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

写在前面：

“未来像盛夏的大雨，在我们还不及撑开伞时就扑面而来。”对于我来说这将会是一趟朝圣之旅，朝圣未来，朝圣人类面对一切未知的勇气，朝圣心中永不消逝的诗意。愿所有科幻作家、科幻从业者和科幻迷都能淋着自己想象中的倾盆大雨。

仅以此篇献给即将举办的2023成都世界科幻大会。

  

                                             01引子

犹如飞蛾扑火，

又如黑夜追求黎明，

这是一种思慕远处之情，

早已跳出了人间的苦境。

——【英】雪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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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

时间：2033年7月24日 凌晨4点18分

主题：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费用：2毫秒

我坚信有这么一天，社会能够变得非常正义，虽然那不是绝对正义，但是也是今天的我们难以想象的接近正义。他们每个人一定有着自己独立的信仰、意志力和执行力，每个人都有自己值得发自内心追求一辈子的目标， 每个人都尊重彼此、热爱彼此、祝福彼此。我不知道他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模样？我甚至无法想象。

他们会去织女星b徒步朝圣吗？一步一步，走在那个一望无尽的红色沙漠世界，直到根本看不到飞船，直到时间没有流逝，直到世界变成红色。

他们会建立真正的大一统理论吗？当环日粒子加速器启动时，消耗了相当于整个太阳系物质质量的的纯能，比夸克还小的更基本粒子被撞开，得以普朗克尺度看待世界的组成，人类将创造新的宇宙。

我说的这些一定是未来的世界，因为幸福的人生一定有无限可能性的人生，个体可以选择以任何方式、形式活着，所以从概率论的角度来说，只要物种还在延续，只要宇宙没有冷寂，它一定是未来的一部分。

现在的有些人特别是年轻人会迷茫，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但人生本就毫无意义，整个宇宙都是粒子随机碰撞的结果，银河系是随机的，太阳系是随机的，地球是随机的，你和我也是随机的。但我可以赋予自己意义，你们也能赋予自己意义。生活的意义从来都是自说自话，却又坚定如山。

为什么要去爬那座山，因为山就在那里。为什么要计算π，因为π就在那里。为什么要活着，因为你就在这里。

人类，或者说由现在人类的精神信仰传承所孕育出的物种、我们的后代，他们一定是我们难以想象的幸福。让我们坚信，人类的未来就是正义的未来！

最后我想送给大家一首诗，来自雪莱，他是人类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作家、哲学家、思想家之一，是文学理论中镜与灯中的如同太阳的灯芒。“犹如——

———

“什么玩意，这也太鸡汤了，还环日粒子加速器，连朝圣都出来了，Moss, 换一个换一个。"

"好的，已为您预约数字生命 42号，她将在数字世界三天后准备好一个演讲，已准备完毕，费用将从您弗雨的账户自动扣除，开始意识传输播放。”

——

演讲2

时间：2033年7月24日 凌晨4点31分

主题：母猪的产后护理

费用：2秒

                                           02 朝圣

你看到繁星的夜晚，星与星近在呼吸之间，

却不知我们彼此的视线，其实远隔着亿万光年。

——【法】普吕多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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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惶惶不知所踪人群中，渴望跟随着，站在所有人身后，就像微不足道的尘埃。他们走路带起的风，把你的身体卷起，又重重得摔回黑暗里，这宇宙的无底洞里。

弗雷轻哼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四周依旧是跟梦里一样黑暗。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睛，想重新睡去，但他随即感到一阵恶心，从胃到喉咙口。弗雷屏气、拼命蜷缩起了身体，想对抗那一股恶心劲。最后只得松了那一口气，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床头灯。

弗雷感觉很疲惫，这是短期冬眠的一点副作用，两天前从织女星回到地球。从织女星回到地球大概需要30个地球年，但对于弗雷来说大概只过了三年的时间，其中大部分时间消耗在飞船的加速和减速阶段，但是因为费雷在此期间进行了短期冬眠，对于弗雷来说只过了几天。前几天还在织女星的第二行星上徒步，今天就躺在了地球的床上。

弗雷站起来，走到左手边的床边，看着墙壁。

“打开窗户”

房间静默了只半秒钟，费雷面前的墙壁突然开始消失，像是融化一般直接消失在空气中，月光洒在费雷的脸上，还有迎面而来的阵阵凉风。这个房间有20层楼那么高，从外面看，费雷站在20楼高的没有任何防护的悬崖边缘。弗雷倒是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伸手向前触摸，却触到了一面墙，一面看不见的墙。原来墙不是消失了，而是透明化了，这种设计和机制让光和风都可以通过，但拒绝人体，以此保护住客。

费雷就这样用手撑在透明的墙上，看向远方。世界顺着弗雷的目光分成了两半，左边的一半都是蓝白色的高层建筑，发达的高层通道，最震撼的莫过于“通天塔”，那是在3049地球年建立的巨型轨道，轨道从地面直接通到赤道同步轨道上的飞船停泊站上，费雷就是将他的飞船“大熊号”停在停泊轨道上，再通过通天塔到地面上。刚到地球时，接待他的al助理犯了低级错误，竟然将他登记为“物种弗雷”，弗雷有些的戏谑想着，这政府的量子计算纠正怎会如此不稳定，自己可是一百光年内的有效决策公民。

至于行星和恒星级殖民飞船必须停在太阳系的外围，再乘坐“未来派”政府提供的接应飞船到达地球。这是因为在环太阳系轨道存在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建筑：环日粒子加速器。环日粒子加速器的概念在2001年提出，2010年正式开始讨论可行性，当时还有所谓的国家概念，美利坚共和国先发表了理论可行性报告，紧接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率先提出工程可行性报告，于是2061年环日粒子加速器正式动工，其历时三十地球年才完全建成，其后的调试又花了九年时间。3001年，史称“创世纪”，它的第一次运行消耗了相当于整个月球质质量的的纯能，像夸克一样的基本粒子被撞开，人类开始以普朗克尺度看待世界的组成，宇宙的奥秘终于在人类的面前展开。虽然现在它早已经不足以支持任何科研项目，但是作为曾经人类转折的最伟大建筑，它像曾经的长城一样作为古文物受到保护，很多出生在地球之外的公民都慕名来参观。

费雷扫视了一下空中环日粒子加速器的弧光，随即将目光转向了右边，右边的世界很奇怪，虽然还亮着不少灯火，但依旧掩盖不住它的破败，费雷想起了一个历史中的城市很适合描述，“上海”。这其实是“现在派”政府的领地，他们主张不进行人体冬眠和星际旅行，以维持人与人间时间的同步，创造一个“人”的社会环境。费雷刚拿到现在世界的基本情况，现在派政府的让女领导人是一位“诗人”，一个古老的职业。费雷虽然是历史学家，对于诗词也有所研究，但是依旧对现在派的政治主张嗤之以鼻，世界因规则而存在，人不过是规则的一小部分，撇开天空、撇开宇宙，那人类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只是在迷宫里不断转圈罢了。

这次回到地球并不在弗雷的计划内，只是他在进行织女星b徒步旅行中，收到了政府的消息，让能够在地球年10001年前回来的人回来。政府在200年前发出了这个信息，因为是采用引力波的方式发出的消息，传播速度和光速一样，也就是说，只有100光年内的旅行者能够及时收到消息并且赶回地球。这也是政府宪法规定的，以100光年内的公民为现阶段的有效决策公民，而大型公民大会举办的消息会在200年前发出。至于100光年以外的公民在之后会收到同样引力波传达的大会结果的信息。

“为什么政府还要采用这样古老的形式，真是想不明白。”政府的最初的说明有些幽默，这是为了防止旅行者忘了人类这个种族，而把自己个人当初一个独立的种族。但弗雷和大部分旅行者倒也没有那么抵触，因为也就耽误自己几天的时间，还能见到许多人类聚集，好像逛动物园一样找个乐子。

弗雷想起来，昨日从通天塔进入地球时，墙壁上都是历史的遗物展品，其中有一块展牌，连历史学家的自己都没有一下子认出，只觉得有些熟悉，哈希？政府可真是会考古，这都久远的历史了，还摆放在次显眼的位置，莫非文物的摆放是定期轮换的？它的旁边的墙壁还设计成类似密码一样的形状。而最中心显眼的位置用汉字写着两个字“概率”，一种古老得字体，这是指人类在宇宙中的概率吗？人类发展至今确实还存在着少数的未解之谜，人类的存在就是其中之一，宇宙中其他角落确实也发现了不少生物，但都不能说具有智慧，只有生存的本能。但这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费雷不再在意。

弗雷把窗户关上，躺上床打算继续睡。他想起在织女星b徒步的场景，地面上都是红色的石头、沙子，织女星的光把他们照得非常通透，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在这个一望无尽的红色沙漠世界，直到根本看不到他的飞船，直到没有时间流逝，直到变成红色。在旅行者杂乱的信息沟通中，这倒是一个默认的事实：徒步织女星b，是一场朝圣。

在费雷即将睡去的时候，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他的梦里出现了人群，为什么会有“人”？

他同时想起了自己最喜欢的那首普吕姆多的诗句。

“——进入深睡模式。”

                                             03 萨弗

如果没有我们的声音

就没有合唱，如果

没有歌曲，就没有开花的树林

——【古希腊】萨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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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又开始做起了梦，梦见明日的全体公民大会召开了。

领导人穿着纯白色的衣服，很以往不同的是，一般人的服饰都是蓝色配白色，更显得优雅。

“朋友们，人类会感谢你们来参加大会，希望你们严格遵守即将颁布的新法律条文，这是对人类最大的恩赐。”

“我知道我们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带着莫大的勇气、信仰甚至足够幸运才走到今天……”

底下有一些烦躁的人开始不满，“能直接点吗？我花一百年回来不是听你讲鸡汤的。”周围传来一阵笑声。

“π被算尽了”，领导人突然说道，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和身上的白色衣服一样冰冷，“圆周率被算尽了，它的长度难以展示，是10的80次数量级，相当于整个宇宙的原子数的量级。”

 全场突然安静下来，不少人张大着嘴巴发出惊呼。

领导人人继续说，“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完整知识的传承，都如同以前最具智慧的哲学家、科学家，你们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它是无理数，也就意味着它的尾数不可能被穷尽，但它被穷尽了，这个给世界真的不存在绝对的圆，绝对的正义，确定意味着灭亡。同时也意味着我们的世界是人为制造的。”

领导人停顿了下，现场没有一个人发出呼吸的声音，静得可怕，于是继续发言：

“于是我们想，在其中会不会有造物者留下的信息。但是如此冗长的数字理论上可以随即表达任何信息，我们无法筛选出哪些是特定植入的。于是我们换了个思路，各个数字出现的概率。如果它是无理数，那么各个数字出现的概率理应相同，不同意味着算的位数还不够多。但如果它不是无理数呢，只是单纯的长字符，那么各个数字出现的概率、比例就有可能被人为设计，因为这是它的唯一特征，只能表达出一种结果。所以我们将各个数字出现的比例进行了计算，震撼的是，在十六进制下，各个数字的占比结果皆不是无理数，而这种进制是人类最快速发展时期的统一进制。”

现场的人都吞咽了下口水，所有人都明白，人类的起点即将揭开，人类的终点也随之确定。

“接下来，我们开始破译密码，很快我们找到了一种加密方式，是一种古人的加密算法，非常简陋，叫做区块链加密技术，将π的各个数字出现的比例按照顺序以百分比形式排列后，经过哈希算法计算得到一串哈希数字串。”

那个展牌！领导人每说一句，每个人的心跳就加速一截，血液疯狂往头部聚集。

“最后再通过一种更古老的加密方法，名叫莫斯电码的转制，我们得到了最终的信息。”

那个墙壁的密码！费雷在心中嘶吼！张开的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随着领导人的手展开，每个人的眼睛中间出现了一句话，一共16个字：

——数字生命宇宙15号萨弗目的寻找诗意——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领导人开始了下一项事宜。

下来发送本届政府的最后一个法律规定，无需任何公民投票，即刻生效。

“第一、任何公民不得已任何方式将造物者的信息传达给现在派政府及其人民。

第二、任何公民包括知晓造物主消息的任何生物，将永久离开地球，不得与太阳系的物质进行万年尺度内的物质接触。

第三、现在派将成为地球的唯一政府，指定其为人类正统，未来派政府在离开之前将通过无伤技术抹除现在派政府及其人民对于未来派物种的记忆。

第四、上述三条作为绝对指令，将由人工智能Moss领导机械军团负责监督执行，其拥有绝对执法权，指令一旦输入不可撤销。”

宣读完这些，领导人好像突然苍老了许多，他凌厉的眼神变得脆弱，挺直的背微微弓下，手动慢慢的关闭了自己的生理调节系统，头发瞬间变得灰白，他拿出一把叫做“刀”的古老器具，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同志们，我们不再是人类了。”

刀尖刺进了心脏，他的身体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像是撞钟的声音炸碎了所有人的心脏。血液从他的身体缓缓流出，浸染白色的衣服，流到弗雷的手上、脸上、大脑里。

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

                                         04 茶

背后的一切

是一杯茶

世界上最深的海洋。

——【捷克】米罗斯拉夫·霍卢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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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的声音响起“数字生命宇宙16号随着宇宙冷寂灭亡，并未发现诗意，即将重置数据进行新一轮实验，请问需要调整初始参数吗？”

“不需——，”弗雨顿了顿，“将上次实验中现在派政府的领导人为蓝本，提取基本数据融入新世界的初始参数再进行演算。”

“收到指令，重置完成，开始演算。实验代码：数字生命宇宙16号萨弗目的寻找诗意”

“又失败了吗，这工作可真难做。”一位女研究员推门进来，“对了弗雨，15号世界中的两首诗如何？你是我们间对诗句最有研究的。”

“很不错，但不是我最欣赏的。”

“是什么？哪一首？你最喜欢的”，带着一丝俏皮的声音。

“是一位几乎没在历史上留在痕迹的作者，是一首最朴素的小诗。”

“读来听听，说不定我也会很喜欢。”

弗雨喝了一口手中的茶，读到“背后的一切——”

——

于此同时在数字生命宇宙16号，已经演算到了20世纪的二战时期。

有一位免疫学家，经历了战争的阴霾，正在面对免疫病带来的精神痛苦。

这天从医院出来，他刚刚救治了一位免疫疾病复发的病人，路过残留弹坑的痕迹，回到家甩下背包，拿起笔创作起了一首诗，与此同时好像弗雨的声音也淡淡传来……

“海洋与陆地彼此捆缚

他们架起吊车，调整悬臂的角度。

他们曾计算塞壬女妖孀居中的哭声，

遇见海面浮动的躁动，

草绘环球航道的迷宫。

他们还能造出米诺牛一般的大船，

发现了五个全新的大陆。

海洋与陆地彼此捆缚

背后的一切，是运河上的一栋小房子。

一个柔声的男子，

一个带泪的女人。

背后的一切，是那盏傍晚燃起的灯，

餐桌的大陆，

桌布，一只并不飞走的海鸥。

背后的一切

是一杯茶

世界上最深的海洋。”

——

两盏绿灯同时亮起，其中一盏就在弗雨的面前。

诗意被找到了。

                                          05 尾声

这是一片黑暗的钢铁森林，天空已经被黑色的尘埃覆盖，在一层保护壳下，密密麻麻全是冬眠仓。并不知道运转整个系统的能源来自哪里。

突然从中亮起了一抹绿色，另一盏灯。随即这抹绿色变成的草地，不断蔓延出去，而黑色的世界也在随即消失。天空的尘埃在片刻中如同云烟随风消散，露出太阳耀眼的光芒。

一个男子从冬眠仓中逐渐醒来，脸上还残留着冬眠前的痛苦表情。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开始变得轻松，他站起身，对着慢慢消失的钢铁森林轻声说道：“成功了，我们的后代宇宙成功了，Moss，谢谢你。”

远处跑来一个女子，面带笑容，问道“弗雷，未来派的大领导人，你现在第一时间想到的诗句是什么？”

弗雷笑了笑，转身面对太阳下的绿色海洋，说道：

“犹如飞蛾扑火，

又如黑夜追求黎明，

这是一种思慕远处之情，

早已跳出了人间的苦境。”

全文结束

大熊写于2023年7月24日 凌晨4点18分

引用参考

[1]苏樱,毛晓雯．若还有爱，我便与你同在［M］．湖南文艺出版社，2014.

[2]刘慈欣【中】

[3]雪莱【英】《致——》

[4]普吕多姆【法】《银河》

[5]萨弗【古希腊】

[6]米罗斯拉夫·霍罗卜【捷克】《港口》

灵感来源

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几项：

[1]《流浪地球》电影、书籍和绘本

[2]《黑客帝国》三部曲

[3]《永恒的终结》原著

[4]《若还有爱，我便与你同行》书籍

[5]《黑镜》前三季

[6]《三体》三部曲

[7]《圆圈正义》罗翔

[8]《母猪的产后护理》b站鬼畜

[9]《太空漫游》四部曲

[10]《镜与灯》书籍

[11]《基地》原著和美剧第一季

[12]《诗云》刘慈欣短篇

[13]《时间移民》刘慈欣短篇

[14]《隐藏的现实，平行宇宙是什么》书籍

[15]《齐马蓝》“爱，死亡，机器人”动画

[16]《铥铥科幻电波》未来事务局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