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同人】探望
辽宁怎么也想不到，长春会住在这里。
这是一栋低矮的平房，坐落在山东省乳山市的银滩。占地小得可怜。墙壁上，洁白的漆面早已尽数剥落，成为光秃秃的一片。屋顶上的砖瓦早已不翼而飞，想必是不知多少年来的大风大雨的“杰作”吧。房子的四壁开了几个窗户，窗户上遍布着灰尘和蜘蛛网，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纱。大门是木板做的，门上淡蓝色的涂漆几乎褪成灰色，门板上有着一道又一道裂缝。
仿佛老人皲裂的肌肤一般，沟壑纵横。
提着果篮拿着鲜花的辽宁有几分犹豫，但她最后还是向门口走去。
辽宁站在门前，那门像是一推即垮的样子。
她伸手去电铃，却在半空中停止了动作——电铃的表面满是锈迹，想必按了也不会响。
正当辽宁犹豫着该如何叫门时，一个沙哑而又苍老的声音从门缝中艰难地钻出：
“有人吗？自己进来吧。没关系的，门没锁。”
辽宁推开了门。一股储藏室的腐烂气味扑面而来。
进门后的第一个房间既是客厅，也是卧室。室内陈设很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一个小木桌和两把椅子并排靠窗放着，上面摆着做饭烧水用的炉子；两个小小的床头柜靠着最里边的墙壁放着，两个柜子中间夹了一张铁架床。
床上躺着一个老妇人。她身形消瘦、面容枯槁。双手双脚的青筋突出，像一根根插在病人身上的管道。和辽宁一样的银色长发无力地平置于双肩，十分干硬，毫无光泽。她的面颊被岁月无情地割伤了，留下一条条伤疤。她曾经鲜活的粉瞳亦被时光稀释地十分暗淡。
很难想象她就是老兵口中那个戴着虎头帽的、活蹦乱跳的少女——长春。
一看见进门的辽宁，她立刻喜出望外。
“是辽宁小妹啊！”
辽宁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原地立正，向长春行了个军礼。
“好久不见，长春前辈。”
“好久不见，咳咳咳......”长春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却迎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辽宁见状，连忙上前去，将她扶回床上，“没事吧？前辈不要勉强。”
一脸倦容的长春躺回床上，淡淡地摇了摇头，“没事没事。老了，身体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站着干嘛？快坐下吧。”
“不用了，前辈。我站着就好。”
“哎呀，快坐下吧。你千里迢迢从山东赶到广东，还没使用舰装，一定累坏了吧？好啦，不要客气，快坐下吧。”
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脱的话就显得无礼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辽宁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长春身旁。
“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长春对着辽宁露出慈祥的微笑，“平时这里都没什么人呢。来个人让这里热闹热闹也是蛮让人开心的。哎呦，”长春看到了辽宁为她带来的鲜花，“真是谢谢你啊，看望我还特地为我带花来，还是我最喜欢的君子兰。”
辽宁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怎么了？”长春微笑着问道。
“前辈，您受苦了。”
长春摆摆手，“哪里哪里。你才是。你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我们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又生出那么多破事，你来了我们又亏待了你，真是对不住你啊。哦，你瞧我，什么‘我们’、‘我们’的，你我是同乡人，是不？”
辽宁沉默不语。她们是同乡人，因为她们都是东煌的舰娘，但即使换个角度，她们也是同乡人。
“前辈，我那不算什么。可是您年纪那么大了，还住在这种地方......您好歹为这个国家立过功啊。”
“什么功劳，”长春不以为然，“没经历过几次实战算什么功劳。”
“可是......没有您，也就没有今天的东煌海军啊。”
长春只是摇了摇头，“那些都是过去式了。时代，是不需要老人的。我已经老了，可这个国家还年轻，还需要发展。再说，人老了，也快见阎王了，真的不需要太多。真的，不需要太多......”
辽宁把头深深地低下。额前银色的发梢遮住了她的双眼。温热的泪珠从她眼眶中不住的滚落。她却不知自己为何流泪。
这时，一双厚重的手掌轻轻地抚上她的面颊。她抬头一看，长春的双眼正深深地凝视着她。那双浑浊的老眼似乎没那么浑浊了，多了一些温柔而又坚毅的东西。
那份温柔是老人特有的温柔，那份坚毅是军人特有的坚毅。
“军人的眼泪是不能随便流的，所以不要哭了，辽宁。”
辽宁有些慌乱地用衣袖擦去眼泪。
“呐，你知道吗，来东煌之后，我常常能感受到海峡对面逸仙前辈的目光呢，”长春侧过靠在枕头上的头，望向窗外，似乎陷入了遥远的记忆中，“那是一种很温柔很温柔的目光，有时还带着一丝欣喜的微笑。我一直不能理解她的目光。遗憾的是，直到她离开，我们都没能见上一面。”
长春的表情染上了一层惆怅和悲伤。那个瞬间，辽宁觉得，她真的老了。
“现在，你来了，你们来了，”长春将慈爱的目光投射到辽宁身上，“我终于，能理解逸仙前辈的目光了。显然，阵营对于她来说，已不重要了......”
长春将手搭到辽宁的肩膀上。
“能看到你们这些后来人的茁壮成长，是我们最大的幸福，是我们最大的骄傲，也是我们，最珍贵的财宝。其他的，都不重要了，真的。”
迎着长春前辈炽热的目光，辽宁默默点了点头。
“啊......不好意思，最近总是容易困倦，我想先睡了。你自己离开吧，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行。真不好意思。”
长春有些吃力的钻入被窝深处，还没盖好被子便进入梦乡。辽宁为她盖住她单薄的臂膀，然后便离开了。
把门关上，走了几步，辽宁又转过身，对着房子，和房子里的人，行了军礼。
太阳落山了，一切没入黑夜的怀抱。霓虹灯如星火一般，一点一点亮起，驱散了无尽的黑暗。
辽宁依旧面对着房子站立着。
身后，是辉煌的城市。灯火阑珊。不知疲倦的人们在其中嬉戏游玩。
身前，是破败的房屋。黑灯瞎火。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这儿等待着属于她的终末。
辽宁的身体不停地颤抖。胸中激荡着炽热的情感。
泪珠从眼眶中不住地滚出，一滴、两滴、三滴......
在脸颊上汇成一条小溪......
最后，抑制不住的她终于放声大哭......
哭声久久回荡在银滩的夜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