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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一碗温热的羊奶被陆小麦干下去一半，郭旺田怕孩子饿太久猛地吃多了不消化，于是提前停手。小娃娃还在咂嘴，半天没等来新一勺的投喂，委屈地哼唧起来，眼泪汪汪地看着郭旺田。

不光小娃娃“投”来怨念的目光，连小陆也在背后有些不太满意地盯着自己。郭旺田叹了口气，稍作解释，对方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从他手中接过吃饱喝足的小娃娃，亲昵地亲了亲对方的脸蛋，笑得一脸温柔。

什么时候也给我个笑脸啊？郭旺田叹着气想，紧接着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惹来小陆的视线。

“剩下的这些你半夜里再喂一次，我会留着炉子在门外的。”郭旺田把碗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起身说道，“你应该也饿了吧，先吃饭。”

郭旺田把提前留好的稀饭盛给小陆，自己则把米汤连同郭小渔剩下的稀饭和在一起。饭桌上还摆了两碟咸菜和几个包子，简单又清淡。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两人都没说话，只有坐在小陆腿上的陆小麦偶尔咿咿呀呀地要去抓小陆喝粥的勺子，想吃一口大人们在吃的东西。

既然决定收留小陆和这孩子养病，郭旺田便也不再纠结，饭后主动提出主屋让给小陆睡，自己去柴房翻了一张旧躺椅，准备先对付一夜。小陆没说什么，只是神色明显放松许多。

月儿高悬，房檐下灯火未熄的灯笼随着五月的南风轻轻摇晃。那是给夜里起来热奶的小陆留的。

两人虽各自歇下，可初遇的头一夜，怀揣着各自心事的二人，大概一时半会都难以入眠，起码郭旺田是这样。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先是想了下郭小渔这会儿是不是已经睡得四仰八叉，又或是在和李家那五儿子玩。总让他在李家住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接回来住合适。想到这，罪魁祸首还是隔壁屋里那一大一小。于是郭旺田的脑袋里不仅浮现出那人倒在田垄边柔弱无助的样子，还有捏着匕首绝望又哀求的模样，而最让他感慨的，大概是晚间小陆看着孩子时温柔又怜惜的表情。

当初小渔还是个婴儿时，大概自己也用这样的表情注视过他吧。无论生活多困难，那份由爱而生的坚强，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户里已经看不见月亮了，隔壁房传来婴儿浅浅的哭声，郭旺田没有起身，只是静静的听着。听着小陆轻轻开门去院里拿热着的羊奶，又听见小陆轻声哼唱着一首听不懂歌词的歌谣。歌谣节奏缓慢，曲调悠长，在温柔的轻声呢喃里，郭旺田也渐渐有了困意。

他是被嘹亮的鸡啼惊醒的，都不用偏头看，亮堂的柴房就已经提醒他，他睡过头了。

如今正是忙碌的丰收季节，平日里他总是天微微亮就起床，也不知昨晚做了什么好梦，家里的公鸡愣是现在才把他喊醒。

郭旺田匆忙穿上鞋，舀了瓢清水洗脸，胡乱塞了几个干粮就准备出门，到院门口了才想起家里还有两个人。

他进屋时那人正坐在床上逗孩子，衣衫和发型都整整齐齐，也不知道是刚醒还是没睡。

“吃的喝的都在厨房，要洗澡自己烧水，换洗的衣服……我的都在柜子里你随便翻，要女装的话，桌子上有套李家嫂子给的旧衣裳。其它没啥了。”郭旺田见小陆望着他，气色比昨日好些，稍微放心，“我走了之后你可以把门锁好，一般不会有人来，来人就装作不在家就是，傍晚我会回来的。”

小陆没说话，只是点点头。郭旺田没再说什么，匆匆出门。

到田里时李家大哥已经在弯腰干活了，看见郭旺田来迟了，脸上露出揶揄的笑容，环顾四周，无人注意这边，才挪到郭旺田旁边小声说道：“我听你嫂子说，你表妹来投奔你啦？”

郭旺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说是啊。

李大哥以为旺田不好意思了，笑得更欢：“你嫂子还说，是因为战乱和家人失散了来投奔你的，长得挺漂亮。那你，你就没啥想法？”

“我有啥想法，人家还带着孩子呢，过段时间就要继续寻亲去了。”

李大哥一怔，惊道：“那你还让人和你住一个屋，这要是被她夫家知道，还怎么活？我本以为是个小寡妇，你才有意让她留下呢。”

“这……这到时候再说，快干活吧，今天抓点紧，说不定能提前弄完，再拖两天就要变天了，后面育苗插秧，还有的忙。”郭旺田不太会撒谎，只能左顾而言他地岔开话题，事关吃饭大事，可偷不得懒，李大哥闻言便不再打趣他，喝了口水接着干起活来。

可李大哥爱聊天，干活归干活，嘴上也不闲着。于是闲聊起两家的孩子。

“那俩孩子凑一块可算是有玩伴了，昨天闹到半夜都不肯睡，被你嫂子拎着扫帚一人屁股上拍了一下撵去睡觉，结果今天一大早，我家老四回来了，又把两个小的拎起来，说要考他们功课。”

说起四儿子，李大哥语气里瞬间骄傲起来，四儿子叫李兴业，今年十二岁，在永安镇上求学，功课相当不错，教书的老先生还劝过李大哥，一定要让兴业试试科举这条路。

郭旺田闻言笑了笑：“那俩小的不得闹一阵？没睡醒就喊起来了。”

“可不是，你家小渔倒是乖巧听话，一边打哈欠一边老实地背诗，把你嫂子笑得不行，我家那个还在床上耍赖皮，一点儿也不上道，把他哥哥气得要命。”李大哥越说越快乐，“旺田啊，我看你家小渔挺聪明的，等明年秋天也送去镇上读书吧，总比闲着在家强啊。”

郭旺田擦了下汗：“我也是这么计划的，等他再大一些，能自己上下学，我就送他过去。”

两人又陆陆续续聊了一些关于孩子的事，殊不知当事人已经彻底摆脱了少年老成的四哥哥的魔爪，撒欢去玩了。

说起今天早上，郭小渔和李兴庭还在会周公呢，就被那老先生一般的李家四哥哥从床上拎起来考问功课，一上午都没得闲，午饭后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借口给田里大人送冷茶，逃命似的跑出了李家，确认四哥哥不会追上来才停下。

“哎呀，沙包和鱼篓都落在家里了！”李兴庭一拍大腿，“咋办，去哪玩啊？”

哪怕是疯玩，也得有称手的工具啊，结果“逃命”太匆忙，一件都没带。

“要么，捉泥鳅？”提出问题的李兴庭自发开始提供解决方案。

郭小渔摇头：“你才说了没有鱼篓。”

“……要么，去你家玩吧！”李兴庭灵光一闪，“你不是说家里来了个很好看的表姑么，我们去找她玩。”

“……不好吧，又不熟悉……”郭小渔有点动摇，但毕竟爹爹也没说不让自己回家吧，既然是爹爹的亲戚，应该没问题？

“那可是你家啊，你就说……你就说你是回去拿鱼篓的，我们要去钓鱼。诶呀，你怕什么，回家拿东西而已，走走走~”

李兴庭是标准的行动派，拉着郭小渔的胳膊一脸高兴地往目的地前进。他只是单纯的想找事情做而已。

到了家门口，院门内从紧锁着，郭小渔有点发蒙，李兴庭倒是手比脑子快一步地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可屋内有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

“该不会你表姑把孩子自己扔在家里了吧。”李兴庭的脑袋总有些奇怪的想法，“要么我们钻进去吧，我记得你家后院不是有个狗洞来着？”

“啊？”郭小渔呆呆地被李兴庭拉走，见那人在后院围墙处扒拉了一番，果然露出一个够小孩子钻进去的洞。

太奇怪了，为什么回自己家还要钻洞啊……郭小渔百思不得其解，可李兴庭根本不给他时间思考，半个身子已经钻过去了。

两个孩子从洞口爬了进去，家里静悄悄的，正屋的门窗均敞开着。屋内的小娃娃又发出了几声哼唧，吸引了郭小渔和李兴庭的注意。

屋内没有人，那个小娃娃正躺在床上，冲着屋顶挥舞胖乎乎的小拳头。

“哇……他好白哦……小渔你看他头发！颜色好浅啊……还有你看他眼睛！他眼睛是不是有点金色啊？”李兴庭颇感兴趣地凑上去，趴在床边上，脸怼得极近，生怕看不清，说完还用手轻轻戳了戳小娃娃包子一样的脸蛋，“哇~~~好软啊~~~好软……”

李兴庭是家中老幺，没有弟弟妹妹，只有逢年过节窜门时见过亲戚家的小婴儿，因此爱不释手地多戳了两下，结果把瓷娃娃一样的小麦戳哭了。

小麦先是撇着嘴挤出了一个丑丑的小表情，紧接着扯开嗓门嘹亮地哭起来。

“你你你，你对他做了什么啊！”郭小渔慌了，连忙过去把李兴庭挤开，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孩子，只能学着爹爹哄自己的样子轻轻地拍着宝宝。

“我就轻轻戳了两下，没使劲儿啊……”李兴庭也有点懵，看见可爱的小娃娃哭的小脸通红，心里也有些愧疚，莫非他真的练出了大力金刚指，轻轻一点就有雷霆之力？

正当两个小不点手忙脚乱地哄着更小的小不点时，背后突然传来清冷又愤怒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郭小渔和李兴庭同时回头，吓呆了。

只见一个瘦弱的人穿着白衣，披着湿淋淋的头发，逆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脸。

可右手那把泛着冷光的尖锐匕首，着实晃眼。

4

郭旺田还在田里顶着大太阳干活，尚不知家里有了突发事件，这会儿他觉得有些头晕脑胀，罪魁祸首之一是明晃晃的大太阳，之二，则是那个被独自留在家里的“表妹”。

郭小渔在李家有兴庭陪着玩，自然没什么问题。可留在家里的小陆这会儿正在干啥呢？喂过孩子没？

再怎么说，毕竟只是个才认识半天的陌生人，并不是郭旺田真的心大，他能放心把人留在家里，主要因为现钱都被他藏得好好的，轻易不能发现，家里更是没有值钱的东西可偷，除了后院那一群牲畜，可总不至于大摇大摆地全赶出门卖掉。

想想那鸡飞狗跳的场面，一定很壮观。郭旺田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

还能笑出来，大概心底还是觉得那人并不想真的伤害他。昨天睡前他好几次听见小陆在隔壁屋里咳嗽，虽然刻意捂住嘴压低了声音，听着却依然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肺整个咳出来一般。

郭旺田决定抽空还是在多问两句，不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心里有数这尊“大佛”准备蹲到什么时候走。

东想西想的，手上也忙碌不停，时间便过得很快。旺田手脚麻利，李大哥更是田中干活的好手，两人终于按原定的计划提前干完了农活，明天可以歇上一天。

干完活的两人心情都不错，边说话边朝着李家去。郭旺田想托李家嫂子再让小渔住两天，毕竟吃穿住行都是嫂子在管，大哥同意也没用，再者也是看看小渔，安抚安抚，叮嘱下做客的规矩。

刚到李家门口就遇到了准备回镇上学塾的李兴业。李兴业见到两个大人，礼貌地问了好，李大哥自是对聪敏懂礼的四儿子十分满意，旺田也笑着拍了拍李兴业的肩膀，说他高了也瘦了，刻苦用功是好事，也别亏待了自己的身子。李兴业笑着点头，一脸感激，知道郭旺田是来找小渔的，便主动说出那俩小家伙吃过午饭就跑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郭旺田没多寻思，小孩子成天疯跑到饭点才回来也是常有的事，干脆自己先回家洗洗一身汗，待会再来寻儿子。

走到家门口时，旺田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走时替小陆关好了门，如今院门却半掩着，门口还有一滩暗红色的痕迹。

还没等他来得及多想想，院内突然传来孩童的尖叫声，郭旺田一惊，猛地推开门。

紧接着被一个黑影正中脑门。

小布口袋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原来是个装了豆子的沙包，院内两个小伙子呆呆地看着郭旺田额头上的红印儿，剩下的一个大人正在火堆后面扇着扇子。

“……玩个沙包，不要叫得像出人命了一样。”郭旺田的心一起一落，只觉得疲惫得很，一边揉脑门一边捡起来沙包，“谁扔的？”

郭小渔直接指着李兴庭，李兴庭尴尬地笑了笑，站在原地摸后脑勺。

“准头还挺好。”

郭旺田将沙包抛起又接住，眼神在小陆和两个小孩子中间转来转去，没看出什么端倪，可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沙包抛回给李兴庭，走到井边打了桶水，一边擦洗身上一边问两个小孩子的话。

“你俩什么时候来的？”

“吃过午饭回来的。”郭小渔一向有问必答，从不隐瞒，甚至还会主动坦白从宽，“李家四哥哥要抓我们问功课，我们吃完饭就跑了，跑得太急没拿工具，就，就说回咱家来拿……”

郭小渔越说越小声，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郭旺田点了点郭小渔的脑门：“大点声说话，回自己家怎么让你讲得跟做贼似的。”

“唔，因为俺俩是从狗洞钻进来的。”李兴庭嘿嘿一笑，被郭小渔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郭旺田有些不安地抬眼看了看小陆，对方一个眼神都没给过这边，仿佛没听到，于是他接着问道，“然后呢？你们就一直在玩沙包？和……和你表姑打招呼了没？”

“进来的时候先是没看见表姑，只有小麦弟弟在床上躺着。”

旺田挑了挑眉，小麦弟弟都喊上了。

郭小渔瞪了李兴庭一眼 ，颇为怨念地继续说道：“结果李兴庭非要去逗小麦弟弟，还把弟弟弄哭了，然后表姑听见了就出来了。”

“哇——你表姑超吓人的，披头散发穿着白衣服跟女鬼一样站在门口，”李兴庭压低了声音吐槽，“还拿着刀！”

郭旺田听得心惊，可自家儿子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和李兴庭一人一句互怼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把小麦弟弟弄哭了！”

“他拿刀干啥——”郭旺田试图拉回话题。

“我就，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脸，最多两下，没有更多了！”李兴庭完全忽视了旁边的大人。

“你就是手欠，下次不让你跟小麦弟弟玩了！”郭小渔义正言辞。

郭旺田再次试图插话：“等等，他拿着刀，然后呢——”

“凭啥啊，你表姑都不怪我呢！她说小麦弟弟只是饿了，吃饱了就不——诶呀——”

争吵不休的两个小孩一人头上挨了一记手刀，终于停下来小心翼翼瞧着大人的脸色。

“把小麦弟弟惹哭了，表姑没拿着刀宰了你们？”郭旺田挑眉，不动声色的去看小陆，小陆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没有啊，表姑把小麦弟弟哄好了，还问我们吃不吃烤鸡，然后就去抓鸡了。”郭小渔说。

“……”

“表姑用刀可厉害了，唰——唰——几下就开肠破肚上烤架了呢。”表演派的李兴庭也跟着小渔喊起了表姑，还有模有样的比划了一番，一脸的崇拜。

“然后表姑让我帮忙找调料。”郭小渔对于自己能帮上忙显得很骄傲。

“我也帮忙了，柴是我搬的，火是我点着的。”李兴庭不甘示弱地拍了拍自己的虎头小包，里面装着他的野外生存工具。

郭旺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还相处的挺和谐的，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他心情为何这么复杂呢？

一阵风刮过，院子里的肉香更加浓郁，李兴庭忍不住了，朝着小陆跑去，蹲在炭火边眼巴巴地望着那只烤得冒油的烤鸡，郭小渔怕李兴庭吃独食，也赶紧跑过去蹲着。

“能吃了吗？”李兴庭看着滋滋冒油的烤鸡，吸溜了下快要流出的口水。

小陆点了点头，在两个孩子激动的目光中切下两个鸡腿，一人分了一个，又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去院子里坐着吃。

两个淘气鬼这会儿听话得很，葡萄架下的石桌边坐好，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啃鸡腿。郭小渔刚啃了一口，见爹爹正在看自己，于是跳下凳子，小跑到郭旺田身旁，把鸡腿递到爹爹嘴边。

没等郭旺田开口，倒是小陆先说话了。

“你自己吃，这还有这么多呢。”

和原本的嗓音不同，这会儿小陆的嗓音又细又轻柔，让郭旺田有些惊讶。这也伪装的太好了。

郭小渔见爹爹点了头，才又回去继续啃鸡腿了。郭旺田擦干身上的水，又冲净沾满泥土的脚，溜溜达达走到火堆旁边，蹲下身杵着下巴伸出手。

“我的呢？”

小陆抬眸瞥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刀递到了郭旺田的掌心。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郭旺田突然动了动手指，刀在掌心调了个个，刀刃划开皮肉，卸下了两个翅膀，一个塞进了小陆的手里，自己拿着另一个，挨着小陆在房檐下坐好。

天很蓝，云有些淡，大黄在院子的角落眼巴巴地望着烤架的烤鸡，后院的猪啊牛啊羊啊哼哼唧唧。

风很轻，叶也绿，烤鸡外皮焦香流油，调料撒得恰到好处，不会喧宾夺主，鸡肉汁水饱满，肉质紧实，一口下去相当满足，郭旺田舔着手指，感叹真不愧是自己养出来的鸡。

还有，小陆手艺也很不错。

就着微风啃着鸡翅，郭旺田忍不住想到，此时此刻，他们是否互相更加信任对方一些了呢？

吃饱了的两个小的又想进去和那玉娃娃一样的小麦玩，郭旺田叮嘱了几句，让他们洗了手再进屋去玩。片刻后，院子里只剩了两个还在慢吞吞啃鸡翅膀的大人。

“我回来看见门口的血，吓了一跳。也别搁门口杀鸡啊。”郭旺田有些埋怨地说道。

“院子里杀，招苍蝇。”小陆声音很低，又恢复了男性的声线。“你记账吧。”

郭旺田不明所以：“记啥账？”

“昨天的羊奶，今天的鸡，你都记好了，到时候我会还你的。”

郭旺田有些惊讶道：“你要还我人情吗？”

小陆瞪郭旺田一眼，皱着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又不是强盗土匪，凭什么白吃白喝？”

这一眼带着些嗔怪，郭旺田看得有些呆愣，哭笑不得地说：“你当初可是拿刀逼着我呢，我难道不应该觉得你是土匪强盗吗？”

“那是迫于无奈，为了自保。你要是不需要我还人情，想请我和我侄子白吃白喝，直说就是。”

郭旺田张着嘴哑了半天，得，又变成自己想请客了。他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得小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旺田把啃干净的鸡骨头扔给大黄，看了小陆半晌，突然说道。

“下次杀鸡放出来的血留着，能做菜的。”

“……做什么菜？”

“想知道？”郭旺田笑着卖了个关子，将没吃完的烤鸡用盘子装起来。

“下次做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