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神风攻击 第十一章》

1945年5月

印第安纳波利斯号重巡洋舰

马雷岛,加州

       5月2日，麦克维船长在离金门大桥30英里的地方就看见了法拉隆群岛，那是一团火成岩，划破了薄雾。印第安纳波利斯就快要到家了。

        1944年11月，麦克维将她带到马雷岛船厂，在那里是他第一次接下指挥权的地方。修复期预计将长达数月。随着战争迅速走向结束，印第看似不大可能再参与战斗了。尽管如此，武装部队的招募仍在迅速进行，麦克维被安排在院子里接待一批新水手。总之，大约三分之一的旧船员会离开，而不管战争的情况如何，这些新船员都需要在舰船重返大海之前接受训练。在船厂工人修复了神风敢死队造成的破坏(并安装了一些新的警钟和警报哨)之后，麦克维打算沿着海岸行驶到圣地亚哥进行一些恢复训练。

        4月15日，印第安纳波利斯号从关岛出发，此前，他们送走了哈波的伙伴迈克·奎韦斯(Mike Quihuis)和海军陆战队下士唐纳德·米勒(Donald Miller)这两名海军陆战队员。米勒是斯普鲁恩斯和麦克维的勤务兵。奎韦斯被邀请为岛上的当地孩子主持一个拳击项目。他得到了麦克维的允许，接受了邀请，然后收拾好他的行李，很快就上岸了，几乎连说再见的时间都没有。米勒自愿去一个工程设施帮忙。大多数人都知道，自发地在军队里做任何事都不是什么好主意，但在神风突击队袭击之后，米勒决定离开这艘船。

        在缺少了两台设备的动力的情况下，印第只能在前往美国的路上艰难前行，但至少她是在依靠自己的力量。淡水蒸发器坏了。这意味着饮用水是定量供应的，船员们只能用盐水淋浴。在克拉玛-雷托，维修人员已经能够把损坏程度下调到了3级，但这些人仍然觉得他们回家的路就像走在一个游乐园里。

        离开关岛几天后，船上传来了噩耗。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去世了。全世界都震惊于这位在位时间最长的美国总统的离去，但在印第号上，乘务员们为他铺床，为他上菜，这让罗斯福总统于印第上的水手更为亲近。麦克维上尉下令在1945年4月16日星期一下午4:30举行追悼会。康威神父主持了会议，印第的船员们追忆起了罗斯福留下的功绩。

        罗斯福当总统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他在最小的印第水手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椭圆办公室【指白宫】。印第上一些最年长的副手还记得当年与罗斯福一起横渡赤道的情景。对于从未冒险到如此遥远的南方的“pollywog”【指首次越过赤道的海员，中文好像没有对应的释义】来说，“越过这条线”总是一件大事。但这是美国总统第一次在甲板上举行的多彩的成年仪式上扮演了海神尼普顿【King Neptune，海王Aquaman的老前辈】的角色，在那一场仪式上，那些“毛头小子”们【slimy wogs，神奇俚语，救救基岩（哭）】被承认为“可靠的老水手”【trusty shellbacks】。罗斯福甚至还在他们的水兵证书上签了名。

        这个坚持所有国家，所有人都享有美国人的基本自由权利的人，派出了他们去抗击纳粹与日本人来捍卫这些自由。现在他已经去世了，当印第安纳波利斯的人们为他哀悼的时候，三军总司令的职责也移交给了哈里·S·杜鲁门。作为一名一战老兵，新总统以性情温和、为人正直而著称。

        在印第回家的路上，另一组死亡消息则引起了船上的欢庆。首先，贝尼托·墨索里尼死于党派刽子手之手的消息传遍世界。一家美国报纸报道说，墨索里尼的尸体被倒挂在一家加油站的椽子上，脸被踢得“没有牙齿、变成黏糊糊的一团”。大约一周后，元首阿道夫·希特勒为世人做了件好事：饮弹自尽。当消息在印第安纳波利斯号上宣布时，船上响起了欢呼声。

        在驶离关岛之后，战区被甩在船尾后几百英里处，士兵们开始放松下来。4月22日，凯西·摩尔和其他几个人，包括船上的牙医厄尔·亨利，他们用捕兽器和猎枪，在船尾将海鸟射了下来。有几个人被封为神枪手。

        1944年，来自田纳西州诺克斯维尔的亨利在塞班对印第安纳波利斯进行报道后，意外地遇到了摩尔。两人早已相识:早在1933年，摩尔就曾为《诺克斯维尔周日报》介绍过亨利。年仅21岁的亨利已经是一位著名的鸟类学家，他打算放弃自己的鸟类标本制作爱好，开始从事牙科工作。摩尔写道，在收集了137个标本之后，亨利“打算不再填鸟了，开始填牙”【制作鸟类标本要掏出内脏，然后往里面塞填充物防止腐败】。原因是:年轻的亨利认为人们不会光顾在业余时间处理死鸟的牙医。

        尽管如此，亨利还是渴望一种创造性的发泄方式。他开始画鸟，很快就能用粉笔和铅笔画出和教科书质量的图画。后来，他开始从事绘画，并开始为翠鸟、红宝石喉的蜂鸟、紫色的鸡等动物作画。他的作品一开始精确如解剖学，后来逐渐达到了美术的水平。其中一张画的是“太平洋上的美洲鹰”，就在印第号上画成，反映了亨利对战争的看法。画中，一只凶猛的秃鹰展开翅膀，背景是星条旗，它的爪子抓着一条血淋淋的蛇，蛇的尾巴裹在破旧的日本国旗里。

        一名警官告诉亨利，虽然他是一名优秀的牙医，但正是他的鸟画让他出名。但亨利担心的不是他现在画鸟的成就。他的妻子，简，怀上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将于今年8月分娩。亨利比有些人等了更久才成家，这几乎就是他最近所谈论的全部内容。他并没有忘记如何画画，但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他感到一种紧迫感，要完成他的代表作，一个印第安纳波利斯的比例模型。

         在船上，亨利的模型很有名。这是一艘和真船一模一样的船。这幅杰作有六英尺长，安置在一个木桩上，木桩把它固定在一个抛光的柚木底座上。亨利用一种叫做塑料的新材料制造了船体和上层建筑，并把用牙科银线制成的救生索绑在钢轨上。

        在捕兽器抓到猎物的那天，麦克维看到一只大鸟在海风中滑翔，并降落在前建筑上。在离陆地这么远的地方，鸟类是很少见的，麦克维看得出来，亨利对这位来客着了迷：雪白的长胸脯、巧克力色的翅膀和知更鸟蛋色的有蹼的脚。牙医小心翼翼地走近，把它拉到一臂之内。这只鸟似乎几乎被驯服了，它静静地坐着，平静地拔着羽毛。

        后来，麦克维打电话到牙科诊所，问亨利那是什么鸟。“一只蓝脚鲣鸟”，亨利说。麦克维恩感到惊讶。大多数人认为这是一只信天翁，是好运的象征。

        现在是19点。不久，船从金门大桥下驶过。这座桥建成还不到10年，是一个工程奇迹。从它标志性的橙红色宽阔的桥下走过，感觉就像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回到了安全的牧场。麦克维期待着回家见他的妻子露易丝。她是他与基诺·怀尔德(Kinau Wilder)结婚后的第二任妻子。基诺·怀尔德是夏威夷贵族，是他两个儿子——查尔斯·B·麦克维四世(人称“Quatro”【原意是四弦吉他，反正就是四世的指代】)和基莫·怀尔德·麦克维(Kimo Wilder McVay)的母亲。

        基诺是夏威夷传教士的后裔，曾经是一个活跃的社会名流。相比之下，路易丝·格雷厄姆·克莱顿是一位著名医生的女儿，她安静、热情、温柔。麦克维在华盛顿特区担任联合情报机构的主席时认识了她，并在一年的时间里狂热地追求她。当他接管印第时，他们结婚才几个月。在这艘船在关岛短暂停留期间，麦克维遇到了路易丝的堂兄、“塞西尔·J·多伊尔”号驱逐舰护卫舰【DE-368】舰长W·格雷厄姆·克莱顿中校。现在，麦克维准备回家继续他的蜜月之旅。

        风以每小时二十海里的速度穿过海峡，但并不像通常那样猛烈地刮来，扫去旧金山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温暖。能见度异乎寻常的好，城市天际线在无云的天空下清晰可见。十一点半，麦克维命令他的船靠左舷泊在马雷岛的弹药库。修长的巡洋舰船舷缓缓地滑过，一根粗如人腿的绳索仔细小心地向下传递着。船厂的工人把缆绳系在系柱上，再把印第系在缆绳上，以便卸下船上的弹药。

        最后，在5月5日，拖船轻轻地将印第推过了干船坞的大门。9点，在美国，它被悬挂在2号干船坞，船体被定制的v形龙骨包裹着。接着大门嘎吱一声关上，水被抽出，印第的所有伤口都暴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