《千帆历尽，人世重逢》（二） 与你的家
千月找到金色卷发的女院长，告诉她自己在雪地里醒来，遇见千羽，来到孤儿院的故事。“……嗯，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记忆模糊，身世不明的孩子吗……”院长若有所思，“你们之后打算进城吗？但要是在城里找不到家人，身上又没有钱，就只能到警察局里住了。”
“说起来，我好像的确一分钱都没有……那个，千羽——千羽——！你身上有带钱吗？”
教室里的千羽听见呼唤，提着背包跑来，“我包里带了一点零钱，但是不多。”
院长看见千羽，表情诧异又欣慰，“原来你就是她说的救命恩人，听她的描述，我还以为你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没想到是一位勇敢的小英雄。”
“赞美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和院长说起话来，千羽立刻进入了大人模式，“请问你有没有办法帮助我这位朋友呢？她现在无依无靠，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急需一个容身之所，就当是还我一个帮你们驱赶野狼的人情吧。”
“当然可以，孤儿院里很多六七岁的孩子，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陪她们玩吧。不过我们宿舍已经住满了，可能要委屈你们和别的小朋友挤一间房。胡老师，你觉得呢？”
被院长叫做胡老师的人走上前，他大约四十多岁，看起来老实又和善，脸上印着一道道皱纹，应该没少被孤儿院的熊孩子折磨过。他说：“没问题，孩子们那边我可以去商量。但我其实有另一个想法，我在城里有一套很小的房子，两个房间。因为来孤儿院工作，已经有段时间不住了。你们要是不想挤地铺，可以去那里，顺便帮我打理一下屋子。”
“哎，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就到老师家里住，真的可以吗？”
“当然，做我们这一行的，最看不得无家可归的孩子四处游荡。我年轻时外出闯荡做生意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偷了车票钱，差点连饭都吃不起。还是一对好心夫妇愿意收留我两天，我才不至于在异乡流落街头。”
“唔，让再我考虑一下下……”
千月拿不定主意，只好回头看了眼千羽。
“没关系，随心选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陪着我……你不是还要找你的朋友吗？”
“因为寻找这种事情，还是要看缘分，刻意寻求不来。就像你现在也不知道哪种选择是更好的归宿，就凭直觉去决定吧。”
千月几经考虑，最后决定跟胡老师进城，去看看他的老房子。临走前，院长看千月冷得浑身发抖，给她找来了一件尺寸略大的外套，披在身上，走起路来像一只憨憨的小红雀。
暮色渐远，街灯初明，耳边传来汽车飞驰的嘈杂声。千月饿得肚子都软了，只想尽快吃一顿热腾腾的晚饭。天已全黑，路灯顶着雪帽，一排排列在小区行道边。
“就是这扇门了，钥匙记得保管好。”三人坐电梯上到四楼，胡老师把钥匙交给千羽，还没等千月开口答谢，他就接到院长的电话，带着伞匆匆赶回了孤儿院。
千月推开门，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到客厅灯的开关。屋里拼拼凑凑大约有六十平米，沙发木柜上积了点灰，但至少一眼看上去都还能用。
“呜呼，这就是我们暂时的新家啦。”千月舒服地往沙发上一躺，悠然晃起小腿。
千羽打开没电的冰箱，里面什么也没有。她又在柜子里上下翻找，终于找到几桶没过期的泡面，闭着眼随便挑两桶，倒进锅里一通乱炖，勉强当做晚饭吃。
“喂，泡面是这么煮的吗！”千月闻到油香，腾的一下蹿上饭桌，却只看见碟子里颜色不均匀的螺旋面条。
“对不起，我不会做饭，将就吃吧。”千羽尴尬地笑。
“没事没事，你还小嘛，有这份心就好……”千月夹起一卷面条塞进嘴里，“好像意外地没那么难吃呢，是我期待值太低了吗？”
“这难道算是在安慰我吗……对我来说，切一块番茄比切一个敌人难多了，不管怎么努力，做出来都乱七八糟，所以一直很逃避做饭。今天是个例外了，以后还是去店里吃吧。”
饭桌上灯光微黄，映照着片刻的温暖，千羽借着暖烘烘的气氛，边吃边想办法引导千月回忆自己的过往。
“你爸爸妈妈有没有带你去过什么地方玩？印象很深刻的那种，比如动物园，游乐场什么的？”
“游乐场……摩天轮，碰碰车，过山车，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不记得有没有玩过。”
“那再换一个方向……比如，关于这个世界的星界侵蚀灾害，还有六大守护神，你知道多少呢？”
“这个我也知道！”千月扬起筷子，一不小心把面条甩到了地上，“灾害发生的时候，灾源附近的空间会陷入异常，出现很多怪物，袭击人类。而守护神就是就是具有强大战斗能力的六位神明，拥有火、水、冰、雷、风、光的权能，会为他们认可的人类授予力量，协助抵御灾害。”
“这些东西是谁教给你的？能想起来吗？”
“呃，想不起来……好奇怪啊，虽然这些知识倒背如流，但我却完全想不起当初是谁把它们教给我的……这种感觉，就好像我一生下来就是这个岁数一样，以前的记忆全都莫名清空了。”
碗洗干净了，千月还没想明白，她决定先洗个热水澡，洗掉辗转一天的疲惫，再来考虑自己的身世。说不定大脑在放松状态下转得更灵一些。
夜晚冰冷刺骨，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一会儿就冻僵了。她手忙脚乱地脱下衣服，抓起花洒，把水匝一拉，一心想赶快享受到水汽的拥抱。而花洒和水管衔接处却不安分地晃动起来，时不时喷洒出几道水花。
“哎，这是……”
噗呲一声，水流冲破了管道的束缚，推飞花洒头，直直喷在千月脸上，溅射到鼻子和眼睛里。
“哇啊啊啊啊——哈——！”
“喂，怎么了！？”千羽正在打扫厨房，忽然听见厕所里传来千月的惨叫，连忙趴在门上，又不敢推门进去。
“花洒……花洒头，水管……打人啦！”
“啊？什么和什么？”
千羽被她喊得摸不着头脑。过了好几秒，千月才冷静下来，两眼通红，鼻孔呛满了水。她想用手去揉眼睛，结果手上的水又进到眼睛里，更加难受了。
这里的设施，似乎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完备。她好像忽然明白胡老师为什么宁愿住在孤儿院宿舍了。
月儿散放着寒冬的冷光。小孩子睡觉的时间很快到来，千月因为没有睡衣，洗完澡后只能穿回之前的裙子睡觉。
“你睡哪张床呀？”千羽看着两个大小相近的房间说。
“那个，能不能一起睡呀？”
“啊……？”
“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两个人一起睡暖暖的，比较有安全感嘛。”
“可这是城市里，总不会有野狼来咬你吧。”千羽有些为难，从表情能看得出来，她其实也想和千月睡在一起，只是比较生涩害羞，不好意思承认。
“哎呀，你不懂女孩子的浪漫呀，给我补充一下安全感能量嘛。就当是让我抱着取取暖好不好，不然我早上起来会冻感冒的。”千月略带撒娇地说。
“好吧好吧，听你的。”
“好耶！”
千月喝完一口水，关上灯，迫不及待钻进被窝里。房间的睡一个大人刚好，睡两个小朋友就显得拥挤了，身体难免靠在一起。千月一手搂着千羽的小肩膀，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体温，就像白天千羽抱着她那样。那一瞬间，温暖甜蜜的幸福感传遍了全身，仿佛将她心底融化。
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吧，她这样想。对无依无靠的她来说，能找到暂且安身之处，和值得信赖的人，就像找到了真正的家一样，心里有了依靠的港湾。
千月望着怀里似在熟睡的千羽，“如果你以后还愿意陪我的话，那我们就是家人了，对吧？有这样温柔又强大的妹妹，真是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