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破晓时分
明天，破晓时分，当田野微明
我就启程。你看，我知道你在将我等候
越过高山，穿过森林
在远离你的世界里，我片刻也不想停留
我默默地思索，孤独前行
外面的世界，不看也不闻
我弯着腰，背着手，步履匆匆
满心的忧伤啊，白昼也如黑夜降临
我不凝望那金色落日的辉煌
也不远眺驶向阿尔弗港湾的风帆
到达时，我将在你的墓旁
放一束翠绿的冬青，和一把盛开的欧石南
——维克多·雨果
Day 1
妈妈走了。
在今天中午十一时。
今天是2021年7月21日。
Day 2
2021年7月22日
昨晚守灵，早上五点半上楼小憩，梦见妈妈了。
梦见妈妈手臂垂下来，我伸手去握住，她反握住我，我把冰棺掀开，妈妈侧着身蜷着，喉咙里的那口痰咳出来了，在微弱地呼吸，我赶紧喊人，说把妈妈送去医院抢救打针。
然后梦境变换，我妈突然变成了三年前在同一天去世的二爹爹，二爹爹死死抓着我，说要救我妈就要换我去冰棺里躺着。
再然后，场景又变换，妈妈躺在冰棺上，微弱地呼吸，我就大声喊大声喊，突然在梦里醒了。
场景又变换，灵堂的灯突然灭了，一阵煞风吹进来，整个屋子黑漆漆的，我到处找哥哥，我听见洗手间开着灯哥哥可能在里面洗澡，我赶紧叫门，哥哥答应了，然后我推门，结果每次一推门洗手间都是空无一人，就像异次元空间，关上门里面有声音有灯光有人，推开门什么都没有，就像彼此隔了次元，我吓坏了，拼命喊拼命喊，这才终于醒了。
一看时间，还不到六点。
海明威写老人与海，老人出海八十四天没有钓到鱼，第八十五天钓到了一条巨无霸马林鱼，结果返航的时候，自己的战利品被鲨鱼啃光了，他带着一副白骨回了家，躺在床上，梦里是金色的狮子。
我妈就很像这个老人，拼尽全力搏斗了一生，最后啥也没有。
不屈不挠的精神？高贵的意志？你当然可以讴歌他，赞美他，永世流传他，可是对于圣地亚哥来说，他想要的只是一条马林鱼。
谁能给他马林鱼？
Day 3
2021年7月23日
早晨半梦半醒间，模模糊糊看见妈妈在跟前，好像是在对我招手，又好像只是站在我床边看着我笑，我若有所觉，咻一下睁开眼，茫然地环顾房间，没一会儿，我哥来敲门，叫我下楼吃早饭，我摸过手机，看到时间是早上的五点三十七分。
今天妈妈要去殡仪馆火化，还要去陵园落葬，哥哥说，等宾客都来了，你就要吃残羹剩饭了，你快起床，先去吃饭。
所以，妈妈，你是特意来叫我起来吃饭的对吗？
我妈生病的第一年，我跟她说，一半的费用给你治病，用完了病情还是控制不住，那就用剩下的一半带你去游山玩水走走看看，给人生最后留下点快乐的回忆。
我妈坚决不同意，就想看病治病，越到后面她身体越差痛苦越大，但始终都没有放弃过，一直一直非常坚定，就是想活下去。
我想起罪与罚里面主人公的那段独白。
“一个被判死刑的人，在临死前一个小时，说过或者想过，假如他必须在高耸的悬崖峭壁上生活，而且是在仅仅能让两足站立的一小块地方生活——而四周是无底深渊，汪洋大海，永恒的黑暗，永恒的孤独和永恒的暴风雨——假如他不得不在这么一块仅仅一俄尺宽的地方站着，整整一生站着，千年万年站着，永永远远站着——他也情愿这样活着，远胜马上去死！只要能活着，活着，活着！无论怎样活着——只要活着就行！”
八点钟的时候，舅和姨他们到了，上过香，我们就起棺去殡仪馆。
骨灰盒选的是汉白玉，很沉。
九点半的时候，妈妈的骨灰被送出来。透明袋子装着，能看见里面大大小小的碎骨和残骸。
下午两点到陵园落葬。
陵园很大，很深。云很厚，很白。天很清，很蓝。
选墓地的时候，有“永宁”“永寿”之类的名字，我看来看去觉得名都太大了。
然后到了“安宜”，这个就非常合宜。
舒淇在LV Soundwalk香港篇，讲到一个“八层八号”的照片，我一下子就记起来，选了八排八号。
陵园工作人员先给墓坑做打扫，然后撒米、撒钱币、烧纸钱。
安放骨灰盒的时候，问我们有没有遗物要放。
我着急忙慌伸手摸口袋，摸到一根昨晚换下来的头绳。
黑色的细圈，左右两边各掉下来三根流苏，然后每根末端都坠着樱桃样的红珠。
我赶紧递过去。至少有一样，至少有一样东西能代替我，陪陪妈妈。
Day 4
2021年7月24日 周六
人一生到最后可能都会归于精神性。
以前看黑塞的书，每一本都在讨论什么才是正确的活法，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好的、高尚的，歌尔得蒙和悉达多，都是世俗意义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人，但是他们都对自己的人生有反思和体悟，知道自己身上什么东西最可宝贵，知道自己苦苦追寻的到底是什么，人生的洪流混浊、湍急，最后的结果高贵、清澈。
七月以来人事仓皇，这些人和事令我惊奇，有莫大的同情，有强烈的爱和恨。
寻梦环游记里说人死后会去亡灵城，只要有人记得，就不会真正消亡。
如果人死后真的会去亡灵城，那我一定永远记得她，永远想念她，永远不要把她忘记。
Day 5
2021年7月25日 周日
今天早上去陵园给妈妈扫墓。
天气很好。
这两天一直在整理妈妈的手机，微信里很多音频、图片、视频，抖音里很多生活记录，全民K歌里很多妈妈唱的歌，还有相册里拍的照片录的视频。
断断续续地，也不着急，前面那些睡不着的夜里，都是慢慢悠悠听着妈妈的语音入睡。一个个点开妈妈的对话框，然后用自己的手机录音。
Day 6
2021年7月26日
妈妈写日记我是一直知道的，日记本也是我选的。
她自己也没藏着掖着，大咧咧日记本摆桌面上。
但我之前一直没碰过。好像不去碰它，这本日记就永远写不完。
Day 7
2021年7月27日
今天是妈妈的头七。
想炖个排骨汤。
九点钟出门去超市，琢磨要买哪些菜。
超市里琳琅满目，我推着购物车，心里空空的。
当然不是第一次自己买菜，但这一次总是不同。
回来之后，十点钟就开始忙活。
排骨焯水，捞出来放锅里，加玉米、胡萝卜、红枣、姜片，炖40分钟。
再放入山药，炖20分钟。最后撒上葱花。
味道很好，清甜，鲜。
原来我也可以做出好吃的食物。
真的好可惜。
以前当然也不是没想过，想要回家陪着妈妈，每天为她做点什么。
可是一来治疗费用不允许我辞职，二来妈妈也反复强调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家里的任何人。
算是她最后的倔强吧。
她的倔强，最后成了我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只能把妈妈的食谱整理出来，以后一样一样慢慢自己做。
一个是我给她装了抖音之后，她隔三岔五从抖音里收藏的美食视频，昨天和今天已经先后尝试了鲜蔬芙蓉汤、南瓜煎饼、玉米排骨汤，除了煎饼难度太高之外，另外两个都很成功。
第二就是妈妈这么多年来，为我们做过的美食。很遗憾她没有留下菜谱，只能靠我自己把厨艺磨练出来之后，靠记忆里的味道去还原。
味道真的是非常神奇的东西，每个人做的菜味道绝对都不相同。妈妈的味道，之于我们，大概就是她曾经做过的一道道美食。
面食有剁馍、包子、饺子、面疙瘩、刀削面、面条，点心有藕夹、藕丸子、红薯丸子、鱼丸子、肉丸子、南瓜饼、苹果馅饼，家常菜就更不用说了。
妈妈会自己种菜、种果树，院子里现在有枇杷树、桃子树、橘子树、苹果树、樱桃树，妈妈以前还养鸡养猪，妈妈还会绣花、打毛线、勾鞋子……里里外外，没有她不会的。
以前身在福中不知福，妈妈的爱就像空气，轻易很难意识到存在。
一旦剥夺了，才感觉到无法呼吸。
有几次去朋友家做客，吃到别人家的家常菜，才知道原来自己每天吃的，竟是那样难得的美味。
我以前很爱吃妈妈做的小白菜炒千张，小白菜只有半根手指那么长，翠绿鲜嫩，此后很多年我都没再见过那么秀气水灵的小白菜，一颗是一颗的，千张丝用筷子夹起来弹呀弹，也没放什么调料，无非是少许油盐，但是吃起来真是鲜香味美，再没有地方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妈妈，今天也非常想你，排骨汤你有喝到吗？
【附上妈妈抖音收藏的食谱】
2020年3月25日炖草鱼
1.用钢丝球去除鱼腹黑膜
2.草鱼切块，加入一勺料酒、两勺生抽、两勺蚝油、两勺淀粉、两勺老干妈、半勺十三香，最后加点盐和鸡精，腌制半小时
3.锅中油热爆香葱姜蒜，先放洋葱，再放土豆，摆上金针菇，鱼块注意鱼皮朝下码一圈，浇入一罐灵魂啤酒，小火炖三十分钟
2020年4月10日炸糖糕
1. 300克面粉，用刚烧开的热水，边烫边搅拌，直至没有干面粉
2.面板上抹油，把烫好的面摊成大面饼，放凉，均匀地撒上50g干面粉，再倒上一勺食用油，把油和面充分地融合在一起
3.开始揉面，多揉一会儿，揉成光滑的面团，醒20分钟
4.一勺面粉、两勺糖、一勺黑芝麻，做成糖馅备用
5.醒好的面切断做成小剂子，团成圆形，取出面团，做出小凹窝，放入糖馅，捏合包圆，按成小饼
6.全部做好后，五成油温下锅炸，小火慢炸，用筷子轻轻拨动，防止糊底，炸至浮起，翻一个面，最后稍微开大点火，上上色，就可以出锅
2020年4月12日 养颜汤
1.苹果切块，大枣三颗，桂圆六个，枸杞五克，老红糖一块，加水煮十分钟
2.最后打入一个鸡蛋
3.一周喝一次
2020年4月12日 红枣发糕
1.碗中倒入一大勺玉米面，倒入开水，边烫边搅拌
2.晾至温热，加入两大勺普通面粉，三克酵母粉，一勺白糖，撒上一勺鸡蛋液，倒入适量的温水，搅拌成絮状，倒上一把红枣碎，揉成光滑的面团
3.擀成饼，放在蒸屉中，醒发至两倍大，水开上锅蒸30分钟
2020年4月14日 肉皮冻
1.肉皮洗净，冷水下锅，加料酒，开锅后煮10分钟，捞出肉皮
2.用菜刀刮掉肉皮上的肥油，切细丝
3.加入一汤勺盐，一勺白醋，用力抓洗，去除异味，片刻后，加入适量温水，将肉皮洗净
4.反复清洗两到三次
5.再用清水反复清洗几次，不要残留醋酸味
6.洗干净的肉皮放入高压锅中，加入两倍清水，熬炖30分钟
7.肉皮和清汤分开盛放，肉皮改刀切块，清汤放成冻改刀切块
8.准备蘸料，蒜末、生抽、辣椒油
2020年4月14日 排骨
1.准备排骨，剁成块，凉水下锅焯水，再加点去腥的料酒
2.焯好后捞出来，把血沫洗净
3.起油烧锅，放冰糖炒糖色，炒至枣红色，冒泡下入排骨
4.炒至上色以后，放入大块葱姜，八角和花椒，再加入开水、生抽和蚝油，老抽少量调色，加盐、鸡精、十三香、冰糖两块，小火炖40分钟
2020年4月14日 瘦身茶
黄瓜+猕猴桃+温开水
黄瓜+苹果+温开水
火龙果+香蕉+温开水
2020年4月14日 糖蒜
1.大蒜洗净，脱去外衣（每一瓣的衣服保留），半盆水、2大勺盐，浸泡2小时
2.一瓶白醋，八两冰糖，30g白盐，2块姜，一大碗水，大火烧开，倒出放凉
3.捞出大蒜，控干水份，放入瓶子里，倒入放凉的汁，不要太满，再加2两粮食精，封口
4.腌制30天
2020年4月14日 鲜蔬芙蓉汤
1.山药剁成泥，胡萝卜、香菇切丁
2.锅中倒油加胡萝卜和香菇翻炒
3.加水，倒入山药泥搅拌均匀
4.煮开后放青菜碎，加入鸡蛋液，搅拌均匀
我的尝试：2020年4月14日 鲜蔬芙蓉汤_哔哩哔哩_bilibili
2020年4月14日 养颜粥：
1.薏米、红豆、燕麦
2.红豆、糯米、花生、红枣、枸杞
3.黑米、紫米、红米、赤小豆
*洗净后加满水放入炖锅煮粥键焖煮，分别加老红糖和冰糖
2020年4月14日 杂粮饭：
1.黑米、糯米、红豆、燕麦、小米、大米
2.清洗干净，放入锅中加水，电饭煲煮饭30分钟
2020年4月15日 刮油汤：
1.番茄蘑菇汤（茶树菇）
2.冬瓜木耳汤
3.黄瓜鸡蛋汤
4.海带豆腐汤
5.丝瓜木耳汤
6.紫菜虾米汤
2020年4月15日 红豆沙
1.300g红豆加水浸泡一夜
2.放入电饭煲，水稍微多一些，煮饭键煮熟
3.煮好的红豆少量多次放入破壁机，如果打不动，就加少许水，打得越细腻越好
4.将红豆沙全部倒入不粘锅中，加150g冰糖、30g玉米油，小火不停搅动慢慢熬，15分钟后，不粘锅就可以盛出来，放凉留用，保鲜袋冷藏保鲜，做包子馒头点心面包
2020年4月15日 红薯芝麻酥
1.六个小红薯去皮切片，大火蒸20分钟
2.在蒸好的薯片里打入两个鸡蛋，加50g白糖，用勺子捣成红薯泥
3.再加200g糯米粉，50g面粉，揉成光滑的面团
4.分成均等的小剂子，再压成方形
5.表面沾上白芝麻，放入油锅中，煎至表面金黄鼓起即可
2020年4月15日 鸡蛋蔬菜饼
1.碗中打四个鸡蛋，蛋清蛋黄分离
2.蛋清中放黄瓜丁、火腿丁、蔬菜丁，放盐，搅拌均匀
3.碗中刷油，倒入调好的蛋液，盖个盘子，蒸12分钟
4.蛋黄打散，倒入碗中，再蒸三分钟
我的尝试：2020年4月15日 鸡蛋蔬菜饼_哔哩哔哩_bilibili
2020年4月15日 减肥茶
1.黄瓜+香蕉+温开水
2.西红柿+苹果+温开水
2020年4月15日 南瓜煎饼
1.南瓜切片上锅蒸
2.花生炒爆去皮敲碎，加芝麻和白糖搅拌备用
3.南瓜蒸熟压成泥，分多次加入糯米粉，搅匀揉成团
4.分成小剂子搓圆，压扁加馅儿，封口
5.油热煎两面约6分钟，多翻动几次，颜色更漂亮
我的尝试：2020年4月15日 南瓜煎饼_哔哩哔哩_bilibili
2020年4月15日 茄子
1.茄子切条，上锅蒸8分钟
2.调料汁，3勺生抽，2勺陈醋，1勺老抽，1勺糖，1勺盐，1勺淀粉，适量水
3.不粘锅下肉末炒散，炒至变色，下蒜末、小米椒，加入蒸好的茄子，再淋入料汁，大火烧2分钟让茄子收汁
4.出锅前加点葱花蒜末
2020年4月15日 养生茶
1.核桃+苹果+温开水
2.核桃+香蕉+温热纯牛奶
3.核桃+红枣+温热纯牛奶
2020年4月16日 糯米蒸排骨
1.糯米泡一夜，加生抽、老抽拌匀腌制2小时
2.在排骨中加入姜蒜末、生抽、料酒、盐、白糖、豆腐乳油，拌匀腌制1小时
3.排骨裹上糯米，装盘，上锅蒸一个半小时，最后撒上葱花
2020年4月16日 五谷杂粮一周食谱
周一：红豆30g，红枣8颗，花生30g
周二：黑米30g，黑豆30g，黑芝麻20g
周三：糯米20g，黄豆20g，小米25g
周四：红豆25g，百合15g，薏米30g
周五：花生25g，核桃6个，糯米25g
周六：紫薯一个，山药一节，糯米10g，小米10g
周七：胡萝卜半根，山药一节，枸杞10g，小米10g
2020年4月19日 豆腐洋葱丸子
1.紫色洋葱对半切开，再切成小碎丁
2.老豆腐放入大碗中，加入开水，烫一下去除豆星，再用勺子压碎碾成泥
3.准备两块钱的肉剁成肉泥，加点葱末和姜末再剁
4.豆腐泥里加入肉泥、洋葱丁，加一勺料酒去腥，一勺生抽、一勺蚝油、一勺味极鲜、少许胡椒粉，打入一颗鸡蛋，所有调料充分搅拌
5.再加入一大勺淀粉，顺着一个方向搅拌上劲
6.准备一个西红柿，切成小块
7.锅中倒入食用油，放入葱末和蒜末，倒入西红柿，加一勺食用盐，炒出汁，加清水，把水烧开
8.水烧开后把搅拌好的豆腐挤成丸子下入锅中，轻轻搅拌，盖上锅盖，丸子飘起来后再用小火煮5分钟
9.煮熟后淋几滴小磨香油，加点白胡椒粉，拌匀出锅
10.撒点小香菜，吃
2020年4月19日 红豆南瓜饼
1.泡好的红豆倒入电饭锅加水煮，煮饭键煮熟
2.南瓜去皮去籽切成薄片，上锅蒸15分钟，然后倒入大碗捣成泥，再打入一颗鸡蛋，加入适量白糖，搅拌均匀
3.南瓜糊不烫手后，加入五克酵母粉，搅拌至酵母粉融化，再少量多次加入高筋面粉，搅拌成面絮状后加入30g食用油，再用手揉成光滑的面团，盖上盖子，醒发至两倍大
4.煮好的红豆倒入大碗，加两勺白糖，用擀面杖压成红豆馅
5.面醒好后取出来揉5分钟，揉成长条，再分成均等的小面团，把每个小面团揉成圆形，拍扁加馅儿
6.电饭锅底部刷上食用油，加馅儿后的面团放入电饭锅，盖上锅盖，再次醒发至两倍大
7.准备一个鸡蛋黄，用刷子刷散，再把鸡蛋液刷在面包表面，最后再撒上黑白芝麻，盖上盖子，煮饭键煮40分钟左右，取出来吃
2020年4月19日 啤酒鱼
1.草鱼切成块，盐、胡椒粉、两勺生抽、半勺老抽、一勺料酒、一勺老干妈，腌制10分钟
2.姜蒜炒香，铺上洋葱，铺上金针菇，铺上鱼，加一罐啤酒煮开，小火焖10分钟
3.最后大火收汁，撒小米辣
2020年4月19日 山药红枣丸
1.山药红枣上锅蒸熟，山药压成泥，红枣撕掉皮，捣成泥
2.取一团山药搓圆压扁，放入枣泥包起来，搓成丸子
2020年4月19日 小白菜包子
1.小白菜，水开烫一分钟，过凉水
2. 500g豆腐丁煎至微黄，加入花椒粉、胡椒粉、葱花、姜末、粉条碎、生抽、老抽、蚝油、料油、食盐，翻炒均匀，放凉加入葱花、小白菜、重点食材、自制鸡粉，拌匀，包子馅儿备用
3.发面，揉面，擀皮，包馅。包子摆入蒸屉二次醒发30分钟，水开蒸15分钟，关火焖3分钟
2020年4月19日 腌大蒜
1.十斤大蒜，三斤白糖，三斤醋，三两盐，
2.全倒进罐子里腌制十天
3.中间时不时滚动罐子，使均匀
2020年4月20日 粉丝鱿鱼仔
1.拿盘子，粉丝铺底，盖上鱿鱼仔
2.锅上汽后蒸6分钟
3.出锅撒葱花、淋热油，淋点蒸鱼豉油，吃
2020年4月20日 凉拌猪心
1.猪心切开洗净冷水下锅，加姜葱、花椒、八角、料酒，中火煮25分钟捞出来放凉
2.切成片，加小米辣、大蒜、葱段、香菜、盐、鸡精、白糖、生抽、两勺自制红油，抓拌均匀，装盘开吃
2020年4月20日 西红柿茶
西红柿+苹果+温开水
2020年4月21日 南瓜饼
1.去皮南瓜切薄片，上汽蒸8分钟，趁热捣成泥
2.加入一勺糖、两碗糯米粉，揉成光滑面团
3.揪一小块面团搓成圆饼，两面沾上面包糠
4.油温四成下锅，定型以后翻面
5.全程小火，炸至飘起即可完成
2020年4月22日 补气汤
黑米20g、红枣5个、红豆30g、黑芝麻10g、红糖1块、姜片8g
（加开水，破壁机）
2020年4月22日 红枣桂圆鸡蛋
红枣片、桂圆、枸杞、剥皮熟鸡蛋、生姜片、老红糖，加水焖煮10分钟
（一周吃两次）
2020年4月22日 糯米肉肠
1.猪肉切小块，搅拌机搅成肉馅，放入葱、胡萝卜丁、大葱、盐、鸡精、姜粉、十三香、料酒、生抽、老抽、清水，顺着一个方向搅拌上劲，再加上提前12个小时泡好的糯米，搅拌均匀
2.肠衣冷水泡一个小时，一头打结，再用神器塞馅儿，九分满，用牙签扎小孔，水开后小火蒸30分钟，关火再焖10分钟
3.自然凉透，切片
2020年4月23日 补血养颜汤
1.一小把百合干，加温水清洗干净，浸泡一个小时
2.十几颗大枣放入碗中，倒入清水，加一勺面粉，彻底清洗，再用清水淘洗两遍
3.红枣去核，铁棍山药去皮，清洗干净切小段
4.一小把枸杞，两块红糖
5.山药、红枣、百合，放入锅中加清水，煮开后撇去浮沫，盖盖子，小火煲20分钟，再加入枸杞和红糖，再煲5分钟
2020年4月25日 红枣牛奶粥
1.糯米、黑米、红豆，洗净后浸泡4小时，小火焖煮40分钟
2.加冰糖、牛奶，搅拌均匀
2020年4月28日 番茄豆腐肉丸子
1.番茄切丁，胡萝卜擦丝切碎，香菇切丁
2.胡萝卜、香菇、葱花放进大碗，加点肉末，再加入压碎的老豆腐，放食盐、蚝油、料酒、十三香，打入一个鸡蛋，用手抓匀，再放入淀粉抓匀
3.锅中油热放葱花炒香，加入番茄丁翻炒，加食盐出汁，再加水煮开，馅料团成丸子下入锅中，用铲子推动，防止粘连
4.大火煮10分钟，加鸡精和生抽调味，一分钟后，关火出锅
我的尝试：2020年4月28日 番茄豆腐肉丸汤_哔哩哔哩_bilibili
2020年4月28日 破壁机食谱
周一：玫瑰黄豆薏米
周二：银耳黄豆绿豆
周三：红枣、红糖、枸杞、红豆、花生
周四：南瓜核桃花生大米
周五：胡萝卜大米小米
周末：红豆、黄豆、薏米、黑豆、绿豆
2020年4月28日 香蕉山药饼
1.山药去皮切块上锅蒸熟
2.加白糖、牛奶、香蕉，捣成泥
3.加糯米粉揉成面团，取小剂子团成球在芝麻里打个滚，压成饼
4.下锅煎至两面金黄
我的尝试：2020年4月28日 香蕉山药饼_哔哩哔哩_bilibili
2020年5月2日 红枣银耳汤
泡发的银耳、莲子、红枣，加水煮四十分钟，最后加上枸杞
2020年5月2日 莲子糯米粥
莲子去芯，花生去皮，红枣去核，红豆、糯米泡发，大火煮开，小火慢熬30分钟，最后加入一块老红糖，融化出锅
2020年5月2日萝卜汤
白萝卜去皮切丝，少油煎个蛋，放入萝卜丝，加开水，用盐调味，大火煮开，撒上葱花
2020年5月2日 养肤茶
1.橙子+雪梨+温开水
2.苹果+柠檬+蜂蜜+温开水
2020年5月4日 筒骨大豆海带汤
1.大筒骨加葱姜料酒，焯水捞出，放电饭锅，加入提前泡好的大豆，加姜片，加山泉水，盖上盖子炖一个半小时
2.加入泡好的海带，加点盐调味，再炖煮半小时，撒上葱花出锅
2020年5月5日 生姜
1.姜片煮开，加入冰糖，小火煮20分钟
2.糯米300g，生姜50g切丝，直接干炒，炒至糯米发黄，餐后开水冲一杯
2020年5月6日 干锅花菜
1.青梗有机花菜，切成小朵，放入盆中
2.青、红椒切成圈，生姜切片，拍蒜，猪肉切片，半个洋葱切成丝
5.油温五成下花菜，滑油30秒，至花菜变软，倒出控油
6.油热炒洋葱出香味，盛出放入锅仔
7.油锅下肉片，炒熟出油后下生姜蒜子，出香，下豆瓣酱，炒出红油，加适量蚝油炒香，下入青红椒、花菜，翻炒，再加适量鸡精，少许白糖提鲜，加蒸鱼豉油，加适量水，大火炒30秒
8.出锅前淋适量香油，翻炒均匀，铺在洋葱上
2020年5月6日 肉末鸡蛋豆腐
1.老豆腐切成小方块，装盘备用
2.空碗里打入三颗鸡蛋，加食盐，打散，加1.5倍清水，搅拌均匀
3.鸡蛋液倒入豆腐块，弄平，淹没，铺上保鲜膜，上锅蒸10分钟
4.香菇切丁备用，瘦肉切成肉末备用
5.起锅热油，放肉末，炒至变色，加香菇丁，翻炒均匀，加一勺食盐、两勺生抽，翻拌均匀
6.加水，大火煮开，淀粉勾芡，粘稠状
7.料汁盖在豆腐上，最后撒上葱花
2020年5月9日 奶白豆腐汤
两个鸡蛋煎熟，放葱花炒出香味，加开水煮，放豆腐煮三分钟，再放生菜，加食盐、葱花，出锅
2020年5月9日 瘦肉汤
1.瘦肉、香菇切成末，加盐、胡椒粉、淀粉，抓匀，放入炖锅
2.加三片生姜，加水，打入一个鸡蛋，炖一个半小时，出锅撒上葱花
2020年5月9日猪肚汤
1.猪肚加盐、面粉、白醋，抓洗干净，再用清水反复搓洗
2.凉水下锅，加料酒，煮5分钟，捞出切条
3.倒入砂锅，放姜片，加红枣、枸杞、百合、胡椒粒、山药、莲子，再倒入凉水没过猪肚，煮一个小时，最后放盐调味，出锅撒上葱花
2020年5月11日 排骨汤
1.排骨加葱姜料酒，焯水
2.玉米、胡萝卜、排骨、大枣、姜片，加热水没过食材，加盖炖40分钟
3.开锅放山药、盐、鸡精，再炖十分钟，出锅撒葱花
2020年5月30日 清炖牛肉
1.牛腩冷水下锅，加葱姜料酒，焯水
2.捞出后放入砂锅，倒水没过牛腩，加姜片，小火慢炖40分钟
3.加白萝卜，萝卜煮至透明，加入盐、味精、白胡椒，最后撒上一点香菜
2020年5月30日 煮龙虾
1.龙虾用清水喂养一天吐沙
2.水开放入龙虾，30秒捞出
3.剪掉龙虾脚，龙虾钳子，剪掉头部，取出内脏（剪一半向外拉），尾部抽虾肠，剪开虾背
4.起锅烧油，八成油温放入沥干的龙虾，中火油炸一分钟，捞出备用
5.再次起锅烧油，三成油温下花椒、干辣椒、火锅底料，开小火保持六成油温，再加入豆瓣酱，一勺姜末、一勺蒜末，一起炒香，再加入青红泡脚，继续翻炒，再加入白糖、胡椒粉、蚝油、十三香
6.放入龙虾，大火翻炒一分钟，加入开水、料酒、啤酒两瓶，然后中火焖煮10分钟，再放入鸡精、味精、生抽、醋，搅拌均匀，关火后再焖10分钟入味
（妈妈真的是把我所有爱吃的东西都收藏了……）
2020年6月5日 香菇滑鸡
1.姜丝、葱白、盐、糖、蚝油、生抽、老抽、淀粉、花生油，放入鸡块抓拌均匀
2.再加入香菇、红枣，大火蒸15分钟
2020年6月26日 排骨玉米汤
1.排骨冷水下锅，焯水去沫
2.排骨下砂锅，加开水，加葱姜花椒大料，炖二十分钟，再放入玉米、胡萝卜、红枣、枸杞，小火再炖40分钟
3.出锅前再放盐和胡椒粉，撒上葱花
2020年7月4日 高钙汤
1.紫菜腐竹汤
2.虾皮豆腐汤
3.豆腐炖鱼汤
4.冬瓜猪肝汤
5.丝瓜鸡蛋汤
6.西红柿鸡蛋疙瘩汤
2020年7月9日 蛏子炒鸡蛋
1.沸水里下蛏子，煮一分钟捞出，取蛏肉，去黑线，洗净
2.碗里打五枚鸡蛋，放入蛏子肉、葱花、胡萝卜丝、盐、鸡粉、黑胡椒粉，搅拌均匀
3.油热下蛋液，炒至蛋液凝固就可以装盘了
2020年7月17日 排骨玉米胡萝卜汤
1.排骨葱姜料酒焯水
2.玉米、胡萝卜、排骨、姜片、红枣，大火煮开，小火煮40分钟
3.加入山药，再煮20分钟，加盐、枸杞、葱花，出锅
我的尝试：2020年7月17日 排骨玉米胡萝卜汤_哔哩哔哩_bilibili
2020年12月8日 羊肉
1.羊肉焯水
2.少许油，将羊肉炒香，倒点白酒去骚味
3.火锅底料、豆瓣酱、花椒、陈皮、八角、桂皮、香叶、干辣椒、生姜，下锅爆香，加水，倒入炒好的羊肉，鸡精、味精、盐加入，倒入锅中压一个半小时
4.加胡萝卜，再压15分钟，出盘。可以加鱼丸子肉糕香菜韭菜之类。
2021年1月16日 三花一草茶
玫瑰花6g，蚕豆花3g，鱼腥草6g，厚朴花3g，洗净沥干，开水焖泡10分钟，早晚饮用，改善肺结节
（我之前体检出肺部微结节，很微小，大部分都有，不是啥问题，可把我妈给吓坏了……）
然后！
我研究了一个原创菜谱！番茄苦菊瘦肉汤！巨好喝！【原创菜式】番茄苦菊瘦肉汤_哔哩哔哩_bilibili
然后炖了一次经典的番茄牛腩，太好吃了……番茄的酸汁我螺旋打call……【原创菜式】番茄炖牛腩+（改良版）鲜蔬芙蓉汤_哔哩哔哩_bilibili
菜谱还有好多都没做。以后有了自己的小窝，有自己的小厨房，一定都来尝试慢慢做。
抖音、K歌，专门开了号关注了我妈妈，隔三岔五打开app，翻一翻。
一九年的时候给妈妈下载的抖音，现在手机里还有她在客厅跟着抖音学广场舞十六步二十步的视频。仿佛在昨天。
Day 8
2021年7月28日
整理了一下妈妈留下的小物件。
再就是我头像的这张图，也是妈妈很喜欢的一件旗袍。已经烧给妈妈了。
大概是2018年下半年，换了新工作，工资更高了，带妈妈去逛街买衣服，路过周大生的时候，妈妈一边路过一边还在瞄，我就赶紧把她拉住，走，进去看看！然后选中了一个金镯子。
我妈这辈子没戴过珠宝首饰，唯独自己给自己买过一对银耳环，我一问，才五十块钱……就好可怜。
这个金镯子我感觉我妈喜欢，就坚持买下来，跟我妈极限拉扯了好几个来回，她想要但是舍不得，小一万，有点贵，我看着她那种心里喜欢但又舍不得的样子就觉得好心疼好心疼，我就劝，一个月的工资而已，我工作一个月就赚回来啦，买！买买买！
项链是很小的钻石配铂金，不记得是哪一年买的了，珍珠的那个也不记得啥时候买的了。应该都是之后配的。
我不爱戴这些东西，妈妈走了之后，就只能放在盒子里柜子里，不见天日。有点寂寞。
就是想留一些东西带在身边，之前还想过买个小玻璃瓶，偷藏一点骨灰，悄悄带在身上……
不过金石的年限也很久，把妈妈的小首饰带在身上也就够了。
Day 9
2021年7月29日
23号给妈妈扫完墓，我不想留在没有妈妈的家里，就回了工作的住处。
掏钥匙开门，随手把玄关的灯摁开，换拖鞋，然后走到沙发那边放下包包，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给妈妈发短信报平安，说一声“妈我到了，放心哈”。
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的那个瞬间，才意识过来早上刚给妈妈扫了墓。
就那一下子，我。。。
今天拎着午饭爬楼梯的时候，才六七层就累得慌，想着这样子不行，要恢复锻炼，Keep都停在7月9号那一天，那是我平平常常周末回家陪妈妈并且以为还会有很多个寻常周末可以回家陪妈妈的一天。
打开APP，开始锻炼，然后突如其来地，泪流满面，完全失控。
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可以描述。
我想起萧景琰对林殊说，我会如你所愿坚守本心，开创清平盛世，但是我仍然希望那个时候有你在我身边。
我太知道妈妈希望我做什么不做什么，我太知道她想要我活成什么样，没问题，我可以，但是你回来好不好？
回不来了。时光它永不回头。
今年的元旦，去了一趟敦煌。
可能是妈妈看我一直在家守着她，心有不安，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想出去走走，力有不逮，总之好说歹说把我给打发出门了。
那天早上，她一直把我送到机场专线，站在那儿，候着，亲眼看着大巴开出去才放心。
她候着我的车，我就在车上看她。等车开出去，我就哗啦啦地开始哭。
我妈回头看我，然后对着我笑。
我真喜欢她笑，发了个朋友圈，然后妈妈看到我发的照片，说她那天衣服没穿好，也没仔细收拾，形象太差了，不美，那么丑的照片你怎么都往外发？
那时候是半年前，药物还在起作用，头上戴的是假发，精神头还是喜人的。被病痛折磨了一年多，从未屈服，亲爱的云仙女士，你在我心中永远最美。
在敦煌每天都有写游记，在月牙泉还给妈妈视频了。
说起来想笑，我妈妈在家就是随便套个袄子，戴着头巾（那个时候因为化疗没有头发了），那天给她视频，她第一时间就接起来了，但是镜头里没人。
我就一直问，妈你人呢，妈你人呢，妈你干什么去了，我妈就一直说来了来了，马上就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等了大概三十秒吧，就见我妈出现在镜头里，换上了漂亮的大衣，戴上了漂亮的假发，收拾好自己，收拾好表情，跟我通视频。
我后来意识到，我妈知道我是跟朋友一起，所以准备好和我的朋友打招呼，所以要仔细收拾好形象，十分讲究礼节。
可惜遇到我这个憨憨……我是挂了视频之后才意识过来，应该把在远处拍照的雪雪子喊过来，和我妈说两句话，打个招呼，才不辜负我妈的一番收拾。
我真傻，真的。
妈妈的日记也提到了做豆丝这件事。
从7月9日那个周末回家，到现在已经二十天了。
过去的哪一个二十天都没有这一个这样翻天覆地。
兴许是最近时时想着你的缘故，昨晚又梦见你了，梦见你说床板好硬睡着不舒服，还说芝麻球什么的不好吃。
之前确实买过一罐黑芝麻球，金色的锡纸包着，大力金刚丸一样好大一颗芝麻球，确实不太好吃……放在桌子上到现在没吃完，当时主要是想着我妈老掉头发……买黑芝麻球长头发……
床板硬肯定是硬的，毕竟石头盒子很硬，安置盒子的地方也很硬，再封一块石头板子，再竖一块石头碑，哪个都硬！
但是，你已经自由啦！你的临时居所已经管不住你啦，你去云上面睡觉吧！自由自在的。
从前你在的时候，说的话我一贯不听，现在你不在了，那些话争先恐后蹦出来在我耳边绕啊绕，走路的时候不要看手机，吃饭的时候不要看手机，刚吃完饭不能马上睡觉，走路要抬头挺胸不许驼背，过马路不许抢红灯，在空调房里要穿长袖长裤最好把袜子也穿上，不许蹲在地上蹲很久，上厕所不许蹲超过三分钟，不许吃冰的吃凉的吃辣的，烧烤这种东西给我少吃，多喝点豆腐脑不准喝奶茶，多吃点蔬菜水果少吃点肉……
我真想你呀。
Day 10
2021年7月30日
昨晚梦见妈妈了，梦里哭着哭着把自己哭醒了，但是又昏昏沉沉的不想起身，所以最后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好像是梦见妈妈坐在床边，她最后的十几天里因为不能躺，所以总是坐在床上，双腿要么平在床上，要么垂下床沿，两条胳膊撑着，体力不济的时候你看见她两条胳膊直抖，完全撑不住，你想过去把她搂着让她靠着她也不乐意，因为怕累到你。
我梦见她那样坐着，说，我要走了，走都走了，不回来了，不要哭，不要想我，走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具体说什么不记得了，大概是这个意思。
是一个“走都走了还XX干什么”的句式，把我哭的不行。
妈妈到七月下旬的时候，意识在清醒和混沌间随机切换。
清醒的时候，求生欲顽强，因为躺下去睡呼吸不够，手指头容易发紫，她在床上坐着打瞌睡的时候会突然把手伸过来问我，说话都说不清晰了，问，我的手指有没有…有没有变化？
发绀发紫她都忘记怎么说了，磕磕绊绊地问了一句有没有变化。我当时心里一痛，连忙抓住她的手，说，没有变化，一切都正常，好得很，妈妈你放心。
因为之前叮嘱过她，妈妈你不能躺着睡，躺着睡睡久了手指头就紫了，她当时闭着眼睛，但是话都听到了，所以撑在床上坐着撑不住了也不愿意躺下去。
我不忍心，说，没关系妈妈，你躺着睡十分钟，我盯着你，情况不对我就马上把你喊醒。
这样哄了好几次，她才敢勉强侧躺一会儿会儿。
最后被折磨得没办法了，她也曾自暴自弃般大咧咧往床上一躺，嘴里嘟囔着“什么也不怕了！”
结果躺下去没一分钟又马上爬起来。因为躺着无法呼吸…憋不过气，躺不住。
混沌的时候，脑子稀里糊涂的，净说胡话。
要么就是半天不吭声，拿大眼睛望着你，然后突然就说，走，我要走了，然后毫无征兆的，整个人从床上作势要蹿下来然后往外走。
她其实一直都没什么体力没什么力气了，都只能坐着或者靠着，行走都很困难，但是她偶尔几次这样说要走然后就不管不顾往外走的时候，你一下子摁都摁不住，完全不知道她哪里爆发出的力量。要劝半天，等她这阵儿迷糊过去了，她才又乖乖坐着。
有时候会突然要求关门关窗拉窗帘，嘴上很急切，快！快点呀！然后我们赶紧全都关了全都拉上，然后妈妈背对着已经拉了窗帘的窗户，搂着哥哥的脖子，躲起来，就像在害怕什么东西，然后突然说，我要打伞。
我们一头雾水，打什么伞？哥哥问，是热吗？妈妈乖乖点头，嗯，热。这一阵迷糊没一会儿也过去了。
后来去陵园安置骨灰盒的时候，盒子抱出来，陵园的人马上撑了好大一把大黑伞，全程遮着骨灰盒，挡太阳，我那个时候突然想起妈妈说要撑伞。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黑白无常勾魂使呢？人在临死之前魂魄是不是真的在游离呢？如果肉体消亡之后真的有另一处地方安置灵魂，那妈妈的灵魂到底安置得好不好？过得开心不开心？
妈妈后来不认识人了，盯着你看不说话，我就逗她，还认得我是谁吗？妈妈就抿着嘴摇头。我惊讶，真的不认识我了？妈妈就点头。
逻辑清晰，就是不认识……
你问她，她不认识你，但是你喂她喝水、吃饭、吃水果，尤其是喂她吃药的时候，别人都不行，必须是我来喂才行。或者我在旁边看着，告诉她这是什么药，吃了止痛还是止咳，要吃点东西，不然没力气，要这样在身边陪着她给她说，她就会乖乖地吃。那个时候我总是心痛又可怜的。
我曾经对妈妈说，妈妈，下辈子你做姑娘，我当妈，换我来爱你。她那几天其实一直迷迷糊糊在昏睡，听到这句话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没力气回答我，就把脸颊蹭了蹭我的脸颊，用这种方式在回应我，在安抚我。
妈妈11和12号昏睡得比较多，但是因为之前一直说难受说痛，这两天能睡了，我心里还很高兴。是到12号晚上，我意识到不对劲，睡太沉了，再一看，她双手手指头已经发紫到第二个指关节了。
医生抢救了半天，先是给氧气，然后上呼吸面罩，最后给她肺里插好粗的管子，上了呼吸机。
插管子的时候医生不让我们看，但是我们听那个动静就能想到有多痛苦。
一直到十三号凌晨两点多的样子，最后医生说，尽力了，人醒不过来。现在要么你们进ICU，我们也不保证能醒，要么你们就赶紧回家准备后事，最后一口气还能在家咽下去。
我们决定带妈妈回家。她很早就说过，最后的日子不要在医院插管子。
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紫色的闪电在天幕闪烁，瀑布一样的雨往下泼，凌晨两三点我们载着妈妈回家，车就像开在汪洋大海上。
就像是老天爷生气了，要妈妈赶紧回到天上去，人间尘缘已断，快点回到天上来。
第二天，妈妈娘家人来了，她奇迹般地醒了。
13号一整天精神头看着都还行，好好地和亲人道了别，然后到了晚上又开始昏昏沉沉的。
接下来一直也是半睡半醒，或者时而睡时而醒的状态。
那时候妈妈虽然自己没法说话，但是我们和她讲话她都能听见。
我有一次搂着她，问她自己记不记得那天去抢救，她摇头，完全不记得了，没印象了。
我说，那天好吓人，医生都说没救了，我在急诊抢救室，站都站不住，两个腿都是软的，坐在椅子上就知道哭。
我说，那个时候我心里好空啊。
妈妈听到这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她在安慰我。
接下来的几天，妈妈虽然吃得很少，但是还愿意吃东西，红糖稀饭、瘦肉丝，都能吃，水果钟爱红提和猕猴桃，红提剥了皮，去掉籽，再把果肉剖开两半，一半一半地喂她，她能吃四五个，大个儿的佳沛奇异果，黄色的果肉，对半剖开，再用勺子喂她，一次也能吃一整个。
妈妈想吃饺子想吃面条，饺子吃了两个半，面条吃了十几口的样子，几口嫩青菜，几根肉丝，几筷子面条，还喝了几口面汤。
19号，午饭，餐桌上是豌豆豆腐炒虾仁，清炒生菜，还有一盘清炖排骨。
排骨上的肉撕下来，碎碎的，喂给妈妈，她能吃。
生菜她最爱，一切带叶子的青菜她都爱吃。
虾仁是盒马鲜生的大虾子，她不爱吃，豆腐和豌豆都可以吃。
然后还吃了一点米饭。
后面是最痛苦的几天。因为完全完全不能睡了。
我一个健康人三天不睡都要崩溃，更何况是我妈妈。
她只能短暂地靠一靠，眯一眯，打个盹儿。
到最后她自己真的也自暴自弃了，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大喊一声，我现在什么也不怕了，要死就死，来吧！
但是最后还是憋不过气，自己挣扎着起来了。
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难的是，妈妈开始痛了。
前几天昏昏沉沉还不知道痛，现在忽然痛的不行啊简直，痛到没有任何心思想别的，吃也不想吃了。
只能吃止痛药，20号早上十点左右，缓释片起效了，她终于不疼了，在轮椅上睡着了。
期间她有个好朋友来看她，可惜她一直昏睡，到最后这个朋友也没和妈妈说上一句话。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妈妈像小朋友一样嘟囔着醒过来，说，睡得好舒服啊。脸上带着笑。那时候就好像我心里很深的一道伤口被妈妈轻柔地抚摸了一下。
怕她不吃药又疼，又给她喂了一次奥施康定，然后从20号晚上一直睡到21号上午，还是不醒。
大概在早上十点半之后，我当时给妈妈撑着脑袋，让她靠着床头柜睡觉，然后又是突如其来的直觉，我盯着妈妈的脸看了一会儿，发现妈妈脸色开始发青。
我看见一行泪从她右眼落下来。我当时心被戳了个稀巴烂。
妈妈鼻子没有气息了，我爸马上就出去叫人了，不出三分钟，呼啦啦所有人都来了，速度快到我不敢相信。
我就像置身在一场盛大的荒诞戏剧，所有人早已各就各位，只等一声令下就粉墨登场。
我没有机会抱着妈妈再说说话，没有机会再拉拉她的手，二奶奶风卷残云就进来了，带着人，开始铺草席、挂蚊帐，用床单把我妈妈一卷，几个人抬着我妈妈就扔到了堂屋的草席上，并且全程不要我和哥哥插手，赶我们走，说孩子不要上手。
我心里一股气郁结着，腾腾地，我扭头跟我哥一起去陵园，给我妈妈选墓地。
选好了墓地回来，妈妈已经被封进了冰棺。浑身裹着寿衣，脸上盖着黄纸。
我刻意不去看，不去想，麻木地走完流程。
当天晚上，一群壮汉赤膊在妈妈曾经的房间打麻将，打到大半夜，然后第二天和第三天，白天是各种仪式，晚上是打麻将喝酒聊天，等他们全走了，我再下来守灵，给妈妈香炉里续上香。
这几天我很麻木，吃饭，睡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前面十几天不敢睡，睡不着，这两天一有时间我就倒在床上睡。
23号，妈妈遗体火化，最后在殡仪馆有个绕着遗体告别的仪式，那时候一阵风吹过来，掀开了妈妈脸上的黄纸，在那个空隙里，我看到了妈妈的脸，还是和生前一样，仿佛只是短暂地睡着了，左边的眼睛微微张开，并没有完全闭上。
我当时眼泪流个不停，这是我和妈妈的最后一面，最后一眼。
妈妈骨灰盒安葬后，我马上就走了。
家，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有妈妈在的地方，没有妈妈，那我从今往后在哪里都一样了。
我一开始真的是好恨啊，不知道恨谁，不知道恨什么。
骨灰安葬后，我拿着妈妈的遗像回家，回家后，有个道士还是法师，就是这两天一直敲敲打打搞仪式的人，我那两天一直想，我妈爱清静，你们这样吵闹，我妈如果真的知道，她会被你们吵得脑阔疼……
然后这个法师就把遗像放好，让我对家神鞠躬，向家神告罪，嘴里咕咕哝哝的，后来我听见了两句，说是遗体侵扰了家宅安宁，请家神原谅，向家神告罪，我：？？？？？？？？？
我当时心里就是一串%￥#**（&……%%￥#@，侵扰你妈的安宁啊！
这是我妈，这是我妈的家，就算有家神，他合该保佑我妈，您有事吗？
我就在他让我鞠躬的时候在心里疯狂辱骂神明。
我妈没有任何错，我妈没有做错任何事，这辈子俯仰无愧于天地，没有任何人能让她告罪，神明也不行。
如果真的举头有神明，这世间洁白的灵魂都该得到嘉赏，那我妈妈就该去天上做神仙，养养花草喂喂鲤鱼那种的。
我到现在其实还是恨，但不是对外了，我开始恨我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两年中到底做错了多少选择，是不是只要我稍微聪明一些，勇敢一些，坚定一些，就能够给妈妈更好的支持，让妈妈少受一点罪，让妈妈更舒心一点点。
不知道，我就是空茫茫地恨自己，不得解脱，不能释怀。
妈妈最后的时间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如果你能说话，你还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记得之前有一次，妈妈睡久了没吃东西，趁她醒的时候我想给她喂牛奶，稍微补充一点体能，她不肯喝，我就在旁边劝，把吸管递到她嘴边，妈妈撇头撇了几次最后急了，急哭了，说，我不愿意喝这个东西……
我当时心里疼得不行，赶紧扔了杯子把她抱住，我说好好好，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逼你喝牛奶，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再也不逼你了，妈妈对不起。
可是妈妈后来很少再有力气告诉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了。
我就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飘在天上，不知道线在哪里，就像一艘没有桨的小舟漂在海上，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四周一片漆黑，没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妈妈，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你能不能托梦告诉我，你到底怪不怪我？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Day 11
2021年7月31日
往常周末都是回家陪妈妈，偶尔加班或者有事不回去，要么在公司，要么在外面跑。
上个周末和这个周末，都不回家，不外出。
上个周末整理妈妈的物件，整理妈妈的照片，研究妈妈的菜谱。
这个周末对于做菜已经不太费劲了，所以闲下来的瞬间就是无限的空茫。
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手上空落落的，心里空落落的。
最后不知怎么看起琅琊榜。
梅长苏改头换面碎骨拔毒，心上背负血海深仇，身上背负火寒奇毒，真的真的非常惨非常惨非常惨…可是，他想办的每一件事，最后都办成了。
他是值得的。
我对我妈之不能释怀，就在于，她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真的非常惨非常惨非常惨，然后正准备苦尽甘来享受新生活的时候，生病了，人没了。
这就无异于，梅长苏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一番筹谋正准备第二天让长公主去御前投状为赤焰军翻案，结果他自己在前一天晚上一觉睡过去再也没醒来。
你就说能不能行？甘不甘心？接受不接受？
我不能行，我不甘心，我不接受。
伊凡伊里奇之死里有个比喻，你一直以为这列火车是带着你回家，最后才突然发现这列车是开往悬崖，等你发现的时候连跳车的机会都没有了。甚至还不如从头到尾一无所觉。
我曾经一度幻想，如果我可以重生，去做那些想要帮妈妈做而未能做的事，或者我妈妈可以重新来过，去做自己想要做而未能做的事，她将会有一个怎样美好的新生。
可阿玥说得对，真实的人生从来都不是爽文，不会让你圆满，不会让你痛快，更不会让你从头来过。
Day 12
2021年8月1日
Day 13
2021年8月2日
昨天又梦见妈妈了。
梦见妈妈坐在床边泡脚，昏昏沉沉睡着了，结果盆子里水已经凉了，我很晚才发现，赶紧过去把妈妈的脚拿起来，冰凉凉的，赶紧拿热毛巾给她敷，给她揉。
这种低级错误我肯定是不会犯的，给妈妈泡脚我全程都会在旁边。
不过妈妈最后的时间里确实双腿冰凉，因为老是坐着，很少活动，给她盖毯子她嫌热，老是踢开，不盖腿上和脚上在空调房里就是凉凉的。
而且妈妈后期腿脚水肿，活动太少了，所以要隔一阵子就给她按摩一下，活动一下气血。
反正梦里总是各种亏欠。到如今心里可能还是在悔，悔自己能做的太少，而这少少的能做的也许到最后也还是做得并不合格并不好。
Day 14
2021年8月3日
早上六七点钟起床，关空调，洗漱收拾好，出门锁好门，把垃圾带下楼。
扔了垃圾一边往小区门口走，一边思考自己的门是不是锁好了，煤气是不是关好了，有没有没切断的电源之类。
乘坐公共交通，路上一般是看kindle，下车后买好早饭到办公室差不多在七八点。
先把空调打开，然后接一壶水烧上，手机拿出来打卡，免洗消毒液摁一下，然后坐下来吃早饭。
边吃早饭边看kindle，差不多到八点四五十分，可以准备上班了。
上午的工作结束，十二点买好饭，同样是边吃饭边看kindle，吃完饭稍微站个一二十分钟，就要铺床睡午觉。
下午的工作结束，要么在楼下吃快餐，要么自己回来再做点东西吃。
晚上有干劲的时候就健身，没干劲就抱着kindle看，到晚上九十点钟。
洗漱完毕，又可以睡觉了。
周而复始，一天又一天。
所谓生活的正轨大抵如此吧。
最近义晴似乎又来势汹汹，办公楼和小区开始出示健康码了，公共交通也开始有点戒备的样子。
从2019年年末到现在，当初世界末日的恐慌到如今多少都有些习以为常。
除了人来人往都戴着口罩，仿佛与义晴之前也没有什么不同。
人类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不管什么事情，最后一定都会习惯的，都会适应的。
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东西，不管多么惨痛，一旦适应了，就会很快被忘记。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今天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也许我这样周而复始地过下去，我也很快会把我妈妈忘记？
乡下的房子，如果以后我爸再婚，就没有我妈的位置了。
县城的房子，如果以后我哥结婚，也不会再有我妈的归所。
我就只能带着我妈的那一只行李箱，我住在哪里，就把它带到哪里去。
这个时候，我就真的很想给自己买个房子了。
有个恒定的居所，放置一些想要永久珍藏的回忆。只要我有钥匙，推开门，它就永远都在。
昨天又梦见妈妈了，我们一家四个人的日常，不记得是做什么事情，反正四个人都在。
我最后也会习惯也会适应然后把她忘记？
不，不会的，我绝不会，我绝不会把她忘记。
Day 15
2021年8月4日
昨天梦见妈妈好好的，没灾没病，我们一起的日常，貌似是什么宴会，家里好多人来来往往。然后凌晨四点多醒了一次，忘得差不多。
后来又梦见妈妈生病，阿玥和我隔着太平洋，回来看我，我就问她，有没有认识的神医之类的，我们再去找一找问一问，看看能不能有办法。
然后我看到天上翻滚着浓厚的漂亮的云，从我家门口飘过去，我记得很清楚是在1号屋，从2012年搬到2号屋之后，真的很多年很多年再没有回去过，但是梦里清清楚楚是在1号屋，天上的云翻滚飘荡，从我们前面院子里飘到隔壁空地上去，我拿出手机赶紧拍下来。
之前看突如其来的假期，刘念抱着一个小小的瓷器骨灰罐子，我就在想，人的骨灰只有那么小小一罐子嘛？是因为他们那边烧得比较精细的缘故？
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整理妈妈的微信，看到他们姊妹兄弟妯娌之间还是有各种争端纠纷，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和和美美毫无间隙。
我记得妈妈有一天忽然说想回家，我问她回哪个家，她说回姥姥家。但是没过一会儿她自己又说，我回去也不一定有我待的地方。
这边她待烦了，不想待了，想走，那边呢，想回去，但是又深知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所以她最后说自己想去公墓，这个公墓处在一个平和的中间位置，回姥姥家的国道打陵园边路过。回头望是这边，往前望是那边。可以前瞻，可以后顾。
妈妈在糊涂的时候，会突然说，走，我要走了，快走。
爸爸接话说，你要走去哪里，都不要你，你还能去哪里。
这个家里，其实并不止我一个人能够明白妈妈的处境。朝夕相对三十年，我爸懂我妈的程度大概不比我少。
只是应对方式不同罢，我懂她的苦，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却还是有很多事情做不到。我爸能够懂她，很多事情他也可以做到，但是选择不去懂，不去花心思，毕竟，有这个功夫他又可以多打几天牌，多舒服几天。
想方设法让别人舒服，和，简简单单就能让自己舒服，他会选后者也不奇怪吧。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爱还浓厚的时候自然可以事事有回应，时时有关照，可十年二十年过去，三十年过去，大概就会变得很艰难吧，看多了，听多了，慢慢就会变得不听不看。
他们总说大人的感情你不要插手，父母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是固定的，是他们自己默许的自己纵容的，你管不到父母头上去。
话是没错，那既然我问责不到别人头上去，我就只能永远地问责自己。
永远有不足之处，永远有做得不好的，每次想起来，就责怪自己。
当初和妈妈争执过许多次，就为了结婚生子的事。现在想想，有什么好争的，点头就行了，对对对，是是是，好好好，多说几句好听的话，顺从一点，根本没人强买强卖绑你去结婚，口头上让她宽宽心又能如何？放下高高在上的价值观，多带几个人回家给她看看，找点事情给她消遣，不好吗？就是不懂，就是着急，就是要争个对错。让两代人的婚恋观激烈碰撞，有什么意义呢？是非对错，很多时候真的没有任何意义。让她多笑一点，多开心一点，这远比谁对谁错重要得多。
可惜我懂得太迟。
Day 16
2021年8月5日
昨晚梦见妈妈在屋子里睡觉，我哥在屋外头手机外放音乐，好大的声音，把妈妈吵醒了，然后姨又在屋子里头好大声音接电话，把妈妈吵醒了，最后我就把人全轰走了…
后面还有长长的梦境，但是不记得了。好可惜。
Day 17
2021年8月6日
中午突然收到消息，说我租住的小区附近已经封锁了，我就赶紧收拾东西搬回家了。
搬回来，客厅里简直跟逃荒一样，之前从2号屋收拾来的东西，都没有规整，就那样放着在。
多半是棉絮被褥，整整八床，都是十斤的大被子，这些棉花都是妈妈以前从地里辛苦搜罗来的。
一朵棉花能有多重？需要多少朵棉花能打成一床被褥？
算不出来。
所以，这些都是妈妈的血汗成果，必须好好保管。
等冬天到了，太阳晒一晒，套上簇新的纯棉被套（这些成套成套的床上四件套也都是妈妈用最好的棉布做的，多是碎花，很素静），盖在身上又轻又暖，像云一样。
桌上有妈妈之前买的茶盏。
有妈妈的苦荞茶。
有妈妈自己摘自己炒纯手工做的金银花茶。
妈妈的爱就这样无声地延续着。
房间里都是妈妈的痕迹。
下午把妈妈的房间收拾整理，还没来得及打扫客厅和卫生间，还有厨房，这几个简直是重灾区。
中午回来的时候，餐桌上整个都糊了一层油渍，简直没有地方放碗…
我哥到底是怎么过的？令人惊奇。
我爸是整个屋子脏乱成猪圈也可以岿然不动如山。
我哥的进步可能在于只要自己的房间是干净的外面再脏也不care。好歹自己的房间是净土…
我妈就是，只要她在，她的视线所及都不可以脏不可以乱。
我记得最后那些天，妈妈突然开始强迫症，要保证床单是整齐的，不可以有褶子。
我兢兢业业地每天把床单牵很多次，再用手掌像熨斗一样把它抹平，就这样，妈妈还要时不时自己上手，把某些局部再扯一扯，牵一牵，一边没力气了一边还要坚持动作，然后一边还念叨着，床单一定要平整，要整洁。
真的是非常非常爱整洁。
我呢，我真是我妈的女儿，一样一样的，一回来就开始收捡，擦桌子，刷杯子，忙得停不下来。
但是我从我妈身上吸取教训，我妈总是以一己之力，必须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都安排好才肯休息，最后活生生把自己累坏了。
我就量力而行，今天只够收拾一个卫生间，那就把卫生间打扫干净就行了，洗脸台擦净，地面刷干净，厕所刷干净，可以了，收工，其他的明天再说。
我慢慢做，慢慢做，总会做完的。
饶是如此，我现在还是腰都快断了…因为卫生间是真的脏…面池全是各种泡泡污渍，地面都是黄斑渍，蹲坑就不消说了，我真是看着都觉得眼睛脏得痛…
不能忍，完全不能忍，必须搞干净…
过日子真的真的真的要找生活观念一致的人。
比如大家都爱干净，今天你打扫一下，明天我打扫一下，那么房间就永远是干净的，哪天你累坏了没劲了，另一个人就打扫好。
如果一个爱干净，一个不爱干净，爱干净的这个就要承包所有的家务，因为，你不做，他没问题，他可以忍，他毫不在意，问题是你自己忍不了啊！！你忍不了你就要做清洁，永远都是你在做…累不累？
做棉絮这件事也是一样，他觉得盖什么不是盖？盖报纸都可以安眠（……犬儒主义？）。你觉得必须盖自己做的棉絮，要香软，要轻暖，要舒适的体验，那完蛋了，他可以忍，他觉得无所谓，所以不动手，你想要舒适想要合意你就要从头到尾自己动手…累不累？
这三十年，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无数遍。我记得在2号屋盖房子的时候，农村人都是自己盖房子，给洗手间铺瓷砖，我妈选的花色，铺到最后发现瓷砖不够，差几块，我爸随手就拿了其他房间的不同花色的瓷砖，咔一下就给盖上去了。
给我妈气得！三下五除二就给刨了，然后铲子一丢，自己骑着电动车就上街，必须买到同花色的瓷砖回来，再继续铺。
你从功能上来说，确实，只要是瓷砖都可以用，没差，但是你从美观来看，好好的地面唯独最后几块不一样，就是特别突兀特别参差啊！！！
如果我爸稍微主观能动性高一点点，或者我妈稍微佛系一点点，日子都可以磨合下去，偏偏两个人都岿然不动，三十年了，一个八风不动，我不care，一个完美主义，呕心沥血，谁也改变不了谁。
按理说两个人应该都累，但是“无欲则刚”的那个人因为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care，到底过得舒服安逸些。
完美主义的这个，困在这个家里，一拖两个半（我多少算能帮上我妈的那半个…），拖了三十年，你说累不累？累不累？累啊！！累死了啊！
我曾经也致力于劝服我妈，不要一百分，凑合凑合八十分也很好啊。不，我妈不仅要一百分，她要一百二十分！
你说这怎么弄？你完全没办法好吧。
虽然辛劳，虽然苦痛，虽然无尽的呕心泣血，但是我妈这辈子都是她自己，没有为任何人改变，每个人说到底都是活在自己的价值观里，每个人都是殉自己的道，值得不值得，再亲密的人也没有资格评说。
我昨晚又梦见妈妈了，梦见她躺在床上说饿了，我就给她做鲜蔬芙蓉汤吃。
你看，每个人的梦都是自己的梦，你想要什么，你期望什么，都是你自己的。兴许妈妈早就到天上自由自在了，早已经脱离苦海了，根本也不想喝你这碗汤，或者比起你在家为她做羹汤，她觉得你去上你的班你去玩你的，她才更没有负担更轻松。
你对她的感情让你控制不住要以己度她，可以，没问题，这很正常，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只要心里有牵挂，就免不了无尽的以己度人，但是，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每个人的人生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可以担心牵挂，你可以魂牵梦绕，但是，让她自己走，让她自己承担，让她是她自己。
对与错，值得不值得，有什么要紧。
Day 18
2021年8月7日
今天，不是，昨天，昨天正中午的时候从外面回来，特别热，所以一回来就把冰箱里的饮料拿出来喝，是一瓶东方树叶。
吃完午饭哥哥买了冰棍，递给我一根，我顺手接过来吃了。
然后下午收拾房间，又把冰箱里的酸梅汤拿出来喝。
最后，洗完澡之后，又把冰箱里的橙子拿出来吃了一个。
作死四连。。。。我一吃冰的就爱闹肚子，不管是多么酷热的夏天，一吃冰的就完蛋……
今天尽情造作的后果就是在厕所里拉到怀疑人生……
好容易消停了，我发现自己睡不着觉了……
我一开始以为自己是热，就在凉爽的空调房里吹，过了个把小时，还是毫无睡意！
然后我又以为自己是搬家跑来跑去累到了，有时候我累狠了也容易睡不着。
直到我突然想起来我喝的那瓶饮料，东方树叶，东方树叶它是不是有茶叶啊？！！
我真的是……
每次喝茶都是这个后果，我已经尽力避免了，只有馋得狠的时候才会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喝一点点毛尖，我是真没想到东方树叶它是茶饮料……
我服了真的，这个饮料是真的茶饮料……亲测防伪……人家是真茶……
我现在真的眼睛都睁不开，但就是睡不着，一边萎靡不振一边猴精猴精……
凌晨四点才开始睡，五点半就醒了，应该是梦见妈妈的，但是醒来的时候记不得了，就留下一个朦胧的印象。好可惜啊，要是有个什么梦境拍摄仪就好了，人都已经在现实生活中见不着了，还不让人在梦境里好好见一见吗？神烦。
城里开始封锁小区了，兼之房东要卖房子，而且妈妈的事情了了，也该搬出来了，索性就搬回了家里，3号屋，住在妈妈以前住的房间里。
房间的空调坏了，今天拆掉后，师傅说是2002年的，已经用了19年，真的也该坏了。
去楼下副食店给师傅们买饮料，副食店的老板娘和我妈妈很相熟，楼上楼下的，而且会组织微信群团购买菜，我妈就在群里。
她看见我，就问我，是不是搬回来了，我其实之前并未与她搭过话，她问我这几句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很疼很疼。
她是因为妈妈的情分在问我。
我真怕再多说几句就要哭出来。
我真的很想我妈，所有带着她痕迹的事物都在，唯独她不在。
叫我怎么办呢。
Day 19
2021年8月8日
记得7月13号，姥姥那边来人，大家围着妈妈说话。
问起妈妈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很虚弱，但还是笑笑，也不说什么，只是偏头看我，然后颤巍巍抬起手把我一指，看着我笑。
我没有办法用语言描述那个笑里有多少宠爱多少纵容多少牵挂和多少无奈。
Day 20
2021年8月9日
夜里十一点四十分突然醒了，梦见妈妈咳嗽，浓痰一大滩一大滩往外吐，赶紧找盆子接没找到，就抽了纸巾赶紧擦，纸巾也擦不及就赶紧用手接。
然后梦见幺幺家在我们家二楼不肯走（隐约是在1号屋的时候），我想让他们赶紧搬走，我问了妈妈，妈妈也嫌吵，想让他们搬走。
我想他们搬走是妈妈不在之后，因为他们在妈妈的屋子里吵吵闹闹，但是又隐约妈妈还在，还能问她想不想要他们搬走，梦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我才想着昨天开始已经不梦见妈妈了，今天就又梦见她了。
所以妈妈你也想我一直想着你对不对？
我要是哪天不想你了，你就来提醒提醒我，不要把你忘记。
Day 21
21 Walkman - 哔哩哔哩 (bilibili.com)
Day 22
2021年8月11日 周三
昨天半夜醒了，哥哥睡太晚了，在洗手间洗澡的动静把我吵醒了，其实主要是开灯，客厅的灯一亮，我房门没关严实，灯光像探照灯一样照在我脸上，我就醒了。
拿手机一看，半夜十一点五十八分。
梦见妈妈了，黑灯瞎火也不想打字，就打开手机自带的录音机，迷迷糊糊把梦境口述下来，说到一半就忘了一半……
梦这个玩意儿真是神奇，梦里不知身在梦的时候，一切都那么清晰，那么真实，那么栩栩如生纤毫毕现，一旦你醒了，就像退潮一般迅猛，你拦都拦不住，等潮水退却，干干净净的沙滩什么都不剩下。
悲剧的是，我睡得迷迷糊糊，录音机里居然只录到了一半……有三个梦，然后前面第一个没录到，第三个说着说着睡着了，长达25分钟的录音文件，最后一句是“第三个梦是”……然后一直静默到最后……
唯独录下来的中间的梦，说洪水要来了，坐车去买菜，山崖中间有一根绳子，靠绳子上上下下……
就很没头没尾！亏我早上起来还在心里想，我手机录音了，我不要自己脑子死记了，还放心地让自己的大脑去处理其他信息……
我服了，我是睡傻了简直。
今天来了办公室才想起来昨天是第二十一天，三七，逢七回魂，妈妈这是提醒我要买菜做饭给她吃吗?
中伏到末伏，三七二十一天。
人死之后到底有没有鬼魂啊，有的话会在人间徘徊吗，要怎么沟通呢，想问问妈妈要什么，缺什么，想看妈妈再笑一次。
Day 23
小时候真快活啊，不知人间疾苦，不知人情世故，每天小脑瓜里就想着怎么淘气。
你看见小山猪崽子摔一跤睡在地上喊疼的么？不都是哼唧两天麻溜儿滚起来继续嗨吗？
就有那样自在，就有那样快活。
那个时候的自己，哪里想得到妈妈的辛苦。
多希望时光能回头啊。
Day 24
2021年8月13日
昨天没睡午觉，很困，躺在床上，晚上九点钟就睡着了，结果半夜三点醒了，差不多也睡了六个小时，然后就睡不着了……
梦见妈妈和我们坐在一个车上，要去一个地方，然后我们在车上，正准备关门，爸爸从门里挤进来了，说有事要说。
然后没了……
这几天一直一直下雨，下个没完没了，义晴还是汹汹而来，也是没完没了。
吃完晚饭，不知道怎么回事，情绪突然消沉下来。心里很想妈妈。
可能是下午翻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七月份的照片。
有一些妈妈最后时光的照片，还录了一些妈妈最后时光的小视频。
是妈妈已经不太能躺不太能说话的时候。
当时尚不觉得，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看习惯了，现在乍一看到，那样的憔悴，那样的垂危病重，那副样子是任何人看到了都要赶紧移开视线，不忍再看的。
这些照片和录像，留在我的手机里，舍不得删掉，又舍不得看。
偶尔翻到了，心里都要难过很久很久。
不提了，提起来又是伤感。
有些记忆，有些情绪，把它们先装进盒子里，假装没有了。
迈开步子往前走，等哪天能够承受了，再把盒子挖出来打开。
往前走吧小玉，往前走，莫回头。
Day 25
2021年8月14日
梦见妈妈和我们好好地吃完晚饭，要去散步，我就扶着她一起在1号屋的小巷子里往外走。
那种感觉是岁月宁静的，心里安定，小巷子就像永远走不到头。
Day 26
2021年8月15日
这次手机录音完美发挥了作用，凌晨4点57分35秒，记述的梦境是：
妈妈给我弄了一套房子，我不想要，因为距离上班的地方太远了，懒得跑来跑去，就问有没有人要，然后有人要了，给出去之后我又后悔了，把房子要回来，还给人赔罪……事情解决后，我巡视自己的房子，是上下两层的，然后还是跃层，第一层有个很小很小的玻璃门，算是整栋房子的出入口，然后门把手还坏掉了，把手整个被拧掉了，就剩个小揪揪……
第二个梦境就是一句话，好像是在幼儿园上音乐课，说“跟小妹妹一起领舞，教大家跳舞”……没头没尾，不知所云，无法破译……
妈妈倒是一直在说想让我买一套房子，这个不假，她催我结婚我迟迟没动静，后来就一心想着要帮我买房子。我能明白她的心。
Day 27
2021年8月16日
今天来办公室，听说周末加班的美编妹子抱着人力部的小姐姐大哭一场，说整个人都崩溃了。
周末美编妹子有给我打电话，说及交印文件出问题的事，然后说自己能力不足，应该被开除，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文件都会出问题，说文件太多了自己看不过来，加班加崩溃了。
往常，我都会排解她的情绪，和她一起吐吐槽聊聊天开开玩笑，需要我来公司我就来陪你，不需要我来公司我就精神与你同在。
但是这次，我啥也没说，直接问怎么解决，然后奔着解决问题的思路去的。
这没毛病，但是忽视了她的情感需求。
这个需求，我一向是敏感的，也会及时给予回应。
但是最近我的脑子持续麻木不仁。忽视了她的需求。
不知道怎么描述，我目前处于“漫长的阴天和雨天”的阶段，说话都没劲，遑论欢笑。
静默的，麻木的，迟钝的，缓慢的，周而复始的。
这样的迟钝于我而言是好事，我惟恐自己稍微不迟钝那么一点点就会有很多东西要崩塌。
就先迟钝一段时间吧。
麻木一段时间。
Day 28
2021年8月17日
9:30
昨天好像梦见一种录音存储设备，大概有一指长、二指宽，是个四方圆柱体的感觉，就是，有棱角的圆柱体……总之，是个超便携的设备，然后像钥匙扣一样随手扣在手上，就可以走到哪里听到哪里，边听边跟读，shadowing，而且两个，这个没电了就用那一个，轮换，超便利……
大概是睡前听英文，那个英文是视频的，所以不能摁灭手机屏幕，听到差不多睡着还要保持一丝清醒把手机摁灭……就在梦里生造了一个无敌便利的跟读设备……
说到这个课程，我要强推两套：
一个是B站的【商务英语】Business English （15个场景）
一个是学习强国APP的北外在线72集的情景对话
教科书式发音无敌标准，引起极其强烈的舒适体验，就你听着这样的发音才会觉得，哇哦，这门语言怎么会如此好听，你想要学，想要一样的漂亮发音
B站的那一套，从讲解到情景演绎，发音都非常标准，画风感觉是二十年前，但是发音真好听
北外的这一套，情景演绎的发音明显没有讲解老师的那么标准动听，偏向日常应用的水平，我尤其尤其尤其喜欢这位女讲师，王彤老师的发音，太好听了真的，我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11:20
昨天晚上整理妈妈的微信语音，没办法，不知道咋回事，突然就抽风，哭得稀里哗啦，十一点了也不想睡，就打开语音，听她和朋友的聊天。
5月25号的时候，她和病友说自己不想治疗了，然后说：我一说自己要放弃，女儿（就是我）就哭，但是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不是，讲道理，你说你要放弃治疗，我不可能仰天狂笑吧……
我妈确实不喜欢我哭，唉，我！也！不！想！啊！
我记得我妈刚确诊那会儿，第一个化疗周期，住院，在同济，娜姐和杉杉来看我妈，娜姐就讲笑话，逗我妈笑，我当时就很羡慕，我要是有这个活泼劲，我要是这个性格，我妈心里也会轻松很多吧。
娜姐说，你妈现在就是要心情开阔，所以你不能太压抑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开阔些，你妈妈看着也高兴些。
我没做好，我轻松不起来，开阔不起来。
这两年我精神都很紧张，能做到的只是尽量不在家里哭。
有一回我在麦当劳，点完餐，坐在窗边，一整面墙都是玻璃的那种，我就看着外面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看上去都那么幸福，然后突然就开始泪如雨下。
真的是一边吃一边哭，吃到后来大堂经理就小心翼翼跑来问我，是不是用餐哪里不满意……
现在想想挺好笑的，可能是觉得，我坐在展示柜一样的位置，结果一边吃一边哭，一边吃一边哭，那这食物是得有多难吃……
我们也常常劝我妈心情开阔，那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我平常就是稍微感冒一下鼻子堵了，或者稍微落枕脖子扭了，我都能浑身上下不得劲，浑身上下不舒坦，我就是来个大姨妈，我哪怕身体健康从不痛经，我那几天也左右不得劲，非得感冒好了，落枕好了，大姨妈走了，我整个人才像重新活过来，一身轻松，又可以四仰八叉地睡一觉。
我妈呢？身上那么大一个肉瘤，治疗的时候，无穷无尽的药物副作用，恶心呕吐家常便饭，浑身酸软没有止尽，还有咳嗽的折磨，发烧的折磨，疼痛的折磨，后来没有药物治疗了，肉瘤开始压迫呼吸，真正的是戴着镣铐捆绑着手脚还要憋住呼吸，就是这个程度的活着。
你要她怎么开阔？你来开阔一个我看看？
有时候认识的朋友们会来问，你妈怎么样了？祝你妈早日康复呀！
我每次都很烦，都在心里骂人，康复你妈，癌症是能康复的东西吗？问你妈啊问。
就是有这样烦燥，这样愤怒。
我看白先勇说，如果喜马拉雅山上有仙丹，他都愿意去求。
谁不是呢。
别说喜马拉雅，就是阎罗殿有保命丹，我们也要去求一求啊。
问题是，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没有任何一家医院，可以说，我们有办法，我们能救，这个人能活下来，能留得住。
每个人，每个医院，都是，我们尝试，我们尽力，就在这个无尽的"尝试"中，我妈承受着漫长的无意义的痛苦。
也不能说无意义吧，意义可能只是在于，把痛苦延长，然后在这个延长线上期冀一点奇迹。
我总觉得，我最开始的想法是对的，一半治疗，一半吃喝玩乐。
如果医疗水平到了，就能给你治疗好。
医疗水平眼下就是这样，不可能三年五年就给你癌症攻克了。
那就别治了，我趁着身体还没有完全衰败，我出去走走看看，吃吃逛逛，把我这辈子没做过的事没看过的风景都看一看，体验一下，最后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人不在了，但是爱和回忆还在。
我妈非是不干啊！
一心一意就想着看我和我哥结婚，一定要治疗，要活着，要熬着，要撑到两个孩子成家。
到死了还是困在这个小小的家里，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剩下，什么也没有经历。
是一只死在屏风上的白鸟。
是要我也有孩子之后才能体会到的画地为牢吗？
那这样说的话，孩子，真是可怕的生物啊。剥夺一个女人的青春，还要剥夺一个女人的自由。
为什么不剥夺男人的？
15:30
之前给我妈买了两罐蛋白粉，五月份在北京带了20包，原样带回来，在家这阵子喝了几包，还剩下一罐没开封，以及十几包的另一罐。
有一次我给我妈冲蛋白粉喝，因为蛋白粉水温不能太高，但是我妈水温如果不烫就容易反胃，然后给她喝吐了，我难受了很久。
我强调过很多次，不管是牛奶还是蛋白粉，如果我冲调的温度不合适，你觉得凉了，那你尝一口就不要喝了，我重新给你冲。
我妈每次都点头，好好好，然后，问，这次蛋白粉温度行不行？能不能喝？我妈点头，行，能喝，然后喝完了再全吐光……
我说你为什么不说温度不够，她说怕浪费。
我：……
再后来问，就是，其实我自己也没感觉到底温度够不够。
她后来已经病到没心思反馈到底是热还是凉了。
我就超级超级难过，每次都宁可烫一点再放凉，或者我妈入口的东西我都会自己先尝一口，确定了温度再给她喂。
还有一次，在北京，她吃不惯北方的食物，主要是医院的食堂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就算是花钱定制的食物，老妈也吃不惯，点的鸽子汤她都喝得很少。
我就点了个外卖，老鸭汤，老妈当时吃得很舒服，很开心，说，来北京这么久，终于吃到了一顿。
我就巨开心！
然后，我妈睡午觉，睡到一半突然爬起来要吐，全吐完了，因为外卖不干净，医院在南五环外，亦庄经济开发区，附近特别荒凉……然后我妈吐完了一脸菜色，说，你以后永远别给我点外卖了。
我：……
老实讲我当时很戳心，我自己都自责得不行了，我妈这么一说，我都恨不得分分钟切腹自尽了……
17:00
抽屉里有几包黑芝麻糊，就是很经典的南方黑芝麻糊。
我记得小时候，搬了个小板凳看电视，广告上面就是系着围裙的妈妈给孩子好大一碗黑芝麻糊，再用勺子舀起来，淅淅沥沥往下流淌。
当时看得流口水，在心里幻想，黑芝麻糊，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梦幻食物，为何看上去如此好吃，如此诱人。
现在吃起来，寡淡无味……
我又想起我那个辣条和雪丽糍的梦境，辣条和雪丽糍之王……
现在就算是给我辣条和雪丽糍我恐怕都不想吃。
时光就是很神奇。
普普通通的照片，有了年月日就珍贵起来。
垂涎三尺的食物，随着岁月变迁反而无足重轻。
Day 29
2021年8月18日
昨晚梦见我给妈妈打电话，大概6月18号的样子，很奇怪是这样清晰的一个时间点，仔细想了想，那是妈妈做基因检测的日子。
梦见那天我给妈妈打电话，问妈妈想要写什么样的墓志铭，然后问妈妈想要什么样的墓地，想把妈妈带到陵园去实地考察一下，让她自己选。
当时妈妈好像笑骂我，说我人还在你就开始安排后事。
我其实还真的蛮后悔，就应该早早安排好，没什么好忌讳的。
当初在陵园定墓碑，工作人员问我们想写什么墓志铭，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那个时候在心里懊悔，为什么不早点问妈妈，想要留下什么话，想用什么样的墓志铭。
最后想来想去，就说，写上“母XXX之墓”就足够。
但是陵园说，我们的统一制式是“慈母XXX”。
我看这个“慈”字相当碍眼。
它就像一座大山，一块枷锁，一张标签，就很莫名其妙，全天下所有的母亲都必须是“慈母”吗？母亲不可以是摇滚的朋克的嘻哈的复古的重金属的吗？
就慈得莫名其妙。
然后选墓地，妈妈当初路过陵园，看着陵园很不错，但其实走进里面，每一块墓碑都很小，陌生人彼此挨着靠着，空间狭小，十万以下的都差不多，就是窄。
有一个42万的，一整片青草地，然后还立了一块伟人雕塑，那倒是很宽敞很气派，但是买不起呀，而且多少有点孤冷了。
定的流水线一样四四方方一块块挨在一起的那种墓，当时我就在心里想，妈妈真的会喜欢这样的地方吗？
然后骨灰盒落葬，当时问有没有陪葬品。
我首先就在想，妈妈想要什么东西？
不知道。
统统不知道。
没有人再能够回答我这个问题。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全部和妈妈沟通好呢？
也有点后悔自己不该那么悲伤那么难过，在最后的日子里天天担惊受怕，打不起精神想其他任何问题，就一心一意想让妈妈再多吃两口饭，多喘两口气。
现在想想，真的是没有意义。不该如此。
人都有一死，贫穷富贵，男女老幼，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没办法从死神手里抢人。
大家都轻松一点，不要那么紧张，不要那么悲痛，放轻松一点。
心平气静地讨论一下，想要什么样的葬礼，想留下什么样的墓志铭，逢年过节想要什么样的鲜花摆在墓前。
可怜我们的传统就是很忌讳说死，轻易不肯提不肯问，仿佛提一提问一问都带着某种晦涩不祥。
人若活着的时候圆满，倒也不拘泥这些身后事，人都没了，剩下全是虚的。
可尤其我妈妈生前不圆满，就更想要在身后为她做点什么。
可是，活着的时候都有那么多那么多事情无能为力，人都没了，还能做点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这两天出太阳了，连绵的雨水暂时停下。
昨天傍晚看到了很好的晚霞。
辽阔的天际，落日余晖映照霞光，那种壮丽恢弘的美，令人移不开视线。
我就那样愣愣地看着天，让霞光打在脸上，那个瞬间突然觉得，好舒适，好开阔，有某种东西，在我沉甸甸的心上吹了一口气，让我的心跟着松快了两分。
白云遮住夕阳，缝隙里露出橘色的光，染出一条一条的霞，我忽地想起所谓“玉带林中挂”，其实可能指的是林中霞光。
今天回家，走在小区门口，看见三三两两的婆婆婶婶，摇着小蒲扇，一边说一边笑，然后一边往外走着散步消食。
我站在原地多看了两眼，就在心里想，真的有好多好多幸福的人啊，为什么偏偏少了我妈这一个。
可能所谓长大，就是一次次的承认吧，承认有些事你就是做不到，承认天道无常，承认失去的东西回不来，承认有时候再多的努力也得不到回报。
你不肯承认，你就永远长不大。
长大啊，可真残酷啊。
Day 30
2021年8月19日
到家通常是七点半，练瑜伽到八点半，洗个澡九点钟，坐下来喝杯水或者吃个水果，很好，啥也不用干了，可以睡觉了……
所以社畜的梦想才是钱多事少并且离家近，离家近，离家近……
今天很大太阳，早上那种酷暑的况味，有点像盛夏的回光返照。
家里洗发水是沙宣的零硅油什么什么，透明的洗发水，洗第一次，蓬松飘逸，强力去油，洗第二次，嗯？感觉有点干燥呀，洗第三次，可以了，我这辈子不想再用这个洗发水了……把我的头发洗成一把稻草了！
今天自己买了修护的套装，特意多买了一箱发膜，先上一次护发素，再洗头发，最后还要上一次发膜，好生补偿了一下。
吹风机都不想用，空调房里坐半个小时，现在摸摸自己的头发，哇，好柔软好滑哦！
就是不能懒，想要漂漂亮亮舒舒服服真的很花功夫……
头发又长，洗头洗半天，吹头吹半天，第二天上班还要梳头梳半天，我都已经够糙了，每天就是梳子扒拉两下捆一根橡皮筋了事，我都嫌弃麻烦！
真不知道那些精致的猪猪女孩到底哪来的耐心收拾自己……
更不谈什么面膜精华爽肤水粉底……麻了。
太麻烦了，太麻烦了。
这个周末想去照相馆，把妈妈漂亮的照片洗两张出来，做个框子，摆在桌上。再洗几张随身带着，过塑，轻便好拿。
今天在地铁上不知怎么想起阿玥来了。
她是哪一年结婚来着？哪一年的十月来着，我去给她当伴娘，当时手捧花不是用扔的，是在花束上系很多缎带，我们几个伴娘同时伸手去扯那个带子，其实我手慢了，结果其他几根都是活结，缎带直接拉掉了，我的缎带扯不动，最后才意识到，这个手捧花是我的了。
当时阿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让我一时不知道她是好惊喜被我拿到，还是她背地里给我做了什么手脚哈哈哈。
她结完婚就去加拿大啦，和老公移民到那边，好久好久才回来一趟。
然后某天，在她即将出国的那段时期，有一次我在地铁风风火火往前走，和人错身而过，突然定住，嗯？猛回头，发现阿玥也在回头看我。和我错身的那个人就是她。
我俩就双向奔赴，凑成一团，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哭，估计是我……我就一边笑然后一边哭，最后成功地让阿玥也哭起来……
就，你想想这个画面还是很小学生的……仿佛分班的时候，交好的玩伴要去别的班级了，从此不能手拉手去厕所了，那种伤心，真切得很。
然后居然想不到出国前还能碰上一面，就像在偌大的校园里，分离的小伙伴偶然重遇。
你想想，好大一座城呢，那么多条地铁线，没有早一站，没有晚一站，刚好就碰到了，是值得一起哭一哭。
今天就是第三十天啦，整整一个月啦。
这几天看灵异文，写地府的公务员生活。坏人要受刑，普通人排队等投胎，好人就收编成地府公务员。
我妈肯定排除第一种。
如果是第二种，我希望我妈慢悠悠地排队，稍微等一等，等我结婚，做我女儿。
如果是第三种，哎，书里说在阳间供奉东西，念名字，地府里就可以收到。真想试试。
但是我妈也有可能就是去天上做神仙了，做个自由自在的小神仙。那我就把我妈的照片摆在桌上，天天念叨她两句，让她吸收我的信仰，好好修炼。
是不是还得发展点信徒？
……算了算了，科学修仙，我多念叨着你也就好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