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航线同人】【海天】瓶墨写诗海
指挥官结束工作,想起身去给自己倒杯水的时候,海天正好也回到办公室。
斗篷遮盖着她的身体,兜帽周围一圈白绒围绕着她在风中吹凉了的脸蛋。本想着正好,叫她帮忙倒杯水吧;一看她,却像是来了诗兴,斗篷也不脱,兀自坐到她的办公桌后,毛笔蘸蘸砚中的墨水,她小心翼翼,似乎又迫不及待地护着自己的袖子,让笔尖在纸上游移。
也罢。指挥官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站在窗边,目光望着窗外的海港,余光偶尔也瞟她两眼。
窗外,秋风摇落枫叶,远处的山上,尽是翻涌的红色的波浪。视线稍稍一转,看见一艘巡洋舰正鸣响汽笛,驶出港口,乘着风向无边的海洋驶去。
记得海天说过,人是做什么的,眼里就有什么。海天出去走一圈,看见这无边的景色,心里有的是话;指挥官看见这些,顶多是能想到,这艘巡洋舰到底有没有做好报备,舰长是谁,任务是什么,航线安全与否,如此而已。自己的大脑在工作之余,大概的确需要一些营养的滋润了。
指挥官转过身。海天此时写完了,满意地看看自己的书法,忽地抬头,看见指挥官,就朝他一笑。她也没说话,指挥官用袖子掩着,轻声咳嗽两下,她就从桌上拿了个梨,斗篷顺手挂到一边的衣架上,自己出去洗梨了。
海边的秋天不该这么干燥,屋里得多放放风。指挥官本想把窗子打开条缝隙,又怕把海天桌上那一大片的宣纸毛笔吹散了,也不敢乱动,按了按自己的嗓子,端着水杯,来到海天桌边。
无穷碧浪接天阔,海港秋风满地红。
站在桌后,抬头再看看窗外的景色,与之似乎并无二致。看样子是后两句,按理说海天教给他许多平仄,自己也该能添上两句才是;指挥官毕竟以工作为主,只把这当个消遣,想了一阵,抓抓剪短了的头发,自然也没能想出什么合辙押韵的句子。
“指挥官,来……”
指挥官让开位子,海天就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将手中的白梨一切两半,汁水滴落在桌上垫着的纸巾上。她擦掉戒指上的梨汁,给他送去一半。
“给。平时也多吃点滋润的吧,对嗓子好。”
“谢谢……”指挥官结过一半梨子,咬了一口,鲜甜的果汁在口中流溢,“这砚该换了吧?”
海天听见了,看看桌上的石砚。知道指挥官是外行,她也不急,轻轻一笑,“洗洗就好了,有时候写得上了兴致,总忘了清理——不过,也不劳烦指挥官多考虑这些的。”
指挥官的身子稍稍一转。他是外行,他手底下总有人不是。送点别的礼物,不收;送个砚台,小物件,指挥官也看不出什么,顺手就给海天留下了。海天知道人家的心思,一看一摸,顺口问道:“哪里来的端砚?”
本想给她留着,结果这砚台也就让指挥官送回去了。
“提那些……”指挥官不经意地回避着,“你说说,这一个两个,不琢磨自己的账怎么清,不琢磨任务怎么办,成天琢磨怎么糊弄我。有什么意思呢……”
“没意思,我的指挥官……”海天轻轻推开他,重新铺纸写词,“人家可觉得,是看得上你呢。”
指挥官让到一边,吃完了梨,梨核往垃圾桶里一扔,“哼,那不如眼里没我。不说这个,煞风景。”
“工作做完了?”
“告一段落。”指挥官背着手,靠到海天身后,又不敢靠太近,揉揉酸痛的眼睛,看着她笔走龙蛇。
海天稍稍停顿,伸向砚台的笔停在空中,“看得懂吗?”
“字还是词牌?”
“字看不懂,恐怕词牌也就看不懂了。这首,我还是教过你的。”
指挥官把眉头一皱,认真地辨识着纸上的汉字,抽出平仄来,跟记忆里的词牌一一对照,奈何脑容量有限,他这偏实用主义的大脑,一时半会记不住那些浪漫的词句了。
海天一直也没说话,直到指挥官求助似地瞟了她一眼,她才轻轻一笑,也不生气,就把他纵容了,“阮郎归嘛。”
“是……”指挥官也不敢多说,虚心看着。
“夜来孤冷白香残,清霜满画园。想应梦里尽余欢,倾心舒醉颜。”
指挥官等了半天,既不见海天接着说,也不见她下笔,自己凭着那股对文化的敬畏,又不敢问下阕是什么,只好愣愣地朝她那边靠了靠。
又过了一阵,海天似乎终于从某种感觉中剥离出来了似的,继续落笔,边写边念,“朝阳起,映冬寒,云筝莫断弦。平明镜内是天然,为君总不眠。”
这下,指挥官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海天在说什么了。稍加回忆,自己昨晚加班,直接在办公室睡了,的确没回家。
“对不起啦……”
海天笑笑,却没抬头,拿出自己的私章来,“我又没生气……”
方印四字,“瓶墨诗海”,落在纸张上,才算了结。这时再看那书法,墨色的辗转之中,也像有着些许幽怨,只是这幽怨都寄托在纸上,与海天也不再有关了。
“之前,呃,之前,”指挥官终于想起些让自己能不再这么尴尬的东西,“你教的那个词牌,醉红妆,我也给你写了一首的。”
教指挥官些诗词,本也算海天一厢情愿的事情;听见指挥官真写了一首,海天似乎有些惊讶,“是么?不妨给我看看?”
“本来也是要送给你的嘛……”
一时兴起写的,夹在文件夹里,翻出来,不过是钢笔在一张撕下来的笔记纸上的创作,同那毛笔和生宣相比,指挥官总感到相形见绌。
海天接过去,嘴角始终带着笑意,细细品味着。她不自知地在房间里踱着小步,指挥官只好在一边,看着她的长发和背在身后的手,听着她念诵。
“金舟霁雨度春宵,晚云平,未可招。小妆灵语细柔腰,初难见,怯红箫。晨光追忆百花娇,看桃醉,也夭夭。我欲乘风风载我,卿莫退,有今宵。”
原本所期待着的,笑容或是羞涩,竟都没有出现。海天脸上俨然是认真的思索——她似乎,是将这领会成了技艺上的探讨了。
“指挥官?”
听见海天叫他,指挥官连忙应声,“我在。”
“没骗我吧?是初学者。”
“是啊,从前哪有时间呢……”
这时才从她的脸上读出骄意的笑容,“写成这样,总不像是……该说,不愧是指挥官呢。”
“没有啦……”
“平仄皆合,作为初学者,描写也足可称道,除开些许繁复——”海天似乎突然反应过来,“——是……送给我的吗?”
“嗯……”
她便低下头又看了一遍,脸蛋随之迅速红润起来,“抱歉,指挥官,是我不太敏感了……”
“写得肯定没有你好,但是只要你喜欢,我还可以接着学的……”
海天赶紧摇摇头,“很好了,我很喜欢……谢谢你,指挥官。我会好好保存的。”
原本从容的她,这时候忽然羞涩了,将鬓发轻轻夹到耳后,把指挥官的作品收到抽屉里。她忽然感到,原来眼前的指挥官比想象中还要完美一点;指挥官则是满意于海天能喜欢自己的作品——这也就够了。
“反正工作都做完了,要不……你再指点指点我?怎么样?”
“讲什么?”
“平时讲的啊;讲点新的也好。上回讲到——意随情动。”
海天深呼吸,目光重新抬起来,望向窗外的远方,“意随情动,指的是诗人或是词人要创设出的意境,总是随着她自身的情感而变化。这里的重点不在于变化,而在于随着情感。譬如这一首——”
她拿起一支更小的毛笔来,信手写下两行娟秀的字迹。
“晚风何惜玉台清,过空庭。听如仙舞若浮萍,似流萤。还送羁回客,分明梦说归迎。海棠香暖报春晴。报春晴,千里一长亭。这首词里,一切的意象,所有的修辞,都是同这种含蓄的思念相匹配的。换句话讲,我们看到的一切,是生乎情,而非至于情的……”
指挥官一知半解地听着。这些事情同他的工作相比,有时显得玄而又玄,尤其海天讲的又是自己的理解,这种思维方式的不同马上就体现出来了。对指挥官而言,情感与意境的关系并不重要,但在海天那里,这就是一切。
“我觉得我明白了。不过,我想问的是,”指挥官抱起胳膊,似乎要提出一个颇为尴尬的问题,“这个是你写的吧?”
“嗯?是的。怎么了吗?”
“不……很熟悉,这种敏感大概只有你才……”
海天放下笔,笑笑,“我其实……也并没有多么思念家乡。有你在身边已经很好了,至于这个——”她将方才写过的纸张揉起来,“一些闲暇的呻吟罢了。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诗词……”
指挥官对自己敬畏的东西一向严谨,看见海天自己把纸张收起来,就没敢说什么。
“也就是说,情感是一切的来源——我这种说法是不是有点煞风景了?可能不该这么绝对……”
“每个人对创作都有着自己的见解,指挥官,”海天研着墨,“所以没什么问题。就像你说的那样,不该这么绝对——不如,帮我对个下阕如何?”
“嗯?就……”指挥官愣了愣,看着手中的笔,“忽然就写吗?”
“上周五的晚上,我们两个一起出去散步的时候,指挥官好像有很多感慨。回忆一下那种感觉吧——”
指挥官看着她。海天稍作思索,便沉下笔尖。
“碧海清清,园池平淡,冷月天明。秋暮寒凉,风花爽朗,自在林亭。”
寥寥几句,意象都用尽了,我还写什么啊。
指挥官摸摸后脑勺,看着海天那仿佛是刻意的淡然的微笑。
“你当时在想什么呢,指挥官?”
“我当时,我当时刚给你戴上戒指,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我能想什么呢……”
指挥官回忆着平仄,回忆着当时的情境——嘴上这么说,他自己清楚,海天也知道,他所想的,要比他表现出的多得多了。
想来,海天也凝望着自己的戒指。这枚戒指就套在自己纤细的无名指上,比这座海港给了她更大的安全感。当时也应如此,自己满是幸福,半心惆怅。但凡是从事创作的,都难免有些高傲,诗人词人尤其如此,像海天这样的就更甚。她一直也不表现出这种高傲,不代表她在内心就不珍视着自己。忽然这一切都被打乱了,就难免感到重压——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就此投入他的怀抱?
她望着指挥官,后者才思毕竟不如海天敏捷,看样子已经构思了一半,却迟迟不肯下笔。海天绝不怪他;实际上,指挥官的作品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自己还盼望什么呢?盼望着他写出绝美的一片?然后又如何,这才下午,晚上有的是琐碎的事情要办。可是自己当时答应了他了,答应了始终站在他身边,自己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看着指挥官放下笔来,海天重读一遍。
碧海清清,园池平淡,冷月天明。秋暮寒凉,风花爽朗,自在林亭。
悠悠香馥经盈,此处好,安宁谛听。悼念人时,我为波浪,送汝归行。
指挥官似乎从中体会到了那种快意,将笔往砚台上一放,“也……对得上吧?”
对得上吗?平仄对得上,内容也无所谓对不对得上。
“也奇怪,”指挥官不经意地笑笑,“我当时松了一口气,一直想着,这下光荣了也不要紧,总算有心仪的人愿意把我的骨灰撒进海里了。这样港区的事情有你安排,你走的时候,我也能送送你——”
“我吗……?”
似乎这托付,就是他能做出的最重也最不同寻常的承诺了。
海天笑笑。她用手指轻轻摸索着那枚戒指,仿佛终于得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答案。
“感觉……不太好?”指挥官看她一直不言不语,有些不安,“我的能力有限,不过要是时间再多一点的话,应该——”
看看海天伸出来的手,指挥官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试探着把手伸上去,海天也没有躲开。握着她的小手,温热的。他变得乖巧了许多,看着海天的衣服干净雪白,又觉得自己不太体面,总想躲躲藏藏似的。
“人生难得一知己,指挥官,”海天微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多了解一下彼此吧……”
指挥官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出格的或是不合适的事情。他没有看出,也无心揣测海天那私密的丰富的心理活动。他愿意看她的脸色行事。
“那,今天也谢谢你了。一会儿我还有点工作,晚些……咱们一起回家?”
伴随着应答声,海天的目光渐渐越过他的肩膀,落到窗外无边的海面上。她越看那无边的景色,便越握紧他的手;接续的诗句,越发清晰地浮现在午后蓝得发白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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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感觉最近不太好集中精神,写着写着注意力断了,尽力恢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