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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天遥地远离恨重

2023-07-16 02:08 作者:周_南欣  | 我要投稿

这是课程布置的一个作业,花了一点心思,大概内容是一个年华正好的女大学生因车祸穿越回宋徽宗时期,成为徽宗第五个女儿。 第一次写,文笔浅陋,知识有限,不喜勿看。 随缘更新后续番外。 同名微博有合集,指路:https://weibo.com/6352812727/4906178238742900 再次提示,不喜勿看。 楔子         临近傍晚,太阳不似午后毒辣,金黄色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教室打在桌上,我伸出双手玩起手影,只会最简单的飞鸟,玩不出新奇花样。一旁的同学看我玩的起劲,也加进来,桌上只见两只鸟儿飞来飞去。所幸,在讲台上授课的老师并未太在意我们。玩了一会儿,下课铃总算响起。走出教学楼,太阳还挂在天上,我随意瞟了一眼,没料到被阳光闪了一下眼睛。生理性闭上眼睛,脑海里突然闪过从未经历过的画面,好像和谁一起在玩手影,我并未深究。        和同学一起骑车回寝室,在路上谈天说地。聊到曾经的高中老师,我兴奋地说起:“我高中历史老师好厉害,他喜欢书法,特别是宋徽宗的瘦金体,写的好好看!我手机里还有他写的书法的照片,真的绝!”        “是嘛?待会儿回寝室给我看看!”同学被我勾起兴趣。        “好呀!我和你说,真的好好看!”我的话匣子被打开,“最近对宋徽宗时期的历史挺感兴趣的,我觉得徽宗好惨啊,被俘北上,客死异乡。不过,一码归一码,你觉得北宋都城开封府在当时是怎样的繁华啊?”我兴冲冲看向在我后面骑车的同学,期待她的答案。         她正打算回答我,眼神突然变得惊恐:“小心车!”我转过头往右边看去,一辆在路口左转弯的轿车并未减速,而我也没有注意到有车经过。来不及刹车了,我撞上那辆轿车。哐当——,自行车连带着人应声而倒,头好像着地了,感觉热流不断从着地点流出,是……血吗?我看见同学满脸着急停好车冲向我,轿车司机反应过来后连忙下车拿出手机,看样子似乎是在打急救电话。如果能有机会活下来,以后在路上不能掉以轻心啊。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这么想着。 第一章  爹爹,你会永远爱我吗        再次睁开眼,眼前的画面变得天翻地覆。我以为我会在医院的病房里躺着,旁边坐着担心我的父母或者同学。然而,在我眼中,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天花板变成高高的木制屋顶,迷糊地瞧见房间里的人好像……穿的是汉服?脑子里一个离谱的想法产生,我想赶紧起来证实,却发现自己动不了。我着急地挥了挥手,惊讶地看见,我的手缩小了好几倍,就像新生儿的手,并且躺在一张木制婴儿床里。        或许是我的动作惊扰到了房间里的人,她走过来,摇了摇床,轻声细语:“公主不闹了不闹了,乖乖的。”        她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我那离谱的想法居然是真的!我,一个正处大好年华的女大学生,因为出车祸,穿越回了不知道什么朝代的地方,还穿成了一个婴儿。苍天啊!这是什么狗血又奇幻的剧情。唯一值得庆幸的,可能就是在等级森严的古代,没有成为社会底层,至少能不怎么忧心如何活下去。         正当我胡思乱想,一位看起来是掌事宫女推门而入,“红莲,官家来看刘娘子,你带着公主过去。”         “是,晓絮姑姑。”红莲低头作礼。         红莲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起,离开房间。官家?这是宋朝啊。不过,现今是哪位皇帝执政呢?仅凭刘娘子这个信息,压根推测不出来。既来之,则安之。如今穿越到宋朝已成现实,凭着自己仅有的一点知识,走一步看一步吧。能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大约过了几分钟,我见到了千年之前的大宋皇帝。在后宫里,皇帝的锋芒有所收敛,和刘娘子在一起谈笑,倒真像民间一对平凡的夫妻。作为一个外来者,在如此融洽的氛围中,我不安的心绪有所缓解。然而,皇帝和刘娘子的对话又给我一个重击。        “前几日,太史奏五星并行黄道,考古验今,说这是太平瑞应。中书侍郎蔡京和其他一些大臣,都向我祝贺。”皇帝轻轻握住刘娘子的手,“而你不久之前也为我诞下了福金,我的第五个女儿,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上天对我不薄,想必我也能开创一番伟业。”        “官家心有宏图伟志,加以勤政,定能做出一番事业。”刘娘子回握皇帝的手,看向襁褓中的我,“然奴家作为福金的母亲,只希望她及笄之后许配个好人家,一生可以平安无虞。”        “你大可放心,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又怎么不会为福金好好谋划,你……”皇帝之后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听到蔡京二字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窖。中书侍郎蔡京!现在当政的皇帝是徽宗!        我看着眼前有说有笑的画面,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未来即将发生的靖康之耻——徽宗、钦宗被金军俘虏,连带着后宫嫔妃、皇子公主等宗亲三千多人一同北上,许多女性被迫成为金人的妾室,甚至入金国后宫为奴,很多人在路上不是病死就是不甘受辱选择自我了断。上天彷彿和我开了一个玩笑,给我喝一口蜜水,又给我当头一棒。身为皇室公主,自是从小荣华富贵,锦玉堆起来长大。然而,这一切都在国富民安的基础上,乱世之中,还是靖康之难,皇帝都投降了,人人只求自保,谁又保得了皇亲贵胄的富贵呢?         越想越恐惧、难过,以前看穿越小说看的津津有味,还羡慕主角在古代混得是如何的风生水起。轮到自己,我只怕一步都走不下去。怎么办?怎么回去?潜在的危机像一块重石压在心头,喘不过气。         看到徽宗和刘娘子恩爱两不疑,对他们第一个女儿呵护至极,拿着拨浪鼓逗“我”欢乐。“既来之,则安之。”脑海中一个轻飘飘而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是啊,与其时刻担惊受怕,不如好好体验真实的宋朝生活,说不定哪一天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到现代了。我释然地笑了,感受到他们的欢喜。大概,这是我穿越过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真实的笑容吧。         本来以为在古代没有互联网也没有手机,日子会很难捱。实际上,穿越到一个婴儿身上,重新过一遍长大的生活,还带着熟悉的知识与技巧,反而轻松不少。身为公主,除了出不去这宫城,看不到宫墻外面的繁华,平常不当出头鸟,不与人结仇,不落下把柄,活下去是没问题的。更何况刘娘子,生下我后封为才人,之后又备受徽宗宠爱,诞下二女三子,由才人七迁至贵妃,连带着我由原来的延庆公主改封为康福公主。有深得圣眷的母亲当后台,相比起在学校为各种事情烦恼,过的居然还挺好的。        但金窝银窝总不如自己的狗窝,即使已经和徽宗、刘贵妃以父女、母女的关系生活了快十年,有关现代的记忆反而愈来愈深刻。每当月圆之夜、节庆之日,看着天上熟悉而陌生的明亮圆月,宴席上他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只会加深我对家的思念,我那天遥地远的家人朋友们过得怎么样了呢。我尝试各种方法穿越回去,意料之中,每一次都以失败结尾。就算屡战屡败,也不能放弃任何办法,靖康之耻始终是一颗定时炸弹。         政和三年,徽宗听从蔡京的建议,仿照周制改公主为帝姬、郡主为宗姬、县主为族姬。闰四月,我被改封为茂德帝姬。徽宗对礼仪十分看重,听刘贵妃说,近年来和大臣们一直在筹备撰写一本规范礼仪的书籍。册封仪式原本就繁杂,加上徽宗一重视,变得更加严格,想偷懒都不行。         流程终于走完,我换上常服,向从小侍奉我的侍女红莲说想去后苑逛逛。说是散步解闷,实际上,是想自己单独走走。所以一到后苑,我提起裙摆就往人少的地方狂奔。        “帝姬!帝姬!等等奴婢,奴婢追不上你!”我回头看着被我远远甩在后面的红莲,得意地笑了一声。结果没看到前面有人,猛地撞到那人身上,强大的冲击力再加上那人来不及反应,我把他扑倒在地。          我听见他闷哼一声,应该挺痛的吧……完了!完了!怎么都穿越到宋朝了,本性就是改不了,总是不看路的啊!我连忙起身,低头作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急着跑没看路没看到你,你若哪里受伤了和我说,我替你寻上好的药材。”         说完,我悄悄瞄一眼被我撞到的倒霉蛋。是个看起来没比我大多少的男孩子,长得倒是白白净凈的,原本整齐的衣服因为我弄的脏兮兮的,衣摆还粘上了泥尘。         他皱着眉头,撑着地缓缓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看向我这个始作俑者,目光闪烁了一下。不知为何,我心跳有点加速,应该是心虚吧。脑子里一道光闪过,我重新仔细看眼前人的穿着打扮,没站稳往后踉跄了几步,“你不是内侍?你怎么进到后苑来的?”         红莲闻声赶来,见我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对峙,眉心跳了一下,附在我耳边小声说,“帝姬,看样子这应该是哪位大人的小衙内,跟着他父亲一起进宫,不知什么缘由误入了后苑。”我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红莲继续说道,“帝姬,我们应该赶紧离开,待久了被人看到了会有流言说帝姬私会外男,对帝姬名声不好……”         我正打算想出折中的对策,面前的人向我行礼,“原是小生惊扰了帝姬,向帝姬赔个不是。小生并无大碍,帝姬不用忧心,小生就此告退。”语罢,他转身离开。我看着他消失在转角处,切,扫兴。加上在宋朝的十年,我都三十多岁了,都可以当你妈妈了,装什么成熟。“红莲,我们再逛逛吧,刚刚我只是想活动一下筋骨,册封仪式太累了,这次不会乱跑了。”          “帝姬,可不要再吓红莲了。帝姬若出了什么事,奴婢一百条命都不够抵罪的”“知道了,知道了。”转身的时候,我看见转角处好像有衣角略过,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七月份到了,最近天气开始转凉,刘贵妃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徽宗大概认为是小病,没太在意,吩咐太医悉心照料。我一没事就陪着刘贵妃,虽然她不是我真正的母亲,但这些年来对我是极好的,事无巨细地为我着想。她的养育之恩不能忘记,没有她,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我如何能够平安长大,不少徽宗的孩子甚至还没一岁就夭折了。          这天,刘贵妃看起来精神不错,带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和亲近的侍女在庭院里亲自种芭蕉。忙活了半天,总算是种好了。我开心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充满了成就感。        我转头想和刘贵妃分享喜悦,莫名地觉得刘贵妃哪里不对劲。我正想说些什么,刘贵妃看着芭蕉笑了笑,“我怕是等不到这芭蕉变得葱郁了……”         “胡说!姐姐身体好着呢!一定会长命百岁,姐姐还要看我出嫁的那一天!”不知为何,我脑子里浮现出前几个月在后苑撞见的那个外男。奇怪,怎么会想到他?         刘贵妃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好了好了,不说这话了。今天也累了,五姐你们回去歇息吧。”行礼告退的时候,我看见刘贵妃眼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忧愁,不知她因何事而烦恼。         第二天,传来噩耗,刘贵妃病倒了,这次不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我日夜守在刘贵妃床前,帮着侍女照顾刘贵妃,可还是眼睁睁看着她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却毫无办法。        政和三年七月二十二日,刘贵妃去世。那天我跪在她床前,看着徽宗急匆匆赶来。想起刘贵妃去世前紧紧攥着我的手,嘱咐我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好弟弟妹妹们。即使她不久前向徽宗进献了以同姓养为女的刘氏,获得恩宠封爲才人,想必会懂得知恩图报,可人心隔肚皮,最稳妥的还是找官家撑腰。         靠官家活命吗?我回想刘贵妃生病期间,徽宗不以为意的样子,只觉得可笑。“爹爹,你会永远爱我吗?”我看着姗姗来迟的徽宗,声音哽咽,眼泪不自主地落下。而徽宗默然不语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和刘贵妃之前一样,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可终究不是刘贵妃。不清楚过了多久,我的双腿渐渐没有知觉,我听见徽宗低声说道,“会的。”         政和三年八月十九日,徽宗御笔手诏,特追册谥号曰明达懿文的贵妃刘氏为明达皇后,止以明达为谥。         听宫人说,徽宗此做法极其罕见,对明达皇后可谓情真意切。        政和三年九月,徽宗封明达皇后生前进献的同姓养女刘才人为婕妤。政和六年十二月,进封为正一品贤妃。        无情最是帝王家。 第二章  蔡鞗,你有过真心吗         原来这大内,真就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的所在。明达皇后去世后,日子还是一样地过,刚册封的刘贤妃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只是我之前被明达皇后保护得很好,长在深宫,不谙世事,看不见世上的刀枪陷阱罢了。        近几年,徽宗仍有雄心壮志,展望自己可以创造出一番辉煌的伟业,大兴土木,建设宫殿、明堂,举行各种祭祀活动。政和五年,立长子赵桓为皇太子。六年,举办皇太子婚礼。对于宋朝百姓来说,能见到本朝册封皇太子是一件难得的事情吧。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表面的繁荣昌盛下,暗潮流动,危机四伏。最近,偷偷在靠近前廷大道溜达的时候,我听到一些御前侍奉的宫人低声议论北方边境之事。一些人说,宋辽两军之间似乎频繁发生小摩擦,但官家只是命令不要挑起事端。还有一些人说,辽国内部好像发生叛乱,北方的一个部落从中分裂自立为一国。自立为一国?那不就是女真人建立的金国吗?我仿佛看见靖康之难这颗定时炸弹的倒计时速度开始加快,但如何应对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想到金人没多少年就要南下攻进开封,我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心情低落到谷底,干着急想发脾气,却无处撒泼。就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无关痛痒。         大概看我这几天心情一直郁郁寡欢,经常一个人在屋子里咳声叹气。红莲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很多新奇玩意儿想逗我开心,即便我没有太大的兴趣,我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打起精神,露出笑顔。         这天晚上,红莲本该早早侍奉我入睡,半天不见她人影。我正在屋子里外四处寻找红莲的踪迹,在昏暗的烛光映射下,我看见我的影子后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庞然大物慢慢靠近我。满脑子里想的全是看的各种恐怖小说和灵异事件,再加上都穿越到宋朝了,唯物主义信仰在此刻逐渐分崩离析。眼看离我越来越近,管他什么地方,我忍不住要尖叫了。        “帝姬,是我。”后面传来沙哑而沉闷的声音。         “啊——,我不是帝姬,你找错人了。”我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差点就要逃跑的时候,后面不知名的又说了一句,“帝姬,我是红莲啊,我没认错你。”嗯?红莲?我回头往后看,还真是红莲。只不过红莲抱着一床大大的被子,盖住了她瘦小的身体,所以地上的影子是个奇怪的庞然大物。        “明儿就是除夕了,虽然每年都是那样过的,这除旧迎新还是要做的。”红莲把手里崭新的被子放在床上,整理了一会,把旧被子换下来。看着红莲忙碌的样子,我想起当年她自己也不过十来岁就要照顾我饮食起居,十几年了,一直如此,宛如长姐。         “红莲,你快去放好被子,我有个好玩的东西可以一起玩。”我兴致勃勃坐在椅子上,一改之前的忧愁。        或许是看我心情终于开朗了一点,红莲加快手中的速度,脸上带笑,出门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不少。我看着桌上随着空气中的风闪动的烛火,更期待之后和红莲一起玩。         红莲很快就回来了,我示意让她关上房门。我把房间里的烛台凑在一起,很快四周暗了下来,只有桌上这一点亮光。红莲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我找好位置,拉着她一起坐下。 “红莲,你看那边的影子像不像一只鸟?”我移动双手,那只“影子鸟”也跟着变换位置。红莲了然我说的是什么,也学起我的样子。“现下,屋里就有两只鸟儿飞来飞去啦!”我兴奋地看着舞动的两只鸟。“还以为帝姬有什么新奇主意,这不就是手影吗?奴婢不单单会鸟,还会马、狗这些牲畜呢。”红莲边说,手型边在变化,影子果然像极了马和狗。我受到了打击,脑筋一转,“虽然我不会这些马,但会一个鸟儿就够了。”红莲一脸疑惑,我继续解释,“鸟有翅膀,不会困于方寸之地,展翅高飞,翱翔苍茫天地之间,自由而无拘无束。”         “帝姬是想象鸟儿一样会飞吗?”红莲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对,像鸟一样就能飞出宫墙。可事事不会皆如人愿,如今这般平淡,就已经很好了。”总比日后的靖康之耻,要好得多吧。“帝姬原是在宫城里太闷了,十几日后便是元宵。到那时,帝姬可以随官家娘娘们一起登宣德楼。在高处看整个开封,肯定很好看。”红莲还是在尽力想让我心情好一点啊,这倒是提醒我了。前些年一直没抓住机会,今年可要好好看看这北宋都城开封府是如何的繁华。        “对啊,原是我忘了元宵节还可以登宣德楼。红莲,你真聪明!”我忍不住给红莲一个大大的拥抱。“帝姬开心就好,帝姬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吧。”红莲似乎没想到我会抱住她,两只手不知道放在哪里。知足常乐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盼星星盼月亮,元宵节总算是到了。从早上开始,我就异常兴奋。红莲给我梳妆的时候,眼角都带着笑,“帝姬今日这么高兴,看上去更漂亮了。”我看着铜镜里眉眼含笑的自己,有些恍惚。逐渐长大,我发现这具身体与我现代的容貌极为相似,不过要精致小巧许多。如果我在现代长成这样,我应该每天至少臭美三次,但在这里,我却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就不想这些让人烦恼的事情了。        天色渐暗,伴随着繁琐的礼仪,我总算登上了宣德楼,特地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徽宗还得继续走流程,所谓与民同乐。站在高处看,感觉果然不一样。“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亲自看到才晓得词中所言不虚,灯市如白昼,往来行人络绎不绝,还有许多人在放烟花,不比现代的逊色。         难得有机会看一眼繁荣的开封城,还是一千多年前,我四处瞅瞅,想记住更多的细节,虽说目前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但能记一点是一点。看着城楼下欢乐的人群,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我随意一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梭在人流中,仔细辨认发现是那次在后苑撞见的小衙内。短短几年未见,他怎么显得成熟了许多。仿佛有心灵感应,他突然擡头看向我这边。四目相对之时,开封城上空绽开绚丽的烟花,我的呼吸微滞,听见心脏怦怦加速跳动,脑海里似乎烟火四溢。        “帝姬?帝姬?要回去了,看到什么这么入迷了,奴婢唤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红莲好奇地从我的角度看向楼下,刚刚还驻足的人已然不见踪影。“奇怪,也没什么稀奇的啊。”“对啊,没什么,我只是好久没看过这场面了,感觉没过多久就要走,有点舍不得。”我连忙附和几句,以为算是糊弄过去了,结果看见徽宗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眼角带笑。这……他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果不其然,元宵节过后,徽宗明里暗里打探我是否有成亲的想法。算算日子,我已及笄快一年,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到了决定人生大事的时候。一天,徽宗召我同游后苑,看他津津有味地介绍自己正在动工的艮岳,聊着日常小事,就像寻常父女一样闲话家常。         “福金,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我还觉得昨天才和你母亲相识。”徽宗看着一处景致,眼神里似乎萦绕着淡淡的忧伤。          “爹爹,岁月不待人,姐姐已经走了快五年了,时间过得的确很快,但人终归还是要往前看的。”想到当年发生的事情,我不会说些好话。         徽宗默然,双手背在后面。过了一会儿,徽宗看着我,打开天窗说亮话,“福金,你已及笄,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可有想嫁的人家吗?”         “女儿一直长在深宫,不识开封人家,但凭爹爹做主。”开什么国际玩笑,我要是说我有想嫁的人,定是要盘问清楚。我不想自找麻烦,只希望徽宗会挑女婿吧。徽宗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重和元年,徽宗下旨赐婚茂德帝姬与蔡京的儿子蔡鞗。召令下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徽宗居然让我嫁给蔡京的小儿子蔡鞗,我彷彿看见又一颗定时炸弹出现在我面前。不过想起清朝乾隆皇帝把自己最喜爱的女儿嫁给了和珅的儿子,最后即便和珅被抄家,公主驸马一家还是未受过多的牵连,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既来之,则安之。不管蔡鞗他人怎么样,想必对当朝帝姬不会怠慢。只是没有想到,第一次结婚居然是在千年之前的宋朝。         即使我在现代很向往中式婚礼,但这结婚对象连一次面都没有见过,没有感情基础,我只觉得这些仪式很繁杂。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我吃着房间里摆好的点心,不得不说,宋朝还是有很多好吃的。         可能是我吃太急了,一时之间被呛到了,红莲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侍女连忙端给我沏好的茶。“谢谢,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帝姬言重了,奴婢是蔡家家奴,所以帝姬不曾见过奴婢。”我点点头,“你挺机灵的,叫什么名字啊?”“奴婢李氏。”“李氏念着怪怪的,这样,你以后就叫青柳吧,和红莲一起在跟前侍奉我吧。”宫外不比宫内,还是要培养一两个真心对己之人。“是,多谢帝姬。”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帝姬好文采。” 我能说我只是随便取的一个名字的吗。我往声音源头看去,一身红衣翩翩而来,原是今天另外一个主人公。不过。怎麽有点眼熟。        待他走近些,我彻底看清来人模样。满屋红烛摇曳,烛光闪烁,面前的人嘴角轻轻上扬,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你?小衙内,你居然就是蔡鞗?”我和红莲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神中的惊讶,想必红莲也认出了蔡鞗就是当年误入后苑的小衙内。“还……挺巧啊,没想到还碰过面……”我觉得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不巧,我等这一天很久了。”蔡鞗坐在我身边,目光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映射出有点不知所措的我。        “我们是不是要喝合卺酒了呀?”我砖头示意红莲拿酒过来,避开蔡鞗灼人的眼神。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心动啊,我感觉我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冒粉红泡泡了。“嗯,是时候喝合卺酒了。”蔡鞗两眼弯弯,没有多说什麽。可是,我的心真的跳的很快了,觉得脸也变得滚烫。我接过红莲递过来的酒杯,穿过蔡鞗的手送到嘴边,一口闷。全程根本不敢细看对面的一举一动,自认爲酒量不错的我,在这一刻,脑袋却变得昏昏沉沉的,像喝醉了一般。         “你们下去吧。”蔡鞗放好酒杯,吩咐红莲和青柳。关门的时候,我看见红莲朝我使了使眼色。我觉得我脸更烫了,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红色喜被。“帝姬,我以后可以唤你名字吗?”“啊?哦,可、可以的!”“福金,我们宽衣就寝吧。”“好……,那我们灭烛吧。”“福金,难道不曾听闻苏东坡的‘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一诗吗?这红烛,我看不必熄了。”“好吧。”我招架不住啊,听到我答应后,蔡鞗眼睛一亮,仿佛满天星河在其眼中。         一夜无话。         我居然在宋朝成亲了。虽然每每回想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我面前,我也无法反驳。这一年,我逐渐和蔡鞗互通心意,有点先婚后爱的意思。红莲和青柳相处也很融洽,只是每当我提起红莲的婚事,红莲总会避而不言。次数多了,我也慢慢不说了,毕竟红莲于我而言,难以割舍。前些天,徽宗还出宫来我宅第里看我,看着我估计过得不错,走之前都是乐呵呵的样子。我想,徽宗他也算达成明达皇后当初的愿望了吧。         偶然闲谈,听蔡鞗说起金人派遣使臣来宋朝谈判。或许,是最近过得太好了,我都忘记有颗定时炸弹还在倒计时。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会为谁停留,即使我刻意回避,靖康之难还是越来越近。         自从知道宋金打算结盟,我胃口一直不好,有的时候光是看着一桌子的菜就犯恶心。看着自己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很多,为了不让蔡鞗他们担忧,我找来大夫瞧瞧,想着开点提气色的补药,却没料到给我带来一个不合时宜的消息——我怀孕了。大夫走后,我看着窗外乌云满天,惆怅地抚摸肚子。孩子,你要如何面对这即将到来的乱世啊?而我,又如何面对这听起来无比荒谬却又真实的一切啊?        “福金,你怀孕了?”得知消息的蔡鞗兴奋地抱着我,小心翼翼地把耳朵凑近我的肚子,似乎想听见小家伙的动静,“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我看见蔡鞗眼睛亮亮的,红莲、青柳在一旁也笑得很开心。罢了,孩子终归是无辜的,待生下他后,再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自己有了孩子,才切身体会到为人父母的不易。眼看肚子一天天变大,我多希望自己的爸爸妈妈在自己身边啊。徽宗对我极好,终归是对他的女儿“赵福金”好。我心里始终有一道自己筑起的高墻,别人进不来,我也出不去。蔡鞗隐约察觉我有些忧虑,我以思念故去的明达皇后为由搪塞过去。他眼里充满了心疼,对我也更加体贴,不再让我操心府上诸多事宜。十月怀胎,像个不谙世事的闲人,无忧无虑。如果生活一直是如此该有多好,我那时想着,可惜没有如果。         在诸多良医的看护下,我顺利诞下一个小男孩,但依旧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当母亲原是这般不易。我看着襁褓里软糯可爱的小团子,心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蔡鞗拿着毛巾细心擦着我的额头,轻声询问,“福金,我们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我点点头,想着成亲以来过着灌了蜜水一般欢乐的日子,“就唤他蔡愉吧,既代表他出生在一个幸福愉悦的家里,又希望他一生能喜乐欢愉。官人,你觉得如何?”蔡鞗把毛巾递给红莲,轻轻牵着我的手,“甚好,就依福金之言。”我继续逗着小团子,没注意到蔡鞗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愉儿乖巧懂事,从不让我过多操心,就是有点粘人。晚上到了该就寝的时候,还要和我一起玩,不肯去睡觉。我看着他小小一个人儿,不忍心说狠话,像之前在宫中一样,和他玩起手影。这麽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只会做一个飞鸟。红莲每次都站在一旁笑笑不说话,我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蔡鞗倒是乐见我和愉儿玩耍,有的时候还会加进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来个详细。        随着愉儿渐渐长大,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在乱世中飘零,我对宋朝的牵挂也渐渐加深。我愈加在意当今局势,经常询问蔡鞗如今形势如何,却忽略了蔡鞗越变越冷的神色。宣和三年,朝廷镇压方腊起义。宣和五年,宋金签订盟约。我隐隐察觉到开封府要变天了,但没有料到靖康之难来得如此之快。        宣和七年,金人将直逼开封府,十二月下旬,徽宗下罪己诏并内禅,自称道君皇帝,皇太子赵桓即宋钦宗即位。靖康元年正月初,徽宗带着身边亲近的嫔妃和几位大臣离开开封南下。四月,徽宗在钦宗的请求下回到开封,居住在龙德宫,实为软禁。九月,太原失守。十一月,金军到达开封城外。闰十一月底,钦宗前往军营与金军首领完顔宗望进行和谈。        这一年开封表面看上去一派祥和,实际上朝廷不仅因改朝换代对徽宗时期的臣子进行清洗,而且为金军提出巨额的和谈要求而苦恼。蔡鞗作为蔡京的儿子不免要连坐,所幸与我成亲的缘故,并未受到牵连。宋朝短时间给不出那么多的金银绸缎,只能从各家各户中大肆搜刮金银,填补空缺,我们这一家也难以避免。即便如此,朝廷还是没有达到金军的要求,开封的情况变得极为糟糕,金军已经占领了外城墻,钦宗无奈之下亲自前往和谈。        第二日,钦宗回到开封,来到我的府上。我原以为是给我带来议和的最新消息,还奇怪怎么钦宗自己来了。却没有想到,钦宗为了能够与金国议和成功、减免金银数额,瞒着徽宗答应完顔宗望将我偷偷献给他。我看着刚刚因诧异被我扔在地上的茶杯,眼前出现重影,脑袋开始发晕。“这水……有问题?”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钦宗、蔡鞗、青柳,没看见红莲的身影,“红莲去哪了?你们事先都知道这回事了?谁下的药……”         青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帝姬,是奴婢下的药,红莲和驸马不知情的……”“笑话!你有多大的本事敢对当朝帝姬下药?”我扶着额头勉强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看向坐着的蔡鞗,“你,也知道这件事对吗?”        “若能以福金一人换得我朝与金朝相安无事,蔡鞗没有异议。”蔡鞗目光坚定地宛如几年前的新婚之夜,却没有一点温度。我看着眼前变得陌生的蔡鞗,突然觉得这些年来从未看透过他,顿时心底发凉,“蔡鞗,你有过真心吗?”他不动于色,一句话轻飘飘传入我耳中,“国家危难之时,岂能沉溺于男女情爱,福金作为帝姬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需要问什么呢?我用力擦掉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候流下的泪水,走到钦宗跟前,行礼跪下,“事已至此,惟愿陛下让红莲、青柳带愉儿离开开封,从此隐姓埋名。”语摆,我向钦宗三次稽首。钦宗为难地看向蔡鞗,余光下,我看见蔡鞗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允了茂德之愿。”        “谢陛下。”这样,我就无所牵挂了。晕倒在地的那一刻,我好像瞥见蔡鞗眼里弥漫着悲伤。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三章  完颜希尹,放我回家吧         “帝姬?帝姬?快醒醒?”我勉强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一脸着急的红莲。“红莲?你怎麽会在这里?我不是和陛下说让你带着愉儿离开吗?”我坐起来,周围已然不再是我熟悉的布置。我低声嗤笑,这么不耐就把我送到金营了啊。         “红莲从帝姬刚出生的时候就一直侍奉左右,如今帝姬受这般屈辱,奴婢怎麽可以抛下帝姬独自一人,而自己苟且偷生呢?”红莲说着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我从来没见过红莲这个样子,我连忙擦着红莲的泪水,紧紧地抱住红莲。“你跟着我来这里,只怕会受苦,活着也会不易的。”“帝姬都在这里,奴婢怕什么?”上天对我还不算绝情,能有红莲这般不离不弃的人陪在我身边,于我来说是个慰藉了。         “福金帝姬总算醒了,我可是费了好些心思才把你带到我的身边,”来人穿着异于汉人的服饰,掀开帘子大步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完顔宗望,那我还要感谢你吗?”我直视有些得意的完顔宗望。“有点意思。”完顔宗望蹲下来和我平视,“赵福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你们宋人,最是惜命。”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用说这些废话。”不知道接下来会受到怎样的屈辱,与其成日担惊受怕,不如一死了事,说不定就此回到现代,只是……        “你想一死了之,没那么容易。”完顔宗望起身,看了一眼我身边的红莲,“来人,把帝姬旁边的婢女赏给几个弟兄。”        营帐外闻声进来两个人把红莲拖走,红莲惊恐地看着我。“与她何干?”我顾不着身体酥麻,赶紧从塌上起来。“在这里,处置一个奴婢不需要理由。”完颜宗望冷冷地看着我,“即便处置的是你赵福金,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我无力反驳,他说的是事实,现在的主动权在金军手中,我只能看着红莲离开营帐,没有任何办法。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没过多久,有人向完颜宗望汇报红莲不甘受辱拼死反抗,现在命悬一线。         我脑子里嗡嗡的,不顾后果跑出营帐寻找红莲,逢人询问红莲的踪迹。不知跑了多久,我终于在一个营帐外面看到被扔在一旁奄奄一息的红莲。我赶紧跑到她身边,看着红莲凌乱的衣服,头上依稀还在流血。我扶她起来,手堵住流血的地方,“红莲,你不要吓我。是我不好,我应该早帮你说一门好亲事的,我不该一直把你留在身边的。”眼看红莲气息渐弱,我抱着她的手更加发抖,止不住地掉眼泪,“救命啊!大夫呢?快叫大夫来!”        “帝姬,不用喊了”,红莲缓缓擡起右手,我连忙握住,“红莲,你一定会没事的,大夫马上就会来的,你别怕……”红莲笑了笑,“帝姬,我知道我不中用了,我……还有一句话要和帝姬说……”红莲声音越变越小。“红莲,你说,我听着。”我忍着悲伤凑近红莲。“帝姬,我不后悔侍奉你这麽多年,可……可惜,帝姬不能像……”“像什么?”“像鸟儿一样……飞……无拘无束……”         我缓缓擡起头,呆呆地抱着红莲坐在地上,泪水不知干涸地一道道流在脸上,怀里的温度逐渐变得冰冷。手上传来点点凉意,原是下雪了。“红莲,你看,下雪了。我们去打雪仗吧,和愉儿一起,堆雪人。好不好?”没有回应。“你说话啊,红莲,好不好啊?”我抱紧红莲,“我们还一起玩手影,和你学马儿,好不好?”还是没有回应。“我不当鸟儿了,你说句话好不好?”我看着黑沉沉不见日光的天空,慢慢闭上了眼睛,晕倒在地。         是该结束这场闹剧了吧。          却发现自己是在营帐里醒过来,我苦笑一声,老天爷,你还不愿意放过我吗?“帝姬,你醒了,起来喝药吧。”听见声音,我诧异地看向床边服侍的人,“青柳?你为何会在这里?愉儿呢?”青柳不说话,只是把药送到离我近些的地方。我起来直接把药拂到地上,握紧青柳的手腕,“我在问你,愉儿呢?”         青柳挣脱,重新盛了一碗药送到我面前,“帝姬,还是喝药吧。不然,奴婢也保不了小公子的安全。”真是给我气笑了,“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这药里下毒呢?”青柳无言以对。我拿过药一口喝下,“既然我喝了这药,愉儿不会有事吧?”        “还请帝姬跟奴婢走一趟,抚慰其他帝姬、夫人们,之后好随大军安心北行。”我感到奇怪,“你究竟是什么人?”“奴婢是金人与汉人所生,原名莺儿,后入蔡家为奴,改名李氏。”竟是如此,这张网织的可又大又密啊。“我随你去便是。”即使我知道去抚慰她们对彼此来说都是种酷刑,但为了避免再出现红莲那样的情况,为了愉儿能平安活下去,我不得不这麽做,甚至说服了自己,成为了完顔宗望的妾室。我本不是古人,所谓的贞洁观念束缚不到我,我只觉得麻木,时常一个人久久地盯着天空,不喜与旁人说话,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也只有当青柳告诉我愉儿的最新消息,我才稍微有生气一点。         北行路上琐事繁多,听说金人内部对灭宋还是保宋争论不休,完顔宗望毕竟人称二太子,自然陷入权力争斗之中。再加上我不会热情待他,实际上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行动又处处受到限制,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我倒乐得清静。不过,担惊受怕这么久,还是沦落成这个样子。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到现代啊,不会就这样一直留在宋代了吧。         金军北还已有两三月,带着徽宗一大堆人终于到了燕京,暂作休整。完顔宗望破天荒地让我去见徽宗一面,没想到在徽宗那儿见到了蔡鞗,也被金军抓来了啊,大概这是完顔宗望真正想让我见到的人吧。可惜,“至亲至疏夫妻”,何况早已没有夫妻情分,又谈何亲疏。 我只在意徽宗,作为我在宋朝的爹爹,看着他老了许多,未免感慨良多。做不了什么,我只得叮嘱他注意身体。临行前,蔡鞗喊住我,似有话要对我说,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烦躁的很,“蔡鞗,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说了我也不想听。”想起徽宗身边没有知底之人照料,我多嘴了一句,“你既然陪在我爹爹跟前,好歹他曾是你岳丈,也是愉儿的祖父,再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烦请你替我好生照顾他,他日我必……”“福金,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麽做的。”没等我说完,蔡鞗突然开口。“如此甚好,蔡鞗,就此别过。”我转身便走,不再做过多纠缠。蔡鞗,大概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吧。        回去之后,完颜宗望并未问我什么,这样便好。然而我没有想到,完颜宗望身体状况却日渐糟糕,请了许多郎中大夫仍不见效。金历天会五年六月,完顔宗望病逝。         本以为可以就此解脱,青柳暗中得知,金国重臣完颜希尹想要纳我为妾。“青柳,为何告诉我?”我有点看不懂青柳。“奴婢虽为二太子做事,可也服侍过帝姬一场,帝姬对奴婢……”我实在听不来煽情的话,直接打断她,“我明白,你不用多言。”青柳明显还想说什么,我摇摇手,“青柳,看你还唤我一声帝姬,我有两件事想请你帮我去做。”“愿听帝姬差遣。”        “其一,你若能全身而退,我希望你可以照顾好愉儿。”“帝姬放心,奴婢会带小公子隐姓埋名,不问世事。”我点点头,递给青柳一个木盒子。“乱世之中,带着个孩子终归不易。这是我一些体己钱,我留着也没用了,你拿着它,好好活下去。”青柳满脸诧异,要把盒子还给我,“帝姬,奴婢不能要这个。”我把木盒重重塞回青柳手里,“这与我第二件事有关。”青柳闻言总算收下了木盒。         “其二,青柳,你替我寻一两硃砂,用茶包细细装好,明日之前给我。”“帝姬,你要如此多硃砂,是何缘故?”“若是凑不齐一两,半两也行。”我避开青柳的问题,青柳好像想到了什么,放好盒子,跪在地上。“帝姬,三思。”“青柳,我意已决,不用劝我,把这两件事办好吧。”我没想到青柳竟然知晓我的打算,说实话,我也有点怕,但这已是最好的选择了。“青柳,那完顔希尹,可大了我二十多嵗啊。”我出神地望着窗外飞过的鸟。“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定将这两件事办好。”青柳闻言不再说其他,收起盒子转身离开。窗外的鸟一批又一批地飞来飞去,我终归不像它们。         青柳效率很高,晚上就把朱砂给我了。“青柳,多谢。”我收好硃砂,坐到床前,“我乏了,服侍我就寝吧。”“是。”一夜无梦,好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第二天清晨,青柳服侍我梳妆时,有人前来告知我要前往完顔希尹的营寨。我点点头,答道收拾好了便出发。        “青柳,给我煮一杯热茶吧。”“是。”青柳递给我茶杯,手却在轻微颤抖。“青柳,没事的。”我拿出收好的朱砂一股脑倒进杯里,取下头上刚簪好的簪子轻轻搅动,“我走之后,你和愉儿都要记得,如今这世道,活着最大。”语罢,我把簪子收进衣袖,一股脑喝完茶,起身离去。         一刻钟左右,我被送到营寨,引见到完顔宗尹。完顔希尹不愧大我那么多岁,看上去虽身体健朗,还是可以当我爷爷了。“久闻福金帝姬美名,今日一见,传闻果不假。”我生理性感到不适,口中苦味仿佛更明显了,腹部开始有点隐隐作痛。“不知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帝姬应是明白人,废话我也不多说。前几日,斡离不病逝,想来你无依无靠,不如入我营中,护你周全。”这副冠冕堂皇的说词看上去好听,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利。“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如你所愿。”我既打算孤注一掷,懒得做表面功夫。“赵福金!你!”似乎看到我脸色苍白,头冒冷汗,完顔希尹神色由生气转为震惊。“你,服了毒?来人啊,找大夫!”         我冷笑一声,拿出藏在袖子里的簪子,忍着腹部剧烈的疼痛,抵在自己脖子上,“一心求死之人,是救不回来的。”我慢慢用簪子划破皮肤,血丝慢慢渗透出来。完顔希尹连忙扯住我的手,夺走手上的簪子扔在地上,朝着门口大喊,“大夫呢?怎么还没有来?”         我瘫坐在地上,脑袋也开始不适了,“没用的,一两朱砂随热水服用下去,必死无疑。”完顔希尹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缓缓蹲到我面前,“赵福金,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斡离不……”我腹部突然一阵绞痛,随之吐出一口黑血,听不清完顔希尹后面说了什么。我只觉得我好难受,好想回家啊。         我双手扯着完顔希尹的衣袖,眼里不知道是因为太痛还是其他缘故流出泪水,“完顔希尹,放我回家吧。”完顔希尹似乎觉得好笑,“都沦落至此,你的家又在何处?”脑袋已经不在思考了,“这里没有我的家,我的家不在这里。二十多年了,我没有一点办法回去。”象是一个契机,回想起这些年因靖康之耻而心惊胆战,看似美好甜蜜的生活却被最亲近的人在背后捅了一刀,我泣不成声,倒在地上。         上天啊,这下,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了。我看着门口露出一片小小的天空,飞过几只鸟儿,转眼消失不见。“完顔希尹,我死后立即将我火化,把我骨灰朝着南方撒掉吧。”我轻声说道,没有等到回应,缓缓闭上了双眼。         福金,天会六年八月,殁于兀室寨。         边秋一雁声。 尾声             强烈的光线刺得我眼睛痛,我睁开双眼,看见白色的天花板和周围略显陌生的现代医院病房装修,愣了一下。         我,回到现代了?我想起来确认一下,手刚撑着床,头传来痛感,发现头上绑了好几层纱布,手上还打着点滴。我讪讪地轻轻摸了摸头,这下不用怀疑了,我是真回来了。窗外传来几声鸟鸣,三两只麻雀飞过。我有点恍惚,那二十多年到底是我真实经历的,还是只是我的黄粱一梦。          病房门被打开,原是那天和我一起骑车的同学。“好久不见。”开口说话才发现我的嗓子哑哑的。同学发现我醒了,激动地跑到我床前,端了一杯水给我,“哪是好久不见啊?不过你睡了三天三夜,也算是蛮久的吧。”才三天三夜?果真是场梦吗?        听同学讲,三天前我被车撞倒在地,但所幸车速不快,又及时送医,没什么大事。医生诊断为轻微脑震荡,做完手术苏醒后,需要好好静养,以免留下后遗症。只是没有想到,我会睡这么久。        “1118号病人,来复查了。”门口响起清脆的两下敲门声,我擡头望去,看见曾经朝夕相处的面孔,四目相对一时间忘了说话。“医生,你来的正巧。我同学刚醒呢,快给她看看。”同学似乎没有察觉到有点微妙的气氛。        他拿着报告,走到我面前,我不敢置信试探地说出那个名字。他微微点头,嘴角带笑,“真巧啊,福金帝姬,好久不见。”所有理智瞬间消失殆尽,我感觉到一行泪水划过脸庞,滴在手背上。          一旁的同学不知所以然,奇怪地打量着我们两个人。         “凭寄离恨重重,者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隔壁病床的一个女生拿着一本宋词小声念道。         天遥地远离恨重,春去秋来又逢君。 全文完 后记 从一个脑洞产生,到查阅资料、理清思路、开始动笔,再到近十天的时间陆陆续续地写,直到昨天晚上完笔,恍若一场清梦。 宋朝离我所处的时代隔了近千年,很多细节难以知晓,甚至查证的时候有点枯燥乏味,看到不同书籍记载内容不一样会脑袋疼,但这就是学习历史、了解历史吧,即便头疼,也会感到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乐趣。 在写的过程中,我很幸运能阅读到给我参考价值很大的书籍,也看到一些剪辑很棒的视频,给我提供了很多灵感和思路。 本来只是当成一个作业,写着写着对待它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最近十几天,几乎空下来就在找各种有关的资料,想情节如何发展、细节如何铺垫,有过着急和烦躁,有过担忧和摆烂,不过,总算是画上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句号。 能被记录在册的人是幸运的,他们虽然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却也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但他们同时又是不幸的,他们的人生往往被一笔概括,曾经的一举一动被赋予上额外的含义,甚至他们的经历并不会如实的记载,所谓的评价也会受到各方面的影响。 写到后面,我时常假设如果科技发达到一定程度可以穿越时空,我真的想亲身看看那些被文字记载的历史是否真如书上所言,探秘那些璀璨夺目令今人自愧不如的成就是如何创造出来的,体验那些流传在文字、画卷里的人过着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 就这么写完了,心里还有点不舍。福金帝姬,若重来一遍,你是否还会听从徽宗安排与蔡鞗成亲?蔡鞗,若有选择,你是否还会瞒着福金将她骗往金营?完颜宗望,若有机会,你是否会对福金坦白一切?红莲,一直陪在福金身边,甚至失去生命,有没有一个瞬间是后悔的呢?青柳,几经转折,侍奉多主,可曾想过只做自己,不问世事?徽宗和明达皇后又有怎样的故事,完颜希尹最后说出的话是什么,会不会答应福金将她火葬,误入宋朝的女孩回到现代见到的熟人是谁……所书写的故事不过是历史的冰山一角,而女孩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天遥地远离恨重,春去秋来又逢君。

原创小说:天遥地远离恨重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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