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感3《十三邀》第七季 对话陈晓卿

1、许:那你觉得接触那么多在全球范围里面,稻来作为一个制作公司是什么样的一个水准呢?
陈:如果和BBC这样的项目比,我们肯定是有差距的。单凭制作,并不差太多。其实,差的是什么呢,它是你整个基础的差距。我曾经去BBC参加展会,看那个《天线宝宝》,他来推销的是几个儿童心理学家,他拿的文案有这么厚,就是我们为什么把天线宝宝做成现在这个样子,里面玩偶说话的重复的长度和普通的婴儿接受人类语言长度的共频率大概有多少,所有的临床的调研的数据全部都在里头,哎呀。
陈:我拍《森林之歌》的时候这个感受特别深刻,BBC也好,国家地理频道也好,教会了我们怎么拍。但是我们遇到的困难是,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它的“亲戚”在哪里,生活规律是什么样子。就是这种基础科研的支持太少了。《森林之歌》收视最好的一集是特别感谢西北大学的李保国教授,他带着他的所有的学生,做得更多的是没有办法发表论文的,就是动物观测日记。那从这个好几年的动物观测日记里我们大概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什么时候能拍到它交配,什么时候它大概生娃娃,它是有规律的。还是需要财务积累,需要我们的物质生活有充分的提高了之后,自然地会有研究我们叫“没有用”的学问的这些人。
许:想象力就出现了。
陈:就是它不能满足我了。我要有什么样的。其实这个东西是很有意义的。
l 有用之用和无用之用是基于什么标准来判断的?从我的理解来看,有用之用的功利性成分更多,多数是用于满足个人的欲望或目标,像尖刀、锤子一样的事物。而无用之用则相反,它是自然的,辽阔无边的,不服务于某个人或某一个小群体,就像阳光、水、空气一般。

2、陈:因为你出来了(创业),大家都跟着你,你还得要给大家起码能够找到一个养家糊口的方式,就像你开书店一样,很有情怀。但是,动不动就换地方(笑)。第一年不要店租,你就换一个地方。
许:很现实,很直接。
陈:对啊,你必须变得现实。
许:这个东西怎么慢慢找到自己的这种平衡呢?经常是割舍不掉,那东西太难了。
陈:我是站在河岸上的,我的另外一位总导演,他就说,你们别都听陈老师的,你们还得待在河里,你们要遵从自己内心。
许:对啊,但是每个河岸上的人,或者说一个评判者,他都有自己的一些特别容易被击中的东西,有的人就被这种故事特别容易集中,有的人被这样的故事特别容易集中。
陈:击中我不是目标,我是要到河的对岸去。如何能让我们到达彼岸,这是第一位的。人很分裂,像个双子座。
l 社会中总有一大群务实的人在奋斗,不经意间也“养活”了一小群肩负理想的人。
l 领导者不仅要站在河岸观测全局,专注于目标的达成,这个层面他必须得牺牲大部分的感性;而且在凝心聚力的时候,领导者还需要以感性来引领大家沉下心来到手里的事情上,去充分的感受和体验,把事情做出品质感。

3、许:但是我觉得可能这个分裂就是你的很大能力的一部分,你在分裂中找弥合,就是你的很大的能力。
陈:这个我,从我不长的人生来看,我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从懂事开始,我就是一个好学生,学习考试不让家长操心,读研也是保送的,分到台里也都是水到渠成的,他就是个乖孩子。我享受了这个听话的所有的好处。代价就是磨灭了自己的个性。
许:你怎么看待那时候的自己?
陈:就是有些东西你现在永远没有了。
许:是什么呢?
陈:热情,自信。那个时候,就是你让我受多大的罪,只要能让我拍片。这个真的很难以想象。
l 有没有保持个性的好孩子?这个好代表的是外部的评价。而个性是孩子本身的。也就是说成为一个既保持了先天个性而又达成了各项世俗标准的孩子。只有少数人能做到。因为这当中有两面,一面是你想做的,另一面是别人想让你做的。

4、陈:我从来没有说过老东家的任何不是,就因为有多大的平台,你才能见到多大的世界。
许:就信息的接受程度完全不同。那你在那个大的环境,你现在想起那个时候你在里面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什么样的状态?
陈:我觉得是我特别多吸收营养的时候,看了大量的国外的纪录片和故事片。全世界跟纪录片相关的电影节我几乎都去过,那你就会知道世界真正是什么样子。同时也知道我们在世界上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包括后来,我对历史感兴趣是从那时候开始,做人物传记的纪录片特别迷恋年鉴学派的著作。
l 一个人的青年时期,是建立世界观的最好时机。因为有充足的时间和好奇心。无论是行万里,还是读万卷书,都可以拓展我们对世界的了解。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找到自己的定位,或许还找能到接下来前进的方向。

5、陈:潮汕人离开九层塔就烧不了茄子,而且它和泰国的烧茄子的方法一模一样;中国人在伦敦买鹰嘴豆酱来做重庆小面;那以色列人在成都街头卖唱,买耙豌豆抹他的饼吃;食物百分之百是相通的,它是我们相互理解的一个桥梁。
许:我记得疫情刚出来的时候,《时代周刊》不是采访你了,我觉得你说的有点类似,就是一样的话。
陈:对对,一样的话。
许:我觉得那篇访谈,其实挺有标志性的。就是不同文化之间,突然有这么一个通道还在,那种感觉。
陈:对,这个通道,它是拦不住的。它有太多的,这个血脉的相连。我实际上,更多地做这个工作是养家糊口,如果往高大上了说,我希望食物是能够让大家多一点吃的,少一点相互的仇恨,战争这些东西。
l 如果你身处异国他乡,想要找一样家乡的味道,其实很难。但是只要你用心寻找,你一定能找到它的替代品。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炝空心菜,出来上班后再也没吃到过,但偶然间在一家港式茶餐厅里找到了它的替代品——腐乳空心菜。吃到嘴里的那一刻,很多往昔的回忆被激活,一一涌现而来,有一种夫复何求的满足感。食物承载着厚重的乡愁,总能给予游子最温暖的慰藉。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