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迫上君王榻(二十)帝王湛X体弱多病羡
君既不君,臣又何必为臣。
少年纯粹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认真,又有些洒脱的味道。
墨染蓦地一笑:“你倒是比你师傅长进许多。”魏婴垂首:“王爷亦然。”姑苏摄政王同江老将军的情分,靖宁军中人尽皆知。墨染握着酒盏的手紧了紧,敢这么在他面前提起他与江枫眠关系的,整个姑苏都不会有第二人。他的眸中闪过两分危险的神色,不紧不慢道:“看来,你还有话要说。”
魏婴对上他的眼眸,事已至此,有些话自是不吐不快:“只是王爷也该明白,皇权之下,谁都无可奈何。”作了庆帝的利刃,原非江枫眠本心。只是庆帝既要动北堂家,无论谁来降旨,结局都是一样的。北堂家含冤被灭,摄政王要寻仇在情理之中。但因此迁怒于江家,折辱江家众人,却是不公。
“砰”的一声,墨染手中的琉璃酒盏砸于地,摔得四分五裂。外间伺候的侍从听得此动静,已然跪下。王爷素厌恶江家人,眼下这位魏公子竟还敢不知避讳,触怒王爷。几名侍从面面相觑,按摄政王的脾性,立时发落了魏公子也未可知。王爷掌权多年,便是陛下,也不会轻易驳了他的面子。
酒盏落地,魏婴亦跪下。只是虽屈身跪着,却没有认错。墨染看着面前倔强的少年,冷然道:“你可知,说这些话的后果?”魏婴正正对上他的眼眸,不闪不避:“难道王爷不觉得,如此迁怒无辜之人,对江家何其不公?”墨染神色越来越不好看,魏婴只继续道:“王爷对江家有怨,大可堂堂正正让他们战死沙场。靖宁城破,师傅本就没有想过苟活于世。可王爷偏偏要以满城百姓要挟,要师傅入京受尽折辱,又是为何?”想起江枫眠,魏婴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师傅戎马半生,早已一身病骨。效忠的庆帝背信弃义,陷他于险地。牵挂了十余载的人,又对他恨之入骨。这世道,对他何其不公。
“无辜?”墨染嗤笑一声,“你非北堂之人,有什么资格说江家无辜?”他霍然起身:“若论无辜,我北堂家上下一百三十五口,又何其无辜?”
魏婴不语,墨染沉声道:“来人。”十余名侍从应声入内,垂首侍立,听候墨染吩咐。明帝临终前,曾许摄政王管教之权。时至今日,仍无人敢有异议。
亭中二人一站一跪,沉默对峙。墨染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这样一个人,本是留不得的。只是小皇帝喜欢,自己才容他在宫中。他既有异心,虽不能轻易要了性命,也该施廷杖,警戒一二。
面前的少年眼眶有些红,却没有为自己求情半句。
墨染看着他的模样,忽而心中一恸。
若是阿云还在,应该也有这般大了。
见墨染久久没有指令,为首的侍从试探道:“王爷……”
墨染未答,拂袖离开,只留下一句“跪足三个时辰,方许起身”。
他一走,一众侍从对视一眼,亦跟在后头离开,只余两人守在此处,看着魏婴。
回忆起方才的场景,众人俱是心有余悸。敢这么在摄政王面前找死的,恐怕还是第一个。上一个在摄政王面前为江家求情的,恐怕坟头草都已经长满了。虽说碍着陛下的面子,王爷奈何不了贵君的性命。但若是摄政王有意为难,即便是贵君,恐也免不了皮肉之苦。万没想到,王爷竟这样轻轻纵过,实在是稀奇。
待摄政王走远,强撑着的一股劲松懈下来,魏婴才发觉自己掌心全是冷汗。
他当然知道,自己说这一番话,无异于以卵击石。
只是他不说,便是任由摄政王为难江家。当日之事,师傅亦是无可奈何,他相信摄政王心里也明白。如今,江家已毫无威胁,蓝湛也无意为难他们,只要摄政王稍稍松口,他们的日子便能好过些许。
既无人敢提起,他便自己来说。
魏婴看着天边流动的浮云,想起师傅他们,心下不由一叹。
留下的两名侍从站得远了些,不敢看贵君受罚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魏婴听见身后行礼的声音:“陛下万安。”
一双白靴停在魏婴身前,蓝湛半跪下,语气中带了两分急切:“羡羡,可还好?”
蓝湛额上有些薄汗,显然是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
魏婴摇摇头,只道:“没事。”
蓝湛叹了口气,抄过魏婴的膝弯,将人横抱起。魏婴愕然:“你……”蓝湛道:“朕带你回去,别怕。”
陛下来带人,哪有人敢阻拦。
蓝湛抱着魏婴回了养居殿,又宣了太医看诊。
虽只跪了小半个时辰,魏婴膝上还是青紫了一片。太医开了些药膏,蓝湛没有让宫人动手,亲自替魏婴上药。
魏婴垂下眼帘,道:“今日之事……陛下不必特意来救我。”这件事是他刻意为之,自然早就想清楚后果。不过是罚跪罢了,比他预想的要好上许多。只是他没想到,蓝湛竟然会来。
蓝湛上药的动作不停,只道:“朕说过,会护你周全。”
魏婴不语,蓝湛聪慧如斯,自然知道他今天所做为何。
却还是愿意来维护他。
二人再无话。
灯火映照间,魏婴看着面前的白衣君王,忽而有些感慨。
他其实,不必对自己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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