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有应得

这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罕见地，乌云蒙蔽了天空，来自深夜的一束光也被挡住，本应由月亮的地方变成了深黑，尤其在半夜，月临半空，更使人觉得不适，夫妻俩一同醒来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噩梦般的十二点。
莱德先生咒骂了几句——钟楼的钟不偏不倚敲了十二下，沉重而响亮，从不远处能贯穿人的心——吵醒了他，他翻身下床，用凉水拍了拍额头。看见不远处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电光照亮了卫生间的瓷砖，惨白一片。
莱德夫人担忧地起身看了看摇篮里的孩子，孩子不哭不闹，躺在摇篮的小床里，一声不响。雷声缓缓移了过来，仿佛爆裂般一寸寸撼动着夫妇俩的心。
“该死，我怎么记得今天晚上是晴呢？”
莱德先生从枕下拿出手机，按了几个按键，天气软件被调了上来。
晴。
夏末的午夜，温度一瞬间下降到令人难以忍受，屋里的气氛更是如此，孩子不哭不闹，沉默地令人可怕，莱德先生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空气，莱德夫人咬住下唇，眉头紧皱。
“孩子还好吗？”
莱德先生打破了沉默，他走到摇篮边，抚摩着孩子细嫩的脸颊，忽而一条冷从他的指尖蔓延到了他的大脑——他甚至没法再前进一步，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呼吸变得急促，背后生出一大片鸡皮疙瘩，会是那样吗？他闭住眼，左手扶着额头，闪电再一次劈了下来。
莱德先生的右手中赫然握着一张带血的支票，他惊愕地看向右手——那儿不是孩子么？他四处看看，一无所获。
闪电劈下，画面变得一片空白。
月亮出现了，一轮满月，暗红。
钟楼的钟不紧不慢地敲着，莱德先生战战兢兢地坐在床上——他才醒来，一下，两下，三下......
钟声响了十三下，不祥的十三下。
莱德先生的手微微颤抖，面无表情，窗外恢复了宁静，电闪雷鸣似未存在过一般，阴黑的天空上没了星星，只剩圆月孤独地挂着。
莱德先生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领带，一时间不知所措，他缓缓起身，看向一旁熟睡的妻子，床边的婴儿床和摇篮已经不见了，他缓缓走出卧室，客厅比想象中要黑，他摸到开关，摁了一下，强烈的灯光一下子笼罩了他，等他回过神，面前已经多了一滩红色的东西，他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妻子倒在血泊中——被砍了两刀，已经气绝。
他动了动右手，然而右手似乎提着重物，他转头，手上竟拿着一柄带血的菜刀，他一阵战栗，把菜刀丢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哐当”一声，他双手抱住头，拼命作深呼吸。他用力晃了晃头。
头开始痛了，太阳穴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眼前的画面一阵扭曲，眼球酸痛。
这些一切都发生时，便是一个人崩溃的开始，地上的女人双眼直勾勾盯着他，嘴巴无声地说着什么，他读出来了，最后一个单词是“孩子”，女人这时发出嘶哑的声音：“还我孩子！”——可是她已死了——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也更撕裂。
莱德先生跌跌撞撞冲回卧室，然而嘶吼声依然回荡在耳边。
“还......我孩子......”
“还我孩子......！”
耳膜仿佛嘶啦一声碎裂了。
“咔哒”闹钟的发条紧了，紧接着是铃声。
教堂的大钟敲了两下，沉闷而又干脆。
莱德先生习惯性地将左手往左边一搭，他摸到了床板，床板并不有血有肉，莱德先生诧异地向左方看去——妻子不见了，他迅速起身，冲入客厅，仍是没有妻子身影，手机邮箱里妻子的头像是灰色的，毫无生机。
怎么回事？
他缓缓踱步，红色的环绕线吸引了他，这围成了一个人形。
“爸爸！”
孩子清脆的叫唤声响起。
“欸！”
莱德先生回了一句，他四处寻找，却没发现儿子。
“还我孩子......”
女人的嘶吼声再度响起。
这两个声音循环往复，充斥了莱德先生的脑海。
他拼命晃动头，想得到解脱，他找来了一根皮带，在慌乱之中拴在房顶的钉子上，将头缓缓放了上去，这下算是解脱了吧，他想道。
偏偏这时，他清醒了，他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然而无济于事。
“咔擦。”
骨头断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