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Ⅰ No.35

在那之后的几年里，他也经常会去太虚山以朋友身份拜访赤鸢，他没有再和凯文苏见过面，但赤鸢一直在想方设法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他很感激她，但又实在找不出来报答她的方法，于是便将目光投向了她的徒弟们。
大徒弟林朝雨是最让人省心的，无论是年纪还是心理都比其他孩子成熟得多，她是师姐，更是孩子们半个妈妈。二徒弟苏湄是个圆滑的人，她属于那种即使没有拜入赤鸢门下也能在江湖混的风生水起的人。三四徒江婉兮和江婉如是一对姐妹，似乎到哪里都能看见她们俩人，关系好到形影不离。五徒弟程凝霜是赤鸢和他共同看好的苗子，如果这个时代还有逐火之蛾，那她一定是最顶尖的那帮人之一。六徒弟马彦卿和苏湄关系挺好，两人看上去挺有姻缘，他也一直在考虑什么时候能让太虚山沾沾喜气。七徒弟秦素衣是个温柔又随和的女孩，但她性格太过软弱，也是他们最放不下心的孩子。
本世纪公元1476年
“师伯，您有什么能教给我们的东西吗？”一次监督她们练武的时候，马彦卿突然对他说道。
“教你们什么？”男人有些诧异，好像第一次听别人跟他说这句话一样。
“是啊师伯，您既然是师父的前辈，那您一定比师父还厉害吧……哎哟！”马彦卿还没说完，头上就鼓了个包出来，疼得他直嚷嚷。
“少废话，专心点！”苏湄眉头一皱，虽然脸上表情不悦，但语气里却没有责备之意。看见马彦卿被苏湄教训可是七徒的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乐子，看到这一幕，江婉兮和江婉柔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好了，也别笑他了。我确实没什么东西可以教给你们，我不像你们师父那么厉害，我也不会武功，如你们所见，我只是个打渔的，偶尔赚两个小钱，吃饱喝足，随时来看看你们，就这样。你们要是想学怎么做菜我倒是还能教你们两手。”
其实七人早就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几乎可以说什么长处都没有，以至于她们都怀疑师父是不是认错人了。有一次凌霜冒着被关禁闭的风险和他打了一场，差点没把他送走，师父为此大发雷霆，结果还是他求情才没让凌霜受重罚。而且他这么多年以来也确实在照顾她们，每到逢年过节还会带她们去山下玩，吃好吃的，她们也很喜欢这个师伯。
训练结束后，男人走进厨房给她们做饭，今天是元宵节，可以做点元宵吃，不过他还没做过这东西，以前这种比较方便的食物他都是直接在集市上买，但这次来的比较匆忙，而且东西又多，于是只能在山下的村子里买些原料。
“要帮忙吗，师伯？”令人安心的温柔女声从身后传来，林朝雨围上围裙，帮他搭着下手，虽然年过半老徐娘，但岁月像是从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一般。
“朝雨还真是贤惠啊，以后要是谁娶了你，可享大福了呢。”男人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揉着面团。
“呵呵，师伯说笑了。”林朝雨像是已经适应了他这样的调侃，都见怪不怪了。
“说起来，你们师父以前也很喜欢吃这个呢。”男人掐了一块面团，用手捏扁，把豆沙放进中间揉了揉，做出来个丑得不入眼的东西。
“师父喜欢吃甜的吗？”
“唔……应该是咸一点吧，她平时喜欢吃咸菜。”男人略微思考了一下，想起了上次她送给自己的那一坛春不老，这里也只有她才能有心思去做这种东西吧。
“是吗……”林朝雨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师父！”
外面传来了秦素衣的喊声，厨房里的两人都有惊讶，赤鸢不是被朝廷紧急征召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师父。”林朝雨赶紧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刚走进庭院，就看见赤鸢正大步流星地在院子里踱步，像是在寻找什么。
“朝雨，你师伯在哪里？”
“师伯在厨房……”还没等林朝雨说完，赤鸢就快步走进屋内，将大门紧紧关闭。
“怎么了？”男人奇怪地看着她。
“出了些事……前辈，我需要您的帮助。”
“先说。”男人并不着急，甚至他的心思还有一点在留意盆里没有凝固的面团上。
“欧洲那边突然出现了一支远征军，正浩浩荡荡地朝神州赶来，虽然大明也有他自己的见解，但远征军中出现了崩坏能使用的痕迹，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能帮什么忙？”男人晃了晃汤勺。
“稳定军心，虽然这些远征军并不算什么，但我的目的是守护这片土地，我希望您能将损失降到最小，您的指挥是必不可少的。”赤鸢认真地看着他，朝他做了个拱手礼，“就算是朋友的请求。”
“你这让我很难办啊……”男人挠了挠头，看着盆中已经又变成一团硬疙瘩的面粉，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吧，我就陪你走一遭，但我只负责整阵型，仗由你来打。”
“遵命。”
……
赤鸢再次和他走出来的时候，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周围散发着不可亲近的诡谲气息，就连心机甚密的苏湄都不禁背脊发凉。
“从太虚山到边疆，至少还有一个月的脚程，您随我来罢。”
“等等，师父……”就在赤鸢即将拉着他下山的时候，一向乖巧的林朝雨却挡在了他们面前，“能不能……停留一日再走？”
“为何？”赤鸢没有生气，只是在聆听她的理由。
“今天是……元宵节……”尽管最后几个字已经细到比蚊子声音还小了，但还是落入了她的耳中。
“抱歉，朝雨，家里就交你了。”赤鸢的语气依旧不带有一丝其他的感情，和平常她出门一样，毫无波澜……
……
讨伐天命的战斗是毫无悬念的，赤鸢以几乎碾压的方式击溃了天命的部队，在他的指挥下，残余在神州的天命势力也被清扫地一干二净。
“就送到这里吧。”赤鸢转过身来，朝他微微颔首致意，夜色已经入暮，他也要回去了。
“这皇帝老儿还真难缠，我都说了无意当官了，还揪着我不放。”男人有些气愤地说道。
“要不改天我再去替您说说吧。”赤鸢也知道他现在和自己一样，不想创什么大事业，她也不太想管朝廷那些事。
“算了，我去避避风头就行了，那帮锦衣卫抓不住我的，你放心吧。”男人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好吧，前辈保重。”
“……赤鸢！”赤鸢刚刚回头踏上第一节石阶，男人却突然叫住了她，蓦然回首，他和她都不曾是当年模样，她已是仙气袅袅，长发素裳，花前月貌，却不食人间烟火。
“我必须警告你，从我这么多年的观察，我深知人类的弱点——记住，赤鸢，傲慢，傲慢是人类的原罪……还有，照顾好自己。”
“嗯，我会的。”
可惜，人事难料……
太虚山失火，仙人羽化，七剑星散……大火连烧三天三夜，直到天降暴雨才勉强扑灭。
男人在废墟之中翻找着，刚刚熄灭的焦土还带着些许温热，甚至一些厚重的废墟之中还有未被熄灭的火星。但他不在乎，他依旧在废墟之中拼命寻找着。
华！
还能在哪儿？想想……男人扫视一圈，看见太虚观的遗迹，柴房是最有可能纵火的地方。他把柴房内的烟灰抓起来捏了捏，又闻了一闻，随后看着焦黑的墙面：油泼得很高很散乱，还有烧焦的棉布的气味……油被溅到了身上，所以脱了衣服，焦躁。这里的灰烧的最早，所以最冷，门锁直接被扔在一边，性子太急，是马彦卿。
太虚观的房门没有损坏，观内没有战斗，所以赤鸢是被骗走了，大概是苏湄干的。战斗场地不在这里，那大概是后山了。
男人循着小路来到后山，果然这里一片狼藉，虽然被处理过像是砍伐后的现场，但只要稍加观察就会发现不对。
切面倾斜60°，切面光滑平整，一刀斩下直径三尺的大树，没人能做到，除了她们。四处延伸的马蹄，这里是她们各自分别的地方。火光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7尺深，直径约3丈，焦灰很少，这里是空地，所以赤鸢就是在这里被杀的。
那么会在哪儿？
整个后山最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只有那个山洞了。
山洞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保存完好，前文明纪元的设备也没有被发现，只是中间多了一台阴森森的石棺。
咔……
沉重的推动声在整个洞穴之中回响着，一种彻入骨髓的寒冷包裹着他。里面躺着那张熟悉的面庞，略带痛苦的表情，紧闭的双眸，一身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的通红，手腕，脚腕，额头，腹腔都有各种各样不同程度的损伤。
“华，我们走吧……”男人从石棺中抱出赤鸢，将她额前凌乱的秀发摆正，冰冷的触感让他冷彻心扉，而他的目光也愈发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