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谱曲》（小说练笔）

　三七坐上了最后一班火车，前往了那所梦居住的音乐学院，她自幼便是孤僻的，两岁父母的离异或许造就了她的沉默，她是普通的，长相，成绩，交友，生活中的片面，如水一般，滴入江河之中，便再也认不出。母亲总是忙碌的，在不大的家进进出出，好似蚁穴中的工蚁，不知疲倦。五十平的出租小屋是她们一家两口温而不奢的避风港，三七喜欢音乐，不是普通的喜欢，是和喜欢隔壁某位男生一般的喜欢，平平无奇的她有一双修长葱白的手。坐在不大的卧室里，她推开手中复杂的化学题，翘起椅子，呆呆地仰着头看着不大的窗口前白软的团云从这头飘到那头，然后消失在窗户的边框后，三七的神儿也像早上的雾气一般飘向了远方，回过神来，提笔在洁白的纸上勾勒几笔自己那首永远没有尽头，也没有名字的曲谱。 　　三七是从初二搬过来的，平日里，母亲在外奔忙，三七便趴在窗口，望着楼下几个吵闹的孩子，想了想，终究是坐在书桌前，看阴影一点点从桌子前挪到身后。不知是什么时候，三七发现了街边有一家咖啡店，漂亮的落地玻璃后面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黑白的琴键映衬着明亮的灯光，好像一杯加了半块方糖的卡布奇诺，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三七每天都会在那块玻璃前驻足几分钟。 　　十六岁生日那天，三七依旧驻足在咖啡馆边，着迷于那架“施坦威”钢琴，当她走到橱窗边，只有褐色的地板，灯光下本该由的钢琴被换成了KTV里的卡座，三七有些失落，推开家门，刺眼的阳光打在了阳台上，阳台上的钢琴上，当然，不是施坦威，掉落的黑色漆斑，一条用报纸垫起来的“瘸腿”三七的心漏了一拍，那确实是一架钢琴，尽管看得出来是n手的钢琴，但是价钱也不一定是母亲能承受的起的。三七心头涌上难以言说的味道，就像糖放多了的咖啡。 　　眨眼间十八岁生日已过，三七用普通的成绩进入了自己梦想中的终点——音乐学院。但是上天却给这个平日里普通的无暇顾及的女孩开了个玩笑，她的手受伤了，是被一辆电动车撞的，无名指骨折，虽然是养好了伤，但是就像医生说的，不能再给手太大的压力，三七有些迷茫，看着录取通知书，上面不算精美的字，此刻好像是嘲讽，鄙夷。母亲正拿出七八张银行卡细细导算，学费的花销甚至比钢琴还大。她要在追梦与现实前认清选择，行李箱里，是母亲叠的不出一点褶皱的衣物，几袋自己做的小吃，最上面的是她在高三就弄丢了很久的，没有名字的谱曲。她似乎决定了。 　　火车稳稳的停在了这座陌生的城市的站台，到了学校，与因为平平无奇的成绩分到了普通的班级。带班老师是一个带着大黑眼睛框的中年男人，，就好像更像是一个数学老师而不是钢琴老师，他和自己的长相一样，把严厉写在了脸上。前几天的基础课，三七并没有感到困难，因为是鉴赏，背谱，知道他们转移了阵地——音乐教室。明亮的灯照着惨白的地板，前面赫然摆放了一台“施坦威”钢琴，三七的心不平静了，有生之年竟然得以和它再次重逢，再咖啡馆的诀别后，在老师演奏了一曲后，便要求同学们挨个上来试音。，三七有些激动了，她一直没有真正的接触过这位“老朋友”（至少她自认为是老朋友的）时间慢的像是定格动画，一帧一帧的前进着，三七终于熬到自己了，她身子有些颤抖，当然，是纯纯的激动，而老师却很合理的认为这是时候紧张时再合适不过的了，谁第一次上场还不害怕一下。 　　一个音符落下，清脆的声音就像冬天清冽的泉水，荡开在教室，三七手指翻飞，一曲《月光》行云流水的从撑开的琴盖中撒了出来，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了，老师也从躺椅上坐了起来，黑色的镜框下是惊讶的眼神。三七越弹越快，好似一抹月光，推开窗户笼罩在她身上，逐渐，她的右手开始慢了下来，无名指撕裂般的疼痛让她按不下琴键，那一抹“月光'”也像是没了电的灯一般熄灭了。 　　老师给出的评价是是前面很惊艳，后面很惊讶，三七有些失落，一遍又一遍的埋怨自己的右手，晚上，三七躺在宿舍一闭眼，便不由自主的回方白天的失误，一模浅浅的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月色入户，但是无欣然之意，三七蹑手蹑脚的下床走出来宿舍，晚上不知道是几点，学校安静的吓人，只有路灯提供了不多的亮光，，有些冷，三七缩了缩脖子，漫无目的的走着，在空旷而寂静的校园，她的影子被月亮拉的修长，三七走过左后一个路灯，不多的明亮也消失在身后，脚下只有银浅的月光，不知走了多久，一座废弃的建筑物出现在面前，回头，不远处的宿舍楼已经完全熄灯了，这栋楼不知道已经废弃了多久，绿色的藤曼顺着裂缝爬了上去，杂草也没过了膝盖，三七靠近了一些，一间，两间，一排的房子，破碎了一半的玻璃后面，是一架破旧的不能再破旧的钢琴，白蒙蒙的灰盖住了它原本的古朴典雅，琴盖上坑坑洼洼，琴腿也缺了一块，用一块石头垫着。尽管如此模样，三七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它，是“施坦威”旧钢琴下，月光透过窗户，正好打在了钢琴下那株紫罗兰上。三七顿了顿，回去了。之后的每一天，她都会悄悄离开宿舍，来这里呆一会，白天的她依旧会被自己的右手带来的致命一击打下台，渐渐的，老师不会再给她上台的机会，因为结果总是那样。“机会要留给可以成长的人”这是老师的话。一瞬间，三七的脑海里想起的是疲于奔命的母亲，那张行李箱里的乐谱。她跑出了琴房，鬼使神差的又走到了那间废弃的琴房，这次，她进去了，过膝的杂草吞没了她的小腿，她拂去了钢琴上的尘土，尘土下黑色的漆已经被时间舔舐成了褐色，打开琴盖，一张照片从琴键缝隙划过，掉在地下，三七捡起了照片，是一个男孩，泛黄的照片掩盖不住他的阳光。翻过照片，用好看的行书体写着“泛尘”三七摸了摸琴键，琴脚旁地的紫罗兰开的如此灿烂。她没有摁下琴键，“机会是要留给可以成长的人的，对吗？”三七对着手中的照片轻轻的嘀咕了一句，转身又离开了琴房。 　　很快，学校要评选优秀的钢琴学生去英国做交换生，包吃包住，甚至有回扣。当然，预选名单上没有三七的名字。三七坐在门外听，，听着那架“施坦威”演奏出一个又一个音符，却化作刀尖，扎向她的心口，她再也忍不住了，低着头向外面跑去，天空淅沥的下着小雨，未完全穿透乌云的太阳的不亮的光映在湿滑的路面上，她的眼睛也在下雨，回到宿舍，她哭了许久。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在控诉自己的无能。那照片从三七的口袋中滑了出来，他的笑容还是充满了自信，天已经黑了，刚下完雨，空气甜的让人失了神，混着草木的清香和泥土淳朴的芬芳。三七再次走向了那间废琴房，草上的露水还未消散，蒸腾的水汽弥散成淡淡的雾气，在初夏的夜晚里。水滴从裂缝中渗出，一滴一滴的打在还未完全舒展开花瓣的紫罗兰上。三七坐在了那破旧的木凳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她打开了琴盖，不知道这架琴还是否能发出声音。 　　叮~三七调整了坐姿，终于摁下了它，一曲清澈的声音从破败的琴房流出，甜的像雨后的空气。 　　“是谁在晚上弹琴？”被惊醒的老师从楼上下来询问着同样疑惑的同学，一栋又一栋楼的灯亮了，着破败的琴发出的声音似乎能传遍整个校园，全校的同学都醒了，他们顺着声音过去，从起初的嘈杂，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在那所破旧的琴房看到了那个班中平平无奇的三七。在雨后朦胧的月光下坚韧的弹出一个又一个有力的音符，三七的右手有一些颤抖，熟悉的疼痛如同涨潮似的涌了上来，风吹了进来，将那张照片吹到了三七面前，他还是那么自信那么阳光。紫罗兰完全舒展开来，摆动着。一曲终，外面鸦雀无声，云遮住了月，琴房陷入了黑暗，琴声再次响起，先是《梦中的婚礼》再是《蓝色多瑙河》《风居住的街道》，最后，三七打开手中有些发皱的A4纸，熟练的弹奏起来，没有人知道这首曲谱叫什么名字，包括三七自己。一束光打了进来，让漆黑的琴房有了些许可见度，接着，一道又一道的光破窗而入，驱散走了黑暗，三七不急不缓的按想最后一个音符，起身慢慢的走了出去，废旧的琴房可能没有这么热闹过，不大的空地站满了人，无数的手机打开了照明灯，像是一片熠熠星河，三七却感觉很平静，右手还微微的颤抖着。她有些疲惫的向所有人鞠了一躬，完成了音乐会最后的谢幕。 　　前往英国的路上，三七收到了老师的信息，她刚出学校没多久，那间旧琴房便倒塌了，埋没了一切，包括那架学校修了很多次也没修好的“施坦威”“它是为你而存在的”这是老师的最后一句话。那张照片也找不到了，可能是昨天被风吹走了 　　“或许，不只是它为我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