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忘/双洁/HE】王妃09【甜/轻喜/微沙雕】

09
上朝四更就出了家门的魏大学士,难得的在辰时中刻归家。
老谢看主子满脸吃瘪模样,也是不由加了小心。
‘ 公子呢?’
‘ 哦,没见出门。’
‘ 谁问你他出门没有,我问他干嘛呢!’
‘ 这个…老奴不知。’
魏长泽听出老管家话里犹豫,斜眼一看,那边正跟个小跑童使眼色。
‘ 站住!’
小跑童和老谢定住动作,同时望向家主。
‘ 哼,我去他院里瞧瞧。’
往儿子院里走的路上,魏大学士脑海里都是散朝后在馆里刺激一幕。
孟学士一向同他不对付,今儿却带了好茶,请他和一众同僚。
热茶上来时,那老家伙让随侍摊出两幅大字。
众人看了都是讶然,纷纷赞誉好字。
就连魏长泽也不得不感叹,横竖舒展,气韵饱满。
见连老对头都夸了口,孟学士才把含在嘴里关子吐出来。
这两幅大字,竟然是他家十岁小儿所书。
此言一出,更是满座惊嘘。
更刺激的是,孟学士还欠欠地问说,魏大学士诗书饱读,家中独子也是貌若潘柳,想来书写定然也传承父亲造诣。说是改日请魏大学士也带两幅孩子的字来,大家品鉴。
知道不知道的,反正都爱看个热闹。
群口齐心,搞得魏大学士不应都不成。
于是,老爷子心里烦躁,再加之也是心虚的紧。
自己儿子的字,虽然不丑,可要想比拟人家老孟家的小颜王,那距离可不是一星半点。
魏婴给老爷子从被窝里直接提溜。
从书案翻了几篇近期书写,魏大学士看一张心灰一截儿。
哑口无言的出了儿子屋,没一会儿又回来冒头。
手里抱着一沓五本装的长林碑记。
想当年自己的字,就是这套书抄出来。于是,魏大学士觉的,儿子要想立刻提升字迹,莫过于比着自己这个优秀先例,也来抄书。
老头没有言明深意,毕竟去攀比这种事,说出来,他也觉有失自己风骨。
所以,魏婴只知道,老爹又发疯,逼自己五天内抄完全套长林碑。
等老头吹胡子瞪眼彻底出了自己院,一直还穿着里衣的魏婴,将脚上踢踏的鞋子胡乱蹬掉,噗通倒回被窝。
‘ 那么厚的长林碑,五天,怎么抄的完么…呜呜,连懒觉都不让人睡,还不如在…哎,要命!’
……
蓝湛进院时正赶上鸭蛋端着药碗出来。
‘ 王爷来啦。’
‘ 嗯,羡羡呢,在屋里?’
‘ 对啦,今天大王没时间跟您玩了。’
‘ ?’
‘ 老爷早上不知为啥发火,拿了好厚的一沓书,让大王五天抄完。’
‘ 哦…给你一包青梅,红糖酿的。’
‘ 嘿,谢谢王爷。您进去时轻点,大王抄的脑袋疼。’
‘ 好。’
‘ 汪汪…’大黄也在门口摇尾巴,只恨不得自己抬爪给蓝湛掀帘子~
……
嘴里含着蜜枣,魏婴将兼毫笔杆插进发辫,嘭,趴到在桌上。
听见脚步声,以为是鸭蛋。
‘ 脖子疼,手疼,腰疼,腿疼,哪儿哪儿都疼…’
‘ 还不如王府那会儿,起码能睡懒觉,也没人逼着抄书…呜呜,老头儿是不是打算和阿娘再生一个,怕我分家产,所以想用这法子杀人不见血!’
脖子上给人按住,打圈的力道让人舒服。
‘ 对对,就是那儿,再重点…别,劲儿大了,轻些…’
‘ ……’
‘ 大王,我带大黄去水边草里走趟,看他好像要拉蛋蛋。’
‘ 嗯,去吧。’
‘ 哦,那我走啦。’
落帘的声音。
漏刻里的沙子沉了,嘟,磕着声响掉了个头…
嗯,好像哪里不对。
鸭蛋去遛狗…
那是谁在给自己按摩?
蓦然抬头,蓝湛的脸在眼前。
怪道有股淡的檀味儿。
甩下膀子,挥开蓝湛的手。
‘ 你怎么又来了!’
从袖中掏出个小帽子。
魏婴认得出,这是昨儿还来的花脸木人的帽子。
‘ 披风呢?靴子呢?’
‘ 忘了,明天拿给你。’
魏婴下巴向里收了收,明显感觉到这家伙在糊弄人。
‘ 红糖梅子。’
蓝湛将又一个糖袋放下。
魏婴想了想,还是没忍住。
蓝湛拿起一张他的字,看了看,只是笑。
‘ 笑什么,又不丑!’
蓝湛将字放下,歪头看他。
‘ 是不丑…不过,也没…’
他虽然没把话说尽,可魏婴也不傻,当然知道他想说的是,没多好。
一口塞了三颗梅子,腮帮子都鼓起。
‘ 去擦把脸,红糖粘好多。’
魏婴没说话,但还是起身往水盆架走。
等他擦干净回来,见蓝湛正坐在自己位置上。
低眼一瞅,乖乖。
他正在接着自己的段落往下抄写,而且字迹和自己如出一辙。
‘ 厉害呀,还有这一手!’
蓝湛停笔,看看魏婴:
‘ 嗓子干。’
啪,放下怀里糖袋,魏婴将前头摆的笔架砚台归置整齐,对着蓝湛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 我给你沏茶,好茶,热茶。’
蓝湛点头,这才继续抄写。
鸭蛋遛狗回来,进屋就瞧见写字的换了人。
蓝湛素手执笔,写的那叫个帅气稳当。而自家大王也没走远,就搬了个窄椅坐在蓝湛旁边,一个脑袋伏在桌上,明显是睡着了。
月挂小香炉里的紫燕在他俩前头袅袅冒烟。
或许这一幕太过安静美好,鸭蛋也不忍心打破。
于是门帘放下,小侍女悄悄退出去。
……
中午要摆饭时,粘公公忽然到来。
‘ 老奴来给魏公子送鸡汤和肉煲。’
放下笔,蓝湛甩甩手。
‘ 昨儿答应你的,快尝尝吧。’
魏婴乐的眉眼像是飞起。
啪,他将椅子拉到刚刚好位置,看着蓝湛坐下自己才往旁边落座。
‘ 这是我阿娘腌的小菜,蒜片洋芹和藕丝还有银耳花生最最好吃。’
蓝湛点头,垂眼看看魏婴的粥碗:
‘ 我想喝你的粥。’
‘ 你有啊?’
‘ 你的看着好喝。’
‘ 哦,都给你,呵呵。’
‘ 那阿羡喝什么?’
‘ 嘿嘿,我有汤~’
粘公公稀奇的看着两人和谐一幕。
鸭蛋却只盯着肉煲。
……
午饭吃过,粘公公收拾东西回府。
大黄在院里晒太阳,趴成死狗。
鸭蛋抱着本小人书,在廊下看的津津有味。
阳光穿过窗纱化成无数小光束。
桌案前,紫燕还在冒香气。
黑头蟋蟀从白鹭川的笔洗盆里发出浑浑噩噩的低鸣。
魏婴不知何时,从趴桌上睡改而趴蓝湛腿上。
将纸张末端最后一个字抄完,长林碑的第二册也彻底合上。
自小受叔父教导,抄书于蓝湛真真强项。
看看腿上人。
那腰拧的,醒了怕是又要嚷嚷酸痛。
‘ 去床上,好好睡吧。’
‘ 嗯。’
答了嗯,魏婴也不见动。
蓝湛只好亲自下手。
把人抱起。
魏婴抱大黄什么样,蓝湛有样学样。
四肢都吊在蓝湛身上,脑瓜卡进脖窝。
站到床边,蓝湛一时竟不忍放人。
这孩子吃的…按说不少,可抱起来,分量却有些不足。
或许,该再多给他喂些好的…
两个人一起倒进床里,魏婴的脑袋磕了下。
‘ 嗯,我不去…萧二火…’
蓝湛本要放开的手停住。
‘ 萧九么,他要你去哪儿?’
‘ … 梁,唔…我不去,我不爱吃…小米,吃…大米…’
‘ 萧九要带你去梁国么?’
‘ ……’
啵,蓝湛在魏婴嘴上鸟似的啄了下。
这一下不轻不重,可魏婴还是朦朦胧睁了眼。
蓝湛的脸在他眼前,只有模糊五官,没有具体眉眼。
手臂伸过去,主动搂住。
‘ 蓝湛…表妹…’
俩人躺在一个枕头上。
‘ 蓝湛没有表妹…’
听着蓝湛低低的话,魏婴身子虫似的鼓弄,嘴巴竟然贴在蓝湛唇角。
‘ …睡觉…’
‘ 好’
扯开被子,两人盖的严实。
蓝湛的手在遮掩下动作缓慢,耳鬓,肩胛,脊背,腰肢,大腿…
止住心底澎湃的念头,他从被窝里退出来。
蟋蟀感应到动静,又开始叫唤。
挂着的兼毫给人拿起,新的纸张铺好……
……
夕阳落下。
蓝湛还在奋笔疾书,魏婴守了他趴在桌上。
不是魏婴不想干别的,而是只要他离开,蓝湛就会撂笔。
‘ 厨房做了莼菜汤,羊肉萝卜丝,还有八宝蒸饭。’
‘ 嗯,摆上吧。’
‘ 哦,对了,出去时别忘从鱼缸舀水浇我的茉莉。’
‘ 嗯,我浇啊,大王从来都要亲自…’
‘ 我这不给拴了嘛~’
虽然没有点名,但蓝湛心照不宣。
放下笔,他叫住鸭蛋:
‘ 去街上排骨刘叫份红烧排骨,对了,他家盐肚条也来一份…哦不,两份吧,你一份,羡羡一份。’
从桌子后起来,动动臂膀,取了一锭金子丢进鸭蛋手里。
魏婴眼珠跟着金子弧度…
‘ 走,咱们去浇花,也趁机松松筋骨。’
……
‘ 这是什么草?’
‘ 枸叶,春日里摘了晒干泡茶,就是苦丁。阿娘喜欢喝,院里种的太满,就移过来给我两颗。’
‘ 嗯,好,那等你晒好也泡给我尝尝。’
魏婴将瓢挂在鱼缸边,觉得头发有些松,便去拆发绳打算重新系。
‘ 你家里许多好茶,这个不值钱的。’
蓝湛过来,接过手帮他系头发。
‘ 我就想喝,你舍不得啊。’
‘ 这有什么舍不得,给你留些就是。’
‘ 那才对。’
‘ 切,不知甘苦的纨绔子弟,你也就贪新鲜~’
‘ 呵,贪新鲜…我认,甘苦本王如何不知…嗯’
瞧着从侧面和自己拉近的脸,魏婴皱皱眉。
‘ 你这里的一枝黄种的极好,比我当年在幽州的…要好许多。’
目光不由顺着蓝湛的话去看自己墙角那几束黄花。
‘ 那年天冷的厉害,我的副将叛变,三百人队伍跑出包围,就只剩了十个不到。’
‘ 我的亲兵也就活了弥尔和列子昂两个,呵,他们你见过,就是现在亲卫队正副使。’
‘ 啊,蓝眼睛和一只耳!’
‘ 对,就是他俩。’
王府养成习惯,魏婴很喜欢听蓝湛讲他的经历。
天雨不张盖,隘塞险泥途。那些凶险,危难,从他嘴里出来,如霜雪下映人眼目的宝剑,锋芒虽寒,却振奋人心。
‘ 子昂,哦,对,就是一只耳,他丢掉的耳朵就是那场。’
‘ 我当时也中了一箭,你见过,就在这里。’
顺着蓝湛所指,魏婴想起两人…时,他心口偏半寸的伤疤。
‘ 当时没有医者,幸好弥尔是山中人,通晓些药理。’
魏婴接了他的话:
‘ 一枝黄可以止血镇痛…’
‘ 对,我自己砍了箭尾,让人从后面拔出箭头,然后,就是这一枝黄的碎末…’
‘ 呵,当时,是真疼啊,疼的我以为自己可能熬不过去。’
魏婴的手不知觉按在蓝湛心口,隔了衣料,似乎也能感受到那个疤。
‘ 正常人,都熬不过吧,多疼啊…’
抓了他的手,蓝湛笑。
‘ 我啊,旁人看着贵胄,可却是实打实死人堆里爬过,尸河川中踩着的。’
‘ 我知道甘苦,羡羡,我知道。’
两人的嘴唇在落日彻底没入墙头的一瞬贴在一处。
‘ 从前只知冷剑铁血,现在…呵,羡羡,你就是我的甘,得你不到,我便只有苦。’
……
夜烛摇晃。
鸭蛋剪了些烛芯,这才让火光稳了。
瞧着在书案前抓了笔安生叹气的魏婴,她道:
‘ 王爷写了那么多,大王你才写几张啊~’
‘ 我能跟他比,我手上茧子少,抓笔久了疼啊!’
鸭蛋给他说的看看自己手。
‘ 可我抓笔也疼,不光手疼,脑仁更疼。’
魏婴撇嘴。
‘ 你那双手…’
嘭,外头有什么落下的声响。
汪…嗷呜。
大黄嚎嗓才响半拉就像给什么堵了,转而是愉悦的呜呜。
‘ 是不是大黄又从外头勾搭了…’
主仆两个同时闪过抓奸的念头。
门给鸭蛋慢慢打开,这俩比贼还像贼的探头。
月影下,蓝湛白袍垂落,好似月亮掉进院里。
‘ 嗯,你怎么又来了?’
‘ 王爷,你跳房啊!’
‘ 嗷呜~’
‘ 我来帮你抄书,羡羡。’
……
一早,林氏听下人说公子院里烛火亮了一宿。
心中疼惜孩子,就带了红枣粥去慰问。
‘ 夫人,公子睡得晚,还没起。’
‘ 嗯,我看看他。’
‘ 啊…’
床幔没等林氏手碍着,魏婴自己冒了头。
见儿子眼下有些肿,林氏心里看的难受。
打着顺手就要去撩还落着的幔,可却给魏婴抓了。
‘ 阿娘,我…我还困,想再睡会。’
‘ 哦,好,睡吧。’
‘ 粥让鸭蛋帮你煨着,起来了趁热喝。’
‘ 知道啦,阿娘,你快出去吧,我要睡啦。’
‘ 这孩子,知道知道,我走。’
看着母亲彻底消失在门后,魏婴一口大气总算喘回来。
扭头钻床里,瞪着给他捂被子里藏人的蓝湛。
‘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蓝湛笑而不答,只是拉着他的手:
‘ 不是对你母亲说要再睡么,不能食言,来…’
‘ 你干嘛…’
‘ 别动,羡羡,我帮你写了一夜呢,困死了,陪我睡睡。’
‘ ……’
……
‘ 终于抄完了!’
魏婴举着满篇自己笔记,实则基本都是蓝湛执笔的长林碑,乐的像吃到肉丸馅的包子。
‘ 羡羡。’
得意难免忘形,今儿是老爹限时的第四日,这些天也不知是不是给蓝湛扯来扯去扯出习惯,胳膊和腰都给人抓了也没感觉。
待发觉,魏婴已经跨坐在了蓝湛腿上。
俩人四目相对。
危险信号响起。
‘ 昨晚你说,不愿意,是因为…只有我…’
‘ 呵呵,还说,不懂我为什么总喜欢这种事…’
‘ 不如,我教你呀~’
魏婴一巴掌扣在蓝湛脸上,抵住他向自己靠近。
‘ 我还用你教,在王府那会儿,你教的还少么。’
‘ 这是我家,不许你…’
‘ 小心些,呵呵,弄脏了,还得重抄。’
‘ 咱们换…里面去~’
床幔落下,魏婴的声音像是挣扎。
‘ 我不用你教,不学…’
……
蓝湛抹额上的翠抵住魏婴下巴,凉飕飕,是充满热气帐幔中唯一一点可以降温的物件。
‘ 你这样时候都在…上,凭什么我…’
里衣的白色袍袖捂在魏婴嘴上。
玉带和束带散在床沿。
眼前是暗绣的禄纹布料,晃动。
衣领要敞不敞。
蓝湛的脖子向上仰着,眉心松松紧紧,像是不喜欢,又像很喜欢…神情复杂。
白色衣摆覆盖着红色衣摆。
不知是谁压住谁,又或谁进…谁。
这就是蓝湛说的,教导。
魏婴蹩手蹩脚,十足初出茅庐。
好在,他有师傅。
难以抗拒,抬腰,魏婴感觉自己像是在有热度的湖上,湖面波涛汹涌,推着他起落。
所有距离都在拉近。
眼睫触碰,有些痒,一直痒进心里。
拨开嘴上的手。
魏婴终于知道,蓝湛为什么…总要…吻。
这时候,真的是会…想。
‘ 蓝湛…’
‘ 我要自己,动’
‘ 下次…’
‘ 为什么?’
‘ 因为,你…是个好学生。’
‘ ……’
屋外天上阴云积霾。
雷声轰隆降落,掩住房间中的人声。
‘ 要不要再来?’
‘ 不,累了。’
‘ 累,才两次,就累么~白吃那么多肉,呵呵’
‘ 废话,我吃肉也不是为了干这个!’
‘ 你不行,只好换我喽。’
‘ 我说我累了,你听不懂吗。’
‘ 嗯,听得懂…我不累啊~’
‘ ……’
大雨划破天际,倾盆而下。
魏婴终于如愿,翻身在上。
可……
抓紧蓝湛衣襟,如同乘坐在风浪中的孤船。
躺在枕头上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像宝石。
魏婴忽然生出要叹息的想法。
未来,似乎,会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