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老街时光

    古街者，不知其何许名也。余尝游履四方，不知所往。忽逢此地，如至桃源。乃设书肆，燕燕居息。春草暮兮秋风惊，秋风罢兮春草生。余游班白，其语旧事甚悉。余谨记注，杂以古街琐事，以志岁月安恬。                                 ——《古街梦寻》     这是一条古色古香的老街，青砖绿瓦的房屋，青石绿苔的道路，雕刻古朴花纹的石桥，雕写复杂故事的回廊，很容易把人带回到一段遥远的岁月。青天，碧水，那百年前的时光就在这儿缓缓流淌。     河边有一家小店，有书，也有茶。店主人很年轻，姓宋，据说是大学生，人们叫他宋先生。他说他曾去过很多地方，自从来到这里，便不再是旅人。他常与到这儿喝茶的老人交谈，探寻那古老神秘的岁月，老街的故事一次次苏醒了过来。宋先生把它们与老街琐事记在一起，命名《古街梦寻》。而多年后的某天，他将重新翻开这本书，细数从前那些慢时光。     那位长髯飘飘的老者，年岁最长。仲秋的上午，他讲罢一个大家族的兴衰，翻阅起《古街梦寻》。而后，长叹一声，细细品一口茶，吟唱：“四季更迭，宫殿巍峨，凡夫俗子孰能无过……”远山上传来古老的钟声，万籁俱寂。鸢飞戾天者，此刻也息心。     老街又添一抹绿。     天色溟蒙，夜雨初霁，河水静静流淌，冷寂明亮。古树在风中低语，树叶滑落河水，青苔暗侵河岸，时间失去了滴答滴答的声音。远处忽地升起了一缕炊烟——李家包子铺开门了。“宋先生，今天这么早呢！”李大爷笑呵呵地递过来两个包子。开窗声，倒水声，开门声……时光重新流淌起来，老街缓缓苏醒。     孩童背着书包，向学校走去；前卫的青年带着耳机听歌：是当下最流行的歌曲——《起风了》。各式店铺陆续开张。随着学校传出琅琅书声，老街又安静下来。河边张大爷正细心擦拭着紫砂壶，兴许又被孙子拿来装汽水了吧？宋先生想着，曾经这时，自己还在人群中奔波吧？时间的力量真是神奇而有趣。     老街的尽头是古巷庭院，庭有芭蕉，院有老井。从前不知何人居住，而今庭院深深。院内一棵大树开满了洁白的花，落花无人扫，蕴藏着岁月的厚重，以及时光的窸窣有声。门锁锈迹斑斑。斯是江南古街，那些旧事，无限沧桑；那些痕迹，引人猜想。那些猜想或真相，都记入了《古街梦寻》。     日中，河边那棵古老的梧桐树下聚着几位老人。张大爷与李大爷居中坐着，正在对弈。旁边一众叽叽喳喳指挥着：“飞象！”“打車！”“将！”……李大爷拿着“马”，不住地抱怨：“观棋不语真君子，观棋不语真君子……”他的孙女捧着一杯绿茶，轻轻晃着双腿，小狗趴在她脚下懒懒地摇尾巴，一缕茶香飘向天空。阳光穿过梧桐树洒下，把时间凝结成一幅画。     是夜，春社古节。水边戏台，灯光绚丽。隔岸观看，人影朦胧。台上一个青衣，水中一个青衣。青衣下，又翻着跟斗跳上来一个白衣……戏罢，人去台空，老街又响起了另一种乐音。或是蟋蟀，或是蝈蝈，清越密集。《古街梦寻》里说，这乐音是《广陵散》遗篇。月色清亮，露水清凉。老街就在这乐音中睡着了，时光静静流淌。     宋先生放下笔，想，就这样吧，再不必去追逐什么。曾拼搏，曾拥有，却险些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此刻安逸，极佳。     隅中，一长髯老者在宋先生窗外驻足。宋先生正在窗纸上写字，他上看下瞧，仔细端详，方认出是一段不知什么年代的古文。字虽是反的，却别有一番意味：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