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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第四十四章)

2021-03-11 19:54 作者:九逸龙轩  | 我要投稿

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

 

第四十四章 重生

 

“别抱着王上了,他都这样了,再勒就真的是有出气没进气。”

南风走了过来,在门口驻足,靠在门柱上,仰头,叹息:“王上如今五感缺失,身体虽然还活着,但是你无论对他说什么,对他做什么,王上都是感知不到的,别浪费力气。就像是灵魂已经进入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是感应不到的。”

莫澜从南风身边而过,向执明走去,不忘恨恨的瞅南风一眼,他觉得南风说话真是没大没小,没规没矩。

回头定要教教他何为规矩,这草莽之气得改改。

好歹现在他们是雇佣关系,也算主仆关系。

执明两手松开,轻轻放下慕容黎,凝视着慕容黎毫无生机的容颜,感到心碎的刺痛:“阿离,会醒的,对吗?”

“这可不好说。”南风无可奈何道,“看到王上手臂上生长的红纹了吗?那嵌入血脉的红纹就是一道追命符。”

执明的心在一阵阵抽紧,轻轻拾起慕容黎垂在床边的那只手,掀开长袖。苍白透明,瘦弱见骨的手腕上,一道蛇形红纹嵌入这苍白肌肤里,蜿蜒而上,灵动至极,从手腕,沿着手臂,慢慢的往慕容黎肋下心口游移。这绯红之纹仿佛是从血脉深处扎根,逐渐生长显现出来,与肉体肌肤融合,无法触摸。

在苍白的手臂上,显得格外阴森。

南风道:“这血纹开始时每日长一寸,但后来越长越快,这妖红纹路长到心口便噬心之血,是夺命之符,如今已到肋下渊液穴,大概是过不了今夜,这身体也……”

执明紧紧握住慕容黎那只纤细见骨的手,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你的意思是阿离撑不过今日?所以你才将本王接来。”

南风不置可否:“能见一面总是好的。”

莫澜看着憔悴易碎的慕容黎,曾经多么玲珑剔透的一个人,如今这般让人心疼,他感到一阵剧痛:“阿离早就这样了,为何你不早点让我们见到。”

南风道:“早点让你见又能怎样,你又能做什么?就这……抱着哭哭啼啼的,有用吗?说到底这还不是你们害的。”

“你……”莫澜气结,敢这样说他家王上,活腻了。但转念一想,又不是南风的对手,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篓子也是自家王上捅的,怪谁呢?

执明只是紧紧握住慕容黎冰冷透骨的手,似乎要给他输送一点温暖:“郡主不是炼制灵丹妙药吗?难道也没有办法?”

南风脸上浮起一个讥嘲:“这毒的烈性程度国主不妨去问问天权的那位友好邻邦——琉璃国主,郡主又不是神仙,无药可解,能将王上命脉续住已经极尽所能,耗尽修为。”

莫澜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你是说,琉璃王,他为什么要害阿离?”

南风冷笑:“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的王上,他的那位蓝颜知己之死为何要怪到我家王上头上。”

我家王上不屑解释可不是你们对他无尽甩锅的理由,哼!

莫澜心中充满疑惑,那年,慕容黎离开天权前往遖宿,他也离开王城去了嘉诚郡做那一郡之主,期间只是偶尔听闻有位琉璃小王爷来天权学习中垣文化,慕容黎从遖宿幕僚成为瑶光郡主,后又成了瑶光王上,执掌中垣,暗自为慕容黎高兴。

再后来,便是执明兵临瑶光宣城,他匆忙离开嘉诚郡赶去阻止却为时已晚。他更是疑惑,执明慕容黎三年的感情,各自为王,若是结为秦晋,岂非就能天下太平,怎么会突然反目,变成两军对峙。

先前只当王上怀疑阿离心机颇深要夺天权才发兵瑶光讨要说法,他还努力解释不是那样的。

所以,说到底,竟是情字一劫?新颜换旧颜?

王上移情别恋了那位来天权学习中垣文化的琉璃小王爷?又把这位小王爷的死算到阿离头上,还给琉璃国主报了信,引来琉璃王对阿离的报复?若阿离当初不炸死遁走,是否会陷入天权与琉璃两路大军前后夹击的死地?

如今斯人已逝,王上内心空寂才又想追回阿离?当阿离是什么,以色侍君玩物?爱之如珍宝,弃之如敝履?

莫澜想着想着就深深的为慕容黎鸣不平,慢慢退了几步,看执明的眼神就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突然觉得他撮合执明与慕容黎就是在制造一个天大的罪孽,在给慕容黎一场绵绵无尽,深入骨髓的折磨。

难道这便是他的好意?

莫澜眉头紧皱,仿佛又陷入了无尽的迷茫痛苦中。

执明的心,被重重的捏了一下,一阵刺痛。子煜,对他而言,或许是脉脉温情的承诺,承诺去他的家乡看看,也是深沉追思的自责,自责因他不作为而亡。但不是刻骨铭心的眷恋,不是天荒地变的守护。

可曾经他将所有温柔的眼神投向子煜时,对守在一旁关心他的慕容黎来说,又是多么残忍的折磨。

又将子煜之死有意无意怪在慕容黎身上,从那一刻声声句句喊着慕容国主时,又是多么锋利的凌虐。

如今他的这位邻邦好友,伏在暗处虎视眈眈,宛如一只穷奇,施着惩善扬恶的行径,来破坏踩踏中垣盛世和平?

执明眼中满是伤痛,他握着慕容黎,仿佛握着唯一的救赎:“本王去琉璃让子兑把解药交出来,不行就……”

始终对子煜有愧,又如何能挥军灭他的家乡,灭他的兄长。

南风冷冷看着执明,王上若因琉璃而死,你可会灭琉璃?

答案是否。

良久,他深深叹息一声:“晚了。”

执明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苍白。

南风道:“此去琉璃来回,快马加鞭也得月余。恐怕国主还没出玉衡,祭奠王上的钟声就会响起。”

执明眼神直直的看着南风,渐渐的,流露出怒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给本王说这些有什么用?”

南风脸上浮起一丝略带讥嘲的笑容:“在下只是觉得国主应该知道真相。”

否则,又不小心做出什么愚蠢的事。

也终于知道,对王上而言,红尘眷恋,海枯石烂,你不配。

这个真相确实让执明很不好受,本以为下毒的是仲堃仪,从未想过是琉璃国主。他埋下头,轻轻抚着慕容黎手腕上绯红纹路,脸色无比惨淡,低声道:“郡主既然有能力为阿离续了一命,就没有想过其他方法,来挽回阿离的命?”

“怎么没有。”南风抬头,看着远天,声音变得忧郁而低沉,“郡主一人独闯琉璃,若是能回来,王上便有救,若是……回不来,可能郡主觉得能与王上同归也算莫大殊荣吧,才会那么拼命。”

朝堂名利重,江湖是非多。

江湖险恶,朝堂阴暗,不行就撤。

本云淡风清,卓然尘外,却踏足红尘,引一段眷恋之情,沦入无尽黑暗炼狱。

可否值当?

 

“郡主……”

南风苦大仇深的面朝蓝天忧郁着,就见这片天蓝越来越近,那苍天的影子几乎将自己覆盖,才发现巽泽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锁住自己,声音轻而温柔,仿佛来自幽冥:“本事不小,竟然将杂七杂八的人带倒我这仙踪福地。”

“我的好郡主,你终于回来了。”确认是巽泽,南风眼中一热,如恶鬼捕食,就要扑上去,全然不管巽泽周身散发的杀气,一副谄媚:“属下收了钱的,数目由郡主定夺。”

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钱过不去。

瞬息,巽泽眼中的杀气逐渐温和,挑起一个笑意,声音还是很轻,轻到只有南风能听见:“那你这位贴身小保镖可要尽职尽责,寸步不离。可别让你的雇主出了这屋子,若是让他闯入后山扰了我和阿黎的雅兴,本郡主就把你的骨头寸寸捏碎。”

南风瞬间打了个哆嗦:“属下遵命。”每次都对属下进行毫无感情的恐吓,也不怕把属下吓出个心胆俱裂的毛病。

巽泽身形闪进寝宫,执明只觉一股清凉的气息扑过,心底透出一股冰冷的战栗,惊骇只片刻,双手之间忽然一空,慕容黎便凭空消失在自己眼前。

慕容黎被巽泽带起,轻巧的抱在怀中。巽泽背影如苍天广袤的影子,凛凛而立,整个寝宫一片肃杀。

执明立刻站了起来,巽泽怀中的慕容黎,突然如初生婴儿找到毕生所依那般安详,心底顿时不是滋味,露出八面威风,厉声道:“放下阿离。”

“滚!”巽泽冷冷道。周身气劲暴涨,强大的气流如风暴般猛地荡开,执明被重重的撞了出去。

他第一次对这个人说滚时,还带着些玩世不恭的戏谑,再次对这个人说滚时,已是三界灭世魔王,毫无半点怜悯。

鲜血喷出,几声干裂的咳嗽,执明胸口滞气,脸色再次变得苍白,顾不得疼痛,猛然爬起,追了出去。

“站住,你要带阿离去哪里?”

偌大个宫殿,巽泽抱着慕容黎早已消失无踪。

南风庚辰静静的站在门楣下,挡住执明,不动如山,任何人都无法从他两亲密无间的联手中走出这间屋子。

南风道:“国主该知道,郡主回来,就代表王上归来之日不远。”

慕容黎有救,本该是一件欣喜之事,执明心中却一片茫然,仿佛他一直想要抓住的人,在这一刻,随着那人离去所拂的风声,渐行渐远,空空的在心头回响。

心闷到窒息般的厉害。

 

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

日日锦江呈锦样,清溪倒照映山红。

仙人府后山有一处山谷,景色秀美,泉林幽静,花木繁茂。山顶常年有一处瀑布飞泻而下,到了谷中化为交织的溪流,将谷中杜鹃林滋养得生机勃勃。

每到六月,谷中杜鹃盛开,有的浓妆艳抹,有的淡若缟素,有的丹唇皓齿,有的芬芳馥郁,落英吹雪,一时妃红丽白,烂漫如锦。

水汽升腾,在杜鹃林中弥漫。重重叠叠的花海,随着山势起伏跌宕,盛放的杜鹃,无风自落,在谷中溪流中铺成一副恬淡温馨的画卷。

巽泽抱着慕容黎,在杜鹃花海上飞掠,仿佛诸天荣光中,尽情徜徉的仙人,天空被飞泉撕成道道流动的光芒,又被染成杜鹃的颜色,娇艳夺目。

巽泽飞过杜鹃林,轻巧的落在一间小木屋前,木屋静谧优雅,离那道飞驰瀑布足有三丈远。

水流急溅,珠玉般飞扬的水滴形成淡淡的薄雾,如一副巨大的纱幔,压出千重万叠的姿态,笼罩着这间舒适的小屋。

木屋院前有一方澄潭,潭水热气沸腾,俨然是一个天然涌出的沸泉。清澈寒凉的山泉又徐徐流下,淌进这方澄潭中,裹袭着缤纷的落英,将这方潭水装点成娇红芬芳的烂漫温泉。

巽泽从怀中掏出解药给慕容黎服下,然后轻轻的褪去慕容黎衣衫,只留下一件红色中衣未解,随即抱着慕容黎走入齐腰深的温泉水中,水珠荡漾,飞落脸颊,他任水滴淌开,只是轻轻的拂去慕容黎脸上的珠玉。

服下解药的慕容黎依旧没有生息。

水雾在阳光下蒸腾变幻,巽泽泡在水里,靠着潭壁,仰头,轻轻闭上了双目,怀中搂着的慕容黎毫无知觉,只被巽泽将他的头轻轻拨了靠在他肩上。

巽泽便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尽情洗涤连日沾染的风尘,让温泉炙热之水驱散慕容黎身上的寒冰。

万点妖红纷纷飘零,争相飞入澄潭中,仿佛在温泉中重获生命,一刹那间,开得如血娇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巽泽才慢慢睁开眼睛。水面上腾出道道彩光,让他清俊的容颜看上去是那么不真实。

他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小虫虫,小虫虫,本仙君陪你泡了这么久,硫磺赤火供你吸食,诚意十足了吧,你怎么还不醒来。”

“你若再不醒来,我就把你喜爱的这片山花一把火烧了。”

慕容黎的头动了动。

巽泽微笑,身子在水中游走,将慕容黎轻轻挪了靠着青石潭壁,无比怜惜的轻轻点了慕容黎脖颈一下,出于身体机能反应,慕容黎嘴唇张开一线,一只胖嘟嘟红彤彤的小虫子便飞了出来。

这小虫子一飞出来,就拍打着翅膀,鼓着腮帮子,瞪着巽泽,发出一阵愤怒的啸叫。

巽泽笑眯眯对它解释道:“好好好,不烧不烧,我怎么会烧你的芬芳蜜罐呢。瞌睡瞌睡宝贝,你在哪打瞌睡还不都是打瞌睡,我的这位玉人只要清醒着,就总是琐事不停,烦心不断,可会累断魂的。我可不想他带病劳累,所以才让你驱他入睡,休息个够……”

瞌睡蛊煽动着翅膀,又发出一阵丁零零丁零零的啸叫。

巽泽歪着头,懒洋洋道:“你说不能把你放在续命丹里面炼制,被丹炉烤着不舒服呀。可我可是很有诚意的叫了你好些遍都没把你叫醒,本仙君无奈时间有限,着急上手,下不为例。”

瞌睡蛊吱吱吱一阵乱叫,对巽泽的解释极度不满,都不经过它同意擅自主张把它烤进续命丹中,被人吃进肚子里,一觉醒来,杜鹃花都快谢了,那万里芬芳的甜蜜,那绯红妖艳的花团,它都快要错过了……

它只是一只爱花爱吃杜鹃花蜜的虫子呀,凭什么要剥夺它享受虫生的快乐……

还下不为例,凭什么还要有下次……

瞌睡蛊扑腾扑腾飞呀飞,圆鼓鼓的眼睛瞪呀瞪,突然嘴巴张得圆呀圆,翅膀瞬间就停住了舞动,仿佛看到了极其吸引它的东西,再也挪不开眼了。

可它忘记了它有个硕大的身子,失去了翅膀的舞动,一头就栽进了水里,呛了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吱呀呀的拼命挣扎仿佛叫着救命。

巽泽一把将它从水中捞起,它在巽泽手中翻着圆鼓鼓的肚皮,吐出一口水,缓了片刻,抖动身子立刻将翅膀上的水珠震开,水珠抖得巽泽一脸,巽泽无比嫌弃的与它保持距离。

它抖完翅膀上水珠,立刻飞到巽泽眼前,吱吱了两声,变得极其乖巧,眼珠骨碌碌转动着,还眨了一下眼睫抛了个媚眼(虫子的睫毛媚眼自行脑补)。

巽泽皱起眉头:“你喜欢他,他太美了?”他看了看慕容黎,慕容黎的苍白透明在解药与温泉水催动下开始恢复血色,气息也已均匀。

漫天升腾的水雾在阳光下透出一片夺目的彩光,这灿烂的彩光就伴着飘零的杜鹃花瓣,无声无息的在慕容黎身旁旋舞,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瞌睡蛊立刻点头,兴奋得在巽泽面前转了两个圈圈,又吱了两声。

巽泽:“你以后要跟着他,换他做主人?”

瞌睡蛊有些惭愧,毕竟换主人这是大事,可是它真的太喜欢太喜欢水里泡着的那人了,那面如冠玉,肌若白雪,还有股杜鹃花的香甜,只看一眼,融于骨,刻于心呀。要不是碍于前主人的情面,它立刻就要飞扑过去舔食他的脸盘,吸闻他的芬芳,它多想钻入他身体里与他融为一体,它现在为它刚才的抱怨感到无比后悔,它若知道刚才睡在这位玉人身体里,就算主人烧了全天下的杜鹃花,它也不出来,冷死都不出来……

它就是觊觎他的美色,垂涎他的芬芳,贪图他的甘甜……

它幻想着每天与这位漂亮的人儿在一起,它连瞌睡都不会打一下,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它可以三百六十天清醒无比做痴虫状。

巽泽斩钉截铁道:“不行。”

真是只喜新厌旧的虫子。

瞌睡蛊美好幻想被无情打破,吱吱吱吱吱吱一阵乱叫,强烈抗议着。

巽泽无比认真道:“人虫殊途,你们不能在一起,没有结果。”

瞌睡蛊一只翅膀扑腾着,一只翅膀拉拢下捂着耳朵,丁零零摇晃着脑袋。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就要他就要他就要他就要他……

巽泽取下头上的白玉仙鹤簪,点在它头上:“你敢造次?你敢不听我的话?”

瞌睡蛊似乎对他手中的白玉仙鹤簪极为畏惧,吱吱两声,马上变得乖巧,伏在巽泽肩上,痴痴的凝望着慕容黎,粘液流了一口。

巽泽白玉簪取下,长发就徐徐散开,在潭水中飘散开去,极尽风华。

“山花将尽,还不快去存粮。”

瞌睡蛊恋恋不舍,晃着脑袋。

“你若乖乖听我话,自然就能见着他。”

瞌睡蛊娇媚眼眸闪着光芒,立刻震翅飞起来,使劲在巽泽脸上嘬了一口,心满意足。

有花蜜享,有美人瞻,虫生巅峰。

漫天阳光中,谷中杜鹃林花团正艳,灵秀绝伦,瞌睡蛊飞扑翅膀,喜悦至极,一头扎进它的甜蜜罐里去了。

爱美之心,虫皆有之。

巽泽浇水洗尽肩上粘液,擦了擦脸上的虫唇印,无奈得紧。

好歹灵虫,能不能有点矜持。

 

寒冷,宛如一柄锋利的刀,在慕容黎体内游走。

他全身血液仿佛都已凝结,化为冰雪,灵魂在那一刻脱离了身体,将那具空虚的躯体抛弃,遗忘在世间某个荒凉的角落里。

灵魂,在暗夜里孤独的前行。

浓黑的寂静渐渐散成一线,依稀可见残垣断壁,尸横遍野,血液灌流,他一步一步踏上墙垣,踩着血印,走入宫室,拖出一个长长的,耗尽一生悲凉的影子。恢宏的王府早已残破,精致的雕花也已蒙尘,只剩下支离的骸骨,渺不可知的黑暗。

清丽的羽琼比什么时候都圣洁,这圣洁比什么时候都红艳。血染江山的画,再次入了眼帘。

仿佛是劫灭后的世界,只剩下血液与尸体铺满天际。

然后便是沉沉的黑暗,没有光,也没有风。

受着剧毒反噬,也没能阻止执明的天权大军吗?

这是他的瑶光?再一次覆灭了吗?

又或者他真的已经死去,进入轮回的炼狱?

 

突然,一阵清晰的水流声,从这个死寂无声的世界里传来。

灼热的温暖席卷,缓缓游遍全身,将他凝固的冷血点燃,那具早已麻木冰冷的躯体正在慢慢恢复知觉。

慕容黎感到一阵麻木笨拙的痛。

他眼眸轻微睁开一线。

潺潺流水携着杜鹃花瓣,萦身而过,温水中升腾的雾气在阳光下化成夺目的彩光,巽泽靠在对面的潭壁上,天蓝的衣物在水中飘浮成一副画卷,容颜看上去有些不真实,嘴角挂着一个微笑,仿佛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他的束发不知何时被解开,完全铺陈在水中,随着水波微微起伏。

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慕容黎的心升腾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就像护他的蓝衣阿煦,一直未曾离去。

他张嘴,想发出声音。

水波起伏,巽泽身形微动,就荡到了慕容黎面前,几乎贴上慕容黎身子,他手指白皙修长,包含着无限怜惜之意轻轻将白玉簪点在慕容黎唇上。

慕容黎一怔。

巽泽的声音很柔,很轻:“嘘,阿黎,别说话。”

这个淡淡的微笑,这个温存的眼神,就在这个不经意的刹那,将慕容黎生命中那沉郁的黑暗打开了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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