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君的奇妙冒险•八】情似孤舟甫离岸,渐行渐远渐生疏
(八)
“我可真没想到,小一你居然这么棒!”中原夫人坐在我的身边,双手捧着我的右手,仔细端详,不时揉两下的小动作,让我很不舒服。
“明明以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招待客人的法子却知道的不少,连各类技艺都略懂几分,真是个好苗子呀。”病殃殃的大谷先生吸着烟,喝着酒,空暇时间也不忘感叹几句。
“哎呀呀,谁说不是呢?小一人长的俊俏,学东西又快,才三年就夺魁了,真是羡慕死人。”中原夫人看过来的眼神让我心里长毛,坐立不安。
六榻榻米大的房屋中烟雾缭绕,十几个人围坐在一张大桌子前,喧闹着喝着酒。中间还坐着三个年龄比我小的姑娘,也都吸着烟,喝着酒。
我默默坐着。中原夫人给我的杯子里倒满了酒,然后给自己的杯子也斟满了酒。她用爽快的声音低声说“干杯。”
两只杯子无力地碰在一起,发出了一声悲切的声音。
“断头台、断头台,咕噜咕噜”,不知谁先喊了一句,马上有人应答:“断头台,断头台,咕噜咕噜。”只听当的一声,酒杯响亮地碰在一起,两人一饮而尽。紧接着四周响起了一片“断头台,断头台,咕噜咕噜”声,伴随着这首不知什么意思的歌声,大家开始频繁地碰杯喝酒,在这种滑稽节奏的带动下,大家纷纷拼命把酒往嘴里灌。
“听说小一半个月后会有场演出呢,在花街。”
“好像是紫氏部的《源氏物语》,最有名的几幕是《桐壶》、《空蝉》、《朝颜》、《浮舟》、《梦浮桥》。”
“大谷先生文学底蕴很足嘛,这都清楚得很。”山西先生在旁边喝酒边笑道。
“没有的事。”大谷先生摆了摆手,“只是提前做的功课而已。毕竟是小一要演出嘛。”
“你听见了吗?小一,你很受欢迎呀。”中原夫人抓着我的手,兴高采烈。
“真是的,中原夫人,你怎么能一直霸占着小一呢?偶尔也让我们碰一下嘛。”
中原夫人笑了笑,做了个鬼脸。“这是特权。”
“来来,喝酒!断头台,断头台,咕噜咕噜。”中原夫人用力和我碰了酒杯,咕咚一声喝干了杯中的酒,顺着嘴角流下来的酒滴,把她的下巴都弄湿了。
尽管岁月流逝,她的脸却依旧光洁如玉,眼角也依旧整齐得像是少女,所有伤痛的痕迹都明白地写在她脸上,却没有令她变得苍老。沉淀在一颦一笑间,那种坚硬的痛苦让人无法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她整个人像是凝成了冰——其实冰层并不结实,往日鲜活、往日的柔情都还在冰层下面,隐隐地流淌着。
“中原夫人前不久刚刚失去了丈夫,所以不要触碰到她的伤处。”宴席开始前,居酒屋老板这么和我说道。
其实头一回看见他她,我便觉得,这位夫人是从王江宁的七绝里走出来的,“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她就是那样的少妇,脸上还有天真浪漫像蝴蝶那样绚烂的扑闪过去,即便它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寡妇了,即使她的眼睛里全是哀伤和惶恐——她本人还是那么陌头杨柳色,挡也挡不住的亮光。
“小一,给大家来一段吧。”中原夫人提议道,她眼中闪着兴奋和期盼的光,让我不容拒绝,好像我一拒绝就是一种罪恶。
“是啊,小一,来一段呗!”其他人也附和道。
我看是拗不过他们的,只是轻叹了口气,从随身的小盒中取了发饰略一打扮,在旁边空地上站好。双手捻作兰花指,眼中柔情似水,定睛看向客人。
“白露濡兮夕颜丽,花因水光添幽香,疑是若人兮含情睇,夕颜华兮芳馥郁,薄暮昏暗总朦胧,如何窥得兮真面目……”
“小一呀,你说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怎么办呢?”
中原夫人用筷子搅着碗中的酒酿圆子,目光却隔着波光粼粼的酒汤望向别处。
“原谅小一做不到,也不敢那么想。”我双手敛在袖中,合指弓身向她说道。
“唉,还想着守贞洁呀,这又没其他人,只是说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她顿了顿,眼中的光迷离了,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其他什么。她脑袋晃了晃,随即扬起嘴角,笑意在那里无限荡漾。既有佳人兮,笑靥百媚生。“谁知道,你的童贞还在不在呀……”
她放肆地笑,笑得很美,也很落寂。
时隔一年,中原夫人却丢了那份骨子里透出来的娇嫩,如今只剩柔媚。粉黛未施,眼睛不知何故明亮得像是含泪。一年前,她还不过是个只能算得上清秀的普通女人而已。可是现在有一丛翠竹静悄悄从她身后生出来。她宁静地垂下眼帘,眼中笑意盈盈,脸上却尽是媚态。
我在心里长叹了一声:人们常说的老话果真有些道理。若是让这妇人一直活下去,她怎么可能不变成个**?
“夫人醉了,我看夫人不如早些睡下,改日再叙。小一也不打扰夫人的清梦,就此退下了。更深露重,夫人加些床褥,添些炭火,早些休息吧!”
我弓在中原夫人面前拜别,起身转过去时却被她一把抓住。
力气大的惊人。这是我当初唯一的想法。
“小一,留下来吧,其实你也很想要,不是吗?明明是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憋着?”
“夫人,您真的醉了,赶紧睡下吧,睡着了就不会说这些胡话了。”我拨开她的手。
“你就这么怕给我吃了?”中原夫人脸颊泛着红晕,将左手食指盖在嘴唇上,橘黄灯火摇曳下,她身上别有一般风情。
我沉默着,没有回应。我没有办法去直面这种感觉。自从中原夫人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她就像条蛇,是我无意惊动了她,将她从草丛之中引了出来。她视我如养料,日日忧郁地盘卧在我身边。将我麻痹的,是她唇上涂的剧毒,在不知不觉中她慢慢缠上了我的脖子,将我一口吞下。随着中原夫人出现的次数增加,这种感觉愈加强烈,心中的一块地方也开始蠢蠢欲动。我深怕有一天会将这份感情暴露出来,于是,我将它深埋在心底,给自己带上了一张面具。
但是中原夫人似乎不吃这一套,她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起丢到我的头上,眼前登时即是一片灰暗。还未待我拿开被子,中原夫人就已起身移步到我身旁了。她将全身的重量压了过来,我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可以透过这层纤维感受到她皮肤的柔软,就像是我触感的延伸。我的身体即将崩坏,很深的深处,有某种特别微弱的尖叫在抵抗,以及这种无法控制的愉悦。但是我很清楚,我已经过界了,我…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中原夫人温柔地拿开被子,注视着我的双眼。她的手指描摹着我脸庞的轮廓,一圈圈匀开我身体的僵硬。
“其实小一你不用这么难过的,只是一小下,很快就过去了。”她在我耳边悄悄地说着,口中喷出的热气尽数落在我的脖颈。
她抱紧了我,她说,小一你身子怎么这么凉。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的手掌落在哪里,哪里的肌肤就像遭了霜冻那样不再是自己的。我知道自己腰间的带子已经在她手中,我觉得此刻听见她温热的喘息声的,似乎并不是耳朵,而是我的脖颈——颈间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因着侵袭,灵敏得像只松鼠。
我的身体逐渐暴露在外,被包裹在一片无法感知尽头的温暖与柔软当中……
我清晰地感觉到了眼泪夺眶而出。这一切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