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堂会】零 故老传言
千里焦土,遍地残垣。大火过后,它们无法向人们诉说自己的证言。
而真相的埋没,正是流言的开始。
……剿灭逆党首脑唐一山,武旭,邵彬,卫柳青,段冷,朱锋,岳明松,孟长兴,方宽,方达,王朝真共计十一人。咳,什么嘛!”城门边,路过的百姓们读着墙上的榜文,看他们脸上古怪的神色,显得疑多信少。
相对于大言炎炎的告示,江湖上对这些人物的死早已有了各种说法。
市井之中靠嘴皮子吃饭的说书艺人比比皆是,其中一个穿着深蓝布衣老儒模样在路口撂地,里里外外围了许多听众。只见他正擎着折扇戳戳点点,而口中的宏篇便是关于那件谜案的传闻:
康熙十九年,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因疾暴毙。此后,天地会中的各个堂主为秉承总舵主的遗志,秘密地会面相商。
郊外林间,这里的日月山庄向来被大家当作一座无人居住的鬼宅。但奇怪的是,就在前段日子此处却三三两两地来了不少怪人。
黄昏将过,又到了晚膳时分,众人一一环坐在圆桌之前。这是一天中十几人难得相聚的时刻。
“咳咳……咳咳…咳…”座中那个面目枯黄,瘦骨嶙峋的人忽然捂住口鼻,弓下身去干咳了起来。他貌似羸弱不堪,咳嗽之声却是极响。在普通人看来,他的肋骨时刻都有可能会被自己震断。而又有谁能想到,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痨病鬼竟是如今天地会资历第一的堂主唐一山?对于这一桌子热气腾腾饭菜,唐一山显得毫不在意。在品味佳肴之余,他屡屡将浑浊的目光投向这个圆桌唯一的空座处,显得有些不安。
“咳…咳……慕佳妹子还没有到吗?”唐一山话语中的“慕佳妹子”就是辰龙堂堂主乔慕佳。她素来对于会中事务最是操心,但这次不知为何却迟迟不到。沉重的气氛在瞬间笼罩了整个正堂。
“不管她了,时间既然到了,咱们不妨先开始商量起来。”说话的这人是个光头,从脑后看去就像是螃蟹的甲壳。不过他铁拳王朝真的品性倒不似螃蟹那般横行无忌,而是质朴纯真。当年陈近南也正是看中了这点才让他做了亥猪堂堂主。
“对,乔慕佳不来,那便不来好了。”此时丑牛堂堂主武旭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三四百斤的身子好像一座雄峰耸然而立,一身横肉让人心有惧意。武旭停顿了一会儿,见其余诸人不再说话,又接着续道:“依我看,天地会不可一日无主,我们还应先推举一位来暂时代理总舵主。”
此话一出,这山庄中的十一人都按捺不住,纷纷议论起来。热闹的气氛总算是将刚才隐隐的不安压了下去。
不过座中诸人以唐一山资历最老,前总舵主弥留之际,只有他相随左右。因此众位英雄争了半天,这个临时总舵主之位也只有他来做才最教大伙儿服气。
“咳咳……那既然如此,各位…咳咳…不妨先回房休息。其他要事……明日…咳咳…再议…”唐一山说着伸出了满是褶皱的手,颤巍巍向座中的两位堂主指去,“你…你,咳咳…晚上过来一下吧。”
“好!”被点到的二人一起应声道。莫看武旭样貌粗莽,实际却在诸人之中坐第二把交椅,唐一山正是因此才约他前来密谈。而未羊堂堂主岳明松,人称神机算士。无论什么计划,他在此之上都能提些建议,使之更具神效。选择他二人商讨事宜,确实大是合适。
筵席将罢,一切安排也早已妥当,堂主们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云遮疏月,夜色正浓。武旭与岳明松正准备与这位临时的总舵主来洽谈。岂料他们才一推开门,顷刻间就呆在了原地。
“啊?”
“啊!”
这第一声是武、岳二人刚刚进入房间的惊异,而第二声却是武旭一个人的哀鸣。
不知怎的,门内忽然飞出一条绳子紧紧的将武旭勒住。他一个莽汉,脖子竟在顷刻间就被扭断,整个人毫无挣扎地倒在了地上。这位三百多斤的壮汉刚才还在桌前和自己的兄弟们分析局势,可眼下却无端丧命于几两重的麻绳之下,这实在不得不令人唏嘘。
“轰!”武旭倒地发出的巨响也引起了其余堂主们的注意。
“怎么了?”柔蛇剑卫柳青虽是女流,却是第一个赶到的。不过待她见了情况之后,也和岳明松一样愣住了。
只见窗扉大开,外面的墨色似乎让房中也染上了绝望的颜色。
屋子正中,唐一山干瘦的身子悬在半空,颈上一根绳索,支撑着他全部的重量。而这位临时总舵主头颅歪斜,早已死得透了。
房门边,武旭魁梧的身躯也倾倒在一旁。他虽然气闭,但脸上依然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我也不清楚。”岳明松亲睹武旭之死,然而除了惊异,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倘若开门的是我,只怕横尸的便是我了。"
此时余下的七位堂主也纷纷赶至,眼见二人惨状,都颇为愕然。
“到底是谁?”此时酉鸡堂堂主方宽提起双刀,已准备从窗子跃出一探究竟。
但岳明松右臂疾挥,却用折扇挡住了方宽:“三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确,武旭人称怒掌惊涛,可在顷刻之间便已毙命。由此看来,那个杀人者的武功或许还在他们这些耆老名宿之上。方宽武功虽说不差,可贸然追上去,一旦被其偷袭,只怕是难以自保。
“为什么?”方宽此刻显然不想考虑什么强弱高低,情义二字对他而言就是全部,“我一定要报仇!”
而岳明松也没有退让的打算,为了让方宽认清形势,他也只得向他泼冷水道:“你就是去了,也未必,未必…”他尽可能地想说的委婉些,但是到底还是令方宽极为恼怒。二人就此发生分歧,一时剑拔弩张,久久僵持不下。
“不可能!居然没有察觉到?”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向默不发声的巳蛇堂堂主段冷忽然开了口。这总算让整个屋子的火药味淡了一些。身为毒侠,段冷坐镇巳蛇堂多年,常以自己蛇那样的警觉而自豪。然而凶手杀人前后居然来去无声,江湖上能做到这点的人,只怕并没有几个。
“莫非是……?”卫柳青身为女子,相对其余十人而言更为敏感。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也是因此,她那张原本就因为惊愕而煞白的脸变得愈发难看了。
“是她…一定是她!”此时大家也都想到了一块儿,他们面面相觑,个个神色古怪。
其实他们所想的也不是什么神秘人物,正是那位缺席的堂主乔慕佳。普天之下,她的轻功从未遇过敌手,而一套鞭法则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因此,人们总是敬称其为魅影神鞭。就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既能知道这十一位堂主所在,又能这么利落的杀人灭口,除了她乔慕佳之外,确无第二人选。
“来吧,来吧!”方宽原本在会中排在第三,此时大哥二哥已死,他便首当其冲,“我便等在这儿等着她来!看看这婊子到底有什么能耐!”他刚才的怒火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如今知道了凶手,自然是嘴下无情。这说着说着,污言秽语也脱口而出,一会儿工夫已将乔慕佳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依我看,大家还是暂时在厅中少歇为好。将就了今晚,其余的明日再议。”岳明松左手虚捋颔须,他既是智囊算士,虽没有妙计,也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岳明松这种保守的办法自然遭到了反对。
“不成,那咱们两位兄长岂不是白死了?既然方宽兄弟不怕,我却也不能认怂!我们不妨就相互作个伴吧。”排行老四的孟长兴长棍空舞,显得极为兴奋。
“既然如此,我也要和弟弟一道!”方达此时也站了出来,他语气中斗志昂扬,口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们方家兄弟之中,哥哥被称做单刀断风,弟弟被称作双刀斩雨,二人行走江湖,从来没有人敢与之争锋。不过虽然是方宽的亲哥哥,方达在天地会中的地位反倒比弟弟低了两位。
“宽哥!我也去……”卫柳青向方宽盈盈走去。这几年来,她与方宽互有情意,只是二人痴于武艺,因此对于男女之事久久没有吐露心意。不过尽管如此,卫柳青其实早已将自己当作了方家的人。此刻见方宽有性命之虞,她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阿柳……”方宽方才正豪情大盛,如今想起了卫柳青,也着实有了悔意。他此去生死难料,然而无论是生或死,她是不会离开自己的。
但身为大丈夫,岂可出尔反尔?方宽也就犹豫了片刻,当即又道:“好,走吧!”
“也罢,也罢…我不信她就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岳明松见方宽不是独自一人,好歹也暂时放下心来。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岳明松预料的那样。一个时辰之后,一阵阴风掠过,不知什么东西将方宽屋中的烛笼打落。瞬间,四位堂主的周围陷入了黑暗。借着云隙的月光,他们都看到一个墨影如鬼魅般地飘到了他们的身前。
“好家伙,老子还就怕你不来了!”方达一直将单刀操在手上,时刻准备与魅影神鞭一较高下。如今见到有怪人忽然出现,立刻挥刀赶去:“看招……”
“……着。”那个黑影似乎低声冷语了一个字,不知怎的,方达一个趔趄竟倒了下去。好在那黑影暂时不打算要了对方的性命,方达伤势虽重,总算还未不至于死。他在地上挣扎着,可不管怎么努力,都只是在地上一次次重复起身和躺倒的动作。
“哥!”方宽此时一声大喝,下意识地向自己的腰际摸去。
方宽的刀很快,那些曾经死在他手中的人总是会这么评价他。但是败者的话,并不是一直都这么可信……
“啪!啪!”
方宽的双手还没有触到刀柄,可腰边的双刀却已被打落在地。
当一个刀客失去了刀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俎上鱼肉。
“你……”方宽的声音不禁颤抖了。这次,他看清了对方的动作。黑影只是简单的将长鞭一提一拨,却能教他们这两位使刀的行家避无可避。这其中并没有什么秘诀,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快。
单纯的快,快得可怕……
长鞭再起,方宽似乎还没感受到自己已经死了。被扭断了脖子的他又向前冲了几步,这才一下栽倒在地上。
“快快受死!”孟长兴见状,也知道自己实难取胜。但此事牵及生死,只有打败对手才有活下去的可能。但见孟长兴铜棒横扫,只实不虚,正是横贯九州的前半式。这是他自创的精妙招数,只待对方仓皇防守时再行转势,借此收获神效。这次他满拟着由横转纵,到时便可将那神秘人的天灵盖击个稀碎。可孟长兴也犯了一个错误,对方的长鞭很快,快得足以要了自己的性命。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果然,面对孟长兴凌厉的攻势,那个黑影还是浑不在意。它轻描淡写地将手中的鞭子一提,竟将孟长兴手中熟铜棍紧紧缠住。
“唔……”两者刚一接触,孟长兴面如金纸,那引以为傲的后半招也终于没能使出来。他知道自己内力远逊于对手,急忙使了十二分力气回夺铜棍。可此时的黑影倏尔放手,铜棍便砰地一声直接打在了孟长兴的身上。
“噗!”纵然一身横练,孟长兴依旧抵受不住自己的千钧之力。他五内俱损,颓然而倒,鲜红的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这堂堂一名豪侠,眼看是不活了。
“乔…慕佳!你………你…看剑。”方才的交手俱是电光石火,卫柳青拔剑之时,四位堂主已经倒下了三个。她虽然早知道对手厉害,可见到此情此景,嘴唇还是不住地打起颤来。
“你先走吧!暂时还轮不到你呢。”乔慕佳语气阴沉,教人琢磨不透。她一边说着,一边拾起了地上的刀,向半死不活的方达捅去:“等到下次,我再来取你性命。”
“啊!”方达临终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他身上的血飞溅出来,落在卫柳青的脚边。这一点一点暗红的液滴,令人作呕,教人绝望。
“不……”卫柳青还想反抗,却发觉自己根本不能动弹分毫。她曾坚信自己对宽哥情比金坚,可如今,这份感情竟几乎被碾作齑粉。望着如此深夜,卫柳青心中的恐惧已将这具躯壳紧紧束缚。
“怎么了,五哥?”其余五侠听到了这般凄厉的哀鸣,也知大事不好,众人不由地将眉毛拧到了一起。
随着五人惶惶而入,屋内重新明亮了起来。但当众人见到眼前这一切时,也马上就意识到了刚才的问题实在太过多余。一,二,三,四,五……乔慕佳的杀人行动有条不紊。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大家心里十分清楚。
烛影摇红,房中一遍狼藉,地上也沾满了诡异的红色。在这个不和谐的房中,卫柳青蜷缩在一角。她双眼黯淡,原来眸中的莹莹光华已尽化作泪滴,将两襟润透。
看着她如此哀毁不堪,众人都不忍前去质问。望着大开的窗户,他们也只得轻吁一口气:“看来她已经走啦。”
但王朝真对于这些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还是上前自讨没趣:“柳妹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是啊。”沦为目标的老六、老七也顺势向卫柳青走近,他们的手心已经紧张地攥出汗来。
死亡,并不是最大的敌人。
恐惧,才令他们不知所措。
而真正谙于杀人的高手,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良机。
“小心!”段冷最先感到了杀气,立刻出声示意。然而刺客却从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
只见那个卫柳青忽然站起身来,一条鞭子如灵蛇一般向前去询问的两位堂主袭去。五侠这才恍悟自己已经中计:原来方才假卫柳青啜泣之时,肋下却一直掖着金丝软鞭。
“退下!”段冷说着舞起蒲扇般的大手,向对方拍去。他在十一位堂主之中位置最末,但这毒功却是鲜有人敌。只见掌风过处,渐渐现出一层毒雾。敌人的速度就是再快,面对这种东西也不免发怵。饶是乔慕佳轻功绝顶,想来也不得不退下数尺。
“他娘的,又逃?人都快被她杀绝了,咱们还逃个什么?”王朝真从来只凭自己的意愿做事,他说罢双臂如飞,已经准备教乔慕佳尝尝自己的铁拳。
“好!上!”听闻此言,其余四侠也一改刚才的窘迫,终于打算再决个胜败。
仔细想想,如今对方偷袭不成,的确是他们以五敌一的良机。
“呵呵!”乔慕佳阴恻恻地冷笑了一声,这嗤笑如同一柄钢刀,又将五侠的斗志重新劈成了碎片。
轻蔑的笑声还未落下,只见一个身影已然直接穿过了那层毒雾。她运掌如飞,斜撇反捺,在所有人的右肩都若有若无地按下一掌。
“嘬死!”段冷的语气中满是寒意。他虽然并没有受明显的伤,但倘若对方刚才在施掌时再运些气力,他非死即伤。想到敌人对自己手下留情,素来孤傲的段冷自觉受辱,一双毒掌如同激浪惊涛,势不可挡。
然而乔慕佳见势快极,她情急之下,也施掌相抵。双掌眼看就要相交,段冷只觉掌上一沉,他息游紫府,急忙运出全身之力用以迎敌。但此时的乔慕佳竟趁机收势,借着段冷的掌力在顷刻间飞出了窗外。
“安全了。”刚才乔慕佳这一拂,教诸人心惊胆寒。好在这次对方无功而返,总算才让他们惊魂稍安。
“柳妹子不见了,那家伙又跑了,你们还高兴个什么?”五人之中,只有王朝真气得牙根咯咯作响,气得捶胸顿足。众人知道卫柳青或是丧了心智,就是活着,对他们而言亦和死了无异。此时听着王朝真之言,也只是在心中感慨他不知深浅而已。
“没事,她突袭时吸了段兄弟毒气,应该活不长了。”的确毒侠毒雾的厉害绝非普通的毒物可比,而乔慕佳那样托大,又岂有不中毒的道理?
但经历了这些变故之后,就是神机算士本人,也不太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乔慕佳明明对于段冷的名号知道得一清二楚,要是没有十足把握,谁会像她这般乖乖就范?
岳明松还没有想到答案,但老六朱锋与老七邵彬的表现却给了这个疑惑一个解释。
“唔,噗!”只见他们两个几乎在同时喷出了一种液体。那样漆黑的黏液,教人很难相信那会是从一个人口中会有的东西。
那是血,黑血,已经乌黑的毒血。
它如同一道霹雳,让余下的三人颤抖。方才乔慕佳穿过毒雾之际,居然用内力将毒气全部逼到掌上。如此还施于人,的确是匪夷所思,令人难以防备。
“解药!”段冷只说了两个字,可是他取药的动作分明已经慌乱。他六哥七哥所中之毒,乃是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凝血断魂。就算有解药,中毒者只要稍一稽延,还是神仙难救。
“啊!啊!唔……”果然,解药只是让两个中毒之人多捱了片刻,多受了些苦头罢了。说不出话的他们弓在地上不住地抽动,像离了水的游鱼,苦痛不堪。眼看二位堂主越来越虚弱,终于僵住不动。
死寂的夜里,地上又新添了两具尸体和那一片淋漓的污血。
“乔慕佳!乔慕佳!乔慕佳!……”王朝真除了狂吼,再找不到一个办法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他这一双铁拳不住地挥舞,将屋中的物件砸得七零八落。
但杀手并不喜欢与将死之人纠缠。乔慕佳没有出现,而这个凄惨的黑夜也默默地走到了尽头。
远天微曦,新的阳光重新照耀着日月山庄,美好的几乎让人忘却了昨夜的惨象。
“好了,现在我们又该做些什么?”王朝真的这句话在无意间教岳明松尴尬得很。他原本打算与众人商议对策的时间已到,但现在他们十一位堂主,除去失踪的卫柳青,只剩下了三人,就是遇到乔慕佳也很难全身而退。
“喂!你俩倒是说话呀!”王朝真自顾自地暴躁,而另外这两位只是喟然不答。
“还不出声?你们……”忽然间,整个厅堂中又静了下来。“咚!”王朝真如一个石像生般的重重地砸在地上,那个螃蟹壳模样的光头也在顷刻间碎裂了。
“她要来了!段弟,现在就看我们两个的了!”岳明松对于失踪的卫柳青早已不抱希望,他掂了掂手中的折扇,语气里透着死志。
“砰!”前门被人闯开,她步幅轻盈,内力沛然,丝毫没有将屋中二人放在眼中。慌乱之际,两位堂主也急急出手。岳明松手中的折扇如剑,直袭时只逼的对方不得不退。而此时,毒侠早已运起这一对毒掌,向敌人的背心攻去。
而对方并没有躲开这遒劲的掌力,亦没有丝毫散毒的意思。她像纸鸢那样飞出了老远,脸色惨白。
“……怎么是你!”两位堂主的脸似乎比尸体的面色更为惨白。他们所杀的并非是乔慕佳,而是失心疯了的卫柳青。她自从方宽等人死后,一直消失无影。此时她死在段冷手中,又应了天地会英雄们结义的排位顺序。
“太嚣张了……”段冷明知不是乔慕佳的对手,干脆自己从衣中掏出毒药来。只要他比岳明松先死,起码能打乱凶手最初的计划。
说他清高也好,说孤傲也罢,总之,他就是这样一个不愿意被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的怪人。
“你在做什么!”岳明松刚刚回过神来,看到段冷此举,急忙出手制止。他一柄折扇追风逐电,总算挡下在了段冷的前面。
“快放手!不然就来不及了!”段冷从来没有一次过说这么多字。他手腕一翻,将药抛进了口中。而这时,岳明松却没有阻拦。
因为他的胸腔插着一把软剑,已经再无力去管旁人。
岳明松竭尽全力扭过头去,两眼直瞪着乔慕佳。这个女人为何要依着排序将大家一一杀死?关于这点,他就是到死没能看透。
“噗。”段冷的毒药也在瞬间发作了,他脸色青得就像壁画里的鬼怪,随即发紫发黑,命绝当场。不过相对于诸人,他能死在自己手中,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不久,日月山庄起了一场大火,漫天的红焰,将其中一切全都化作灰烬。
……
“啪。”
这位说书先生合起折扇,随手敲在书桌上,“这便是,天地会反目,乔慕佳怒杀一十一人。好了天色渐晚,老朽就讲到这儿。”他说完,胡乱地收拾片刻便拖着长辫走了,只留下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兀自忿恨。
虽然传言中犹有很多的事情存着疑点:这位传说中的魅影神鞭当真有这般武艺?而她如此杀人又是为了什么?但这些对于一般人来说并不重要。
这十一堂之会,其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或许也只有那些死去的堂主们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