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洁 HE]庄周梦蝶 01梦境启
夏日,姑苏夜色已深,连蝉鸣都渐渐微弱下去。蓝忘机刚刚从冷泉沐浴回来,额间依然一丝不苟的绑着抹额,只顺滑长发散下,在晚间的温柔微风中轻轻晃动。
“怎么还未休息,在忙什么?”看到桌案前俯首沉迷研究的黑衣男人,蓝忘机心中微奇。这状态已持续了好几日,就连夜间也顾不上休息,不知在研究何物。自从魏无羡重回云深不知处后,在蓝忘机多次规劝下,已经很少有作息如此不规律的时候了。
“蓝湛,你回来了啊,”魏无羡从桌案上抬起头如梦方醒道,“我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什么想法?”蓝忘机步履轻缓的走到魏无羡身边端坐而下。
“你说会不会存在另一个和你我经历相像的世界呢?”魏无羡抬起手抚过蓝忘机长发,瞧蓝忘机发间并无湿意,才放下心,歪头道。
“如何有此想法?”
“不知为何,我近日总是梦到当年之事,那些年你我所留遗憾实在太多了,”魏无羡抬手轻抚过蓝忘机背脊,那些嶙峋伤痕好似刻在他心里,虽隔着衣服,他却清楚每一道多长多深,在何位置。“温情一脉惨死,师姐身亡,江氏面目全非,还有你永远消除不掉的戒鞭痕。”
“都已经过去了,所幸你我当年各有过错,彼此却终是不曾错过,便已足够难得。”
“我知道,只是一时兴起,做了枚符咒,将我一些经历存于其内。若是有缘,或许真的会有另一个世界的我看到,能帮到些什么,作些改变。”魏无羡自嘲一笑,怨气灌注其内,宛如蝴蝶的精致符咒顷刻化作点点微光消散。“不过是顺手而为,聊以自慰罢了。”
蓝忘机静静看着他,不作评价。
“不说这些了,抱着大美人睡觉去咯。”魏无羡将那些沉重往事抛之脑后,一把将蓝忘机横抱而起,向床榻走去。
“又不正经。”摇摇头,蓝忘机却并未反抗,抬手揽上男人脖颈,合上了眼。
是否真的会存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你我?他们又会过得如何?两人此刻并不知晓,也未曾料到这枚形似蝴蝶的符咒又带来了什么改变。
世界转换,点点微光盘旋飞舞,无声无息落在屋内沉睡的黑衣男人身上,一道纹路繁复,瞧着都让人眼晕的阵纹成形,转瞬即逝。
男人皱起眉,上一刻他还在梦中于乱葬岗处煎熬,下一刻却发现自己无声无息出现在一山水清幽之处,熟悉中又带着些陌生。不甚在意的转了两圈,直到看到那刻满字文的熟悉石壁,魏无羡才终于确定下来。
我这是被梦魇住了?居然还梦到了云深不知处,等下会不会有个小古板跳出来说我私闯,带我去领罚?魏无羡心中微奇,想到这里,郁闷了一天的心情有所好转。
大仇得报,江氏重建,他本该快活的。但他再是不羁,旁人言语终究还是入耳一二,还有那形形色色的眼神,江澄多次的催促要求,每每让他心烦压抑,偏此事无人可说,只能一人承担,魏无羡不免常常出门饮酒以图片刻轻松。
今日他在酒楼之上偶然瞧见泽芜君路经此处,半是无聊半是想听听蓝湛近况,故而邀了人上来同饮,却得知蓝湛被关在家修订家规,又因泽芜君的好意劝说有了分歧,落了个不欢而散。回了莲花坞,江澄也……手掌反复张合,看着掌心纷乱手纹,魏无羡倦然的垂了目,漫无目的的在云深不知处闲逛起来。
自他在乱葬岗修成鬼道,每日合眼不是鬼哭就是血色杀戮,难有如此平静之时。难道这老天爷也看自己太惨,想让自己轻松一下?那这地方可真没选对,三千条家规框出来的云深,除了蓝湛逗起来好玩,可再没有能让他开心的了。
正想着,便远远看到他曾在此受罚的祠堂门前人影闪动,中间还跪着个除衣受罚的修长身影。这是谁这么倒霉,梦里我还要梦他受罚,魏无羡好笑的摇摇头,仔细打量起那个白衣人,眼瞳骤然紧缩,立时向那处奔去。
怎么会是蓝湛?虽说小古板一直想把我抓回云深关起来,可我也没这么恨他,怎么会梦到这个。魏无羡暗嘲几句缓解心中突然升起的恐慌,跑到祠堂之时恰好听闻蓝湛一句:“敢问叔父,孰正孰邪,孰黑孰白?”掷地有声,震得魏无羡一时失语。
“好啊,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学生!”蓝启仁受此顶撞,勃然大怒,却在蓝忘机背上洇出血色时不忍地移开了眼。
“你疯了,这么打会打死他的!”魏无羡全然忘记这是他梦中所见,扑上去便要阻止,却直直穿过了蓝忘机,眼睁睁看着他在刑罚中面色惨败,气息逐渐微弱下去。
“够了!”魏无羡死死攥住陈情,周身怨气大作,“我说让你们别打了!听不懂吗!”瞬间,眼前之景四分五裂,魏无羡骤然睁眼坐起身来,眼睛微微发红,胸口急促起伏,身周怨气不稳的上下浮动。
“是梦……”闭了闭眼,想起那淋漓血色,魏无羡再也没心思入睡。看天色仍是一片漆黑,索性披了衣衫翻墙出去,胡乱闲逛起来。
半夜三更,早已是宵禁时分,白日还不觉得,如今夜游,才发现云梦好似变得逐渐陌生起来。多了很多新的屋舍建筑,少了些常去的酒家。细细回忆一下,不少熟悉的面孔也再没见到了。越想越是心烦意乱,走至白日与泽芜君共饮的那个酒家,魏无羡想起白日与泽芜君交谈之话,如受了当头一棒,蓦然懵住。
“忘机在云深不知处修订家规。”
“他新学了不少曲谱。”
“还请魏公子不要过于自我,以免伤害到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
“敢问叔父,孰正孰邪,孰黑孰白!”
不对,什么叫‘伤害到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泽芜君这句话指的是谁?蓝湛为何偏在此时修订家规,此事并不紧急,况且此事由家主泽芜君来做才更为恰当。究竟是蓝湛主动请求,还是……他因受罚出不了门,要以此作为借口遮掩!蓝湛那句顶撞之语又为谁而说?正邪黑白,除他之外还能有谁,还会是谁?
难道是蓝湛为他做了什么受罚不成?不对,这只是一场梦,巧合罢了,或许是我多想。可若是为真……目中厉色一闪而逝,魏无羡咬牙,转身朝云深赶去。
“藏书阁的锁怎么开着?”摇摇头,弟子疑惑不已,推门查看一番,却发现并无异常,不解地将将挂锁重新锁上,与同伴又去别处继续巡视了。
藏书阁下,禁书室之中,蓝忘机长身玉立,听得门外动静,扫了一眼,又低头继续研读手中书本,眉眼平静无波。
蓝湛不在静室,后山冷泉没有影踪,寒潭也找过了,心脏急速跳动起来,心中不详预感更盛,魏无羡手指微微发颤,难道他真的……
就在魏无羡分神之时,气息因心绪不宁而外露,立时便有弟子察觉不对,信号烟花立刻点燃升天,弟子拔剑而对:“何人擅闯云深后山?!”
“我问你,你家二公子呢?”
“魏、魏公子?”弟子一愣,剑尖略低:“你私入云深,所为何事?”要说魏无羡,在云深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不说他在云深立下的那些“丰功伟绩”让先生每每想起便气怒,单是他和二公子交好一事便让他们足够钦佩了。
“蓝湛呢?”
“含光君……”
“发生了什么事?”说话间,看到示警烟花的众弟子都聚集过来,蓝启仁急匆匆赶到,却没料到私闯之人竟是这个曾受教于他门下,屡犯家规,而今又修习邪道的江氏弟子:“魏无羡?你来作甚?”
“今日私闯云深,是魏婴行为失当,学生甘愿领罚。但烦请蓝老先生告知魏某,蓝湛如今身在何处?”魏婴一路提心吊胆,如今偏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周旋,一时只觉心焦。
“忘机他自是在静室沉心修订家规。”闻言,蓝启仁脸色微沉,“你找忘机有何要事?”
“他不在!”一口反驳,魏无羡眼睛发红,“还请先生不要再作隐瞒,学生实有要事寻他。”
“忘机……”蓝启仁看他情状,正欲发怒,忽然想起一事,面色铁青,扫了周围弟子一眼:“你们都不必在此处守着了,去忙自己的事罢。”
“是,先生。”众弟子恭谨行礼,安静退下。
一拂袖,蓝启仁横了魏无羡一眼:“你,去会客之所等着,应该不用弟子为你带路吧。”
“学生晓得,不必如此劳烦。”
“哼!”想到自己方才心中闪过的猜测,蓝启仁也无心同魏无羡纠缠,转身向藏书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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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我千方百计要隔开两个人,怎么这魏无羡居然还找上门来了?
魏无羡:我那么大一个蓝湛呢?你们把他藏哪儿去了?
蓝大:魏公子有心了。
蓝湛:……就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