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刘庄听昆曲

文 | 徐宏图

刘庄，位于杭州西湖丁家山畔，初名“水竹居”，晚清香山刘学询建，有西湖第一名园之称。内有望山楼、梦香阁、湖山春晓、松岛长春、绿竹游廊等古建筑。全园分祠、园、宅、墓诸部。傍山临湖，楼台隐现，回廊曲折，环境幽美，略具岭南之风，曾为晚清名士、思想家康有为神游之地。

1916年夏天，袁世凯死后，康有为携女儿康同璧、女婿罗文仲到杭州度假，浙江督军吕公望、警察处长夏超厚礼相迎，亲自安排入住刘庄。康喜听昆曲，乃派人到杭州姚园寺巷接戉戍变法同仁、昆曲名家徐子静（仅瘦）来园同住。子静欣然应允，带外孙许姬传、许源来与许伯遒同往。次日，吕公望、夏超设宴款待，康对主人说：“徐子静老先生是度曲名家，今天诸位可以一饱耳福。”众人拍手欢迎。此刻，特别邀请的笛师方鹤亭从缎套内取出竹笛试音，并问静老唱何曲？静老报曲名《骂曹》，顿把笛师难倒，满脸羞色，他是在扬州替曲家方小东擫笛的名手，主要吹《玉簪记》、《牡丹亭》、《西厢记》等生旦戏。而《骂曹》是安工老生戏，出自徐文长《四声猿》的《狂鼓史》，演曹操宴请百官，弥衡当着文武大臣击鼓骂曹，方笛师不谙此曲，即用苏州话悄悄地对姬传说：“请倷搭老太爷说：我不会吹《骂曹》。”姬传轻轻地告诉静老，正打算改唱《长生殿·弹词》，不料康有为坚持要听《骂曹》。无奈，静老只好对姬传说：“你会唱《骂曹》，你吹笛子试试看。”按昔日昆曲的规矩，只要会唱就能吹。姬传听罢，接过笛子，配合静老吹完了这套北曲，康南海看着曲文，不时叫好，除欣赏声腔外，还认真地琢磨原著的词意。

一曲唱罢，意犹未尽，静老正在兴头上，于是对主人说：“坐在小划子（西湖上一种小船）到西湖里唱曲，更为清越好听。”康有为则建议：趁当晚月色泛舟唱曲，他要听《关大王独赴单刀会》。这是一出袍带正经的花脸戏，静老指着源来说：“他能唱《刀会》，伯遒会吹笛。”源来那年虽才十二岁，能唱的昆曲段子却不少；伯遒比他大两岁，吹笛伴奏已十分娴熟。康南海听毕拍着源来的肩膀说：“小小年纪能唱大花脸，真是不凡。”于是，众人分别上了小船，在湖心荡漾唱曲，时值盛夏，附近游船闻声均靠近来听曲，直唱至深夜十一点才尽兴而归。

康留静老于刘庄盘桓了整一月，才尽欢而散，临别时，静老赋了一首七古长诗赠康有为，倾诉了自1898年戉戍变法失败以来十九年间的政变风云，惨痛遭遇和蔡锷云南起义，洪宪告终，还我共和的灿烂光景。题为《七月既望夜宴刘庄酒后狂歌为南海寿》，内有“酒酣耳热狂兴发，曼歌长啸惊潜虬。哀丝豪竹竞奏技，不拘雅郑纷赓酬。十觞千觞累觞政，一歌再歌穷歌喉”云云，可知这一月间是唱了不少昆曲的。更云：“山前山后几两屐，西湖西溪一叶舟。”可想其间还乘小舟游览了西溪湿地，舟上度曲自然是不可少的。

住名园，顾名曲，游西湖，荡西溪，康有为钟情湖光山色，留恋忘返。据罗以民《刘庄百年》载：1899年，康参与张勋复辟失败后，定居上海，经常来往于沪杭，后得夏超支持，于丁家山购地三十余亩，以4万余银元营造别墅，历时四年，于1921年竣工，取名“一天园”，并作《一天园记》述其胜景。另有人天庐、一天阁、一天庐等名，杭人习称“康庄”。 二战时期，“康庄”被毁，庭院荒废。解放后，并入刘庄，合称“西湖国宾馆”。上世纪中叶，毛泽东多次到杭，均入住“刘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