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了从前
“轰隆轰隆......”火车到站了,携来一阵异乡的风尘。
从车站走下,扑面而来的是熟悉而温柔的风的气息。我定了定神,望向这座许久未曾见过的城市。
似乎这些年来没有什么改变,依旧车水马龙,依旧熙熙攘攘;却又好似有点不同,阳光都变得懒洋洋地洒在房顶,为其镀上了一层落寞的光芒。这样的光景,只会让我联想起一个人......
“呐,出来逛逛呗!”她又在隔着花园喊我了。我们打小就是邻居,她没事总是来拉着我出去。虽然每次总是干些没头没脑的事,说是荒废光阴也不为过,但我却不讨厌她这样做。因为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根本不会了解我生活的这座城,毕竟我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躲在家里玩游戏。
“来咯”,我应声走上大街,好奇今天她会带我去见识什么。她看起来很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见我出来,她迫不及待地说道:“走走走,我发现了一家荞麦面馆,可好吃了!我都等不及了!”说罢,拉着我的手就欲向前走。“欸等等!”我忙挣脱她的手,虽不是第一次碰了,但仍让人脸红心跳,“现在不是饭点啊,这才刚吃完午饭呢!”“哎呀没事没事,少吃一点不就行了?那味道可好了,保证你吃完终身难忘!”我看着她期待的模样,似乎没法拒绝呢,心想。“唉,好吧,那我可只吃一点啊。”
吃面的过程记不清了,较为清晰的记忆就是我们俩都最后都撑得瘫在椅子上站不起来。“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好吃?”她努力挤出这一句话。我朝她翻了个白眼:“可是你害的我们走不动路了。”她听闻此言,抿起嘴不说话,只是嘿嘿嘿地笑。我只得叹口气,也闭上了嘴。
忽然掠过的一阵风吹断了我的思绪,我被它惊得一抬头。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腿部肌肉记忆使然——脑海中的那家面馆竟然真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一瞬间我有点愣神。
走进店铺,我点了一份荞麦面,挑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面很快就好了,我慢慢地吃着,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结账时,我悄悄付了双份钱,大概是出于习惯吧。
走出店门,太阳竟然已经西沉。黄昏的阳光更加绚烂,把城市映得熠熠生辉。我面朝夕阳,轻轻闭上眼睛,想再次与多年前的那个自己共鸣。
我们坐在小山坡上,任凭风轻轻撩动我们的衣角。太阳慢慢地往下掉,带着渲染出一片流光。
“喂,你喜欢夏天吗?”她突然打破了沉默。
“嗯?还好吧。没啥感觉。”我随便应付了几句。
“我很喜欢夏天呢,”她自顾自地说着,“我喜欢夏天的活力与葱茏。我觉得自己能和夏天共鸣,夏天总是让我精力充沛。”其实你一直都挺精力充沛的,我心里嘀咕。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季节?”她把话题的线头甩给了我。
“我吗?嗯......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冬天吧。”
“欸?”她好像有点失落,“为什么呢?”
“冬天很安静,每每下起雪来,我都会感到被一片祥和包裹。那样的日子,怎么都不会嫌多吧。”我有点向往地说道。
“哼,可是我还是更喜欢夏天一点。”她似乎有点赌气。
“哦......哦,那好吧。”我有点尴尬,感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不禁有些气馁。
多年以后,我又一次踏上了这座小山坡。与那时不同,现在这里荒草丛生。唯一不变的是夕阳与没有人烟。我伸出手,轻抓住身旁的野草,仿佛抓住了那些沉没的往事。风在我的周围跳舞,拨动着我的心弦。风在弹奏我们的青春,演绎着无人欣赏的乐章。我静静的聆听,眼眶渐渐湿润,直至,潸然泪下。
“截止到今天早晨,泥石流灾害已造成十余人死亡,数十人受伤,请广大市民出行时做好安全防护,不要独自前往危险地带......”
泥石流......我啃着手中的面包,看着早间新闻。电视上正在转播灾害现场,画面里有一些医护人员在搬运伤员,还有一些警察在维持秩序、组织现场。这在这座城市里还真不常见,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喝了一口牛奶。
可是突然,我在镜头里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那个人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我一惊,连忙起身进行确认,可下一瞬间担架就移出了画面。
我依旧有点不放心,暗暗祈祷不是我想的那样,双腿已是奔向她的家门口。但不论我怎么敲门,门就是不开,似乎家里空无一人。这让本就不平静的我愈加焦躁,仿佛一切都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我带着翻涌的内心回到家,坐立不安。各种各样的情绪堵得我的胸口发闷。
当天晚上我就失眠了,满脑子都是她活泼闹腾的身姿。想到她拉我去吃荞麦面直到吃撑;想到她给我唠叨她家里让她郁闷的事;想到她带着我爬小山坡一起看夕阳;想到上课快迟到时我们一起飞奔到校......
两天后,隔壁终于有了人活动的声音。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慢慢向窗口摸过去,往那边瞥了一眼——却看到了一辆大货车,还有一些人在不停地从房子里搬出东西往车上放,没有她的影子。
难道是,搬家?
为什么要搬家?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装作若无其事,悄悄地靠近货车,偷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这家人也真是惨,女儿才多大......”
“是啊,这下房子也不要了,不知道搬哪儿去呢。”
“两个中年人了,能搬多远?估计也就在这座城吧。”
...... ......
果然,我的眼睛还是没有欺骗我,那天在电视上看到的真的是她。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在两天前就已经......
天完全黑了下来,风不再弹奏乐章,而是有些呜咽。我打了个哆嗦,收住了眼泪。没了她的生活变得冷冰冰的,没有太阳再来照亮我的人生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渴望温暖,渴望阳光,以及渴望永远生活在夏天的她......
风吹起了从前,可你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