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崛起】第二十五章 真正的成长

冷,彻骨的寒冷。
包裹全身的水急速吞噬着体温。
意识在水灌入体内后渐渐沉到河底。
那是深不可测的黑暗,也是无人知晓的孤寂。
在死亡的走马灯下,铁蛋好像看见自己回到部落的样子。
另眼相看的二丫,毕恭毕敬的大家,信赖自己的同伴。
随后,那畅享的美好在最后一丝月光被黑影吞没后一同消失不见。
重,好重,被压着的感觉好难受。
死亡竟然会这么痛苦吗?
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轻易搏命的……
想活,想要活,我好想活下去啊!
“噗,咳呕——”
一口水被吐了出来。
银光散落,洒在了河中的朵朵浪花和颗颗卵石上。
铁蛋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在剧烈的咳嗽与干呕下,铁蛋又从肺中吐出了大量的水。
“呕——呕——,呕咳咳咳咳!”
寂寥的石滩,响彻着铁蛋的干嚎。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后,铁蛋才慢慢坐起来。
看样子,自己被冲到了河床较浅的下游石滩。
在简单看了一眼四周后,铁蛋查看起自己身上的伤。
被牙咬穿的左肩在水冲刷后露出明显的几个眼儿。
无疑,那是与雪狼搏斗后留下的证明,仔细一看还能看见白色的骨头和红色的血肉。
只身一人从狼口下存活无疑是一件荣誉的事。
但肩上的疼痛和正在步入死亡的身体状况让铁蛋无法为那虚幻的荣誉感到高兴。
为了避免受伤的肩膀伤口撕裂,铁蛋只手勉强支撑起身体。
在酸胀和疲惫的加持下,他甚至连简单的卷腹和起身都做不到。
总算艰难地站起来后,铁蛋才发现自己的腿有数道淤青,每走一步都会感到些许疼痛。
不用想,肯定是河水将自己冲下来后,撞到了不少的石头上。
虽然和肩上的伤相比近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与行动还是有些阻碍。
“保暖,保暖……再不保暖我就会被冻死。”
铁蛋身上的蓑衣早就顺着河流消失。此时它的身上只有件粗麻的短袖和短裤。
强忍着痛,铁蛋慢慢挪向树林。
而这时,他发现河滩的上游似乎有一具毛茸茸的尸体。
难不成?
有了猜测的铁蛋急忙一瘸一拐地跑过去。
果然,那是雪狼的尸体。
因为体型比自己要大一些,雪狼的尸体提前被河水带上了岸。
它的前肢和肋骨处各插了一根木刺,血虽然在河水的冲刷下淡了不少,晕染的范围却大了许多。
铁蛋在雪狼的尸体上摸索了一阵,发现这具尸体还有些余温。
“我得赶紧把皮给剥下来。不,或许我更应该躲进它肚子里待上一晚。”
在决定在尸体里待一晚上后,铁蛋立刻在河滩边寻找起趁手的石片充当匕首。
“等到明天把伤口包扎好,我就带着狼头回部落。”
意外之喜的快乐代替伤痛占据了铁蛋的内心,连带着他手上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但在铁蛋准备用石刀划开尸体的肚子时,他发现了不对劲。
雪狼的肚子有些轻微的起伏。
铁蛋赶紧把手贴了上去。
虽然很微弱。但毫无疑问,这具“尸体”的肚子在动。
雪狼还活着。
“难道……它怀孕了?”
摆在铁蛋面前的是一个艰难的选择——要不要杀掉它?
它是敌人,还伏击了自己众多的同伴,铁蛋的确是有充足的理由痛下杀手。
可对于这个和自己一样从坠落到河中然后被冲到岸上却还残喘一息的生命,铁蛋不想把这生命的最后一丝火种给灭绝了。
“啊呜~~~~~,呼咳,呼咳。”
伤口和尚未排出的水让雪狼发出的痛苦轻喘。
陷入挣扎的铁蛋回过神来。他看着雪狼那紧皱的表情,长叹了一声。
“你如果死了该多好啊!”
铁蛋忍痛起身朝树林走去。
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狩猎,猎物本应该只是没有任何反抗力的弱小生物。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落得这幅下场。
是因为怀孕降低了自己的战斗力,还是说自己太过大意轻敌?
但不管多么懊悔,都无法拯救自己的性命。
雪狼疲惫地撑开碧蓝的眼睛。
高挂的月光是多么地冷漠,银色的光亮正如它那双银色的冰冷眼睛。
它究竟是否会为自己的死去而伤心呢?
最让雪狼痛苦的,是自己肚子里的那位领袖的孩子也因为自己的鲁莽行为将要一同丧命。
感受着生命力慢慢从体内流失,雪狼带着懊悔慢慢闭上眼睛等待自己死亡的结果。
“悉悉索索。”
树林的声音让雪狼本能地竖起了耳朵。
再次强撑着眼睛,雪狼看见了一个身影。
那是个尖耳朵,尖鼻子,矮个子的生物。
绿色的皮肤在银月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发黑。
雪狼认了出来那个身影。
那是自己追捕的猎物,也是把自己害得落到如此下场的敌人。
这个原本是猎物,现在是猎人的绿皮哥布林。其身上的伤口已经用叶子和藤条进行了简单包扎。
他的双手,一只拽着困有数根树木的藤条,另一只则拿着一捆奇奇怪怪的草。
他的身上,挎着不知道缠了有多少层的藤条。
见到敌人朝自己逼近,雪狼慢慢陷入了绝望。
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已是末路的自己除了接受任由宰割的结局外别无他法。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睁着的眼睛,哥布林在放下手中的东西后赶忙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
他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摸了一通。
随后,他又跑到河中找起什么来。
好一会儿后,这哥布林才从河里取出两块大小不一的石头朝自己走来。
走到雪狼面前一处较为平整的地方才坐下。
这哥布林找到的石头什么都没做,只是把石头放在自己边上。
随后,他就又就拿着木棍对着一堆杂草和木片搓起来。
雪狼不明白对方在干什么,它想在死前弄懂对方的行为。
在折腾了好一会儿,那哥布林像是放弃似得站起身来。
他拿着石头朝雪狼走近,雪狼一时间以为对方是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害怕地闭上眼睛。
但石头并没有如预期那样砸下。
在雪狼睁开眼后,哥布林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把另一块石头放在草堆处,先是准备双手举起手里的石头,但因为伤口的原因,哥布林只得单手把石头举起来朝着地上的石头猛地砸去。
连着好几次,石头都砸偏了。
哥布林并没有放弃,他继续举起石头不知疲倦地砸了向地上。
声音从最开始的三四次才有一下,到后面已经可以听见那清晰的敲击声。
雪狼说不出这刺耳的尖锐声音是什么,它唯一能看见的是石头和石头之间偶尔激发的一些稍微刺眼的灰色。
终于,那灰色越来越多,最后聚集成了一团白光。
感受着火堆传递来的温度,雪狼想起来了,这是只有在雷电劈过的树木上才会有的。
看到眼前的火终于烧了起来,铁蛋看到了一丝希望。
不过需要做的事并没有减少。
再添了几根柴火进去后,铁蛋走到雪狼的身边。他把先前带着的草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雪狼在和他双目对视了良久后,撇开了头摆出一副任由宰割的样子。
铁蛋先是费力地把雪狼肚子的一面朝向火堆,随后他又摸向插在雪狼前肢上的木棍。
“啊呜呜呜~”
见雪狼因为自己细微的动作而嚎叫起来,铁蛋赶紧停了下来。
雪狼的头上冒出一丝冷汗。
看到雪狼在疼痛变得缓解而安静下来,铁蛋又一次抓住木棍用力地拔了出来。
“啊呜!!!!!”
失去了木刺的阻塞,血水再次从伤口涌出。
铁蛋不慌不忙地把嘴里咀嚼的草团拿出去堵在伤口处。
就算是无能的铁蛋,在部落采集队工作过也多少还是学到了些分辨草药的知识。
尖刺形状的麻醉草,盾牌形状的止疼草,张开得像扇子的止血花。
这些看似如野草般随处生长,既是是冬天也不会断绝的植物,是黑泥部落时常用到的简易疗伤药。
就效果来看,如果能搭配上经过烘烤的湿泥会更好。
但眼下,雪狼能不能撑得到那个时候都是个问题。
在草团堵住伤口后。为了杀菌,铁蛋又捧起火堆中烧尽的草木灰糊在了伤口处。
经过一通如外行一般的操作后,雪狼前肢的伤才总算处理好。
铁蛋长舒了一口气。在重新振作后,他接着看向插在肋骨处的木刺。
和前肢的伤口相比,这个木刺进入的长度明显要深得多。
如果没有意外,这个多半是伤到了内脏。
“要是南格尔当家在的话就好了。”
对这个明显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伤,铁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并不懂医学相关的知识,但在部落整天看着南格尔为救治伤员奔走后,多少也对轻伤重伤有了模糊的概念。
雪狼的前肢在包扎后,疼痛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在火堆温暖的加持下,雪狼的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它稍微抬起头看向坐着思考的铁蛋。
“咕噜咕噜~”
“我不太敢碰你的伤口,说不定会把你弄死。”
沉思中的铁蛋被雪狼从喉咙发出的咕噜声打断后,向它露出抱歉的样子。
听不懂对方的话,但不代表雪狼理解不了话中的语气,加上对方看着自己肋骨处的伤口。
雪狼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呜呜呜呜——”
对此,雪狼只能发出哀鸣来乞求对方不要放弃自己。
看到对方那可怜的眼睛,萌生退缩之意的铁蛋只能再次强打起精神。
“我会救你的。不过,目前我们得先找一个山洞才行。”
简单吃下已经被水泡得发烂的面饼后,铁蛋起身用先前带来的树干和藤条做成了简易的担架。
因为之前已经过于牵动伤口,放松下来的铁蛋三番两次都使不上力。
最后还是靠着雪狼配合,铁蛋这才勉强把它送到担架上。
“好了,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躲。”
就像是听懂了铁蛋的话一般,雪狼竟然点了点头。
为了防止在丛林中腿被刮伤,铁蛋用藤条把小腿给缠了起来。
虽然不方便,但胜在安全。
捡起削尖的木棍,铁蛋朝着树林的更深处前进。
顺着河流的方向,树林的地形要平整许多。
虽然也有一些山丘,但远没有黑泥部落附近的山那般高大巍峨。
铁蛋一路上畅通无阻,只是走了很久他都没有发现适合藏身的山洞。
“除了山洞还得收集一些可以处理伤的材料。”
想到雪狼肋骨上那根插进体内的木棍,铁蛋不免有些急躁起来。
“得赶快啊。”
说来也奇怪,在与雪狼进行殊死搏斗后,铁蛋感觉自己有了很大的变化。
以往动辄退缩的他开始自发地主动去承担一些事。
“我……原来也可以做到这样。”
在跨越生死后,再回头看向过去的自己,铁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为什么我会被这些事束缚住。”
走了不知道多久,铁蛋突然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
追着水声跑过去。
那是一处高低落差约有20米的瀑布。
在这落差下,巨大的水汽不断从中涌出。
更让铁蛋兴奋的是,这里还有一处山洞。
借着哥布林夜视的天赋,铁蛋还隐约看见洞中有数只石化鸡。
那是一种鸡冠呈灰色,身体的羽毛呈鳞片状分布的动物。
它们因爪子在抓伤后会使伤口出现短时间的石化状态而得名。
如果一次性抓伤的部位太多,中毒过深的话,不仅会死亡,身体还会进入石化状态进而成为一尊石雕。
“在熟睡,得小心把它们抓走。”
要说铁蛋蜕变前后的差距,那大概就是从考虑要不要做,变成了考虑怎么做才能成功。
熟睡中的石化鸡尚还不知道危险。
那是一根系着活结,由藤蔓编成的绳子。
绳子在套到石化鸡的脖子上,只是一瞬就被猛地拽了出去。
“咕诶——”
那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惊醒了睡在边上的另一只石化鸡。
被惊醒的石化鸡瞅了瞅四周,同伴都静静地蹲在地上睡觉,瀑布外面流水的声音依旧。
以为是噩梦,这只石化鸡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绳子再度袭来。
“咕诶——”
又一只石化鸡被拽走。同理,又一只石化鸡被惊醒。
直到最后一直石化鸡惊醒发现洞穴没有一个同伴后,它才明白大事不好。
于是,最后一只石化鸡也被拽了出去。
它的眼中最后看见的是数只同伴的尸体以及那个恐怖的绿色恶魔。
快速用石头将最后一直石化鸡的头砸扁后,铁蛋用削尖的木棍将这具尸体串了起来。
它的七位伙伴在木棍的另一头等着它来团聚。
串好后的铁蛋并没有带走的打算,他木棍插在一棵长在石坡边上的树旁。
随后,用瀑布边湿滑的淤泥和苔藓布置了一个简易打滑陷阱。
在石坡下面,铁蛋则有安插了几根削尖的木刺在地上。
布置好后,铁蛋在心中估摸预演了一下情节。
其他生物在看见木插上的战利品后想要偷尝,随后踩在布置的陷阱上打滑。
在打滑后,正好落到石坡下的木刺上。
做好准备后,铁蛋这才启程回去。
和渺无边际的探索比起来,有明确路线的返回时间花得要更少一些。
很快就回到石滩后,铁蛋三两步赶到雪狼身边查看其体征。
肋骨处的削尖木棍似乎和刚才相比又没入了更多,雪狼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其脸上的五官完完全全地皱成了一团。
“得快点,不然我白给它处理伤口了。”
铁蛋可不想自己前半夜的辛苦白费掉,于是用藤条编制的绳索拽着简陋的担架用力往前走。
走到一半,铁蛋才又回想起火堆的事。
“还是带个火把,免得到了洞穴又得生火。”
用石刀在油脂树上刮了些油胡乱抹在仅剩的藤条上后,铁蛋把藤条缠绕在有些许火星一小段已经烧成炭的木棍上。
“好,这下没问题了。”
准备充分后,铁蛋才又重新上路。
“爪子磨成的石化粉、从鸡肉提炼出来的胶质、从皮上刮下来的鸡油、熏烤后的疗伤草团、雪狼毛发做成的丝线。”
看着眼前准备的材料,铁蛋终于下决心为雪狼处理肋骨上的伤口了。
考虑到木棍已经损伤到内脏。既是为了减轻雪狼的疼痛,也是为了方便自己行事,铁蛋把石化粉连同麻醉草掺在鸡肉汤中让雪狼慢慢喝下。
雪狼先是一阵短暂地抽搐,随后眼睛终于扛不住困意慢慢闭上睡去。
再三确认雪狼没法醒来后,铁蛋这才准备开始真正的手术。
火把固定在洞壁上,光照射在伤口上。
铁蛋已经有些适应自己肩上的伤口。
“只是轻微的动作应该不会痛。”
他仔细观察雪狼肋骨处的伤。木棍周围再次被血染红,暗红的痂与肉已经分不出你我,连木棍都好像融合在了一起。
铁蛋抓着木棍稍微用力一拔——木棍纹丝不动。
“不会吧,已经这么固定了吗?”
不能再拖下去。
虽然会有脏器破裂的风险,但铁蛋不想再拖下去了。
一方面是雪狼的生命体征已经不稳定,另一方面,则是铁蛋自己也快支撑不住了。
伤痛与疲惫几乎把铁蛋的体力抽空。
“我可得用力了!雪狼。如果你真的死了那就只能说我们注定无缘!”
铁蛋抓住木棍,用力拽出。
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开始撕裂,血慢慢渗出。
那痛好像是在把肌肉与骨骼扯开,又好像是在把灵魂从肉体剥离。
疼痛让铁蛋冷吸一口气后不敢再次呼吸。
他憋着气继续用力。他知道,机会只有这一次。
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哼哼,啊啊啊啊啊啊啊!”
“噗嗤——————”
那是血肉被撕开的声音。
闭着眼的雪狼猛地抽搐了一下,血沫伴随着木棍飞溅出来。
火把的光不知道是被血沫还是风影响,忽地晃动了一下。
“啊啊!w(゚Д゚)w”
突然的脱出让铁蛋一个踉跄,跌摔在地上。
原本准备好依次排开的材料也因此被撞得一团乱。
“遭了,得赶紧止血!”
看到从伤口渗出的血,铁蛋一把抓上混有油脂和石化粉的草药泥团把伤口堵住。
见伤口的血不再冒出后,铁蛋这才小心翼翼地再次看向伤口。
“内脏……希望不会有问题。”
虽然不愿意把止住血的伤口撕开,但为了防止内出血,铁蛋还是得把手伸进去检查一下各种脏器。
铁蛋把细小的手伸进去一阵乱摸。
对于怎么判断脏器是否有伤口,铁蛋的方法是完整地摸一遍。
如果有裂开的伤口,那他就用油脂混着细小的药泥泥抹上去。
整个过程,铁蛋都做得非常谨慎细心。
他深怕自己一个出错使伤势扩大。
那探找摸索伤口的过程就像是一个人在漆黑一片的森林里仅靠手去寻找一根细针一样。
在一番仔细的检查后,铁蛋摸到了几处内脏上小的伤口,随即把伤口填补起来。
用石化鸡剩下的爪子制作的针和毛发编的线将伤口缝合好后,铁蛋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扑在了地上沉沉睡去。
在太阳的第一缕光穿过层层阻隔的树林照到洞穴,照到铁蛋的眼睛时。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舔舐自己的脸。
“别,别舔了,别舔了。”
湿热的舌头上带这些倒刺,舔得铁蛋的脸生疼。
但他因为昨晚的劳累,眼睛迟迟不能睁开,只能用双手胡乱地扑腾。
“噗噗,呸呸。”
长又宽的舌头已经有些冰凉,因为偶尔会舔到嘴唇上,铁蛋本能地紧闭着嘴。
“好啦,好啦!我睁开眼,睁开眼行了吧!”
终于在把雪狼的头努力推开后,铁蛋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得把我自己身上伤给清理包扎才行……”
本来这样打算的铁蛋,在看见洞穴一片狼藉后,顿时没了性质。
“呜呜~”
铁蛋回头看向已经坐起来的雪狼。
似乎是伤口处理地不错,雪狼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
它用那双可怜巴巴的碧蓝眼睛的注视着铁蛋,像是在讨要吃得一样。
看到这只全身原本雪白的毛发在洞穴的灰土与还未清理的粪便的沾染下变得污浊,宛如一只落魄的可怜虫,铁蛋的心里一阵烦躁。
“好啦好啦!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我做饭,我做饭就是了!”
不耐烦的铁蛋实在受不了雪狼的眼神,只得无奈地做起早餐来。
将石化鸡的连皮带鳞地一起扒掉,再把内脏单独拿个陶碗装盛后。
只是在瀑布边简单清洗一番后,铁蛋就把这些统统塞进了陶锅中。
诶?你要问陶锅什么时候来的?
哦,那是黑泥在安置好雪狼时,顺手捏好烧制的。
因为不用考虑用多久,所以自然做得简陋了一些。
虽然没有盐之类的调料,但那些有医疗作用的药草还是能够起到增香的作用。
一把丢进去后,香味已经开始充满整个洞穴。
趁着煮汤的间隙,铁蛋已经把洞穴简单打扫了一遍,甚至还在一些潮湿的角落撒上了些草木灰来保持赶紧。
一番折腾下来,肩膀原本愈合的伤口又有些裂开的迹象。
没办法,铁蛋只好坐下把包扎好的伤口揭开换起药来。
“呜呜~”
“啊啊,你的伤还没有愈合,别这样站起来啊。”
雪狼可怜巴巴地一副想要站起来的样子,铁蛋赶忙跑过去制止住。
在铁蛋靠近后,雪狼竟吐出舌头舔舐起他肩上的伤口。
“嘶~好痛……”
但随后铁蛋明白过来对方这是在向自己示好。
只是……
“喂!你别舔上头把牙齿露出来了啊!”
虽然雪狼的上已经痊愈了,但看到雪狼的肚子一天天变大,铁蛋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留下来照顾。
他不是没有想过中途离开洞穴独自回到部落。但每次他准备出发时,雪狼都会发出凄婉的悲鸣。
听上去,总让铁蛋以为自己是抛弃别人的负心汉。
唯一一次成功离开,还是铁蛋在中途打猎时遭遇其他流浪的哥布林。
在大打出手杀掉对面几个领头的后,铁蛋才琢磨着离开。
但走到一半,铁蛋始终担心那头怀孕的母狼能否照顾好自己,最终才又返回洞穴。
打定主意帮母狼照顾到产仔后,铁蛋也就决定暂时安顿下来了。
期间,它还为雪狼把一身染有污物,散发恶臭的全身毛发给清洁了一遍。
至于铁蛋自己,其一身的行头也有了相当大的变化。
石化鸡鳞片般的羽毛和皮,在用冲油脂树中提取的油辅以药草和石化粉浸泡后变得结实柔韧。
铁蛋用着七八张处理好的鳞皮为自己做了一件皮甲,以及一对护臂和护腿。
至于之前铁蛋布置好就忘在一遍的简易陷阱。
在铁蛋再次回想起前去查看时,一只不知道死了多久的野猪插在木尖上。
因为是冬天的原因,尸体没有怎么腐烂。
铁蛋干脆给自己弄了一套披风、一双猪皮靴,一顶猪皮帽。
而野猪的獠牙则是被铁蛋打磨成了一个枪头和以及必要时可以绑在拳头上的獠牙指虎。
有了这一套装备后,铁蛋的战斗力得到了大幅地上升。
每日除了照顾怀孕的雪狼外,就是奔走在外不定期猎杀动物,或者是采集必要的药草作为储备。
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自己的身体因为哥布林潜在的适应天赋而有了变化。
原先比雪狼要矮一头的瘦小身材,如今变得结实强壮起来。
终于,在雪花飘落的这天,雪狼临产了。
照着记忆中南格尔当家接产时的样子,铁蛋只能准备好清洁的热水和可以饮用的冷水。
剩下就只能靠雪狼自己了。
“啊啊~她的伤口刚愈合好,千万不要撕开了啊。”
铁蛋站在洞穴外焦急地等待着。
“啊呜呜呜!!!!”
“呜呜呜!!”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咕噜……”
洞穴中雪狼一会儿凶狠的咆哮,一会儿有低沉的哀嚎。
情绪不定地像是被丢进沸水的活鱼般汹涌翻腾。
生育从来不是件轻松的事。对于任何雌性生物而言,这都是一场与死神的博弈。
在部落中因为有酋长黑泥,南格尔当家等一干首领顶在前面规划安排时,铁蛋自然觉得生孩子是很简单的事。
可当自己亲自照料雪狼,亲眼看见那肚子一日日隆起后,铁蛋的心里有了无形的压力。
“恐怖,生孩子居然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
听着雪狼的哀嚎,铁蛋竟然害怕地蹲了下来。
“啊,不要,不要让我听到这种声音啊!”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晚上。
太阳落下,洞穴的火光是如此温柔。
一阵风后,雪慢慢落下,落到了铁蛋的头上。
“啊,下雪了。”
“呀~呀~呀~”
洞穴传来了数个此起彼伏的稚嫩叫声,那是新生命诞生的标志。
铁蛋跑进洞穴,雪狼疲惫脱力地倒在铺好的茅草上,但她还试图起身。
见状后,铁蛋赶忙把这五六个嘴巴粉扑扑的幼崽抱起来。
幼崽身上还有些黏液,那皱巴巴的皮肤和睁不开眼的样子实在是说不上可爱。
甚至捧在怀里后,它们还在胡乱张牙舞爪地乱动。
但是,触碰到生命后,这新生的朝气却让铁蛋如此地激动和高兴。
原先对生育的恐惧也慢慢消散了。
将幼崽抱到雪狼的面前轻轻放下后,铁蛋呈了点冷水喂给雪狼。
做好一切后,铁蛋才开始处理雪狼生育后的遗留。
包括但不限于清理血迹,更换茅草床,以及处理胎盘。
偶尔的一瞥,让铁蛋被震撼到了。
在橙色火光下,沾着汗珠的雪狼亲昵地舔舐着自己的幼崽。
那画面温馨又唯美,仿佛击中了铁蛋心中的某个角落。
又是过了一个月,在等到幼崽们都能长大站立后,铁蛋也终于决定离开。
“肉的话应该还能坚持几天,之后你就得自己去捕猎了。”
雪狼站在洞穴前流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
幼崽们绕着它们的母亲身边,丝毫不知道眼前这位绿皮且身材矮小的哥布林是它们母亲的仇敌,也是他们母亲的恩人。
“好啦,我照顾你们这么久,是时候回去了。你自己也很想回到狼群身边,不是吗?”
“呜呜……”
雪狼低下头亲昵地蹭着铁蛋的头,好似多年的亲人一般。
“好啦好啦!趁着天还亮,没有什么野兽出没,我得赶紧上路了。走啦!”
招着手朝一大数小的狼群告别,铁蛋踏上了回去的路。
黑泥部落,武头铁盯着一双深深陷入眼眶的眼睛,失魂落魄地呆坐在石砌的火堆旁边。
那是他的好友——铁蛋的位置。
自遇到狼群伏击以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
组建的探索小队,除了自己的猎手小队外,其余队员全成了狼群的口粮。
但这些都不是武头铁在意的,毕竟死亡本来就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让他如此痛苦的是他那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好友。
“铁蛋。哦,铁蛋!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啊!”
虽然骂过铁蛋窝囊,但武头铁还是为自己没有践行自己的承诺保护好铁蛋而懊悔不已。
“武头铁,这不是你的错。都怪我没有想到狼群会在那个地方聚集。”
狗剩并没有参加探索队,在得知探索队近乎全灭后,他很快就想到武头铁会自责。
于是在往后的日子,狗剩就时常陪着武头铁身边试图安抚他。
“二丫来了。”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武头铁略显紧张地抬起头。
那是个相貌普通的雌哥布林,她的身材因为前几天生下来孩子而显得非常瘦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二丫在路过武头铁后,没有一点对视径直朝雌哥布林位于高处的集体茅屋走去而不是回到分配给自己的屋子。
这是自然,既然夫妻中的一位下落不明,那作为夫妻的房子也应该被收回。
所以在知道探索队消息的当日,二丫就很利落地把东西全都搬回了茅草屋。
对于二丫绝情的动作,武头铁有些不满。
“二丫!”
被叫住的二丫回过头,看向这位亡夫的朋友。
“武头铁队长,有什么事?”
她的口气很冷淡。
“二丫,铁蛋的事我很抱歉。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他……”
“啊,嗯……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二丫的回答十分冷漠。
“你这家伙!铁蛋死了啊!你的丈夫死了啊!”
武头铁一时没忍住,朝二丫吼了起来。
“武头铁,别激动。”
因为武头铁的精神萎靡,最近武勇当家对他颇有些微词。
想到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狗剩赶紧上前拦着,防止更出格的事发生。
“所以呢?我应该表现得很痛苦,痛苦到好几个月都吃不下饭吗?”
“没叫你做到这种程度。但至少,你应该为铁蛋伤心一下才对吧!你知道铁蛋为了你……”
被拦住的武头铁压制着情绪恢复了些理智。
“什么叫为了我?别用这种语气来压我。”
武头铁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二丫截断了。
“武头铁,我告诉你。我从来都不欠铁蛋什么。要欠,也该是他欠我才对!”
见到二丫发怒,武头铁也一时语塞,他知道二丫说的是对的。
“铁蛋那家伙,从来都只知道依赖我。什么都要我出面去做。我受够这窝囊的家伙了!我不要自己再因为他而变得声名狼藉。不是我生不了孩子,是他没这个能力!”
二丫那瘦小的身体爆发出的能量,把狗剩下了一跳。
“好了好了。二丫,你也消消气,消消气。”
夹着二位中间的狗剩为了缓和矛盾,只好继续耐着性子充当和事佬。
“喂诶——!铁蛋回来了!”
“胡说,那个瘦小的铁蛋怎么可能?”
“天哪,铁蛋变化有这么大!”
“这是铁蛋吗?”
也不知道是谁喊的一句,越来越多的村民跑到村口。
还在对峙的武头铁和二丫也都愣住了。
“他们刚才说的是……铁蛋没错吧?”
武头铁愣了一下,转头问向狗剩。
“嗯,没听错的话,说的确实是狗剩。”
顾不着对峙,武头铁赶忙也跑到村口去看。
迟疑一会儿,二丫也跟着后面过去。
村口,伴着黄昏的余晖,一个身材匀称健康的哥布林正窘迫地接受着村民们的欢迎。
铁蛋一身精良的行头让曾经和他朝夕相处的哥布林村民们险些认不出来。
“铁蛋,真的是你吗?”
看到昔日朋友的大变样,武头铁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当然是我了,头铁。”
铁蛋露出高兴的样子。
“你这身装备,你这伤口……”
“啊,这些啊……等我安顿好后咱们再慢慢聊。”
知道对方经历了不少事的武头铁知趣地没再追问下去。
“哦,对了。二丫呢?我还想……”
听到狗剩叫二丫的名字。武头铁也好,周围的村民也罢都纷纷把目光看向了人群最外围的那个瘦小身影。
紧接着,包围着铁蛋的人群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
铁蛋走了过去,走到了二丫的面前。
“二丫……我,我回来了。”
明明已经大变样。但在自己爱的人面前,铁蛋依旧是一副窝囊的样子。
“嗯,嗯……你回来了。”
看到自己的男人大变样的回来。一时间,二丫胸中翻涌着各种感情,直到她看到铁蛋肩上那骇人的牙印。
这是经历了什么样艰难的战斗才会有的伤疤。
“你的伤疤……”
二丫的手轻轻伸了过去,想碰却又不敢碰。
“没什么,只是和狼搏斗留下的痕迹。”
“二丫,我不是窝囊废和胆小鬼了。你不会嫌弃我了吧?”
这一问,问崩了二丫的心态。
“呜呜呜,呜呜呜!铁蛋,我好想你啊!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二丫扑在铁蛋的胸上,声嘶力竭地哭着。
“嗯嗯,辛苦你了二丫。辛苦你照顾我这个窝囊废这么久。但是没关系,现在该让我来照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