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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临光小说化·垂死的刺·P2

2021-11-07 00:00 作者:Pale骑士  | 我要投稿


艾沃娜推开棚屋的锈蚀大门,迎面撞上了一脸担忧的查丝汀娜。

“远牙”骑士即便不凭借自己那出色的视力,也立刻就发现了艾沃娜无比苍白的面庞。

不过,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她,自然也理解艾沃娜脸色如此苍白的原因。

“艾沃娜...你回来了。”

查丝汀娜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关切。

“你脸色很差...”

“当然的吧。”

艾沃娜的声音落在查丝汀娜的耳中,是如此的陌生。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心情这么低落的艾沃娜。

“没能把那些该死的骑士全部打烂...切!”

她扭过头去,手上的铁甲在盛怒之下发出低沉的嘎吱声。

但即便愤怒到如此地步,艾沃娜也没有做出任何粗暴的举动。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旁边的墙壁,仿佛上面就画着那些骑士似的。

查丝汀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但她还是走到了艾沃娜的旁边,试图去和她共同承担这份痛苦。

“这不是你的错...”

“他没有把身体情况告诉我们任何人。”

查丝汀娜回想起和那个名为杰米的感染者骑士的几次相遇。

在她稀薄的回忆里,杰米一直都是那样乐观开朗,还很喜欢和孩子们待在一起。

任谁都没有想到,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濒临极限的程度。

商业联合会的公告虽然听起来整个都是虚假的,但其中的确包涵了部分真实,最起码,杰米隐瞒自己糟糕的身体情况这一点,的确属实。

一阵脚步声响起,查丝汀娜和艾沃娜转头看去,那一抹火红色和一抹灰色慢慢地走近,两个人的脸上都只有沉重。

“如果是这种程度的感染,几个月前他就不该继续活动了...”

索娜轻轻摩挲腰间的玩偶,微低着头:“他应该想办法离开卡西米尔,离开骑士竞技,按照自己的想法,安排好最后的人生。”

格蕾纳蒂咬着牙:“奥尔默·英格拉...这就是卡瓦莱利亚基的骑士贵族,暴虐,无知,草菅人命。”

“我当初就应该在赛场上打断他的四肢...”

“灰毫”骑士闭上眼睛,他很少真的愤怒,但索娜知道,她现在心中的怒火是货真价实的。

“也不是你的错,灰毫。”

查丝汀娜摇摇头,说出并不算安慰的安慰。

“嘁,明明有我跟着..."

艾沃娜把拳头抵在墙上,用墙壁的压力来遏制自己内心的波动,然而正如她可以轻易击碎这面偷工减料的墙壁一样,她内心的怒火也不是这一点压力可以遏制的。

就在艾沃娜死命收起心中那些想法的时候,索娜抬起了头,看向她。

“他最后...有说什么吗?”

艾沃娜看向索娜,杰米最后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脑海中响起,罕见地,毫从畏惧任何东西的“野鬃”骑士移开了视线,压着嗓子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然而,索娜并没有因为艾沃娜的拒绝而放弃。

她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强迫艾沃娜看向自己,然后用坚定的语气说:“我希望知道。”

看着索娜仿佛燃烧着什么的眼神,艾沃娜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好吧...”

杰米的话语并不长。

但在艾沃娜话音落下之后,本就沉重的气氛顿时披上了一层浓重的阴翳。

“感染者死不瞑目,,,并不是一件稀罕事。”

格蕾纳蒂深吸一口气,握拳,然后又松开,她反复重复着这个动作,但身体却怎么都无法放松。

“我们会记住他的愤怒。”

她看向其他三人,从艾沃娜和查丝汀娜的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神色。

然而索娜却闭上了眼睛,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索娜?”

格蕾纳蒂问道。

可索娜依旧没有认同她的意思,红松骑士团的团长闭着眼睛,好像在回忆着什似的么。

“他叫杰米,是先成为竞技骑士,再因为意外变成感染者的。”

“离过婚,有个可爱的小女儿,瞒报病情多半是为了能继续作为骑士参赛吧...他需要钱。”

索娜无声地看了看自己身上昂贵的甲胄。

光是这么一副铠甲每天保养需要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

“但为了瞒报病情...他需要给骑士协会更多的钱。”

查丝汀娜补充道,从自己随身的一个袋子里拿出了一摞信件。

“他出事以后,我第一时间检查了他的住所,里面并没有遭人陷害的痕迹,只是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些与协会成员交流的信件....那是个无底洞。”

索娜接过这些信件,一封封地拆看起来,她读的很快,但目光却无比认真。

“他是个很乐观的人,乐观到我们甚至察觉不到他在背负这样的事情。”

“就算是感染了矿石病,和妻子孩子都分道扬镳,他也在帮助别人...”

“你们还记得吗?他每个清晨都会帮忙去照顾那些孩子...”

索娜抬起头,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泪水。

“他不该这么毫无尊严地死去,这和我们建立骑士团的初衷相悖,可是...”

“可是我在想...这么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在最后的最后,袒露的却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如果是这样...!"

索娜攥紧了那些信,信纸在她的手中发出破碎的惨叫。

“...索娜。”

格蕾纳蒂叫着面前少女的名字,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随后自己也靠了过去,虚抱着她。

“你最近想的事情太多了,别这么一根筋。”

索娜的肩膀在格蕾纳蒂的掌中颤抖起来。

“唔...”

查丝汀娜罕见地低下了头,她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

艾沃娜看着她们,最后却毅然决然地转身,挥了挥手:“这些弯弯绕绕的思想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她朝着训练场的方向大踏步走去:“我要变得更强,强到可以捏碎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强到可以靠自己开辟出一条路来。”

“血骑士是个不错的榜样,既然卡西米尔如今还愿意认同‘骑士’...我们就该这么走下去。”

“别想太多,索娜,那只会让你的速度变慢。”

“...索娜。”

查丝汀娜也来到了索娜身边,小心地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索娜身体的颤抖停止了。

格蕾纳蒂有些复杂地松开手,抬起头来的索娜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与热情,拍了拍手:“好啦好啦,我知道,我们得抓紧时间和瑟奇亚克确定——”

但就在这时,查丝汀娜却突然转身,把格蕾纳蒂和索娜护在身后,螺旋刺箭在一瞬间就完成了上膛的动作,只要扣动扳机就会立刻击发。

“风...风的响动有变化,虽然只是一瞬间...”

“有什么人在盯着这里,而且...”

黎博利少女盯着四周,神情紧张。

索娜和格蕾纳蒂也迅速拔出了自己的武器,进入备战状态,三人背靠着背,用谨慎的目光扫视着周围。

“无胄盟?”

索娜疑惑道。

查丝汀娜摇了摇头:“气息隐藏得很好...如果是敌人的话,早就该袭击我们了...”

艾沃娜此时也在不远处压低了身形,她用野兽般的直觉凝视着一面墙壁,沉声道:“出来。”

“这里是感染者的地盘,普通人可不会随便跑到这里。”

“否则的话——”

“野鬃”骑士用不负她封号的怪力往大地上施加着重压,可以想象,如果那个潜在的观察者不现身的话,她就会直接撞碎那面墙壁,甚至连带着把那个观察者本身一起撞碎。

然而,这一切都并没有发生。

一个稍微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片刻之后,一位不修边幅的黑袍人从那面墙后缓缓走出,高举着双手,暗沉的小麦色皮肤和那一头略显油腻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就很不正经,但一身只注重实战的装备,却又让他显得很像一个不折不扣的“专业人士”。

托兰。

“好,好,好,别那么大声,唉。”

浑身上下都呈现黑色的男子看了一眼艾沃娜,眼光中似乎带有一点惊诧,但他很快就把目光从艾沃娜身上移开,把剩下的三人扫了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感染者骑士,真是没想过的一道风景。十几年没有靠近过卡瓦莱利亚基,骑士老爷和商人们真是异想天开...”

格蕾纳蒂用自己的手炮对准了他,沉下声音,问道:“你是谁?”

托兰依旧高举着双手,分明被一门手炮瞄准,但他却显得游刃有余:“别误会,我只是在找某些人的途中凑巧路过这里,不过嘛...正所谓相逢即是有缘...”

他打量着眼前的这几人,从她们的眼中看到了愤怒与不屈。

“我想我们应该有些共同话题,各位感染者,比如...无胄盟。”

索娜摇了摇头,手中的长剑指向托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抵触之意,开口道:“很遗憾,今天我们遭遇了一些不幸的事情,如果真想聊天的话,请改日再说吧。”

托兰显得有些震惊,举起的一只手都萎靡了下来:“是吗?那还真是不凑巧,令人遗憾。”

摇了摇头后,托兰直接转身,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了红松骑士团的私人,迈开步子缓缓离去:“那我只好去别的地方再试试运气啦,毕竟难得来一次大骑士领。”

“就不打扰各位了,轻便吧。”

他背着身挥了挥手,随后伸出一根手指:“不过...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希望我们能好好坐下来谈谈。”

托兰的背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红松骑士团的四人眼中。

而在托兰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四位骑士全身的汗水都像是打开了闸门一般疯狂涌出,将衣衫全部浸透。

“呼...呼...索娜...”

格蕾纳蒂看向那拄着长剑的索娜,喘息道。

“嗯...应该...不是无胄盟的人。”

索娜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用力地甩了一下,大量的汗水落到地上,激起一阵短促的水声。

在托兰出现的瞬间,四位骑士都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

好像在面对一场山崩,或者正面对抗一阵风暴,稍有不慎,就是尸骨无存。

休息了片刻恢复好体力以后,感染者骑士们简单地商讨了一下今后的方针,就开始朝着另一个据点移动。

而在索娜她们目前所在位置,向东将近五百米的地方。

繁华的卡瓦莱利亚基的城市阴影之中,青蓝色的菲林斜背着一把比人还要高大的弓箭,从袖子里拿出对讲机,简单操作一番后,对讲机里就传出了电流声和模糊而舒缓的背景音,听起来,位于对讲机另一端的人似乎身处什么高档场所。

“我找到那些带走瑟奇亚克的骑士了....主犯应该是是逃走的远牙骑士。”

“居然和红松骑士团的人厮混在一起...不过想来也很合理,感染者的身份让感染者骑士具有先天的凝聚力——”

舒缓的背景音突然变化,变成了充满金属味道的摇滚乐,这让素来喜欢古典乐的菲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质问道:“你那边是什么声音?又在酒吧?”

对讲机里的人说了几句话,让菲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调查梦魇的背景,不错的借口。关于感染者的命令什么时候下达?”

对讲机又发出了一阵声音,但这回菲林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把背从墙壁上挪了开来。

“瑟奇亚克的事情不就是因为‘上面还在开会’才变成这样的吗?都派过无人机轰炸了,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菲林疯狂质问的同时,拿着对讲机的罗伊却早已把对讲机拿到了远处,只是用嘴巴随口应付着:“哎呀...就算你和我这么说,但现在毕竟是在特锦赛期间,总不能这么轻率地做决定吧。”

“嗯,嗯嗯,我真的不是在偷懒,信我。”

“真的——”

罗伊朝着老马丁打了个响指,招招手,问道:“啊,老板,有炸薯条吗?”

马丁点点头:“稍等。”

罗伊欣慰地比了个大拇指,嘱咐完老马丁要多放盐以后,才把对讲机贴回了耳边:“喂?莫妮克,你还在吗?”

然而,对讲机里此时只传来了规律的电流声。

“哎呀,挂了。”

罗伊挑了挑眉毛,随后把对讲机挂回腰间,而与此同时,老马丁也完成了简单的烹饪,把一盆炸薯条放到了罗伊面前,还有几个口味不同的蘸料小碟子,当然,盐最多。

“炸薯条,先生。”

“啊,好,多谢。”

罗伊朝老马丁点点头,捏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一脸幸福地咀嚼着:“嗯...!是谁想出切片土豆再油炸这种天才的想法的,现代社会因他而美丽 。”

罗伊一边吃一边抬起头,向老马丁问道:“说起来,好像之前崭露头角的那位玛莉娅·临光,还有鞭刃骑士也会经常光顾这里,对吧?”

老马丁耸了耸肩,笑着说:“如果你是想来要个签名,那可能要碰碰运气咯...”

“毕竟,这家酒吧只剩下一些退役的老家伙罢了。”

坐在远处的老弗皱起眉头,看着那一脸人畜无害微笑的罗伊,龇着牙问道:“那家伙是谁啊,难道是无胄盟的探子?”

“天知道,但他没动手,我们总不能上去搜身...喂,他是不是在打量你?”

科瓦尔拍了拍老弗的肩膀,老弗连忙侧过身,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唔..别管他得了。”

“昨晚开始我眼皮就跳的厉害...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科瓦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损老弗的机会,坏笑着道:“你也到了失眠的年纪啦?”

“啊??我精神得很,你懂什么!”老弗指着自己的右眼眼皮大声道:“当年我就是靠眼皮跳预知到了炮兵师的袭击——”

“呸,你能有什么大事,早上挤牙膏挤成橄榄油了?”

科瓦尔相当不屑。

两人又是一阵掐架,而老马丁此时也走了过来,给他们两个送上啤酒。

趁着这个机会,老弗一只手挡住科瓦尔的脸,一边朝老马丁道:“真的,马丁,我现在都能感觉到那股气场...绝对是个大人物,或者大事情。”

老马丁听到这话,却只是笑了一下:“唔——我可从来没有过这么奇怪的预感...但愿不是来惹事的。”

正在舔手指的罗伊突然停下了动作,转身看向酒吧的大门,轻浮的面孔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这就来了,速度还挺快...嗯,先静观其变好了。

这么想着,罗伊捧着那还剩三分之一的薯条,走到了一个离门稍微有些远的桌子旁坐下。

沉重的脚步声盖过了室内的摇滚乐。

老马丁、科瓦尔和老夫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大门。

和平多年的卡西米尔早已忘记了铁蹄的声音。

但今夜,三个退役老兵重新听到了和那几近无异的声响。

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用古老的语言所唱的歌谣。

沉闷的嗓音哼唱着这首歌,仿佛在回忆旧日的景象。

【年轻的猎人,踏上天途♪】

【从梦里出发,去往黄金的彼岸♪】

老弗的脸上被惊讶填满。

他本以为,这种语言在现在的卡西米尔已经无人能懂。

而能够知晓这种语言,甚至能够用这种语言哼唱歌谣的,又会是何等人物?

与一脸惊讶的老弗相比,科瓦尔就要耿直许多,他皱了皱眉毛,站起身,望向大门:“怎么回事,现在人来趟酒吧都要自己唱登场曲?那还要点唱机做什么?”

大门被推开。

大骑士领晚上的冷风灌进了室内,出现在几人面前的,是一个造型诡异的骑士。

骑士身材高大,但从横向而言,显然不够年长,浑身上下的颜色极其简单,只是银、黑、红三色的简单组合,却在战士那异于常人的气势之下结合成了一种诡异的压迫感,手执一把长柄大刀,腰间则挎一柄钢刀,身上没有任何的商标与骑士团所属标记,从金属鳞片到护腕的弧度,盔甲上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实用而设计。

最为吸引人眼球的,则莫过于他那漆黑领口上所戴着的那个混沌却棱角分明的头盔。

只是看着这个头盔而已,在场的众人就有一种噩梦降临的感觉。

老马丁第一个回过神来,不禁擦了擦手,感叹一句:“难道我这个偏僻酒吧真的沾染了临光家的光?但我可没见过你这样的骑士...”

椅子倒下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马丁转头看去,却发现老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老弗,你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老弗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造型诡异的骑士:“就是感觉心脏突然有点...”

就在这时,戴着鲜红色头盔的骑士也将头转向了老弗,用古老的语言开口道:“巴特巴雅尔...同胞,末裔之人。”

“你为何在这种地方?”

“你...!"老弗瞪大了眼睛:“你知道这个名字?”

骑士沉默下去,他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之处,就连灯光都在拼命避让。

老弗有些急不可耐地走到他面前,用更大的声音问道:“回答我,你为什么知道那个名字...?”

科瓦尔连忙走了过去,拉住老弗,不让他离这个奇怪的家伙太近,一脸戒备地问道:“喂,老弗,这是你的熟人吗?”

骑士依旧沉默。

马丁也走上前来,站在了老弗身后,看着古怪的骑士,微微一笑:“要喝点什么吗?客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这里可能不太欢迎手提兵器的骑士。”

“...遗憾。”

骑士用古老的语言发出一声长叹。

接着,他好像不带一丝留恋似的,转身推开了酒吧的大门,作势欲走。

“等等,别急着走——”

老弗连忙想要阻拦,但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佐菲娅从门外探出头来,一脸开心地喊道:“科瓦尔——佐菲娅要继续借用你的工坊——”

接着,佐菲娅的笑容就凝固了在脸上。

“呃。”

“佐、佐菲娅姐姐...慢点...呀!”

跟在后面的玛莉娅气喘吁吁,而佐菲娅因为被酒吧里的场景给震住了,不小心忘记了背后玛莉娅的存在,少女库兰塔就这样一头撞到了自己姑母的背上,揉着头缓缓睁眼:“怎么,怎么突然停下啦,怎么了?”

造型怪异的骑士看到赶来的两人,罕见地用卡西米尔现代语,开口道:“...你是...”

佐菲娅一手拦住玛莉娅,另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剑柄上,双眼盯着面前的骑士,如临大敌:“逐魇骑士?”

“在预选赛上崭露头角的本届新星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打探玛莉娅和玛嘉烈的情报的吗?”

“如果是这样——”

佐菲娅握住剑柄。

“聒噪!”

然而,逐魇骑士并没有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只是喝骂了一声后,右手握住的长柄大刀便毫无征兆、像是驱赶虫子般挥出。

就是这么随手一击,却在酒吧里卷起了狂风。

佐菲娅显然没有想到逐魇骑士居然毫不犹豫地动用了暴力手段,拔剑的动作慢了一拍。

不好!

刀锋昏暗,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的黑夜。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被击中的瞬间,背后却猛地传来了一股推力,接着,一面白色的盾牌挡在了她的面前。

“小心!”

玛莉娅双手持盾,硬接了逐魇骑士这一发劈砍,然而让在场的人惊讶不已的是,实力算不上弱的玛莉娅居然被这一下直接给劈飞了出去,落到酒吧外面的人行道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来。

所幸,少女库兰塔并没有因为这一下而失去战斗力,她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盯着面前的逐魇骑士,闭上自己被地面剐蹭了一下的右眼,质问道:“你...你突然做什么!?”

“天马...软弱的种族。”

逐魇骑士不屑地收回了自己的动作:“只有流淌着黄金之血的天马才配称得上对手。”

“但在天马退位后,这所谓的’骑士之国‘根本就毫无意义...”

他看向外面的霓虹灯以及路上来往的车辆,声音逐渐变得震耳欲聋:“草原在衰弱,你们难道都视而不见吗,库兰塔?”

“现在的卡西米尔,你们这些人,都配被称为骑士吗?”

“就只会在那座...浮夸的竞技场上,比拼武艺吗?”

他朝着玛莉娅踏出一步,然而背后传来的锋锐,却让他不得不停下。

老马丁举着他那只铁手,虽然不明白原理,但逐魇骑士觉得自己的武器似乎和那只铁手产生了什么联系,而老弗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张式样古老的手弓,弯弓搭箭,箭锋直指着自己。

“我很难在你做出刚才的举动之后,还老老实实和你对话。”

老马丁的手指仿佛在弹奏般颤动。

“别动...小子,我还有话问你,我可不想现在就射穿你的脑袋。”

老弗恶狠狠地道。

逐魇骑士收回了自己的脚,点点头。

“不错...还有战斗的意志...”

他随即转向缩在角落的罗伊问道:“那么,你呢?”

“欸,我,我?”

罗伊表现出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讪笑着道:“我就是个路过的骑士粉丝,您高抬贵手,当我不存在就好。”

“我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会做的的,嗯。”

罗伊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

逐魇骑士盯了罗伊一会儿,随后无声地移开了视线,罗伊这才松了口气,从盆子里捞起一根薯条送入口中。

还好,虽然室内温度变低了,薯条却还是热的,一边吃着,罗伊一边扫视着起酒吧内的每个人。

颤铁马丁,善用战锤,弗格瓦尔德,征战骑士的射手,鞭刃骑士,受了伤之后不算什么威胁...玛莉娅和另外一个家伙,暂时没有关注的必要。

但这些其实都不关键...嗯...梦魇果然是来找弗格瓦尔德的...

罗伊翘起了二郎腿,让自己尽可能在座位上坐得舒服。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耀骑士会来嘛?

逐魇骑士看了一遍面前的众人,冰冷的声音却像是含着滚滚惊雷:“这里不值得停留,与你们为伍,令人坐立难安。”

老弗顿时又加大了弯弓的力气:“你小子,看不起谁呢?”

逐魇骑士转向老弗,用古老的语言说:“巴特巴雅尔,你曾征战沙场,亲临战争,却只是勉强护卫了家园。”

一旁的科瓦尔小声地问老弗:“他在说啥?”

但老弗没有回答,他念叨着逐魇骑士的话,问道:“战争...你是征战骑士?你认识我?”

逐魇骑士摇了摇头,他说:”不,我并不是’骑士‘,这太过可笑,只不过,战争是你唯一不曾令先祖蒙羞的行径,末裔。”

“即使是在这里...钢筋水泥, 霓虹过的阴雨城市,末裔,我仍然希望你还记得草原的呼吸,还有先祖曾与可汗许下的誓言。”

“可汗...?啊...?”老弗低下头思索了一阵,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你在说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逐魇骑士看着满脸荒唐的老弗,一直强盛的姿态显露出几分难得的落寞。

“本想...在再次启程之前,在这所谓的骑士之国寻找残存的同胞,如今看来,是我太异想天开。”

“无妨。”

逐魇骑士毫不在乎老弗的弓箭,转身背对着他,抬起头,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这层层水泥墙壁,看到了夜空。

“卡西米尔的懦弱是对可汗功绩的不敬,这种行为必须有人去纠正。”

老弗抬起弓箭,再次瞄准了逐魇骑士的脑袋:“站住!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听到老弗的话,逐魇骑士若有所思:“嗯...虽然如今已泯然众人,但终归还算半个同胞...我该回答你的问题。”

“你的名字是一个老兵告诉我的,而他,已经年老体衰,甚至无法奔跑。”

“我寻找着卡西米尔内的每一个同胞,无论关系多么微弱,只是在寻找同胞而已。”

“哈?同胞?在卡西米尔吗?”

老弗显得异常震惊。

逐魇骑士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彻底不再关注老弗。

“已经与你无关了,卡西米尔人。”

但就在逐魇骑士迈步的瞬间,佐菲娅挡住了他的去路,抽出自己的佩剑,剑锋对准了他的咽喉:“逐魇骑士...早听说是个行事乖张的新人。”

“可是被你这么刀剑相向,我们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你走啊。”

“把头盔摘下来谈话如何?”

逐魇骑士似乎显得有些困惑,他在嘴里念叨了一下“逐魇”这两个字,随后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啊,是那群城市的奴隶为我擅自颁发的名号吗?”

“可笑...”

他“哼”了一声:“骑士需要如此在乎名号吗?”

“只有与生俱来的信仰和对掌握命运的渴望,才催促着骑士踏上旅途,而非旅途上庸人们向往的财宝和声誉。”

爬起身的玛莉娅听到逐魇骑士的话,不禁用力握住了自己的盾牌。

但佐菲娅却依然没有让道的意思:“你这样寻衅滋事,骑士协会可不会善罢甘休,你想被剥夺特锦赛资格吗?”

然而,逐魇骑士依旧不为所动:“如果...卡西米尔只剩下你这样无趣的骑士...那我确实在白费力气...无用的资格被剥夺又有何妨?”

他突然将目光转向玛莉娅:“不过...你身边的这匹天马...似乎,和我想找的某个人很像...”

玛莉娅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姐姐?”

少女库兰塔反应过来,举起了盾,目光中闪烁着坚定和戒备:“你找耀骑士做什么?”

“做什么...?”逐魇骑士傲慢地道:“被卡西米尔奉为大骑士的各位冠军——如果说当今卡西米尔还能有什么值得征服的对手,恐怕就在他们之中。”

“当然...也可能...他们全都令人失望。”

老弗忍不住皱起了脸:“疯了吧你,你是来找架打的?”

逐魇骑士低下头,用古老的语言念叨着:”疯了...?“

”对,活在当下的卡西米尔人,时常和我这么说...“

“所以我们不再是同胞了。”

逐魇骑士迈开了脚步。

佐菲娅连忙用剑拦住他:“站住!你想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离开吗?”

逐魇骑士毫不畏惧佐菲娅的剑锋,像一堵城墙般无声地压来:“既然此行无果,那也不必久留...”

“再会,末裔。”

说完这句,他便擦着佐菲娅的剑锋,离开了酒吧,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啧...”

看到逐魇骑士远去,佐菲娅颇为不甘地收回了剑,双手叉腰:“这家伙是怎么回事,神神叨叨的...”

“希望玛嘉烈别在赛场上遇到他。”

马丁转向老弗,问道:“看上去,他就是来看你一眼的,是你老乡吗?”

老弗没有回答,只是收起了弓箭,看着那略微闪烁着的吧台灯光,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他...是梦魇?”

科瓦尔“啊”了一声,眼珠简直要突破护目镜:“现在还有活着的梦魇吗?”

“我以为这些人要么活在传说里,要么躲在萨尔贡之类的地方。”

老弗闷着声,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所以呢?你爷爷的爷爷的血亲突然来找你干什么?”

科瓦尔追问道。

老弗沉着一张脸,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无法确定,只是望向了酒吧外隐约可见的部分夜空,沉默了很久以后,缓缓开口道:“也许...是他在呼唤我们。”

——

两天后。

19:50 PM 天气 晴

大骑士领,卡瓦莱利亚基,七号竞技场。

整座场馆都被观众塞满,从库兰塔到菲林再到黎博利,不同种族的人们齐聚一堂,纵情欢庆。

而在比赛台上,“左手”骑士面对着那一抹金光,无论心中再如何嘴硬,他也不得不暂时后退。

极其用力的一枪刺出,但对面仿佛太阳一般的天马瞬间就止住了冲势,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想要以伤换伤的意图,天马向后一记飞跃 便拉开了相当长的距离,让双腿发颤的自己连追上去的欲望都没有。

“啧..”

“左手”骑士泰特斯·白杨不悦地咋舌。

而在看台上,大嘴莫布的声音骤然响起。

“哦!哦!眼前这幅光景,似乎不是第一次出现!”

“‘左手’泰特斯·白杨,这次能不能带领锋盔骑士团杀出重围,重新回到十六豪强之位?”

“此乃复仇之战!观众们,热血沸腾吧!曾多次止步十六强的‘左手’泰特斯·白杨,能否在今天超越自我?”

大嘴莫布举起手中的话筒,用夸张的动作,直接站到了演播台上面,声嘶力竭地喊道:“只因为——他的对手!”

“在白杨家族漫长的骑士历史上,只有那一次!只有那一人!带给了他们巨大的耻辱!”

“而她的名字就是——!”

“玛嘉烈!玛嘉烈!玛嘉烈!”

山呼海啸一般的风暴似乎要将整个大竞技场掀翻。

然而,无论人们的欢呼如何响亮,都无法影响比赛台上的人。

“该死...“

“左手”骑士和耀骑士缠斗在一起,不,与其说是缠斗,倒不如说是他在单方面靠着透支体力来强行压制耀骑士。

复杂的思绪将泰特斯·白杨的脑海搅得一片混沌,作为竞技骑士,他的年龄的确不小了,一边战斗一边思考,这是属于年轻人的特权。

“这些年...你到底在做什么..?”

“左手”骑士咆哮着一枪劈出,但玛嘉烈的动作迅捷而精准,剑枪直接架在了他长枪的中段,让他无从发力,同时迅速贴身而上。

“左手”连忙右跳半步闪开了这一击,但玛嘉烈的气势是如此沉重,即便没有击中他的身体,他也感觉自己的肌肉产生了一瞬间的麻痹。

为什么...见鬼!

接下来要怎么打?拉开距离?不,她...嘁...她为什么会用剑枪这种东西...

“左手”骑士感到恼火,他在玛嘉烈离开的那几年里从未忘掉过她曾带给自己的耻辱,因此反复研习过她的战斗风格和技艺,为的就是在未来可能的某天复仇。

然而他的一切准备,在重新归来的玛嘉烈面前,都像是纸一样脆弱。

最重要的是...

低下头闪过一次突刺,“左手”骑士发出震天的战吼,试图向上挑飞玛嘉烈的剑枪,然而,玛嘉烈像是完全料到了这一招似的,一个转身就避过了他的上挑,剑枪贴着身体刺出,逼迫“左手”骑士不得不中断动作,向旁边跳开。

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

“左手”骑士和玛嘉烈拉开了一段短暂的距离,满身的热汗和因为危险而流出的冷汗将衣服彻底浸湿,让他感到越来越明显的疲惫和迟滞。

她竟然...让我感到...压迫?

“左手”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缓缓摆出架势,脸上连半分汗水都没有流下的金色天马,用力握紧了自己的长枪。

泰特斯·白杨闭上了眼睛。

他本以为这是一场激昂的复仇,一场酝酿许久的,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但在上场之前所有的恼怒、愿景与激情,此刻都已经烟消云散。

他不得不承认,这不是一场对抗。

而是一次挑战。

迈向巅峰的挑战。

“左手”骑士睁开了眼睛。

身体因为激动而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在成为锋盔骑士团的门面之后,我有多久没经历过这种感觉了?

挑战、前进、攀上更高的领域。

“哈...呵呵,我都想笑了...”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那一脸淡然的耀骑士,问出了最后的疑惑。

“耀骑士...玛嘉烈·临光,你真是当年那个你吗?”

“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你却一点也不感到自豪,一点也不雀跃?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你去哪儿了?”

“看看现在的你,平静得令人作呕——”

他猛地发起冲锋。

面对着旧日对手的疑问和攻势,耀骑士做出了回答。

“”我没有小看你的意思,泰特斯,从来没有。“

“但是你已经迷失了方向。”

玛嘉烈抬起剑枪:“在那场混乱的围猎中,至少,站到最后的你,和当初只靠一只手臂杀出重围的你,只是纯粹地想要获胜。”

两人正面对拼,全力冲锋的泰特斯·白杨和站在原地的玛嘉烈·临光,但最终后退的,却是来势汹汹的“左手”骑士。

“哈哈...现在你都学会说教了吗?难道流放之后的日子,让你变得好为人师了?”

玛嘉烈平静地看着骑士的眼睛:“泰特斯...”

“为什么要让那些商标束缚住你?”

像是点燃了导火索一般。

“左手”骑士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甚至连玛嘉烈都有些猝不及防,两人被迫分开,各自退后几步。

漆黑的甲胄上挂着无数商标和广告的骑士双手握住了长枪,看向依然挺直的玛嘉烈,喉咙里发出了混合着喘息的话语:“你不是总把那些腐朽的传统挂在嘴边吗...那就让我们,用最古老的方式来决一胜负吧...”

“一次冲刺,一次交锋,一次全力以赴..."

泰特斯·白杨压低了身体。

“我要...践踏你的一切!”

“左手”骑士的口中,发出让他最亲近的人都感到陌生的战吼。

这是这场战斗最后的高潮。

大嘴莫布也没有放过这最后煽动气氛的机会,大声道:“左手骑士摆好了架势!是打算用最后的杀招定胜负吗?”

“耀骑士呢?耀骑士这边也缓缓举起了那柄奇特的武器——”

“究竟在碰撞之后谁才是站到最后的胜利者,还在等什么,观众们!用你们的行动证明你们对骑士的支持吧!”

大屏幕上的单场奖金池往上又跳了一段距离。

泰特斯·白杨身上的商标似乎因此而变得越发刺眼。

他深吸一口气,在这一枪上灌注了自己迄今为止的所有,像当年一样,朝着面前黄金的天马发起了冲锋。

接着——

光芒一闪而逝。

等到光芒消失之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竞技场的欢呼声由沸腾慢慢落地。

最后凝结成毫无理由的,名为感动的结晶。

人群开始散去。

而在其中一个退场通道里,一个黑白双色的身影逆流而上,所到之处,人们纷纷退避。

烛骑士,薇薇安娜·德罗斯特。

她伫立在退场通道的开端,望着眼前已经空无一人的比赛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荷尔蒙、烟酒以及鲜血的味道。

一名路过的游客看到了烛骑士,不禁拉了一下自己的同伴,眼放星光地道:“快看,是烛骑士德罗斯特小姐,她来这里干什么?”

"不会是在等什么人吧...“同伴想了想,但很快就放弃了思考,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开相机功能,一边等待一边说:”算了,别愣着啦,赶紧偷拍一张...说不定能撞见什么绯闻呢!“

就在烛骑士引发了一阵小小骚乱的时候,一位西装笔挺的竞技场员工发现了烛骑士的身影,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之后,朝她小跑着赶来,开口道:“烛骑士阁下,很抱歉,有失远迎,您是来找人的吗?”

烛骑士摇了摇头:“没关系,是我突然冒昧行动,没有知会你们...只是心血来潮,想要看一看耀骑士的身姿。”

“颁奖典礼,快结束了吧。”

员工点点头:“是的,左手骑士泰特斯·白杨阁下,在十分钟前输给了耀骑士。虽然泰特斯阁下实力强劲,不过首轮跌入败者组,还是不太乐观...”

“嗯。”

烛骑士的睫毛微微垂下,似乎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

“您...真的就只是来见耀骑士一面的?”

员工有些踌躇地问道。

听到员工的话,烛骑士点了点头:“我想看看,想看看现在的她,和骑士们口口相传中的那个她,究竟有多大差别。”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刚才还在退场的人群瞬间又往回缩了一段,好像那边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似的,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那处于人群包围之中的,一抹亮眼的金色。

“人流全部涌过去了。”

烛骑士看着那奔跑起来的人们,微笑着说。

员工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有些苦涩:“是、是啊,骑士耀骑士正式回归赛场以后,很少会配合我们的运营活动...”

明明颁奖典礼还没结束,但人群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怎么想都只能是某位选手提前退场才能做到的。

“她经常一言不发地离开竞技场,安排好的各种会面和各种宣传事项也全部拒绝,真令人头疼...”

“不过,今天围绕着她的记者好像变多了...这是为什么?”

员工看着那比往日还要刺眼几分的闪光灯,皱了皱眉。

闪光灯和快门键疯狂地舞蹈着。

即使是以玛嘉烈的定力,此时都不禁有些汗颜。

“啊...抱歉,请让一让...”

玛嘉烈礼貌地出声请求,但她的话却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许多话筒突然塞了过来。

“请问玛嘉烈小姐,您如何看待感染者骑士在赛场上身亡的事件?您会因此受到影响吗?”

“耀骑士阁下,关于骑士协会最近的举措,您有什么要说的吗?感染与否真的会成为不公平的因素?”

“啊,玛嘉烈小姐,方便透露一下您的感染情况吗?骑士协会对此采取保密措施,这是否是对观众与其他骑士的生命的不负责任呢?”

“我们的报纸接到消息,有人目睹您似乎与几位萨卡兹来往密切,她们是您的什么人,能否请您解释一下?”

“耀骑士阁下!请您务必回应——您是否有意成为感染者骑士的精神领袖?您是否会成为第二个血骑士?”

“我不会回答你们的问题。”

玛嘉烈摇摇头,其中一个记者扯开几位同行的手,激动地道:“您是默认了吗?那您和那些萨卡兹的关系——”

走廊里的灯光似乎暗淡了极短的一瞬。

人们的眼睛捕捉到了这一讯息,但大脑却没来得及处理,只能够勉强发出“恐惧”的指令。

所有的记者都停下了说话,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一个黑白双色的身影将记者们组成的海浪冲开了一个缺口。

一位仪态高雅的骑士站在了临光面前。

烛骑士。

“幸会,临光阁下。“

烛骑士朝着临光微微躬身,而在短暂的惊讶后,临光也立刻还礼。

“...您是?”

一旁那个激动的记者突然打破了宁静,大喊起来:“烛骑士德罗斯特!烛骑士在赛场外面等着耀骑士,快,快写稿,这可是绝对的头条!”

“把赛程表给我...没错,她们之后会在赛场上相遇...喂,拍下来!快拍下来!”

另一个记者也开始大声呼喊,一把抢过了那呆愣住的同事的摄像机,直接上手抓拍。

闪光灯将一切淹没。

烛骑士没有在意这些刺眼的人造光源,只是看着面前玛嘉烈,半侧过身,作出邀请的手势:“我们,能借一步聊聊吗?”

您也不想被媒体继续纠缠了吧?

玛嘉烈能够从她的动作中读出这样的声音。

于是,玛嘉烈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和善而感激的微笑:“嗯。”

“我明白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原本跟在德罗斯特身旁的竞技场员工眼前一亮,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直接冲了上去,挡在了烛骑士和耀骑士身后,把那些几近疯狂、眼睛通红的记者给挡了下来。

“啊,抱歉,请不要靠太近——媒体问答会在之后另寻时间,请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大竞技场后。

一条骑士参赛者专用的小道。

烛骑士和耀骑士一前一后走着,最后还是玛嘉烈先忍不住,开口道:“那个...”

但是,还没等她彻底开口询问,走在前面的女士便发出了一声好听的微叹。

“真辛苦啊,卡西米尔的传奇。”

“您那不幸的流放,反而为‘耀骑士’蒙上了许多神秘色彩...圣光环绕的骑士,威严的金色天马,如流星般归来的英雄...”

烛骑士转过身,双手先是交织在背后,随后才缓缓叠在身前。

“今天靠近一看,才发现您还很年轻,也会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而感到困扰...玛嘉烈·临光,就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

玛嘉烈并没有接烛骑士的话,只是礼貌地微笑:“无论如何,都要感谢您刚才的帮助。”

“您是一名骑士吧,不知道您是?”

烛骑士摇摇头:“已经很久没有人问我是谁了,比起我是谁,他们更在意的是他们希望我是谁。”

“呃,很抱歉。”玛嘉烈显得有些窘迫:“我回到卡西米尔的时间还不长...”

“呵呵。”烛骑士掩嘴轻笑。

“您觉得...我会因为您不认识我,而恼羞成怒吗?”

玛嘉烈无声地摇了摇头,看向烛骑士的目光中涌动着仿佛太阳般的金光:“看得出,您与众不同。”

“哎呀,感谢您的夸奖。”

烛骑士提起裙子,朝玛嘉烈行了一礼:“我也很高兴认识这样的耀骑士,我的名字是薇薇安娜·德罗斯特。”

“或者,您也可以称我为烛骑士。”

“烛骑士...不,德罗斯特小姐,再次感谢您今天的帮助,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玛嘉烈看着烛骑士的脸,连忙改口,问道。

烛骑士看向一旁,冠军奖杯的复制品在走道的侧面一字排开。

“我们不久后会在赛场上相遇。”

“您是一名感染者,是一名一度遭到流放的人...”她转过头来,语速略略加快:“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个喜欢在赛前与对手沟通的人。”

“我来自莱塔尼亚,在异国他乡,以一个从未想过的身份,活在这座以繁华闻名的城市里。”

“能成为单字封号的大骑士,就证明您已经得到了卡西米尔的认可,德罗斯特小姐。”

玛嘉烈说。

“我听说,耀骑士从未认可过如今的骑士制度,也因此,您遭到了流放...您如今还是这么想吗?”

“听到这个问题,玛嘉烈闭上眼睛,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在她面前闪过。

“卡西米尔的骑士正在遗忘他们的职责。”

“您去过卡西米尔最贫苦的地方吗?战争、饥荒、感染者...普通人遭受着巨大的苦难,骑士们却躲在自己的城市里纵情享乐。”

“骑士的精神已经消失殆尽,成为了资本肆意摆弄的遗产。”

“这难道不是一种耻辱吗?”

烛骑士低下头:“原来如此。”

“看起来,您才是一名真正的骑士。”

“但您...仍只是一名骑士而已。”

烛骑士的话语好像羽毛,玛嘉烈听不出她这句话的重心到底在哪里。

是“一名”,还是“骑士”?

“您的妹妹呢?先前一段时间,都是她活跃在赛场上。”

烛骑士换了个话题。

“她放弃了...骑士之路吗?”

玛嘉烈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发言人麦基穿着一身黑衣和白色的单肩披风,出现在了两位骑士面前:“”德罗斯特小姐...还有玛嘉烈小姐,晚上好。“

他向两人躬身致意。

“晚上好,麦基先生。”

烛骑士点点头。

“刚才的骚动劳您费神了。”

“唉,原来您有这个自觉。”

麦基无奈地叹了口气:“像二位这样的大骑士,一举一动都会成为群众热衷的话题,何况,你们还当着媒体的面...”

“不过算了,总是有办法处理的,德罗斯特小姐,您该为明天与莱塔尼亚贵族的会面做准备。”

“可以的话,在事情敲定以前,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制造太多不确定因素比较好。”

“比如,和一位感染者骑士见面?”烛骑士将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一旁的玛嘉烈。

麦基推了推眼镜,并没有去看一旁的耀骑士,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样:“那位贵族几乎可以说是为您而来,德罗斯特小姐,您在莱塔尼亚人之间也人气斐然。”

“梅什科工业很乐意帮助对方在莱塔尼亚的建设计划,但最终推行贸易合同的人,是您,德罗斯特小姐。”

麦基指了指烛骑士。

“当然...我的职责。”

烛骑士微微吸气。

她听得出麦基言语中若有若无的暗示,显然,即便她再怎么想和玛嘉烈交流,现在也已经万策尽了。

“看来很遗憾,耀骑士阁下,今夜没法和您继续交谈了。”

烛骑士转向玛嘉烈,微微躬身。

“没关系,您...让人很意外,如今的卡西米尔居然还有您这样的骑士。”

玛嘉烈也朝着烛骑士还礼,由衷地道。

“下回见,就是在赛场上了。”

“嗯。”玛嘉烈点点头,淡淡笑道:“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最后一句忠告,耀骑士阁下。”

在临走之前,烛骑士看向大骑士领那被霓虹灯光和潮湿的云雾污染的夜空,背对着玛嘉烈,轻声道:“风雨欲来。”

“但这段时日的星空,星火格外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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