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柳崖外编（三十二）
108，孝牛
临刑觳觫最酬悽，厉刃庖丁欲剸犀。
愚孝吞刀甘代死，谁知至性出耕犂。
沐阳县有位姓王的屠户，每日以杀牛为业。一次，他买下两头母子牛，先把母牛捆起来打算宰掉，正磨刀准备的时候。有人敲门，他便放下刀出去，牛犊趁着这个时候衔起刀来到邻居孙老汉家门前，用牛角顶门，孙家以种地为业，孙老汉听到声音出门一看，见牛犊口里有一把刀，正在往下吞，还剩下一半，不一会儿就全吞了下去，朝着他哀号。孙老汉正为此感到惊异，这时王屠夫因找不到牛犊和刀，也跟了过来。孙老汉询问情况，才知道牛犊之所以吞刀，是不愿母牛遭到宰杀。于是他问清这两头牛的价钱，用倍价买下，解开母牛，把它牵了过来。牛犊见到母牛便叫起来，一边叫一边跪在地上。母牛也在它的旁边卧下，从头至尾舔着牛犊。孙老汉原以为牛犊肯定活不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也没什么事。后来，母牛为孙家奋力耕田数年才死去，那头牛犊则继续耕种了二十多年，直到孙老汉的儿子那一辈才死。当这头牛犊死后，有听过吞刀奇闻的人剖开它的肚子查看，发现那把刀在腹胃之间，被一层厚皮包着，就像新刀装在刀鞘里一样。
柳崖子说：相传有牛犊为母牛偷埋屠刀，听说前些年在家乡王雅村也发生过类似的事。而这头牛犊为母吞刀令人倍感酸楚。它们感恩孙老仗义，在孙老汉家耕田力作一直到死。牛对人有什么害处，为什么甘心吃它的肉而不忌讳呢。
109，传书
传书刘毅正难寻，未作洪乔感自深。
堪笑村民贪近利，不知菽粟即黄金。
赣榆县临近大海，是一处水乡。有一个村民经过董家湾时，看见水湾里的游鱼十分可爱，心生喜爱，就在这里逗留了许久。不知不觉夕阳临近西山，岸边树影东斜。正要打算回家，忽然水中钻出一个人来，衣服如同常人，但并没有被水浸湿。他拱手对那个村民说：“这里有一封重要的信函，劳驾寄到龙王庙的渊子里。”说完将信投到岸上，倒身又没入了水中。村民感到奇怪，拿起书信，上面的字像是虫篆文，纸张如龙绡一样轻薄。拿着信半信半疑。此时月亮已经东升，水光低映，已经走到了龙王庙的渊子边。他拿着信，开玩笑地对着渊子说：“从董家湾带来的重要信件，请验收。”将信进水渊，就要离开，忽然，有人从水中出现，说：“劳烦，劳烦，我家主说，本想邀您入舍为您献一盏茶，但实在不方便，只好给您一些薄酬，值一杯微茶而已。”说完递给他一件东西，就没入水中不见了。村民边走一边有些疑惑，打开袋子一看，原来是一袋黄豆。于是叹道：“妖怪不知道人间就是农作物的世界。区区黄豆能做什么呢！”于是一边走一边洒，等快到家时，只剩下一颗了。忽然又想到：“为什么不留下来，以记录这件怪事呢。”于是握在手里，到家里细细审视，才发现原来是金豆。
柳崖子说：妖怪近人情就体现在这里了。至于一握为笑，硕果仅存一粒，这个村民只有享有一粒的命。
110，周将军
一家点合费经营，天鉴甚衷事竟成。
莫讶诛奸由塑像，孝慈看可感神明。
涿州有一户母子俩相依为命的贫困人家，已经订好了人家，但因为家里没钱，不能娶过门。老母亲说：“我虽然年老了，但还能干些烧火做饭的家务活。我年纪这么大了，不如将我典卖了得些钱，好让你娶媳妇延续家里的香火，这是我的心愿。”儿子不忍心。母亲强行要他这么做。到了成婚的那天晚上，儿子哭个不止，妻子询问缘由，于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妻子说：“不要悲伤。妾身母舅和姑母家还算富裕，向他们求助，应该能凑到赎母亲的钱。”因而把这件事告诉了娘家。三天后，果然带了五十金回来，放在外室的几案上，去内室告知丈夫，丈夫很高兴，出来看，竟然不见了。丈夫的叔叔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是他知道这事后偷了去。夫妻俩大痛不已，妻子乘着丈夫外出自缢而死。娘家人可怜她，收殓尸身，将灵柩停放在关帝庙旁。丈夫的叔叔贪图陪葬的首饰盒衣物，夜里偷偷过去打开棺材偷盗。已经拔下了簪子耳饰，正要脱衣服的时候，女尸忽然起身。叔叔害怕，逃进关帝庙里。才一进门，周仓将军的神像，就挥刀将其斩于门橛之下。女子回家见丈夫，并说出叔叔盗棺的事情。既而，邻里在哄传周将军神像杀人。过去一看，就是叔叔，簪子和耳饰还拿在手里，已经身首异处。周将军手中的木刀，还鲜血淋淋没有干。于是报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报告了官府，官府得知后，为其赎回了母亲。母子夫妇三人，得以成家立室。
111，潘郎
病自颠狂语自清，那堪媚兽扰营营。
无心过失诛求刻，莫怪神明代不平。
赣榆县的潘郎，是周莲浦世交的儿子。在七八岁时，和一群小孩拿锄头掘荠菜根吃，一次掘完荠菜根回家后，忽然得了狂病，说黄氏来作祟他，又对着空气辩解说：“我不是有意杀害你家孩子的，是掘荠菜根的时候，失手打中了。”一会儿，身体和头脸都破开来，又像有十几人在掌㧽殴打的声音，三天三夜也不休停。他对父亲说：“儿和父亲到佛庙去。”于是一起去了，潘郎一见佛像就跪下，并用手牵父亲的衣服要他一起跪。完完全全地说自己剖荠根时，无心伤中了黄家的小孩。今天十几人来吵闹不休，等等这些话。过了良久，又对自己父亲说：“佛他不管。说城隍是地方官，要我到城隍庙去。”等到了城隍庙，依然牵父亲的衣服要他一起跪，和在佛庙里一样。诉说的话和之前一样。说了好久，说：“我们到廊下去。”过了会儿，潘郎又像之前那样下跪，好像在和谁对话的样子。又过了一会儿，对父亲说：“我们回家吧，没事了。”回家后过了三天，没有任何动静了。到了第四天，潘郎又颠狂起来，说黄家全族来报仇了。这次身体和面部都肿了起来，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像这样好几次。父亲急忙叫人抬他去城隍庙哀祷。潘郎又说起话来：“黄氏是首恶，已经问斩。我们可以回去了。”第二天，他父亲走到田间，去潘郎荠菜根的地方，一座大冢上躺着一只狐狸，头上生疮几乎要断裂开而死去。后来周莲浦知道这件怪事后，问潘郎，佛穿的什么衣服，说：“披袈裟，头冠就像戏里演的唐僧帽。”问城隍神穿什么衣冠，说：“蟒衣补服，纬帽高顶。”大概和本朝的朝服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