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阳街异闻录】第恶话 伪物真情
深夜，学生会室里似乎还有人在说话。
往常这里已经锁门，四天王不在的时候没人会来这里。而外面，整片街区都如同被惊醒了一样，浮动着若有若无的叫嚷，时刻挑逗着这片街区最敏感的神经，激发着沉寂已久的仇恨。
今晚似乎将有大事发生。
刀戈，牙尔，蛇，围坐桌边，或轻松写意或面色凝重，但他们心里只有同一件事。
正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手机，打开的论坛页面还在不断自动刷新，但讨论始终围绕着一条几个小时前的帖子：
风婴遭到筝活学园不明学生袭击，此外还搭配了一副图片，风婴倒在血泊里，旁边是穿着筝活学园制服的两男一女。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刀戈一拳头搭在桌上，虽然没有打开awaken app，但他的力量却足以和某个世界级别的拳王相提并论，
桌子被打穿，从孔洞把手伸出时，木屑淅淅沥沥洒落。
“咱们这边已经成了不得不战斗的局面。马面的事还没解决，风婴又被身份不明的学生袭击，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在搞事！”
牙尔也表示怀疑：“牛马帮搞的鬼……不，如果是这样也太明显了，而且牛头和马面也不像会有内讧的可能。”
“重要的是怎么解决……”
蛇低声说着，从窗口望向校门外，街道在夜空的覆盖下，只有一望无边的暗色。
突然某个地方发生了爆炸，火光直冲云霄。
他们都知道沉阳街那边已经有人开始行动了，遭遇战已然打响。
“监视医院的学生那边呢？”
刀戈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是夜晚的十点左右。
“还没有收到消息，只是固定传来没有异常的联络，我说啊，这个联络的家伙是不是有问题？总感觉不太妙。”
牙尔翻看联络的消息，但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不管怎么说医院附近的那条街……沉阳街主干道就是我们必须死守的地方。”
看着外面广场聚集了不少的人，刀戈说完以后换上制服的长款冬装外套，准备下楼动员已经赶来的学生。其他两人也紧随其后。
下楼时，交谈还在继续。
“这个局面确实和牛马帮……不，和牛头的打算一样，他看来一定会借着这次的由头，带着辰阳街的其他帮派向我们兴师问罪，可无论我们怎么解释，牛头一定都会挑起新的战端。”
“看来今晚又不能好好睡咯~”
“不得不战……”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楼下，学生们从四面八方赶到学校，他们虽然对这里没什么特殊的情感，但无论是学校的先进设施，还是将来可以在NB公司就业的机会，都让他们产生了一种凌驾在沉阳街那些堕落的平庸的人之上的感觉。
Awaken——无机质的英文语音充满了筝活学园的前庭广场，身穿制服的少年少女此刻浑身充满了力量。
三人各带一部分学生，前往这次的决战之地——沉阳街。
出发前，刀哥下达了这次战斗的唯一命令：
“所有学生听好！必须死守——”
沉阳街东区废弃写字楼·牛马帮总部
“哈哈哈！看来我们的时代终于到了！”
面对自己的亲信们，牛头狂热地说着，欲望丝毫不加掩饰。
虽然不知是谁搞得鬼，但这真是天赐的良机，牛头如此想着。至于饕餮女，等收拾了筝活学园那群小崽子以后再找也来得及。
他将桌面上的手机收进西装裤子的口袋，仍然在心中嘲笑着被筝活学园几个无名小卒打倒的风婴，但也有对他的些许感谢。
就在刚才，他们作为沉阳街的一员，自然也看到了今晚……不，最近也许都是当地论坛上最具爆炸性的消息，风婴在筝古医院门口被不明身份的学生打伤。
这样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因为他终于能借着马面和风婴的两件事，联合所有沉阳街的帮派，向筝活学园发起全面战争。
头套下的得意面孔没人发现，牛头提着铁棍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响动，时而带着火星碰撞在周围，转瞬寂灭。
他来到会议厅的阳台——其实只是破了个大洞的墙壁，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废墟的一片空旷地。
此时废墟上已经聚集了上百名带着牛马面具的人，他们有的筋肉魁梧，有的手持钢棍铁管，这是一群濒临疯狂边缘的野兽，眼中不再有一丝丝怜悯与慈悲，早已对无聊的和平厌倦到极点的他们，仿佛也在期待着这样一个什么都无所谓的狗屁借口，等待某个地位更高，身份更有说服力的家伙下令，对他们说：“随意的干架吧！”
这样，他们就会践踏眼前任何的事物。
“传令下去！和筝活学园开战啦！小的们！为马面和风婴报仇！”
写字楼内外因为这条命令沸腾着，这群人宛如一群流动的熔岩，复仇的怒火会烧毁他们所经过的一切。
“小的们！干一票大的吧！把筝活学园那些瞧不起大人的小鬼全都打趴下！”
说完，他回到会议厅，因为在出发前还有必须要做的准备。
“牛头哥，那我们呢？”
一旁身穿卫衣的小喽啰问道。
“我们当然要去。”
男人换上新的西装，或者说一套旧得不能再旧的西装。如果用鲁米诺试剂监测，说不定那件衣服会整件发光，那是无数次血战中他一直穿着的战衣。
换言之，女人穿给真命天子看的内衣叫做胜负内衣，那么这件被敌人之血浸染过的西装，也就是他，牛马帮代理首领牛头的胜负西装。
他眺望着不远处的沉阳街，此时街头已经聚集起了不少的人，不知哪里率先开战，爆炸声叠加着火光，燃烧起街区的半边天空。
“小的们！”
牛头站在阳台上，对身后的亲信说道：……
“告诉所有学生，必须死守沉阳街！”
“去沉阳街轰轰烈烈干一票大的！”
两个镇守着沉阳街的男人，几乎在同时下达了相同的命令。
他们的这句话，如同战争开始的号角。
当天晚上，风婴陨落的消息引爆了街区的所有人心中的积怨，时隔三年的大战再度爆发。
牛马帮借口为风婴报仇攻击筝活学园，四天王迎战，第二次沉阳街大战爆发。
一切，都像三年前那样，
三年前，因为派系的矛盾爆发大战，却在某个强大的意志干预下猛然制止。
今夜，又会如何呢？
夜空包容了一切，无论是隐藏的恶意，还是悄然萌发的爱意，又会在这不眠的夜晚产生怎样的交集呢？
就在沉阳街筝古医院的两条街外，一栋普通的民房地下室里，这场事件所有的中心人物都聚集于此。
电子医疗仪器滴滴响个不停，风婴还在和昏迷做着斗争。外面隐隐传来厮杀的响动，时而又是惨叫与爆鸣。
但这里依旧寂静无语，只有仪器还在运作，检测着男人的生命体征。
萧谅依旧左拥右抱，被美女环绕的他已然处理好了刚刚和赵三金对决时留下的伤，但还是无法轻松行动，连动一动都会产生剧痛。
萧谅的一旁，虎早已在饕餮女的帮助下换上新的绷带，他正注视着沉睡的风婴，期待着这个男人早点醒来，脱离死亡那个怨妇的纠缠。
虎的身旁，是刚刚脱离了赵三金势力的饕餮女。她茫然地看着虎，也许从他身上可以汲取勇气与力量。
在虎的旁边，还坐着和他一样浑身是伤的男人。男人摘下墨镜，锐利的目光和雷鬼头很容易把他判断成帮派分子，但破烂而华丽的西装又不像一般人。
回味着外面那狂热而恐怖的场面，男人本想点颗烟冷静一下，但看到一旁的少女们，还是没能把烟拿出来。他一边在四个容貌同样姣好的女孩子环绕下处理伤口，一边对虎说道：“看来你就是风婴兄一直提到的虎了，真是个好小子！咳咳……还没自我介绍。”
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刚要说，又因为颈部包扎得太用力而喘不过气来，只能由萧谅代言：“山后人，街上最有名的善后人，风婴哥的老友，和我也算有点交情。”
萧谅说着搓了搓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得出他们确实也有一段精彩的往事。
“从风婴没回我的消息那一刻，我就知道的处境他也许不妙了。不过在这儿藏着的你们倒是可以安心，这是我熟人开的药店，他现在应该还在国外和老婆度蜜月，这里属于关门状态，只要我们在地下室窝着，就算外头杀红了眼也没人能找到这儿。”
山后人所说的这个地方，是沉阳街西区铜马药房的地下室。而之所以来到这里，还是多亏了他。
这还要说到十多分钟以前。
脱离了赵三金追杀的虎等人意识到对方的强大，在萧谅及其女友们的掩护下终于逃到附近的巷子里，这时山后人及时出现。但显然他这一路走来也伤得不轻。
据他说街上人潮涌动，都是不好惹的面孔，车根本开不出来，只能靠两条腿四处寻找，结果也是被筝活学园当成了敌人，而且还正巧就是上次那些来剧场找茬，和他们结过梁子的那批学生。
好在虎等人没逃出太远，山后人拖着一身伤躲进附近的巷子里，碰巧遇到他们，也正好带着这些伤病残众来到铜马药房的地下室暂避风头。
“想必你们都知道，沉阳街已经乱套了。看看当地的论坛吧，不知为什么人们好像还能在上面发帖，但也都跟疯了一样。”
山后人说着，打开手机，而虎和萧谅也各自浏览着沉阳街的论坛，发现页面上刷屏的帖子几乎都是一些精神错乱的话：
“干死”
“杀！”
“为风婴报仇！”
“打！”
“今晚大胜利！”
“人们都疯了啊……风婴。”
虎看向风婴，他原来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了吗？
山后人叹着气说道：“风婴的推测中，某个人想要利用三年前沉阳街上的旧怨，加上最近的新仇，引发新的大战，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倒下居然会是整件事的开始。”
虎苦笑说道：“毕竟他是这条街上所有街坊们的主心骨啊，但现在又该怎么办？”
按了按太阳穴上的伤口，山后人对他们说道：“眼下还是把情报整理出来，接下来说说你们知道的。”
但无论是虎还是萧谅，在面对山后人提出的这个问题时都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只知道贵物公园的尸体是牛马帮代理首领之一，马面，以及赵三金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
“赵三金……这次事件都是他在背后策划的。”
饕餮女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呃，你是？”
“eve……本来我有一个新名字，我也很讨厌原来的名字，但现在也是时候该背负和面对我之前的一切了。我是N&B公司的人形实验体，编号081（洞八一，谐音：东百），能力是无穷吞噬，可以吃掉任何东西，包括概念上的存在，比如数据，记忆，情感……”
“N&B公司的实验体……难道是赵三金把你带出来的？”
她点点头，确认了那件事的真相。
不仅是山后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比惊讶地看着饕餮女，但现在无论发生什么都只有相信了。原来传闻中被偷走的实验体就是饕餮女的真身。
饕餮女，或者说eve并不在乎这些，她接着对人们说道：“其实除了我，那个人……赵三金他还拿走了两部叫做awaken终端的东西，一部是引火能力，一部是……强大的破坏力。”
她看向虎。虎这时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终端是赵三金当时给的。
“他说两部类似能力的终端，可以为我们打掩护，同时引发街区和学校的矛盾。”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什么小说主角突然开挂的感觉，淦……”
虎举起那部手机一样的电子终端就要摔掉，但被山后人及时制止了。
“别摔，这也是难得的力量，说不定之后还要靠这股力量打败那家伙呢……”他说完，又向eve问道：“不过我并不理解赵三金把eve你带出来的用意。”
“是的，他一直没让我做过任何事，就算今天我也只是得到了在街上走走的命令……然后就遇到了虎和你们大家。”
她抬头正视着屋子里的众人说道。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一点，为什么赵三金要把你单独排除在外，因为你的能力对他来说也确实很有用才对。”
山后人看着eve，可她并没有回答。
虎似乎察觉到她的心事，赶忙打圆场道：“不想说的话就算了，她应该也没参与过这些事，之前我确认了这点，她绝对是清白的。”
“也好……这点以后再说吧，现在风婴还没醒，可眼下街上的事必须要解决。因为赵三金只不过是在最恰当的时候，把所有人的旧伤疤彻底揭开，确切说引发这场街区大战的不是他，而是曾经的人们，他不过是把一切搬上台面罢了。”
“但赵三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萧谅不解地问道。
过了片刻，eve沉思着缓缓说道：“他……只是想看人们的厮杀罢了，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那个人说是个疯子，做事却异常有条理，我也不想相信他真的只是为了看人们自相残杀。”
这显然又是一件让所有人无法接受的理由，但在眼下任何理由都不重要，因为战斗确实发生了。
虎铁青着脸攥紧拳头，因为对他而言这种毫无意义的干架，也许是否定了他生存方式的，最大的侮辱。
众人的沉默中，虎站起身，走上通往地面一楼的楼梯。
“虎，你干什么去？”
萧谅见状喊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把这个只会隔岸观火的混账东西打一顿啊！我老早就看他不爽了！”
“现在他的目的还不明确，不能贸然行事。”
“看他不爽，这就够了！不把他打一顿难道还要和他讲道理吗？！我啊……我……”
虎无视了山后人的阻拦，已然迈步来到楼梯中央的位置，对下面的人们喊道：“风婴被他们害成这样，街上也变得奇怪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那个混蛋东西把他揍一顿！我……也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真正知道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狗屁东西了，知道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虎义无反顾地登上楼梯，这时身后传来某人虚弱的呼唤声：
“你去吧……”
虎的身后，有人说出了这句话，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只见风婴正支撑着自己在病床上挣扎着起身，脸上惨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他，勉力几处一丝微笑示意虎过来。
“喂，风婴你别乱动，我给你去拿水拿药来，别乱动啊！”
山后人急忙说着从虎身边走过，萧谅也让身边的女孩子们跟他去帮忙。风婴点点头，示意虎听他说完。
“但不是打败了赵三金就能结束这场争斗的……你，你要让他做过的所有事，都告诉四、四天王……他们也不想发生战争……他们会想办法……”
风婴的话声渐渐微弱了，虎连忙扶着他躺下，却听到了风婴细微的耳语：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如何击败赵三金的……能力……”
风婴撑着最后一股力气说完以后，便不再言语，双目紧闭再度昏睡过去。
“只要把他打趴下就好了对吧。”
虎的双拳碰撞在一起，绷带被这撞击挣裂开来。
“这样就由我们一起……唔！”
萧谅说着就要起身和虎一起应战，但接连与虎还有赵三金之间发生的战斗让他的身体早已支撑不住。
“别勉强自己啊，我一个就够了！”
“抱歉……”
虽然轻浮，但萧谅依然对自己无法参与这场战斗表示遗憾和愧疚，可与之相对的，虎似乎还没什么大事，这也让他感到奇怪。
“这条街就拜托你了。”
“这还用说！等你醒了以后，一切都没事了，放心养病吧风婴。而且……这条街也是那家伙好不容易找到的容身之所，对吧。”
他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eve。
“那我也去……”
Eve说着也要跟去，但虎再一次伸出手来拦在她的前面。
“你不许去，让自己的女人犯险，是最差劲的男人了啊，你就在这里呆着，知道了吗？”
说罢，在三人的瞩目中虎走上楼梯准备去寻找赵三金。
只要击败他，让他的所有阴谋暴露在人们的视野里，完成这也许毫无意义的孤注一掷，平息这场同样毫无意义的战争。
山后人把水盆和药带来，让萧谅的女友们帮风婴喂药换药，他则坐在萧谅身边问道：
“虎真的去找赵三金了？”
“早走了，但我相信他没问题的。当时的那个眼神，那不是为自己而战的眼神，还有为了这条街，为了朋友，为了……喜欢的人”，萧谅看向了eve的方向，笑着说道：“这点我还是看得出的。”
说完这些萧谅也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地上传来的喊声，仿佛也听到了某人获胜时的战吼与欢呼。
走出铜马药房的正门，此时夜晚的空气并不新鲜，甚至并不会寒冷。灼热，膨胀，仿佛被炙烤过。
虎远远地就能看到街上的人影窜动，在不自然的火光与浓烟里扭曲，还有尖利的叫嚷破空而来。
纵使他没有亲身参与，置身其间，依然能从这感官的刺激里体会到人们到达绝顶的怒气与绝望。如果不赶快去制止的话，风婴和自己喜欢的这片街道就会彻底沦为地狱。
如果风婴醒来时看到这样的场景……
虎心头忽然沉重起来，但步伐却越发加快。这时正前方的胡同里出现了他一直想找的那个人：
“早就在这里堵着我了吗？”
虎对着那边似乎早已等待许久的某人说道。
“怎么会，只是巧合啦巧合，在沉阳街到医院之间的众多道路里选择了一条，谁知还真遇到了你，我们……”
赵三金单手托脸靠在墙边，斜眼看向对方说道：“简直就像被命运捆在一起的恋人一样呢。”
他的背后是早已沦为战场的沉阳街，人们从那个胡同口追逐着跑过，战斗的声响过后，便只有凄厉惨叫传来。
骤然而起的火光刹那间染红了他的另一边脸，如同被鲜血泼溅过。
“我还正想找你呢！你这个跑男！”
胡同里，他们对立着站在两端。这是一条窄路，正可谓名副其实的狭路相逢，而战斗也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这么说真是恶心！躲开！或者在这儿被我打趴下！”
虎向着前方迈步。
“才不呢～要是人人都对他人言听计从，世界不就乱套了。
赵三金朝着对方走去。
“这种事你才是求之不得吧”
他们又向前一步。
“我不会让你破坏我准备了三年的这幅绝景。”
虎开始跑动，赵三金则依旧坚持原来的步伐。
背后，是冲天的火光，撼地的杀声。对虎……以及想要阻止这件事情的人而言，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越拖延就越会让整件事恶化！
“乖乖跟我们走，我只说最后一遍，结束你的这场游戏！告诉人们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凭什么？”
“就凭这个！”
拳头再度碰撞到了一起，整活的力量对撞起来，尽管不是在沉阳街头，他们也在战斗着。
宣战的号角叠加在了一起：
Awaken——
Awaken——
纵贯街区的主干道沉阳街，这时已然沦为了战场。不同的势力派系交缠于此。
神秘的力量，
依赖着自身经年的经验，
尚且年轻的斗士，
堕落街头的无赖……
人们，战作一团。
但所有人的愤怒，怨气仿佛都聚集融合在一处，积聚，压缩，宛如一枚炸弹引爆在这火药桶般的街头。
筝活学园附近，不知那里的帮派已经打了上来。
“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少女们锁在墙角，制服被撕裂被染上脏污，他们明显都有些体力不支。但周围的那群人并不会管这些，手持铁管铁链逐渐逼近对方。有些人猥琐地笑着，看向花容失色的女孩子们，也有些人对遍体鳞伤的他们感到一种施虐的恶趣味。
“一群小鬼就别再大人面前装bi——”
就在某人的铁管没有砸落的时候，眼前一个锐利的东西寒光闪过，随后铁管断成两半。刀戈的背影出现在战战兢兢的学生们面前。
“我们的学生难得有这么个课外教学的机会，别随便就结束了啊，混蛋们！”
有他压阵让原本处于败势的学生们精神大振，可他并没有允许他们继续参战：“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们的力量消耗得太快了！”
学生们点点头，连滚带爬逃走了，而面前不知何时也聚集起新的敌人……当然也只是被他瞬间打倒。
“刀背罢了，只是你们的争斗心也被我一并斩断。”
帮派成员失去了战意，四散奔逃。
收起火光里寒芒毕露的菜刀，刀戈接通了牙尔的电话，那边虽然也传来哔哔啵啵的爆裂声，但已然没有叫嚣的声音。
“喂，医院那边有消息吗？”
这时远在数百米开外的另一片战区，沉阳街南部某片住宅楼的空地上，牙尔正巧戏耍过一群不知天高地厚来挑战他的帮派分子。
“我们的人……还有牛马帮的探子都被打倒了，不知道是谁干的。对了，蛇已经镇压了南边的街道，看来等下要和你们汇合吗？”
“也好，我去你那边……对了，虎呢？那个转校生呢？”
“不见了，记得医院那边有学生是这样回报的，好像叫路仁来着，是他说的。”
“怎么没刚才那么拽啦！混帮派的叔叔！”
学生们围着坐在地上不断后退的男人，身后路边车辆的爆炸下，他们在火焰与浓烟映照中的面孔宛如恶鬼罗刹，狠厉而可怕。
与之相对的却是一名早就摘下头套的中年男人，发福肚子微微隆起。
如果不是当初为了保护家人恐怕他也不会加入什么帮派，也不会阴差阳错地成为牛马帮里牛头的亲信，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阴差阳错，但也总是必须那样去做的，说到底他觉得自己这样微不足道的人，无非是随着命运摆动的尘土罢了。
“求、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孩子们，我，我孩子和你们差不多大的，他……”
那边，被玩乐之心所充盈的少年少女们并没有被感动，在他们看来这个污秽的，满是恶臭的大人无非是实验自己能力的好机会。
Awaken——
无感情的电子音一齐发出，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已经初见雏形，或许下一秒就会作用到那个可怜的男人身上……
他闭上了眼睛。
“再见了，老婆，卯儿……如果能逃过这一劫……”
但当他睁开眼时，仿佛自己又迎来了生日，因为刚才许下的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了。
面前宛如劲风扫过，仿佛连火焰……不，这篇混沌的夜空也粗暴地横向击碎，学生们被那火光映照下的铁棒打飞，那个身穿西装的背影无比高大，牛头里喷出汹涌的白气。
“对我们的人下手，已经有了被干掉的觉悟了吧！”
“牛头哥……”
“对于自家兄弟，我可是能照顾就尽量照顾的，给我像点儿样啊，老小子！”
铁棍抗在肩膀上，牛头问旁边的部下：“你们找到那个小鬼了吗？”
“刚收到的线报，医院那边的人被干掉了。”
“那个小鬼到底在哪里……”
“不、不知道……”
听了部下的报告，牛头气愤不已，铁棍用力锤在地面，惊起了无数碎石瓦砾飞出。
“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怒吼混在爆破声，惨叫声，以及远远传来的隐隐雷鸣之中。
乌云被染得血红，光与暗混淆着。火光，破碎的灯光，以及一些整活能力造成的短暂闪烁，构成了沉阳街今晚的不夜景象。
沉阳街的夜晚一向是沉默的，只是今天她不再沉默，人们逼迫她承载着所有的怨恨与狂气。
而能阻止他的人，此刻又在哪里呢？
两栋不算太高的住宅楼夹出来的胡同里，男人和男人穿着粗气……并不是他们在做什么奇怪的运动，而是……
“怎么样？还想打吗？”
“大……打他妈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逃跑！”
虎满脸是血，因为伤口斩裂加上一天当中的多次透支体力，现在只能单膝跪地大口喘息着恢复体力。
那边黑瘦的少年虽然还站着，但额头上也渗出了汗，连续的绝对防御能力发动，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但出于虚张声势，他还在对虎大加嘲讽：“我真是不理解你，还有风婴那家伙，明知我的整活能力是无敌的，却还要来挑战。”
诚如他所说，帝中之帝，金身不灭，是是毫无破绽的能力，每当按下awaken app时，都会在对方攻击的瞬间将一切防御。
“不……你的弱点……风婴已经发现了，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你的整活才不是无敌的！”
“什么？”
趁着赵三金震惊的一瞬，虎飞身上前一脚踢出，但和刚才一样，依旧感觉如同像踢在铁壁上似的，就在他攻击前的瞬间，赵三金已经完成了他的整活：“帝中之帝！金身不灭！”
随后虎又不断出拳，但每一下都正好处在他的防御中。
赵三金不断按动awaken app开关，轻描淡写地接住了来自对方的所有攻击，就好像玩音游一样把握着虎的每个攻击节奏。
“你的能力也是我给的，我难道不知道它的发动能够造成谁都无法抵御的一拳？但就算再强，也无法打破绝对的金身防御！”
“那可不好说啊！”
拳头继续如雨般落下，但赵三金仿佛能预知般不断发动能力抵消。可就在下一刻，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难道——”
赵三金此刻也理解了虎和风婴的想法，那是一个相当疯狂但却是能击败他的手段。
十分钟前。
“先等等，虎……”
风婴叫住了虎，在他俯下身子的时候耳语道：“赵三金的能力……金身不灭并不是常驻的，每次……都要按动开关才行，但他……他对人们细小动作的查知恰巧弥补了这一点……”
风婴强打着精神，忍耐头部的剧痛说道。
“那我们不是没有胜算了吗？”
“也不一定……半昏半醒时看到了你的战斗，我知道了一件事……你、也许你就是天生克制他的，但他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那个终端带出来，还给了你……”
虎掏出那个今天得到的终端，以及那个为他带来奇妙力量的app，而这正是赵三金亲手交给他的，从N&B公司偷出来的产品。
“在对决中你只要……”
“这就是我和风婴一起完成的攻略法！接招吧赵三金！Tiger break！百牙连打·隐林！”
“都说了没用……嗯？”
接过一击以后，赵三金发现了端倪，打在自己身上的攻击并非无坚不摧的tiger break，而是普通的拳头，力量感明显不对。
一下，两下，三下……普通的攻击，普通的攻击，整活的力量……
他猛然发现这就是自己的战斗方式，断续地发动整活（awaken），但虎此刻已经彻底学来了他的技巧。
究竟哪一拳才是tiger break？
赵三金疑惑着，不断消耗的力量让他也不敢轻易频繁开动awaken，因为自己的力量剩下的也并不多了。
“哪一拳才是真货，要不要赌一赌啊，无敌的赵三金同学！”
“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也许是对方读取了自己的内心，让赵三金也感到了愤怒，他也表现得越发不耐烦起来，然而……
你到底还是太嫩了，虎，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这一切都是他的预谋。
无论做什么，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一些小动作，你也不例外！
答案是，每一拳！
所以只要继续防御就好，虎只是最初为了诱骗自己相信这是普通攻击和破坏一切的tiger break混用，但现在他依旧在连发自己的绝招，而且每一拳的力量都很微弱，他也快不行了。
赵三金心中窃喜着，将早已注定的胜利再度握在手中。
十分钟前
“Tiger break的力量应该是不断积蓄的吧……”
“好像是……经风婴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每次都感觉自己越打越强，原来是因为每次都无意识地把力量不断积蓄在体内？所以直到最后才会发出最强的那一击。”
“所以换个角度思考吧，虎……把积蓄的力量不断打入对方身体而不爆发，不就是一颗不被察觉，只在需要时引爆的……”
“可是哪有那种能随便任我打的傻子啊”
“除非是对自己防御特别自信的家伙……”
“tiger break·定时炸弹。”
虎的话让赵三金退后数步，但他并不知道自己逃得再远也无济于事。此时庞大的能量膨胀在他的体内，爆炸，应运而生。
爆炸过后，赵三金浑身冒烟，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却早已倒地。
虎，胜利了。
就在刚才，虎的每一拳都在他的金身不灭里输送了微弱的能量，等到积蓄达到一定程度，足够一招制敌以后，也就是前一刻，他才终于将其释放。
“就算你能看透所有人，也有人可以骗过你。”
对着被打到冒烟，双目无神的赵三金说完，虎蹲下身来继续道：
“风婴没有输，这是我们合力击败了你。”
“你们，真的很像啊……”
模糊的目光里，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与自己交手数次，未曾一胜却依然坚毅的面孔。
就算被打倒，也一直注视着我和虎的战斗吗？就算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竟然还没有放弃战斗，想到了打败我这绝对无敌能力的办法，何等可怕的家伙……
赵三金忽然觉得自己输得十分磊落爽快。
“接下来……跟我们走一趟吧。”
按照风婴的想法，接下来就只需要把他带到四天王那里，让他把这个无聊而又疯狂的计划说出来就够了，四天王会想办法平息这场战争。
虎这样想着，打算把赵三金带回铜马药房，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因为刚才爆发的时候太过于，让本就黝黑的赵三金变得如同一只焦黑滚烫的烤鸭。
“真是天真的家伙……你们打倒我也没用。”
虎的怀抱里赵三金如此说着，然后他挣脱了虎的控制，走出几步以后仰面倒地。
赵三金看着两边高楼中，那夹缝里的天空被染上了绯红，整座城都在弥漫着不同的悲鸣。
“呵……呵呵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赵三金。”
没有顾及虎的惊诧，自称赵三金的他陷入了回忆……
三年前
“这里就是沉阳街吗？”
少年第一次踏足这条街，是在那场大战之后。他本想来看看当时那场震天撼地的大场面，那些实力强大的人们是如何败下阵来，这片街道是怎样被卷入战火。
可是当他来到这里时，已经晚了。
“嗯？”
他看到不远处有个少年靠在街边的行道树旁，虚弱无力的样子几近昏倒，那人与他似乎年纪相仿，皮肤黝黑而瘦小，与自己身形倒是有几分接近。
他走了过去。
“没吃饭？”
对方点点头。
“走吧，我请客。”
他带着对方来到一家咖啡厅，虽说是咖啡厅但也经营各种充饥果腹的轻食，这是刚来了几天的他发现的一家好店。但他并没有能把这里分享给的朋友，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带人来。
“慢点吃，慢点……算了……”
看着被全部塞进嘴里，他笑了，对面的饿鬼茫然咽下去，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在照镜子，伸出手时，对方也伸手。
十指相触，对方终于开口了：“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哦？”
少年来了兴趣，因为这句话是他意料之外的。
“做什么事……都可以吗？”
对方点点头道：“什么都可以，杀人，顶罪，出卖身体，运送危险物品……”越说越危险的词在他的打断下这才结束：“喂喂喂，这才一顿饭啊，就这样……”
但他眼珠一转，也许遇到这个人，以及让自己错过三年前的那场大战，都是命运的安排也说不定。
他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微笑着说道：“但你要帮我办件事……不，不是那么危险的事情。”
回想起刚才黝黑少年的话，他决定还是先把这句话放在开头。
“用我的名字，用我的身份，用我的一切，活下去……”
少年的打算很纯粹，他只想看到自己当初没有来得及看到的风景，让那片被爆炸，鲜血，哀嚎，怒吼所点燃的末日，被他亲手重现。
所以他要一度舍弃自己，成为自己的影子，暗中策划一切。
“至于‘你’的名字嘛，以后联络的时候总不能叫‘你’，看你又黑又瘦，瘦唧唧的样子活像个烤鸭，干脆就叫你唐老鸭吧。”
搞笑式的取名方式。因为他原本也没打算和对方有长久的交情，等事情办完就彻底分道扬镳，所以这样一个无厘头的代号反而更合适。
“唐老鸭，不错，我蛮喜欢的。”
少年掏出两只豆粒大小的金属球说道：“这是隐形耳机，说是隐形其实只是塞进耳朵让别人看不到的程度，以后我们就用这个联络。你的任务只有两个，按照我的指示，模仿我的行为。”
说完，少年抽出账单要去前台结账，临走前向另一个自己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赵三金了。”
“你就算打败了我也没用的。我不是真的赵三金，他的计划我是执行者。从找人到偷走N&B公司的东西，到混进这条街上，都是我在做……但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在哪里，这不是作为‘镜子’的我能知道的。”
虎看着被打倒的男人，他并没有怀疑对方的话语。
“为什么要说这个？”
“谁知道呢？我只是凭着一时的感觉……”
一直压抑着自己的那部分，用赵三金的名字，身份，以及生活方式活着，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况且……
他也许同样想着有谁能替自己阻止眼前的这副活地狱，因为一步一步把计划推行，让这里充满悲鸣与苦痛的不是别人，正是被赵三金指使的他。
真是伪善啊，他自嘲地想着。
这段回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但看着虎的时候，对方的的眼神明显像是理解了他在想的事情。
“不把我解决掉吗？我如果恢复了力气，一定会阻止你们的。”
虎停下脚步，扭头向身后说道：“那个家伙……赵三金他一定对你有恩吧。”
“你怎么知道？”
“像你这样的男人甘心肯成为别人影子，一定是受了不小的恩情才对。但这个人做的事并不正常，所以我必须打倒你，也必须找到他，让他停下这个疯狂的计划，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你……”
说罢，他继续走向胡同口，前往那个战场。
“就在刚才，我知道了你的想法，胜负早已分出，已经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好好歇着吧，那个……赵……不对，你不是他，那就……”
虎背对着他走向远处。此时附近又有新的爆炸出现，火光让他的身影变得缥缈，宛如投入地狱业火而义无反顾的殉道者。
“也不能总叫“你”，以后说不定还会见面。看你又黑又瘦，瘦唧唧的样子活像个烤鸭，干脆就叫你唐老鸭吧”
虎头也不回地留下了这样的话。
“……”
沉默许久，唐老鸭缓缓说道：“我不会为你们做什么，但被打败了，我也不会再做什么了，”
他并没有在意虎是不是听到了，因为已经无所谓了。
也许今天自己作为“赵三金”的使命，就要结束了。
“现在想想，用一顿饭换这么久的冒名顶替生活，也有点不划算了啊。”
他笑着说道。
这时，雨从天而降，打在他的身上。
和被父亲的殴打，被同伴的欺辱，并不一样。寒冷，但让人安心。
这雨洗去了他身上的伤痕和痛苦，让他轻松，释然。
虎在街上奔跑着，抱着始终未曾改变的想法，从人群中寻找那个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面孔。
胡同里，唐老鸭淋着雨，处在意识崩解的边缘。
远处的声音，那些愉悦的，痛苦的，悲哀的，绝望的……所有的声音越来越远，和自己渐渐没有了关系。
失去名字的少年此刻感到无比轻松。
晚秋的凉雨，扑打在他的身上。
虎穿过曾经激战的胡同，走到沉阳街主干道。
眼中的风景和一天之前依旧相似，却早已不同。本就破败的街道此刻更加残破不堪，而造成这一切的不是什么天灾，而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们。
无论是从前就酝酿着的阴谋，还是被仇恨所蛊惑，都让人们在这条街上重复着伤害与被伤害的可悲循环。
虎四处张望着，依旧不见赵三金的身影。其实就算此刻他们擦肩而过，虎也绝对认不出他的相貌。
不过只要见到，就一定会觉得不爽。那种人的气味，我一定是厌恶到想吐才对！
虎打从心里这样相信着。
街上，人们在忘我地战斗着，人压倒人，人殴打人，继而被新的敌人吸引了注意……仇恨，怨恨，愤恨……只是单纯的暴力叠加在脆弱的躯体上，不断循环。
雨倾注而下，仿佛苍天也要加入这场乱战。
此刻，看到了这一幕的虎又是怎样的心情呢？连他自己也并不清楚，他所能做的，惟有把所有的心情，所有的感受全部集中在喉咙里，然后……
大喊出来：“赵三金！你他妈给我出来！你个只会逃跑，躲在暗处的跑男！你他妈给我出来！”
没有人理会他宣泄的情感，因为他们此刻同样在宣泄着，人们都在宣泄自己心中某些平日里无法出现的，可怕的东西。
雨倾注而下，仿佛要浇灭人们的怒火，虎继续吼道：
“赵三金！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