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陈往事.忏悔(1)
这个人是什么呢?是一堆通过精神朝世界蔓延的疾病;所以它们想要有它们的猎取物。
这个人是什么呢?是一堆很少相安无事的猛蛇——它们各自奔忙,到世上寻找猎物。
你们看这可怜的身体!这可怜的灵魂向自己说明了身体的痛苦与渴望——它将此解释为杀人的欲望和对刀的幸福之贪欲。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尼采
“呼。。。呼。。。”
一直以来他都很喜欢冬日的阳光,那么强烈地闪耀的同时又如同冰川一般毫无温度。但此刻他却因为正在剧烈运动而微微冒汗。一具成年人的尸体对他来说还是太沉重了。“也许尸体本身并不重,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加重了我的负担。。。”背上的毛毛汗正刺痒着他,呼出的白汽遮掩着他红彤彤的脸颊。南方的冬天没有雪,地面上的土壤干燥无比。四周都是绿油油的密林山林。这里的树木四季常绿。
他将尸体拖到林中的一片空地中,连休息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他哆哆嗦嗦地四处张望后,便小跑着逃离了这个地方。在他逃走不久后,一头长相畸形的源石野熊扭动着如同山丘的身躯向尸体走去。一只秃鹫也从天空俯冲下,加入这场不明不白的,天赐的盛宴。它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跑出树林,跑上山间无人的国道。喘着粗气,一刻也不敢停歇,在冬日冷阳下奔跑,像是在躲避,又像是在寻找。中途跌倒过三四次,手掌的皮也擦破了,膝盖前的裤子被磨出一个大洞,鲜红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他就这样不停地跑,一直看到了路边的一辆灰色的轿车。他跑过去,打开车门,颤抖地取出放在副驾驶的电话。
“喂,警察吗?”他脑海中抑制不住地想起这辆车的主人此刻的遭遇,便开始哭了起来。无人的荒野,他的声音好小好小,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出来的。。。
十五年后。
陈很享受起床洗漱后打开窗户呼吸空气的感觉,清凉如同冰镇的柠檬汁。夏天喝水不加冰是令人无法忍受的。星熊在厨房煎蛋。油锅沸腾的声音小心翼翼地穿过厅堂,为阳光染上浓香。陈热好两杯牛奶,坐在餐桌前,星熊把煎蛋端出来。
“我在那边遇到一个蛮有趣的信使,拉特兰人,”星熊坐下来,“她说我们国家太紧张,太害怕了。有些神经过敏。你知道的,就是那些对于国外有反炎倾向的人或团体。”
“我之前在部队的时候,没想过这个问题。”陈边吃边说,“想要打仗的永远是少数人。我和乌萨斯士兵根本无冤无仇,我甚至都没见过他们。都相互不认识。有一次我们营被困在了深山。那段时间正直隆冬。我们接道命令死拖乌萨斯的部队,为司令部争取过多的转移时间。那一仗相当惨烈。我们打得只剩下百来人了。又冷又饿。每天都在躲,到处躲。”陈点上烟,微微起身拿起餐桌另一边的烟灰缸。
“最后司令部撤退成功了,我们却被围困在山上。”陈的眼前仿佛也出现了当时的情景,白色的雪和漆黑的人影与枪支,“营长也清楚我们撤出去的希望很渺茫,索性让我们顾好自己,各自想办法下山。我带了一个班从山的南面突围。结果被狙击手阴了一枪,还好没伤级骨头,不然我下半辈子都得残废。后来我击毙了那人,才发现那只是个十二岁的小伙。上战场的都是年轻人呐,星熊。”陈喝完牛奶。
“我当时就震惊了,但急于逃命没有对此事细加思索。现在想来竟毛骨悚然。不过是对他人的操控,然后让他去厮杀,去卖命。相比那些高高在上的政治家一定很震惊吧?”陈浅笑,“自己的怒火,居然要毛都没长齐的青年人付出最绝望的代价。权力,披着简单的谎言,奴役他人。所以,我还是很难宽恕乌萨斯,但我为那些死在我枪下的人感到抱歉。战争的结束,无论是战胜国还是战败国,都不要庆祝。死了那么多人,能算做胜利吗?”陈皱眉,又摇摇头,“不对,这样说其实也不对。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讲讲这次的案子吧。”
“又来活了?”星熊也吃完了,点了根烟。
“这次去南方,好像是贪污案。”陈把烟灰缸推过去,“你看今日头条,城南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失踪了。根据当地警察的线人报道说他似乎走得很急,保险柜没有关紧,里面就有他贪污的证据。”
“线人?”星熊立刻嗅到一丝可疑的气味,“这线人是谁?”
“现在还不清楚,等会我们到了之后会与那人见面。这起案件还涉及另一家盗版小说网站。叫‘望月阁’。因为望月与城南公司达成了协议:城南保护望月不受行政机关的过多检查,望月的盗版小说收益要给城南分成。但事情好像败露了。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城南的首席执行官。”
两人简单收拾好行李和武器,赶到龙门近卫局楼顶。诗怀雅亲自将两人送上飞机,看着飞机渐渐向南方飞去,消失在龙门市区上空。
两人坐在飞机的舷窗边,看着炎国的河山,颇有感触。偶尔飞过无人的山脉,碧绿的青山如同滔滔海浪;有时又飞到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空,下方稀稀拉拉的城镇如同披萨的拉扯出的芝士。山野里是否会有各类奇异物种,甚至有不为人知的源石矿场。星熊紧紧钩住这个念头展开遐想,打发时间。而陈只是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与星熊脑海中完全不同的沉重话题。也许是世间万物的泯灭,也许是自己遇到的各种人的形象,以及她们的心理。她俩不断地办理各类案件,每一件都像焰火一般在陈的脑海中灼灼燃烧,妄图为自己学生复仇的语文教师,期望得到他人同情的乌萨斯间谍,以及。。。罗德岛。她想要紧紧抓住这一切背后的原始力量。这些人物,事件就像被风吹动的黄沙,你能看清沙子的轨迹,但却看不到风。
“ 自己也许从来就不是故事的主角。”这个念头令陈打了个寒颤。但随即便安慰自己。“这也没什么,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两人下了飞机,当地警长将她们接到酒店,安顿好,随后便去了警察局。穿过层层人群,两人走到审讯室外。透过单向镜,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位成年瘦削的女性,一脸怨气,棕色卷曲的长发及肩。惨白的灯光照出她高高的颧骨。
“这就是‘望月阁’的首席执行官。”警长胖胖的,单手撑着腰,“正在因为被出卖而生气。你们绝对猜不到是谁出卖的她。”他说着,露出笑容和焦黄的门牙。
“她也许不久就猜出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从陈背后传出,“当心,她比你们想象中更聪明。”
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小的鲁珀族女生,雪白干净的衬衣,乌黑的领带与发丝。陈转过身去握了握手。
“您好,警官”她也握了握星熊的手,“我是‘望月阁’首席执行官的秘书。”
“你就是那个线人。”陈点点头,“确实令人惊讶,还请详细说明情况。”
“我今天被派去谈项目,结果他秘书带我进去的时候就发现他失踪了。保险柜半开着,里面全是肮脏的交易记录。”她耸耸肩,“说实话,我其实没干什么。”
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仅仅一丝。整个泰拉大陆,可能除了星熊和塔露拉,应该都不会再有人能注意到。此时,警长吩咐了警员用纸杯装了四杯水来。四人端着纸杯,沉默地看着困于审讯室的那个女人。星熊看了一眼陈,后者给她使了眼色。
“今天也不早了,我们想先回去缕一缕线索,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星熊提议道,“还麻烦您把当天的监控视频发给我们。”警长听罢便满脸堆笑地点头答应。两人便打车回到了酒店。
“还好我们龙门出来办案都是自己订酒店,不然这房间里有个监视器,监听器都说不定。那个线人有问题,”陈一进门就开口,“首先,我不相信巧合;其次,如果我是那个秘书,知道自己老板有贪污时我不会第一反应报警。这样的行为有可能会直接导致丢掉自己的饭碗。除非她是那种真的愿意成为法律牺牲品的‘良好公民’。但我很难相信现在这样的人有很多。”
“那么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联系到那个将线人带到办公室的秘书。也就是城南公司首席执行官的秘书。”星熊提议。陈点点头,摸出烟盒才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抽我的吧。”星熊递给她一根雪白的烟,又给她点上。陈吸了一口,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星熊也夹着一支点燃的烟,坐在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看着监控视频。陈起身泡了两桶面,放了一桶在床头柜上。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凝视着窗外的黑夜。过了许久忽然开口:
“这样,我再到城南总部去一趟,问警卫再交一份监控录像对比着来看。你把这个视频发给龙门总部,让他们鉴定一下是否有改动的痕迹。”
“路上小心。”星熊点点头。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陈带回来的录像带跟警长上交的录像带完全是两个版本。在监视器中,那个男人的行径让陈和星熊都吃了一惊:他临走前故意打开了保险柜,还对着监视器望了一眼。龙门那边也传来结果,视频确实被动过手脚。
“我就知道,”陈低声骂骂咧咧,“我出门的时候就发现有人跟踪我。还好甩掉了。看来又是一件伤脑筋的案子。我真服了,操!”陈吃完快凉透的泡面。忽然想起了监视器中那男人的眼神,并不凶狠,也不惊惶。
而是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