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摘抄】白登云单皮鼓的艺术特色(马学义、长江)

一出京剧,演员唱念做打四功是否精湛,固然是度其优劣之据。但若无鼓琴铙锣等乐器相助,亦如凤失其尾而黯然失色。特别是单皮鼓演奏水平如何,至关重要,因为它是群乐之首,处于指挥全剧的地位。当今名鼓师、七十五岁高龄的白登云老先生,单皮鼓的演奏技艺造诣精深,经过六十余载艺术实践,已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白先生的单皮鼓打法不俗,因人而异,能根据上场人物不同的身世、地位和思想感情,打出疏密、强弱、刚柔、文武、快慢有别之韵;而且开收清楚,节奏准确,快而不飘,慢而不赘。在开唱锣鼓方面,什么锣鼓适用于〔二黄〕,什么锣鼓适用于〔西皮〕,都有严格的区别。在人物行或感情急促时就用〔纽丝〕打法;在感情悲哀、沉痛时就用〔散长锤〕打法。在运用〔帽儿头] 方面也十分讲究,什么人物需要就打,不需要就略。白先生的单皮鼓打法既能引导其他乐器 正确地各尽其责,又能帮助全剧区分和展示人物不同的情绪、处境、思想、感情,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白先生常说:“打一出戏如同画图画一样,工笔画要细腻入微,层晰色艳;写意画就要高度概括,大刀阔斧。鼓楗如画笔,多一下少一下都有严格的章法。”例如白先生在《失街亭》中赵云、马岱、王平和马谡四将起霸亮相时所打的〔四击头〕,就是根据诸将不同的功德而安排了四种不同的打法。虽然都是〔四击头〕,但是在赵云出场时,鼓板就打得密而亮,以烘托赵云勇中有智,智中见勇的英雄本色。而马谡登台时,鼓板就打得疏而脆,以显示马谡虽勇无谋,智识浅薄的弱点。细心的观众,甚至可以从同一鼓牌的变化中,为四将排名列位。又如《打渔杀家》中的肖恩,被渔霸欺诈得忍无可忍,对女儿桂英言道:“ …… 说什么去与不去,为父恨不得今晚肋生双翅,飞过江去,我要杀 ……”此时,机警的桂英拦住父语:“禁声!”一般都在这段父女对白之后,便是一大段〔双望门]退回接打〔五击头〕,用以表示肖氏父女嫉恶如仇,除暴安良的侠义性格。但是,白先生对这段打法有独到见解。他认为,此时的肖恩和桂英虽已激愤满腔,但他们毕竟处于势单力薄的地位,因而他们既有不畏强暴、剑拔弩张的一面,又有必须隐匿潜行、谨慎小心的一面,因此在这种特定的场景中,〔双望门]退回打成〔五击头〕,不如用一个〔撕边〕接大锣一击,更为合乎父女俩欲怒先忍、引而不发的复杂心理。就连人物上场之前的缓锣,尽管节奏简单,瞬间即逝,一般不被人们所注意。但是,白先生从不因简而飘、因短而陋,依然和其他鼓板一样,打得简捷精细、有情有理,一丝不苟。象《吊金龟》中康氏出场前的缓锣,若看不到这是位历尽沧桑,经不住风吹霜打的老妇,就很容易把缓锣打得程式化而显得十分喧嚣。而白先生抓住了康氏体弱憔悴的特点,总是注意把缓锣打得清柔脉脉,圆润和谐,并努力做到音与情的统一。由此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白先生对技艺精益求精的严谨作风和忠实于艺术的科学态度。
当然,只有正确的艺术思想,而无功力坚深的技巧也是不行的。白先生是微班鲍桂山、郭德顺老前辈的高徒。鲍桂山是著名京剧武生杨小楼的鼓师,郭德顺先在满清宫廷里当差打高腔,清末民初时改打昆腔、皮黄。白先生幼年时期就学习小锣和梆子鼓,以后多年又潜心研究大锣等各种打击乐的技艺,练就了一手好腕力,并达到了鼓板疏密适宜,布局严紧,章法得当,出神入化的艺术境地,深得京剧先师和新秀们的叹服。几十年来,由于他苦心钻研,善于思索,吃透了杨、余、梅、程等各名家流派的表演特色,因而无论与谁同台配戏,都能应付自如,珠联璧合。他把喜剧鼓板打得轻捷、明亮;悲剧打得沉稳、凄仓;文戏打得清柔、典雅;武戏打得激烈、雄威 ……。
十年浩劫时期,白老横遭“四人帮”迫害。而今艺苑春浓,白老在党的关怀下也焕发了艺术青春。他决心在有生之年认真总结鼓板艺术理论,为发展京剧传统艺术,尽瘁毕生。
【作者:马学义、长江 1982.2《人民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