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君的奇妙冒险•九】寻卿行迹何处去，盼君幽魂归梦中

（九）

寻卿行迹何处去，盼君游魂归梦中。——《源氏物语》

太阳早已上了三竿，微微有些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子落在共枕女人的睡脸上。

昨晚，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突然。她离开了我的身子，平躺在身旁。我明明痛得像是破碎了，但是却又奇怪地柔软了起来。她侧过身子贴在我的怀中，其实根本没那么难嘛。羞耻之余，别无选择，只能让依恋自然而然地发生，然后希望它能延续得更久一些。

她的手指轻轻梳了梳我鬓边的发丝。她说：“我会待你好的。”

轻轻掀起被子，只觉有些恶心。干掉的血迹仓皇地画在我的腿上，小腹上也有零星的红点。血痕的间隙里，还有一种陌生的液体斑斑点点地横尸遍野。我嫌恶地把脸扭到一边去。我算是见识过了女人饕餮一般的欲望和衰败，那女人估计也是见识过了我牲畜一般的羞耻和无助。

不打算起身，今天也不用回去了，反正中原夫人会和他们解释清楚的。身子的不适也可以慢慢忽视掉，反正迟早会有人来帮忙收拾干净。

所以，突然感觉自己好没用，就像是人偶一样，手脚都被钉死穿线，一举一动都不过是别人的刻意为之。

中原夫人甚至这么说了，“小一，要不你就留下来吧。”

我摇了摇头，颅内好像有什么在生长一样，沉重得很。随着头部的激烈晃动，大脑在期间颤抖，让疼痛在刹那间遍布全身。

“一色君……”

好像有女人在说话，但不是中原夫人。

“一色君……还记得吗，我们的花田……”

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是在颅中回响。

“你是谁……你在哪里……”我坐起来，四下环顾，除了中原夫人以外没有其他人。

“一色君，关于我们的一切……”

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努力让我转过身的动作让我有些不解。

“你是谁？”面对站在身后有些矮小的女子，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啊，一色君不记得了吗……”

她笑意盈盈，眼中仿若有着璀璨的星河，柔情似水，竟会让人看呆。

不知何时，女子身后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其实不止她身后，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慢慢扭曲，没入混沌之中。连声音都失去了真实性。

不似明灯照，又非暗幕张，一切都不过是重归虚无和黑暗罢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中原夫人那边，却无法在黑暗中辩识方向。

“中原夫人……”我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却无法从口中放出。

“一色君……”陌生女子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回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要喊别的女人的名字……”

她向我走来，从背后将我拥入怀中，稚嫩冰凉的双手在我胸膛游走。

“不是说好了吗，我是要保护一色君的啊……”

头脑像是被什么东西打碎了一样，刹那间，痛苦、悲伤、过往都似排山倒海般涌了过来，在其间搅拌凝固。

我回过头来，你没有说一句话。眼中笑意不再，仿若陌生人一般。我没有追问。毕竟若是真的问了的话，一定就再也忍受不住了吧。我明白的。

可是……我们还需要有什么底线呢？！记忆缺了好几个章节，似乎很重要，但我早就忘记了，忘记了我们的从前。如今，我都快忘记你的脸了。我该怎么办？

寂静无声，隔世经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是在哭吗？为什么我会哭？好难过啊。心脏就像被揪住一样，一阵钝钝的痛。

“没关系的，都一样的……”她轻轻摩挲着我的脸庞，温柔的动作一如既往，“只要一色君还在，我就一直都在，不曾离去……”

“人生就是一列开往生命终点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口，没有一个人可以至始至终陪着你走完，你会看到来来往往、上上下下的人。如果幸运，会有人陪你走过一段，当这个人要下车的时候，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因为，说不定下一站会有另外一个人陪你走得更远……”

我疑惑地看着她，就好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如果是以前，稚气的她不会说出这些话。

“尽管…再也不能陪在一色君的身边，去应付各种的困难了……”她的笑容逐渐变得凄惨，透着一丝委屈，“但是…能看到一色君身边有那么多人陪伴着，我也是很高兴呢。”

她紧紧地抱住了我，藏在双眸深处的光逐渐熄灭，像夕阳，沉下了山。

哀此地篱菊，当年共护持。今秋花上露，只消一人衣。一花一木，故人相植。一思一念，今人成痴……

此时，她的手像是富士山的雪，寒彻心头，再没有半点热烈。

眼前，人面逐渐离我远去，四周的视野也都被无尽的黑填满了。

好热……

身体就像被火烧过一样，在炉子中烤过一样……

我要死了吗……

这样…也好……

千草…我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