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双洁/HE】穗玉钩39【帝湛VS后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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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晌午,皇帝将渤海国贡品中,十二对巴掌大的紫金麒麟赏赐来翊坤宫。
麒麟寓子祥瑞,皇后如今正是有孕,得之意头最好。
冷菁派了活计,叫雁九擦拭麒麟,然后给她封箱。
磨磨蹭蹭,今日这小孩做活明显少了往日麻利。
待拖着托盘,随冷菁进去库房。
在冷菁锁了箱盖,整理封条时,雁九忽地跪在地上。
‘ 这里只有咱们两个,雁九有大事,不知该对谁讲,求姑姑指点,救命!’
‘ 你这孩子,我说今天怎么心不在焉,起来说话,可是断了银钱,需要提前预支,这点子事也值当你…’
‘ 姑姑,是,是大事,天大的事!’
‘ ……’
院子里个人忙碌自己的,只有雁九小弟,在开辟的院角地埂上,看是蹲着捣土,实则悄悄抹泪。
不多时,他瞧见冷菁和哥哥一前一后出了库房,然后他们跟容嬷嬷对头说话,还将厨房里外都清空。
寒衣节过,天气冷着。
卷地风里裹夹了不知哪儿带来的鸟羽。
那些名贵菊花,重阳后,就都拿回御园。天冷起来,还是那地适合这贵种生长。
取而代之的,是许多红艳艳的秋海棠摆放着。
彼时,魏离端着针线绣盘,看着弟弟在书桌上给自己勾勒福字花样,等着他写好,自己就可以拓了刺绣。
容嬷嬷叫了心腹女官守住殿门,自己则谨慎站立在书房帘幕外,冷菁进里面,低声回事。
魏离给她们嘴里说出的暗算听的心惊,再观魏婴,倒不似多么紧张。
‘ 招护好雁九兄弟,这事,院中到此为止,暂不再传。’
‘ 殿下如何打算,您不是要…忍吧。’
听了这话,容嬷嬷难耐,推帘进来,道:
‘ 殿下,您如今为了小殿下,不与人争。可也正是为了小殿下,似太妃这等虎狼之心,防是不够的呀!’
魏离也认同容嬷嬷的话。
害人之心不可有,可人家已经架上刀子,防以无用,唯有反击。
魏婴将福字最后封口画好,落下笔,笑了笑,道:
‘ 我自有安排。’
‘ 殿下!’
‘ 冷菁,你立刻走趟养心殿,叫雁九拎上食盒同去。’
‘ 雁九!’
‘ 阿姐,你去收拾东西,我送你的宝贝都带上装好,对了,尤其给姐夫的字画,别漏了,他一定喜欢。’
‘ 阿羡,你这是何意?’
魏离不懂。此刻正是弟弟遇到难题,但听话意思,他却要自己立时离宫。
‘ 阿姐,无论如何,这是堂浑水。太妃谋害皇后腹中孩子,此乃皇家密事,天底下最要脸的和最不要脸的宅院,没有二处,唯此皇庭。’
‘ 我身在局中,不得脱身。可你,弟弟是的将你摘清的。阿姐,别忘了,你身上担系的,还有堂叔,姐夫,有任氏一家子。’
‘ 可我此刻离开,你自己能应对么,你的身子…’
‘ 呵,阿姐就算留下,莫怪弟弟说话难听,你也就看看热闹,即不能帮我杀太妃,也不能顶替太医护我孩儿。’
‘ ……’
‘ 阿姐,放心,我已有对策,这位太妃,哼,本就是悬在高崖石上花朵,自己不知自己根系罢了。弟弟是皇后,有陛下眷宠,她要害我,便是自寻死路。’
‘ 你确定能够应对。’
魏婴笑的缓和,却格外自信。
‘ 容嬷嬷,你帮我姐收拾下,然后送她离宫。’
‘ 冷菁,让雁九在御前,有一说一,不做隐瞒。然后,告诉陛下,我听闻此耗,身感不适,已经卧床。无力处理,唯求他与公道。’
……
养心殿里,皇帝脚没来及穿鞋就落了地。
雁九哆哆嗦嗦跪着,胆子和魂儿都在身外。
‘ 好个林氏!’
一沓奏折打翻在地。
‘ 马万三呢,死哪儿去了!’
韩内官忙开门出去,不多时,马万三进来。
‘ 调集人手,立刻围住碧落宫,不许一个走出去的!’
老马杀人的血性浮上眼眶。
‘ 还有德嫔那里,也是一样,封闭宫门。’
……
碧落宫中,林太妃手里正玩的九龙锁落在地上。
‘ 雁九跟着冷菁去了养心殿!’
‘ 咱们的人瞧着,他拿了食盒,应该…’
‘ 不对,事情不对!’
‘ 娘娘的意思。’
‘ 当初是我着急,想漏了。他兄弟如今同在翊坤宫,咱们顶多威胁,却并没真的拿捏住什么。单靠吓唬,只怕…那小子贼心眼,倒戈了。’
‘ 娘娘是说,他没有投毒,反而揭发。’
林太妃盯着地上安静的九龙锁,眼睛眯缝,心口如同斧劈大石。
‘ 皇帝许要为了那贱人,亲自下手。不过,哼,本宫身为太妃,他不能不问就奏,这样…’
‘ 你亲自,跑趟息梧宫后门,用暗号速速叫出李氏,让他按我先前嘱咐的,勾出那位火气,此时立刻,让他们往翊坤宫…行事。’
‘ 嗯,娘娘果然有远见,早想到此李代桃僵计策。有了金氏妃子发疯闹一场,便算皇帝问责,也没怎么事事了。’
‘ 快去。’
‘ 是。’
……
送了魏离出翊坤宫门,望了远去轿子,魏婴一直都是谈笑寻常模样。
他的沉稳,让魏离惴惴的心稍有安定。
眼见着弟弟遇事不慌不乱,而且帝后这月余情意如何,也都在明处。
魏离于轿中,一口气缓缓舒出。
心里默念佛经,祈求弟弟余下经历风顺。
她不知道的是,魏婴回到殿中,摒弃侍从,很快便卧床。
最近两日,莫名常觉心悸。
尤其今日,遇事后多思多想,高度集中精神,谋划一切,待瞧着阿姐也能离宫置身事外。
而林太妃那里,想来皇帝不会善处。
将这些都安排过,精神终于缓下来一刻,魏婴心口却是气息倒流,人只觉昏沉的紧。
自己琢磨,许是肚里这孩子有了负担,才叫心神不及往日受用。
窝进床铺,他想着就顺了这股困意,静静睡会儿,也就好了。
眼皮沉沉闭上,脑子停摆,没有梦境的就这么睡去。
……
聂太嫔殿中也摆了几盆海棠,赵太嫔此时也被他约来赏花。
两个闲话不会子,有内官来悄悄说话。
之后,聂太嫔不思议地与赵太嫔道:
‘ 赵姐姐,林太妃那里…被陛下…闭门了!’
一朵海棠静静落地。
‘ 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宫里人都别出门行走了,那个女人的事,没好果,谁都不要掺和。’
‘ 嗯!’
……
碧落宫中。
林太妃不屑地看看地上抖抖嗖嗖说完后的人证雁九,然后又瞧瞧冷冰冰垂眉的冷菁,最后,目光才投向金坐前阶上站着的皇帝。
‘ 陛下,本宫乃先帝贵妃,当朝太妃,您的长辈。这样你在上,我在下,是当本宫为罪人了么!’
皇帝挑眉。
‘ 哦,太妃意思,您无罪,都是这小内官诬陷!’
‘ 自然是的。’
雁九哆嗦,忙道:
‘ 回陛下,奴才所言句句当真,若有半句违心,天打五雷轰,叫奴才不得好死!’
皇帝点头,望向太妃:
‘ 林氏!’
林太妃被他的称呼,气的黑瞳收缩。
‘ 陛下,你称呼我什么!’
皇帝全不在乎,有加重声量,道:
‘ 林氏,朕称呼你林氏,不可以么。你一家子活了几个,林相倒台,朕为了皇家脸面,留你位份,怎的,你还觉是你自己有脸不成!’
‘ 这小内官句句诚恳,朕听着情真…意切。林氏,你若真有冤屈,可敢同他一般,赌天发誓!’
‘ 我,哼,本宫何等身份,凭什么同他一般。’
‘ 哦,那就是不敢了!’
‘ 你…陛下此刻威摄本宫,岂非不顾天家脸面。’
‘ 哼,天家脸面,谁是天家,朕是,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前朝妃嫔,无子嗣供养,无家族可依,在朕面前,不过是我先皇身边不入流的妾室,用得着朕给你留脸!’
皇帝的话字字珠玑,每一句都是最真实的刀,剜在太妃心肠深处。
足下脚步颤了颤,太妃终于有了些慌张。
皇帝此时态度,刻薄言语,大出所料。林太妃是真的紧张起来,自己先前判断,仿佛都是为着另一个皇帝,而不是眼前人。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皇帝来了,不问责,而是一副直接问罪,甚或说就是定罪的架势。
‘ 陛下,你就不问问,和这雁九联络的,是谁,可是我碧落宫人。’
‘ 哼,是不是你碧落宫的,这小内官都出自你…’
皇帝话音忽地停住。
眉毛打结,蓝湛心里也跟着有个结。
似乎,有什么事,是他遗漏的。
‘ 冷菁,速速回宫,看看阿羡!’
‘ 不,马万三,把你的刀给朕。’
‘ 陛下,您是何意。’
马万三糊涂,看着皇帝眼里杀气,他忽然觉得,仿佛主子想要自己动刀,砍了太妃。
‘ 叫几个功夫好的,咱们快些,往翊坤宫去!’
……
魏婴迷蒙中,似乎听见殿中有动静。
眼皮抬的有些费力。
瞧着圆桌那边,是有个女官模样的靠近。
正好的,喉咙干涩,便道:
‘ 拿杯茶来。’
那边没有回音,但的确听见杯盏声音。
魏婴勉力让自己撑着坐起半身,目之所及,是走向脚踏的裙摆。
恍惚间似乎哪里不对劲。
脑子下意识搜寻。
对了,沈时珍的那个肉肉的小徒弟曾拿了两盒的彩布条编织的祈福结。
翊坤宫中诸人,之后都是日日佩戴,不得立身。
可眼前人,腰上却是空的。
危险警告冒出脑子,魏婴下意识挥袖,将来人端近的茶碗打翻。
水冒热气,那人烫的惊呼。
听见声音,魏婴立刻有了辨识。
‘ 金子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