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骨科疑云


首先,人为什么一定要有病呢?
我这样说大伙可能不太明白,甚至是在怀疑或探究自己有无病症之前首先认为我有病,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在开篇强调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为了便于理解,也为了不被各位认为是病人,我姑且就换一种说法再次发出疑问:人为什么一定要觉得自己有病呢?
这个故事我要先从初中讲起。
我的初中母校是一所民族中学,其坐落于少数民族集中的旧城区,以第三中学的大名闻名于街头巷尾,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县城只有三所初中,正所谓三分天下,正是如此了。
母校的地形构造是非常抽象主义的,如果说校园如同监狱,是对河北教育制度的内在进行的形象比喻的话,那么母校建筑的外在形象就是监狱:首先,它有着明显抄袭北京大学的雄伟正门,颇具监狱正脸的气派和威慑力;其次它以独到的四面环楼设计,严密合缝的楼房排布营造出一种全境封锁,插翅难逃的肃杀氛围;此外,中学也因这样的设计而导致内部光照少,大部分地面都笼罩在钢铁森林的黑暗之下,正因如此,我在有关于初中的记忆里完全寻找不到晴天或太阳的相关线索。
说完了围城,就要说城里的人,所谓民族中学,其实是某一特定少数民族的民族中学,基于老城区的特性和混乱的环境因素,校内的民族兄弟绝大多数都凶神恶煞且普遍素质较低,下课聚堆往楼下一站,总能给人一种不良团伙的感觉,虽然我与其中的一些人交往密切,知道对方其实都是心地善良的同学,但由于我在初中时代是彻头彻尾的懦夫和脑瘫,所以总是对其加以揣测和畏惧,而老师则是根据学科,拥有不同的脾气属性,有的(英语)喜怒无常,有的(数学)笑面藏刀,有的(物化生史地政)则是存在感极其低下,给予了我们学生丰富多彩,上蹿下跳的学习体验。至于宿舍里的十位室友(由于住宿生少,我们的八人寝室塞入了十一人)也是性格迥异,各显神通,各有各的异常精神和奇葩素质,于是,在本身叛逆期发作和全员恶人的环境下,我开始变得无比中二,并在为人处世里经常出现的矛盾心理中(拙劣的复仇与认怂的原谅)莫名其妙的产生一种自认超前的想法:如果我有精神分裂症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分个我主杀伐,分个我主妥协。
因为这个地方,不止像监狱,简直是精神病院。
不过多年之后,当我再次回想起初生故事时,我惊奇地发现,我的初中校园它根本就是精神病院。
时间线继续推进,转眼之间到了高三毕业,由于三年日积月累的劳累导致我在此时承受着超乎想象的脖颈疼痛,为了彻底与高中的笑与泪一刀两断,我决定听从父母的指示,前往楼后商业街熟人开的正骨中医门诊处求道,以解决我的历史遗留问题。
我是坚信我的颈椎一定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伤害,书本与电脑对其的摧残一定是积累量变引发了质变的,作为河北苦逼学子的我,拼劲全力混上一本,也一定有付出了什么。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那一定是我的脖子。
“你脖子没毛病,至少骨头完全健康,我都不用给你开药”这是老中医用其宽厚的手掌在我的后方一招施法后得出的令人震惊的结论,我听此,欲哭无泪,因为没病说明我的疼可能没得治,只能依靠时间和闲不住的大脑里根本不存在的休息和静养去调整,当然,急着让我与驾照考试一决雌雄的父母也更不会给我这个时间就是了。
不过,没病给我带来的最大的冲击,还是心理的冲击,因为没病说明我的努力可能配不上颈椎病,看着高考自己刚过一本线的分数,我就更加激动。
虽然我其实并不在乎,逃离寒窗苦读就是我的一切目的,所以有没有病,以及有没有病代表的是什么已经完全不重要了,我的身体或许残缺,但是精神已经完整到自由飞翔了,本来应该是这样的,直到大三。
九年义务教育和三年万人同台竞技是一场只对你说实话的骗局,决定人生是真的,大学美好是真的,公平公正是真的,但决定的是一半人生,美好的是没课的大学,公平的是没换学籍考试的学生,但这些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大三繁重课业,室友不断输出负能,业余爱好自我怀疑和感情问题的相互作用下,我终于疯了。
那是如同每个长假期的夜晚,我下车站,上了老爸的车,回到家,吃过饭,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发呆,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全程没有说话。在那开始,我变得健忘,喜欢自言自语,焦虑,易怒,不爱说话,并且经常幻听,在意识到自己愈来愈不正常后,我第一时间联系了自己的发小,并严肃地对他说:
卧槽,我有抑郁症!快陪我去看医生!
“你可能有精神疾病,建议赶紧去XX精神病院看看”这是老庸医对我命运的残酷通告,而察觉到我可能最近确实患有精神病的爸妈也因担忧便马不停蹄地带我前往了我初中的增强版本:真正的精神病院。
“你家孩子确实有点轻症,我给你开副药吧”精神病大夫如是说到,我颤颤巍巍地接过价值不菲的药盒,然后用微弱地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还有救吗?”
大夫看着我,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然后摆了摆手。我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随后便离开了,到这儿为止,大夫也没告诉我到底得的什么病,考虑到精神疾病的特殊性,我想可能是他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怕我搜索乱想所做的保密吧,大概。
回去后,我立刻就开始按照嘱咐开始用药,情绪确实稳定了不少,但是却愈发爱犯困。
一周过去,我变成了大脑无法旋转的嗜睡傻子。
不对劲!这药,不对劲!抱着越吃越笨的疑惑,我凭借精神一激灵和智慧的召唤开始发现问题,与此同时,对精神病大夫将信将疑的爸妈也在到处联系,最后找到了一所承德市内的权威病所,在让我停药了三天后又带我冲了一次。
这回我们去的是心理疾病诊所,传说大师救人无数,药到病除,到达现场之后,从心电心跳到血液化验,一套全身检查极其专业,最后大师亲自下场诊断,终于研究了明白我到底是何方妖孽。
“轻中度抑郁,轻度强迫,轻度焦虑,三症啊,我给你开一副药吧”大师面带笑容,给我开了一副药,如同前一位故技重施,但我也已经没有退路,在坚持服药和亲朋好友的联合努力下终于变成了正常人。
感谢大师,这回是真的医生。
不知道是否是初生时代的中二病作祟和沙雕的本性使然,每当我被问到得了什么病时,我都会装作镇定地微笑吐露,并有一种耍酷装逼的满足感。
可能这确实是因为我实现了初中时“异于常人”的梦想,因为我确实直到现在都太普通了。
没过多久,也就是前几天,基本毕业,我为了解决在大学期间留下的腰痛问题,和同学一起去看医生,由于腰部骨骼坚硬,摸起来略有突出,我便怀疑自己是得了腰间盘突出,于是我便挂号了骨科,至于同学则是因为痛风问题去看了内科。
“从你拍的片子上来看,你骨头完全健康,可能就是学习工作导致的,我给你开一副药吧”
于是现在,我吃着止痛药,贴着膏药写这篇随笔,并回想起高中毕业时老中医摸骨的事情,想起了自己颈椎骨健康的事,想起了自己老是闲着没事觉得自己有病的事,我绷不住笑了,可能希望自己有病,本身就确实是种病吧,那我在很长的时间里其实都不正常,我的精神也并不完整。
也就是说,我的初生目标,其实早就已经完成了!?
总之如今,我早已经接受了自己很平凡的事实,进而也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享受生活和与亲朋的相处上,所以我也能一边腰疼,一边在这里写下:我应该不是个病人了,至少在骨科方面是健康的,至于精神层面,也应该是比以前更完整的,也应该是越来越完整的。
毕 竟 应 该 不 会 有 人 越 活 越 啥 比 吧。
那最后我也当一回医生吧:
“你确实不完美,我给你开副药吧,这副药名儿叫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