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走廊。
一日下午,村塾门口,司马桥直目送最后一位逗留的学生回去后,微微挥动的手才缓缓放下,然后转身朝着自己的教室走去。有人说自己曾常常目睹到司马桥直老师在学生们都回家后独自在私塾中徘徊,这时给他打招呼他常常听不见,而且因为散学时常正值下午,总会看到教室的窗棱拦不住的倾斜阳光扑向他的裙角。一位衣料单薄的白发先生别着落日的余晖忘神地矗立在空无一人的课堂中,给人一种时光匆匆的淡淡忧伤。
他喜欢孩子们,也许是因为他们有着无限的可能,但或许更是因为孩子们的天真。
由此某一天王青山打猎回来时一不留神看到了司马桥直在教室中神游,他觉得司马桥直在哭,没有声音的那种。所以王青山也没有打招呼,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位“落幕先生”,像是在欣赏着一幅艺术品一样。他看着司马桥直的背影,脑海想着他是怎么遇上十二的,遇上十二后自己发生的种种天翻地覆的改变。
“时间过得真快啊…”
王青山想道。
“青山?来得正好,来帮我个忙。”
司马桥直一句话打断了王青山的思绪,王青山回过头来也楞了一下。
“啊?好。”
王青山手足无措的应道。
王青山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大摞试卷,这种试卷是用麻绳捆着竹条编成的。而且当你近距离接触这些试卷的时候你仿佛可以从中闻到阳光的味道,这个味道嘛……至少你不会感到难闻。看来保管得很用心。但是你要知道,在这个地方的考试成果其他国家是不会承认的。先生们为了使自己学生的努力所能得到的成果尽可能的扩大,他们将临近八个国家的竞选考题都分别抄录了下来,几经商讨和筛选,给自己的学生们留下尽可能体现自身的思想程度和道德水准的这种上限下限双高的题目。
但后来发现根本不需要,因为别国不承认这些考试,污蔑他们说是他们的老师也就是司马桥直一辈给他们造假。然后司马桥直等一众先生们极力抗议,折腾了很长时间才从别国教育机构那里争取到了让该群学生平等考试的资格。结果发现这群学生成绩一致优异,怀疑其有作弊的嫌疑,提出要求要让这群学生脱光衣服,隔离进考。学生们毅然答应,司马桥直却为此感到心痛。
成绩结果出来后还是一如既往的优异,各国高层开始重视起这群“人才”起来,各国纷纷邀请让这些学生来做自己的地方官员、太守甚至宰相。但学生都不为所动,各国心有余悸:既然自己得不到,那谁都别想得到!
在某国强制的挽留下,司马桥直一行人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了。其实司马桥直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学生们考个试都要“脱光衣服,各自关押起来考”,光是污蔑自己有作弊嫌疑这已是对文人极大的辱没了,还要满足这种毫无尊严的要求更是欺人太甚。但自己没有阻拦学生们是因为——他们接下来写的就不是答案了,而是尊严、清白。腐败的高层诬陷自己,虽然痛心但人清白自证,至少把自己流放后他们就没什么手段干涉自己了。但自己的学生被无尊严的辱没自己都无能为力……
其中一个叫识版的学生安慰道:“无伤大雅,若此行无往,奉职而为实乃牛鼎烹鸡之识,有辱祖上。”
“我看你想半天也就想出这么句不像样的话来。”识版的邻桌怼道。他叫民尤,两人是“有名”的冤家,常常拌嘴,不过这却是两人之间进步的动力,好闹不闹。
“尔汝休咂,待吾遣橘归。”
然后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顶了起来,司马桥直一众见后笑得合不拢嘴。
“确实啊,此行投取功名的目的是什么呢?正是建设自己的村子啊。建设自己的村子需要别人承认吗?看来我们多此一举了呀。”司马桥直看着两人心中默念道。
随后,客栈、皓月当空。
众人已经休息了,司马桥直等一众老师没毫无倦意,几人在商讨着什么。在晚上,他们没点蜡烛,光靠月光在摸黑交谈。
“……之后的课程就我们就尽可能加班加点,回去后詹春把村里的作息时间再做个表,人数也再清一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整的,就这样。散会。”一位叫钟典译的先生说道。
然后几人便悄声离开了板凳,借着皓月的桐晖,你能看到有几个先生还是踮起脚尖的,那生怕一不小心弄出点声响的动作和脚下嘎吱嘎吱的木板凑一块看起来格外的好笑,又让人觉得可爱。
“还不睡吗?”钟先生望着可能是司马桥直的背影问道,因为他起身准备往门外走去。这时背影迟疑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我是不是该叫他名字?万一认错了怎么办?可是不叫名字会不会觉得我没礼貌?要是喊错了岂不是更没礼貌?万一认错了我道歉他原谅吗?要是我没认错呢?要是我以为我没认错实际上我认错了呢??岂可修——!我为什么非得甩帅不点蜡烛啊!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怎么可能啊,话都问了我还能把他问回去吗?”
钟典译虽然一把年纪,但白鬓下却藏着颗孩童般的心。所以说男人为什么都长不大。他心想着这些问题的同时,背影仍没转过头来,还是待在原地。
“咳嗽——————!”这个声音来自司马桥直。的心里。“是不是在问我?会不会是我想多了?如果确实是问我那我又没第一时间回答不是显得很没礼貌吗?但要是问的不是我那我回头不是很傻吗?对啊,他要是问的我那应该会叫我名字的啊,对吧?对吧?!”
司马桥直虽然一把年纪,但白鬓下却藏着颗孩童般的心。所以说男ren……
突然!这时钟典译鼓足勇气,怀着忐忑的内心朝司马桥直走去。
“哦哦哦哦哦哦,他动了他动了,他过来他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他生气了他生气了,nonononono……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这有用就鬼了!我屮——!他真的过来了——!要死了要死了——!妈妈好吓人啊——!我要是回头哪怕叫的不是我我也不至于这样吧?!怎么回个头就这么难呢?!当时回个头不就好了吗?”
司马桥直不知怎的,也开始走了起来,而且是朝着门外。心扑通扑通的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钟典译见司马桥直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心中嚎到:
“对不起——!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可是身体不听我使唤了!呀咩萝——!扩罗赛——!”
但当司马桥直越发靠近门口后,钟典译借着月光看清了,那正是司马桥直。心里仿佛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司马桥直一行人住的是客栈二楼,所以出房间门后门前不到两米的地方有一排高一米几的扶手。司马桥直径直走向那排扶手,走近后伸出双手撑扶手上。钟典译随后一同走出了房间,站在扶手边。望着眼前静谧的城镇先开口问了句:
“睡不着吗?”
“嗯。”
然后两人陷入了片刻沉默中……
(内心戏太多了,我写不出来,反正是司马桥直先开口了。)
“今晚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此时司马桥直的内心:“我在抽什么疯啊!?啊——好羞耻啊!好好的心态怎么出个门的功夫就没了呢?真想找条缝钻进去啊。”
钟典译反应了一会儿,点点头应道:“啊?-嗯。”
心想看来这次举进对桥直的打击不小啊,这下去莫不是要寻轻生啊。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又是片刻沉默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说道:
“其实……”
互相打断后,又异口同声道:
“我先说……”
又互相打断后,又异口同声道:
“好吧你先说……”
然后又是一小会儿的寂静,两人相视一笑。
司马桥直打了打手势,说:我先来。
“刚才我以为你叫的是别人呢,叫我紧张老半天。”
“我以为我认错人了,哈哈,看你背影觉得像你,但又看不清人哈哈哈……”
说罢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都不顾及屋里正在睡觉的人了。但说来也奇怪,他俩笑得这么大声,屋里人也没被惊扰。当两人打算进屋睡觉时,刚到门口,司马桥直吓得大叫一声!把钟典译都吓了一跳,随后凑近一看,虎躯一震!屋里是一片血迹,识版和民尤像是想提醒他俩,但喉咙被割开了,血不停的往外冒,手脚筋都被割断了,只剩肢体无力地扑腾着。两人连忙抱起爱徒,识版被抱在司马桥直怀里,眼睛一直往上翻,示意房梁上有人。司马桥直顾不了这么多了,连忙画术士阵打算为识版止血,但房梁上的刺客可不这么想。只见一把匕首“嗖”的一声扎穿了司马桥直的右手手掌。还折断了画术士阵的“笔”。一时间司马桥直悲愤交加,微带颤抖地厉声哭了出来。那么多学生,每一个都是他过去几年里的点点滴滴,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自己孩子一般的学生一点一点得被痛苦折磨致死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一时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血在地上画着一些类似于道教文化的符号,然后左手手指连贯的做着怪异的动作。不一会儿,只见他涂在地上的血泛起微微的光亮,并随着光的亮度而慢慢漂浮起来,附着在识版的伤口处。像是创可贴一样。可刚一“贴”上去,识版就冷不丁颤抖、抽搐。如同被什么可憎的事物折磨着一样。司马桥直猛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撕开了识版单薄的衣服,果然,识版的胸口到腰间蔓延着血色的不规则条纹,乍一看不仅瘆人,还本能的感到恶心。再定睛一看,这些血色条纹还在蠕动着,这是识版的血液,识版被上了禁忌的非人道咒印。刺客早先就知道司马桥直在丧失了“画笔”后肯定会使用这种更粗犷的术士阵,代价也非同小可。这种更粗犷的术士阵叫血祭祀,对施术者的负担会跟据施术对象的情况造成更大的负担,而且是折寿的。但如果祭祀对象被人起先使用了某些被封禁的秘术,会造成机能失衡、紊乱,从而造成组织激变,一旦施术对象出现此症状就不可能再救活了,或者说即使救活了施术对象,他也不再是“生命”能概括的存在了。
“绝望吗?”那名刺客跳了下来,站在司马桥直背后,拔刀架在司马桥直的脖子旁。
而司马桥直只是一味的哭泣,没有声音的。“失声痛哭”这个词可以很好的形容此时的司马桥直。他一直在尝试抑制自己的颤抖,并一直在对怀里扑棱乱颤的识版道歉。
害他连作为人死去的条件和资格都没有了。
但终还是按耐不住此刻悲愤交加都不足以诠释的感受,他本想和这个杀手同归于尽,哪怕他明知自己不是其对手,怕是连毛都摸不到一根。司马桥直刚想突起反抗时,钟典译先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太快了,仿佛只有一瞬间,的一瞬间。
白光一闪,钟典译的双臂连根从他身上脱落了,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便倾斜倒下,原来,他的左小腿也与他长辞了。随后几个单位的痛神经元一同涌向钟典译的大脑。差点另他休克过去。但他还是没有休克过去,他痛的“啊啊”的嚎。声音大得几乎整条街都被惊扰过来。但奇怪的是街上没有一声抗议。反而静得更静了。
刺客见司马桥直疑惑又醒悟的神情,便问道:“被舍弃的感觉如何?”
然后发出病态的狂笑,那是连鬼怪都觉得瘆人的笑声。
“动手吧。”
司马桥直在钟典译的哀嚎中妥协道。
“动手——?”
刺客假装不解道:
“动什么手?这个吗?”
只见刺客手起刀落在钟典译血肉分明的左腿上又切下了一片越一厘米的肉饼。钟典译嘶哑的吼叫又响亮起来。
“杀了我啊!”司马桥直破音的喊道。并欲朝那个刺客冲去。但刺客抬刀架在钟典译的右腿上,钟典译不由得边哀嚎边打扑棱。这一下又把司马桥直给逼了回去。
“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痛苦。”
“那就杀了我啊!”
“切,我还以为文化人认知有多深呢。没想到我还要给你上课……你觉得给予痛苦就是将其杀掉吗?哈哈哈哈,那太快了——目标无法感受到我给予他们的每一丝每一豪痛苦,别人给的,要珍惜嘛。”
刺客不管脸上还是身体的表情都愈加扭曲起来。
“本来我是打算要杀掉你的,但你也让我意识到,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哈哈哈哈,慢慢儿来,不着急,我们有很多时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像是玻璃渣子。因此,到最后也只有司马桥直一个人活了下来。也许他也死了,但这只有他自己清楚。所以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并感受着无人的教室,独自顺着思绪的藤蔓往上爬。直到——直到他听见了识版在和民尤拌嘴,几个老师在有说有笑的唠叨……
最近司马桥直在山间神游时,意外发现了他们这个中山下所埋藏的存在。他把这里称之为“图书馆”,每当自己有点空闲时间久钻到那里面去,如狼似虎的吸收着那里的知识。不知疲倦。要问为什么?估计是因为他看到那名刺客所佩戴的壹国王室玉佩……
“青山,你知道手中掌握着‘未来’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