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战锤中篇小说】——大使(第一章)

“这里的气候,礼仪和娱乐都不适宜我的健康和脾气,我所唯一能够享受的乐趣就是吃喝——然而西格玛明鉴,在我担任我们尊贵的皇帝的大使期间,还没有尝到过比这里更糟糕的滋味。”
——致阿尔道夫之信,安德烈亚斯.图根海姆
卡塔琳女沙皇的前任宫廷大使

卡斯帕.冯.维尔顿勒住他的海湾騙马。抬头凝视这座由巍峨城墙环绕的基斯里夫首都,从脸上解下一条羊毛围巾。秋天才刚刚过去,这天就冷得让人不禁精神抖擞,他呼吸的空气薄雾弥漫。他知道基斯里夫的冬天来日甚早,不多时,首都横跨的山坡就会被整个冰封。阴沉的天空下着濛濛细雨。卡斯帕很能理解图根海姆大使在信中对该国气候的反感。
他深邃的蓝眼睛中丝毫没有失去青春的光泽,而是流露出一种紧张期待的神情,他的皮肤因多年在旧世界各地鏖战而变得黝黑而坚韧。他戴着宽檐帽,稀疏的银发剪得很短,胡须也修剪得很整齐。一个在他年轻时在部队中纹下的褪色纹身,从他的左耳后一直延伸到脖子上。
士兵们的矛尖和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们排列整齐,在巨大的城墙上行走,毛皮斗篷在风中飘动。卡斯帕想起图根海姆在给阿尔道夫的家信中描述他第一次见到这座城市时的样子,不禁笑了。
这座城市宛如锯齿状的尖峰一样从州里的土地拔地而起,以一种粗鄙的手腕统治着周围的乡里,这在这个被粗鲁气质支配的国家是可以预料到的。诚然,这些城墙很高,令人印象深刻,但一堵墙究竟需要多少的高度才能有效运用呢?这些基斯里夫人似乎把自己的城墙建的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座城都要高,效果虽然令人印象深刻,但就我的看法,未免有些笨拙。
卡斯帕老练地扫视着城墙,看到了这防御工事究竟是如何的致命。墙上装饰的石像鬼巧妙地制造出了堞口,墙头上准备好的火炊烟袅袅。突出的塔楼和精确布置的门楼确保了城墙前的每一码岩石地面都是被弓弩和火炮所覆盖的杀戮区。
图根海姆的描述让人无法理解这些防御工事的规模,卡斯帕从痛苦的经历中知道,进攻者要想破坏这些城墙,必然血流漂橹方可得逞。
一条铺着鹅卵石的道路沿着英雄山蜿蜒而上,通向一座宽阔的桥,桥上有着一条深沟,通往一扇镶满钉子的木门,门上镶嵌着黑铁,石顶上则凿出了杀人洞。
虽然卡斯帕以前曾在基斯里夫统兵作战,但他从未有机会访问过这座首都,但当他看到这些防御时,他就知道它们棒极了。这些城墙是他见过的最坚固的防御工事之一,至少可以跟努恩或者阿尔道夫相媲美。然而,与这两个城市不同的是,基斯里夫的城墙表面光滑,如同镜面一样,就像是顽固在烈日的高温下熔化为玻璃一样。
或许,那些更加平淡无奇的吟游诗人们所吟唱的最常见的故事,就是对抗混沌的大圣战。那是一部神话史诗,讲述了在过去,成群结队的北方部落围攻这座强大的城市,后来被精灵,矮人,人类的联盟击溃。这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满是牺牲的英雄主义故事,多年来被大肆渲染。故事中最常见的点缀,是由那些更富有想象力的叙述者补充的,是黑暗之神的腐化之力,使得坚固的石墙像融化的蜡一样流动。大多数学者认为这纯粹是幻想,但卡斯帕看着这座城市的城墙,很容易相信这些点缀。
“先生?”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卡斯帕突然从沉思中惊醒。
他身后站着一辆溅满泥浆的黑色马车,上面装饰着努恩的金色徽章。一个愁眉苦脸的老人坐在铺着软垫的四轮马车上,用一只完好的手松松地握着马的缰绳,他的皮肤像是陡峭的山腰。再往后是是四辆大篷车,里面的东西和乘客都用着油布保护着。车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马匹在泥泞的道路上不耐烦地跺脚。最后两辆马车后面,可怜地挤着十六名年轻人。他们中有带着骑枪的,也有身着闪亮板甲的巨人骑士的侍从,他们围在这只小车队周围。骑士们骑着宽胸的艾维领战马,每个人都披着绣花的披风,每匹战马都有十六手高。这些全副武装的战士们将他们的威力当做一件披风,这是帝国军队强大的有力体现,他们骄傲地举着沉重的长枪,铁尖下挂着的紫色,金色和丁香色的战旗迎风招展。
熔炉锻就的头盔遮住了他们的脸,但毫无疑问,每个骑士都有帝王般的风度。他们肩甲披着潮湿的豹皮,帝国军旗和卡斯帕的个人纹章在骑士旗杆上凛冽的微风中啪啪作响。
“对不起,斯蒂芬,”卡斯帕说,“我刚才在欣赏这些防御工事。“
“是啊,我们应该到墙里面去,”卡斯帕最老也是最信任的朋友斯蒂芬.雷格说。“我都快冻僵了,你这把老骨头也受不了这么冷。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坐着马车到这里来。要我说,这简直是浪费时间。”
骑在马车旁边的骑士转过头来,尽管他已经放下面罩,但他仍对斯蒂芬话中一种家人似的冒昧深感不满。如果是帝国的贵族,他的仆人胆敢用这种腔调说话,那一定会被鞭打的,但斯蒂芬与卡斯帕并肩作战多年了,两人都无法容受那种一本正经的废话。
“可别说什么老了,斯蒂芬,你会比我先到莫尔神庙的。”
“好吧,也许是这样没错,但我的身体可比你健全得多。我就像是一种上等的提利尔葡萄酒——越陈越醇。”
“如果你的意思是你变得更像酸醋了,老头儿,那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不过你说得对,我们该进程了,过不了多久天就黑了。”
卡斯帕用脚跟戳了戳马的两侧,拉着缰绳朝城门走去。领头的骑士也踢了踢他的马,骑在卡斯帕身边,穿过宽阔的石桥,向城门走去。他举起头盔,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贵族面孔,脸上布满关切和经验。卡斯帕用戴着手套的手拍了一下骑士的肩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库尔特。”卡斯帕说。
领头的骑士库尔特.不莱梅扫视着城垛上的战士们,看到有几个人已经把弓对准了他们,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所希望的是,”不莱梅用阿尔道夫口音回答说。“上面没一个士兵手指是松的。你怎么允许下级对你说话不关我的事。冯.费尔腾大使,我唯一且首要的任务是护送您安全到达岗位。”
卡斯帕点点头,不理会不莱梅对他当前任务的轻蔑,跟着他的目光走去。“你对基斯里夫的士兵评价不高吗,库尔特?我在战斗中指挥过很多次。他们野蛮非凡,这是真的,但他们颇有勇气,有着尊严。翼骑兵们足以跟帝国任何骑士团相提并论。”
不莱梅的头猛地转过来,嘴唇一扭,露出讥笑的神情,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他的目光又回到墙壁上,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也许。”他允许自己这么说。“我听说他们的枪骑兵和弓箭手都是骁勇善战的战士,但其余的都是懒惰的格斯潘达渣子。我宁愿把我的侧翼托付给一个自由的佣兵团。”
“那你就还有许多关于基斯里夫人的事情要了解,”卡斯帕历声说,走到骑士前。大门在上了油的铰链下大开,卡斯帕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有着自己所见过的最长,最浓密胡子的人。他穿着一件破旧的外衣,上面有着一只熊在锈迹斑斑的锁子甲上横行霸道,嘴里乱嚼着一只鸡腿。他身后站着一只手持弩和长矛的着甲部队。他评判地看着卡斯帕,然后把目光移到后面的马车和马车上。
“Nya, doyest vha”他终于吼道,显然是喝醉了。
“Nya,基斯里夫。”卡斯帕说道,摇了摇头。
“你谁?”那人最后说道,他的瑞克话已经残破不堪,几乎听不清了。
不莱梅张开嘴想说话,卡斯帕做了个手势让他闭嘴,然后下马站在守门人面前。那人眼睛昏花通红,很难看清卡斯帕。他的呼吸发臭浑浊。
“我叫卡斯帕.冯.费尔腾,基斯里夫冰女王的新任宫廷大使。我要你和你的人离城门远一点,让我的人进城。”
卡斯帕从上衣里抽出一卷印着皇家雄鹰蜡印的卷轴,在守门人布满青筋的鼻子下挥了挥。他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在他清醒过来的一瞬间,他注意到骑士们和飘扬的旗帜,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他茫然地朝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他们感激地退回到温暖的门房里去了。卡斯帕放回卷轴,迅速坐回马鞍上。看门人向他做了一个醉醺醺的敬礼,卡斯帕笑着说:“欢迎来到基斯里夫。”

卡斯帕从黑暗的门道踏入基斯里夫时眨了眨眼。他面前是铺着鹅卵石的广场,到处都是市场摊位和叫嚷着的商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和骂人的声音。有着三条街道深入市中心,每一条都同样挤满了人和牲口。卡斯帕深吸了一口这忙碌城市的刺鼻气味。这里的建筑由石头和黏土瓦盖搭成的。斯蒂芬开车穿过大门时,把马拉到一边。
“这就是基斯里夫。”斯蒂芬不为所动地说。“让我想起了玛丽恩堡。太挤了,太吵了,还有鱼腥味。”
“你可以晚点再抱怨这个地方,斯蒂芬。我想在我们哪位醉醺醺的朋友通知我之前赶到大使馆。”
“Pah!那个醉鬼现在可能都不记得我们了。”
“也许不会,但确定一下也无妨。”卡斯帕说。他在马鞍上转过身来跟库尔特.不莱梅说话,对着前面的三条街挥手。
“你以前来过这里,库尔特。哪条路去大使馆最快?”
领头的骑士指着中央大街说。“在这儿。戈罗玛德尼大街横穿城市,通向格罗耶夫广场。大使馆就在狼神神庙的后面。”
卡斯帕笑了。“即使是在他们的城市规划中,他们也对我们耍着小花招,对我们嗤之以鼻,在尤里克的神庙后面建起西格玛国家的大使馆。帕,这些基斯里夫人真狡猾。来吧,我们走吧。我相信图根海姆大使见到我们会非常高兴的。”
马车开始沿着戈罗玛德尼大街缓慢地前进。街上挤满了忙碌的行人,他们穿着暖和的毛皮斗篷和羊毛背心,衣冠楚楚却又面相凶恶,卡斯帕看到,他们比帝国大多数人要矮,但他们的举止却很骄傲。到处都能看到身穿盔甲和皮革,神情严肃,昂首阔步的身影,让人想起那些曾经侵扰利爪湾沿岸居民点的北方入侵者。不莱梅和举着旗杆的骑士,将怒容满面的基斯里夫人和他们巨大的战马隔开,卡斯帕和其他人跟在后面。
在排水沟和街角,四肢无力的乞丐们在为了几戈比乞讨,涂着脂粉的妓女们疲惫不堪地无奈叫卖着她们的商品。阴影行走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让整座城市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卡斯帕回想道,就像如今旧世界的任何一座城市一样。
过去一年的战争给世界各地带来了苦难,永远地改变了帝国和基斯里夫的面矛。奥斯特马克领,奥斯特领和南基斯里夫的大片区域都被北佬的行军夷为平地,饥荒像饥饿的杀手一样在这片土地上肆虐。在亚赫登惨败之后,成千上万浴血的部落武士已经投入到对帝国的沃尔芬堡的围攻中。卡斯帕的国家现在把希望寄托在这座伟大的北方城市身上,希望它能坚持到冬天,那是敌军会因饥寒交迫而溃散。如果它在此之前陷落了,往南通往阿尔道夫的道路将会畅通无阻。
成千上万的难民成群结队地从北方人的军队中逃往南方,整个村落现在几乎成了鬼城。诚然,这是一段艰难的时期,但还有别的原因——一种不可否认的紧张氛围,这种紧张氛围与战鼓毫无关系,仿佛人们不愿在外面逗留太久,除非迫不得已。奇怪的......
街边的一道闪光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看着一辆闪着微光的深绿色马车从相反的方向开来。这辆车的设计很老式,但很气派。卡斯帕注意到,基斯里夫人很高兴地避开了这辆车的路线,没有听到他自己经过时发出的抱怨声。漆门上有着一顶装饰,画着一颗心的皇冠。当马车经过时,卡斯帕从敞开的窗口瞥见一个黑发女子。她朝卡斯帕点了点头,卡斯帕伸长脖子跟着她的马车朝他们刚来的方向驶去。很快,它就消失了,挂了个弯,沿着城墙走了。
他把注意力转回到街上,对那个女人的身份感到奇怪。一个黑袍人影在他面前跃起,他猛地拉开缰绳。这名男子的装束表明他是基斯列夫的一名牧师,他的脸上闪着一种卡斯帕完全不喜欢的疯狂表情。他毕恭毕敬地碰了碰帽檐,拉住马,想绕过那人,但他再次挡在卡斯帕的路上。卡斯帕不想和当地的教会发生任何冲突,他勉强笑了笑,又拉着马走了。牧师又走过去挡住他的去路。
“你会受到审判的!”他嘶哑着咆哮道。“屠夫之怒将会降临汝身!他会挖出你的心来当蜜饯,在你的器官上大快朵颐!”
“嗬,伙计”库尔特.不莱梅厉声喝道,拍马赶到卡斯帕的前面。“管好你自己!我们没有时间跟你这种人鬼混。现在,继续前进!”
牧师用长而满是污垢的手指指着骑士。“西格玛的圣殿武士,你的神在这里帮不了你。”他冷笑连连。“屠夫的刀子将会轻易地隔开你的肚子,他的牙齿将撕下你骨头上的肉!”
不莱梅拔剑出鞘,意味深长地向那肮脏的牧师展示那闪烁明光的剑刃。那人朝不莱梅面前的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掉转尾巴,敏捷地抛开了。人群很快就把他吞没了,不莱梅抽剑归鞘。“疯了。”他说。
“疯了。”卡斯帕附和道,骑着马继续往前走。
戈罗玛德尼大街漫长宏伟,横贯全城,几乎有半英里长,在这里,各色各样的生意都在繁忙进行。摊贩对着路人大喊大叫,被追逐的人踩着脚垫飞奔而去,穿着皮衣的市民来回穿梭。大多数男人都剃着光头,顶着精致的头饰,蓄着长长的下垂的小徽章,而女人们则穿着简单的羊毛连衣裙,披着刺绣华丽的披肩和毛皮披风。
最后,这条街扩展成了一条酒馆林立的娱乐大道,挤满了唱着军歌,挥舞长斧的狂欢男子。卡斯帕和他的随从经过时,歌声日趋高涨,直致顶点,战斧朝骑士挥舞,气势汹礴。这条大道继续扩大,一直延伸到布满花岗岩的城市中心,吉洛耶夫广场,伫立在边缘的是早已经死去的沙皇们的巨大铁制雕像。广场由壮丽的红石建构而成,尖顶高耸,洋葱形的塔楼点缀着狭隘的窗户。
但是,尽管广场边缘的建筑十分壮观,但它们不过是统治广场另一边的宏伟建筑的苍白倒影,那就是女沙皇,冰女王卡塔琳大帝的宫殿。这座雄伟的堡垒由一座座白色的石塔和色彩斑斓的城垛组成,城垛的顶端环绕而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圆顶。它美得令人窒息,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冰雕从地面升起,卡斯帕对基斯里夫人产生了新的敬意。能造出如此美丽建筑的人总不可能全是野蛮人吧?
他把注意力拉回地面,牵着马走向尤里克神庙,那是一座巨大的白石建筑,黑木门两侧装饰着凶猛的狼像。一群群留着胡子,穿着黑袍的牧师从台阶上疑惑地盯着他们。
在广场中心的草地上,有着一个宽阔的畜栏,几十匹小马在一群叫嚷的潜在买家面前绕着圈走。这些是平原上的矮种马,在基斯里夫恶劣的气候下茁壮成长,但比帝国用谷物喂养的马跑得慢。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卡斯帕也能看到许多人都是摇摇晃晃的。他们的寿命不会超过六个月。
一条狭隘的街道沿着狼神神庙的一侧延伸,两边的建筑将它笼罩在黑暗中。
卡斯帕一直等到他的马车追上他,才沿着空荡荡的街道走去。它通向一个宽阔的庭院,庭院中央有着一座青铜喷泉,每一处表面都泛绿。一种脏兮兮的棕色液体从一个小天使的杯子里汩汩流出,灌满了喷泉、
在古老的喷泉和锈蚀的铁栅栏后面就是帝国的大使馆,
卡斯帕在从努恩回来的路上读了图根海姆大使的信件后,本以为大使馆只会显得有些破败,但他对眼前这种被长久忽视的状态和被遗弃的氛围毫无心理准备。这栋建筑的窗户被木板封住了,石头破裂了,门上涂着难以辨认的基斯里夫人涂鸦。如果不是那两个拿着戟懒洋洋地躺着的卫兵,卡斯帕会以为这栋楼已经空无一人了。
“西格玛之锤!”不莱梅咒骂道,对大使馆的现状大为震惊。卡斯帕可以感觉到他的安德烈亚斯.图根海姆——他要取代的那个人——越发炽热的愤怒。让皇帝的前哨陷入这样的破败状态是不可原谅的。他骑着马穿过凹陷的敞开的大门,当他接近大楼时,他看到卫士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当他们发现黑豹骑士和帝国旗帜在他身后飘扬时,脸上的惊恐表情让他感到非常满意。
要不是他如此愤怒,他一定会嘲笑他们那可怜的想法,他们在尝试着弄直他们那破旧的制服,引起大家的注意。他们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他是谁,但必然知道,任何一个杰出到足以配得上帝国旗帜和十六名黑豹骑士随从的人,显然是不容小觑的。
他在门前停了下来,向库尔特.不莱梅点了点头。骑士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这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强硬得如同花岗岩。
“你们应该为自己感动羞耻,”他开始说。“看看你们的武器和盔甲。我现在就该处置你们!”
不莱梅抓起一把长戟,用拇指摸了摸刀刃上的缺口。“钝!”
他拿着武器走到卫士面前,摇了摇头。
“如果我试图进入这栋大楼,你会怎么阻止我?”他低吼者。“这个?你甚至不能用它在阿尔道夫的雾气边缘开路!还有你,看看你胸甲上的铁锈!”
不莱梅抡起戟头,用枪托猛戳那人的胸膛。胸甲已经锈蚀,像是蛋壳一样裂开了。
“你们这些人是帝国的耻辱!我要和你的长官谈谈。现在,滚出你的职位,你被解职了,”
卫兵们在他的怒斥下蔫了,垂下了眼睛。不莱梅转身对他的骑士们说。“维尔纳,奥斯特瓦尔,守住大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卡斯帕下了马,站在不莱梅身边。用手指指着一个卫兵说。“你。马上带我去见图根海姆大使!”
那人急忙点点头,打开了大使馆的门。当他匆匆走过时,卡斯帕转向库尔特.不莱梅说:“你和瓦尔达斯跟我来。把其他人和马车留在这里。我们还有工作要做。”
不莱梅向他的骑士们传达了命令,跟着卡斯帕和卫兵走了进去。

屋子里弥漫着被遗弃的气味,他们一走进去,大使馆里的荒废和空虚气息就更加浓厚了。镶嵌着木板的墙壁上并无帷幔,地板上的地毯也已经被撕破了。卫兵不情愿地登上了通往下一层楼的宽阔楼梯,卡斯帕,不莱梅和瓦尔达斯跟着后面。那人大汗淋漓。卡斯帕注意到,他的没一个动作都像是鬼鬼崇崇,紧张不安的。跟一楼一样,大使馆的二层也没有家具和装饰。他们沿着一条宽阔的走廊走着,光秃秃的木板上踏着响亮的脚步声,最后来到一扇雕花华丽的门前。
卫兵指着门结结巴巴地说着;”这是大使的书房。但是他....他有客人。我相信他不希望被打扰。”
“那么今天就真的不是他的好日子了!”卡斯帕历声喝道,扭了扭门把手,把门推开。他走进一件装饰豪华的房间,因为大楼的其他部分空空荡荡。一面墙边放着一张巨大的橡木桌子和一个酒柜,另一面墙边,大理石壁炉燃烧着一堆木柴,壁炉前放着两把豪华的皮革椅子。椅子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显然是基斯里夫人,蓄着下垂的小胡子,皮肤黝黑。他一边吸着白兰地和雪茄,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卡斯帕和他的骑士们。第二个男人,瘦得像条鞭子,穿着红蓝相间的紧身上衣,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的脸上摆出一副虚张声势的表情。
“以西格玛的名义,你是谁?”他用芦苇般细弱的声音问。“你们在我的私人房间里干什么?滚出去,你这该死的眼睛,不然我就叫守卫了!”
“说吧,图根海姆,”卡斯帕平静地说,“这对你有好处。我想他们中大概有十分之一的人的武器在这些骑士的盔甲上不会碎裂。”
不莱梅走上前,把手放在剑柄上。图根海姆大使看到两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和他们肩上的毛皮,脸色发白。他偷偷看了看坐着的人一眼,然后舔了舔他的嘴唇。
“你是谁?”
“我很高兴你问了,”卡斯帕说,拿出他先前给守门人看过的那份蜡封书卷。“我叫卡斯帕.冯.费尔腾,这就能解释一切了。”
图根海姆拿起卷轴,打开封条,迅速地浏览文件的内容。他一边读一边摇着头,嘴唇无声地蠕动着。
“我能回家吗?”他慢慢地喘着气,坐进了皮座椅。
“是的。你被召回阿尔道夫了,你的物品——收集好了就该马上离开。黑暗的时代即将来临,安德烈亚斯,我认为你无法面对它们。”
“不”图根海姆伤心地同意道。“但我尽力了,真的......”
卡斯帕注意到图根海姆不断地向那个坐着的人投去悲伤的目光,于是他把注意力转向那个高大的人,问道。“先生,能劳驾您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那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卡斯帕突然意识到他有多高大。那人是一头熊,肩膀宽阔,肌肉结实。他的肚子开始松弛,但他的外表是不可否认的。不莱梅走进卡斯帕,用威胁的目光盯着他,而卡斯帕则对骑士咧嘴而笑。
“当然可以。我是瓦西里.切卡提洛,大使的朋友。”
“我现在是大使了,而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切卡提洛。所以,除非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谈,否则我恐怕得请你离开了。”
“你这小个子还真会吹牛,”切卡提洛嘟囔道。“尤其是你身边有着闪亮的士兵的时候。”
“而你是个连简单的请求都听不懂的胖子。”
“你这是在侮辱我,”切卡提洛笑着说。
“是的,”卡斯帕,“我在侮辱你。你有什么问题吗?”
切卡提洛笑了笑,凑近他说:“冯.费尔藤,我不是一个会忘记侮辱的人。我能成为记得这一点的人的好朋友。你要是跟我作对,那就太傻了。”
“你是在我自己的大使馆威胁我吗?”
“不....大使,”切卡提洛笑着说,喝干了最后一点白兰地,抽了一大口雪茄。他把烟吹响不莱梅的脸上,当骑士在蓝色的烟雾中啪啪作响时,他大笑起来。扔下雪茄烟蒂,用靴子把它踩在地毯上。
卡斯帕走进切卡提洛,嘶嘶地说:“滚出我的大使馆。现在!”
“如你所愿,”切卡提洛说。“但我警告你,我在基斯里夫很有权势。你最好别忘记这一点。”
切卡提洛从库尔特.不莱梅身边走到门口,向他做了一个嘲弄的敬礼,然后带着嘲笑的笑声离开了。卡斯帕压下怒火,转向瓦尔达斯,指着图根海姆.
“护送图根海姆大使回到他的房间,让你的侍从打理好他的行李。他将留在这里,直到我们安排他回到阿尔道夫。”
骑士敬了个礼,示意图根海姆跟他走。
图根海姆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我不羡慕你这个职位,冯.费尔藤。这个地方是乞丐和小偷的天堂,这里有那么的荒淫和混乱,太阳落山之后,没有足够多的同伴,谁也不敢冒险出国。”
卡斯帕点了点头。“安德烈亚斯,你该走了。”
图根海姆虚弱地笑了笑。“这是西格玛的愿景。”然后跟着黑豹骑士团离开了房间。
卡斯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搓着额头。不莱梅站在壁炉旁,摘下头盔,夹在臂弯里。
“现在,大使?”
“我们要在这个地方重新站稳脚跟,让它成为名副其实的帝国前哨。战争就要来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啊,”卡斯帕附和道,“但这就是他们派我来的原因。”

当卡斯帕把他的羽毛笔放在一边,仔细地重读他刚刚写的字时,夜幕已经降临。他判断语气偏向于谨慎,便在墨水上撒了些沙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叠起来,用一团红蜡封住。他把一枚印有双尾彗星印记的印章压在软蜡上,把信放在一边。
他推开椅子,僵硬地从桌子后面站起来,走到窗前,凝视着下面的街道。明天,黑豹骑士中的一员将把他的信笺送到冬宫,请求觐见冰女王,并有机会正式介绍自己。他只希望图根海姆在他担任大使期间所做的任何破坏都不会使察丽娜对他产生偏见。
他对基斯里夫发生的事情的确切了解是有限的,不过,考虑到大使馆的状况及其空虚的库房,似乎很明显,切卡提洛一直在敲诈,或者是用些其他方式勒索图根海姆。安德烈亚斯-图根海姆不应该被任命到基斯利夫,那是一个战争职位,这个人既没有气质也没有实力担任这样的职位。
随着军队在整个旧世界的移动,需要有足够勇气,如铁一般坚硬的人去打即将到来的战斗,而阿尔道夫宫廷里的当权者已经决定,图根海姆两者都不具备。任何真正入侵帝国的第一击都必须通过基斯里夫,他的数千名同胞很快就会向这个荒凉的、被风吹动的国家进军。需要了解战争的人,以确保他们能够与基斯里夫人并肩作战。卡斯帕知道,他在卡尔-弗兰茨军队中多年的服务使他成为这个职位的理想人选。或者至少他希望自己是这样。战争的艺术他可以理解,但宫廷生活的微妙和礼仪对他来说是个谜。
几年前,卡斯帕的妻子玛德琳确保他是努恩皇家宫廷的常客。她比他更了解埃马纽埃尔-冯-利贝维茨伯爵夫人的价值,尽管他抗议,还是拉着他参加她的每一个传奇性的假面舞会和派对。他关于战斗和生活的故事总是让那些虚伪的朝臣激动不已,并使他成为皇宫里受欢迎的客人,即使是位不情愿的客人。
玛德琳去世后,他退出了宫廷社会,在这所突然显得比以前大得多、空得多的房子里独自度过了越来越多的时间。宫廷的邀请不断送到他家门口,但卡斯帕只参加那些他绝对必须要参加的活动。
但他的名声已经传得很远了,当伯爵夫人的宫殿传唤他时,阿尔道夫的朝臣们向他提出了这个职位,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卡斯帕在这一周内就去了基斯列夫。
他叹了口气,拉开窗外厚重的窗帘,走向炉膛里噼里啪啦的火。
巨大的撞门声把他从忧郁的沉思中惊醒,他转过身,伸手去拿他的剑。一个长着巨大的灰色胡须的魁梧身影挤满了门框,一只手拿着一瓶透明的液体。他走进房间,把瓶子放在皮椅旁边的桌子上。
'呔,托尔!'他隆隆地说,'有人告诉我,我们这里有新的大使,但没有人告诉我他是如此丑陋!
“帕维尔!”那人大步朝他走来时候,卡斯帕笑着说。巨人紧紧地把他抱在一起,开心地笑了起来。
卡斯帕拍了拍老朋友的背,感到一阵宽慰的浪潮卷席全身。帕维尔.科洛维奇是他在军队时的战友,他松开了卡斯帕的拥抱,看向卡斯帕。帕维尔是一位野蛮的战士,在北方战争时是卡斯帕的好友,他救过卡斯帕的性命次数之多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也许我喝醉了,你就不会那么难看了,对吗?”
“你喝得不轻啊,帕维尔。”
“不对。”巨人抗议道。“我今天只喝了两瓶。”
“但你会喝得更多,不是吗?”卡斯帕指出。
“所以?当我骑马上战场时,我确实会在战斗前喝很多瓶酒!”
“我记得。”卡斯帕说着,拿起来瓶子。“你们的翼骑兵在清醒的状态下战斗过吗?”
“清醒战斗!别傻了,伙计!”帕维尔吼道,从卡斯帕手中抢回瓶子。“没有一个多尔根人是清醒上战场的!现在我们一起喝克瓦斯,像从前一样!”
他用牙齿拔开软木塞,把它吐进火里,喝了一大口。他把瓶子递给卡斯帕。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老朋友!”
卡斯帕更加克制地喝了一大口,咳嗽着把瓶子还给了他。
“哈!帕维尔笑了。“你现在更软弱了,你不是士兵!你不能像老帕维尔那样喝酒了,对吧”
卡斯帕一边咳嗽一边点头。“也许吧,但至少我永远不会像老帕维尔那样胖。现在没有马能承受你的重量了。”
帕维尔拍了拍圆圆的肚子,贤明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但帕维尔并不介意,现在帕维尔自己就是马,能代替马了。但是够了吧!我们现在就去喝酒。你和我有很多话要聊。”
“好吧,”卡斯帕说,他知道自己要在家中痛饮一夜了。“好像今晚我能在这里做的事情并不多。话说回来,以西格玛之名啊,你来这里干些什么?我还以为你要回耶莫维亚斯坦尼萨的家里去养马呢。”
“Pah!我的人啊,他们说我是妖蛆,一个笨蛋,不想让我回来!帕维尔来到这座城市,他的叔叔德罗斯特雅为他在大使馆找到了一份工作,作为对他多年在军队的忠诚服务的奖励。他们叫我基斯里夫帝国大使联络员。听起来真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吗?”
“哦,是的,令人印象深刻。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帕维尔冷笑道。“跟图根海姆这个没骨气的傻瓜在一起,意味着我可以大半天喝酒,在办公室睡着,而不是在大草原上的臭帐篷里睡觉。来吧!我们去我家喝酒。除掉图根海姆前你都是我的客人!”
卡斯帕看得出来,他的老战友是不会接受不的回答的。他笑了,也许能赶上帕维尔,重温过去的时光是件好事。此外,在图根海姆离开之前,他不愿待在大使馆里,也不喜欢待在酒馆里。他把手搭在帕维尔的肩上。
“那我们走,老朋友。我希望你家里还有更多这样的雪茄。”
“不用担心,”帕维尔向他保证。

卡斯帕嗫了一口白兰地,帕维尔又喝了一杯烈酒。翼骑兵对克瓦斯的喜爱是出了名的,看来多年的岁月并没有减少他喝酒的能力。卡斯帕已经感觉到酒精的作用了,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他一直握着杯子。两瓶酒已经喝光了,他的同伴现在喝得酩酊大醉。他们坐在帕维尔厨房的壁炉前,距离大使馆不到500码,马车和马都安全地拴在联排别墅的院子里。斯蒂芬拒绝了帕维尔提供的住宿,他更愿意待在大使馆,在那里他可以开始评估需要做些什么来让大使馆变得更体面。除了瓦尔德哈斯在外面站岗外,黑豹骑士团已在大使馆安营扎寨。卡斯帕并不羡慕驻扎在那里的邋遢士兵,也不羡慕库尔特.不莱梅的愤怒。
帕维尔咧嘴一笑,又倒了一杯酒,打了个嗝。尽管外表如此,卡斯帕知道帕维尔确实是个精明的人。他们在过去几年交换的有限的通信表明,为基斯里夫军队提供马匹的一些利润丰厚的合同使得帕维尔.科洛维奇成为一个非常富有的人。
“那么,这个切卡提洛是谁?”卡斯帕问道。
帕维尔打了个嗝,怒视卡斯帕。“非常坏的人,”他最后说。“是阴暗的,没有荣誉的。即是杀人犯又是小偷,在基斯里夫经营一切非法勾当。对很多事情都很在行。所有人都必须交税,否则就得遭殃。大火,殴打。他们说他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那么他和图根海姆在一起做些什么呢?他们两是一伙的吗?”
“对于切卡提洛,没有什么能让我感到惊讶。图根海姆可能把大使馆卖给他来还债。也许大使对妓女的品味很高,”帕维尔。“谁知道呢,也许基斯里夫运气好,屠夫会带走切卡提洛?”
卡斯帕的兴趣突然被激起了。他已经听说过这个名字了。“屠夫?他到底是谁?刚才有个疯狂的牧师对他大谈特谈。”
“另一个坏人,一个疯子。”帕维尔阴郁地说。他用火上的一根小蜡烛点了一根烟斗,递给卡斯帕。”没有人知道屠夫是谁,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人。他杀戮男人,女人,甚至小孩,然后消失在阴影里。他割下受害者的心脏,吃掉他们的肉。有人说他是变种人,肉体由骨头融化而成。他杀了很多人,契卡抓不到他。确实是一个糟糕的问题。人们害怕。
卡斯帕点点头,想起几年前在阿尔道夫发生的类似的连环杀人案,也就是所谓的“野兽”谋杀案。但那个凶手最终还是被守夜人克莱德因斯特抓住并杀死了。”
“有多少人被杀了?”
帕维尔耸耸肩。“很难说。几十个,也许更多。但基斯里夫一直有人死去。谁能说这一切都是屠夫的杰作呢?你应该忘掉他。他疯了,很快就会被抓住绞死的。”
卡斯帕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滑过桌子,递给帕维尔。他站起来并伸了个懒腰,说:“我不怀疑你是对的。不管怎样,我累坏了,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会很忙。我明天要去见大使馆的其他人员,我希望我去的时候不要宿醉。我想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你不想熬夜到天亮,那就唱战歌吧!你现在太软弱了,卡斯帕.冯.费尔藤!”帕维尔笑道,一口吞下他的克瓦斯。
“也许吧,帕维尔,但我们已经不是当年的年轻人了。”卡斯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