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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葵花秘闻录·陨星》(17)(结局)

2021-10-02 23:27 作者:绚梦幻音  | 我要投稿

1

  “小五,秀行的消息已经五天没有送来了,听说羽林天军还封闭了殇阳关?”白衣青年坐在深邃的大殿之中,他的年纪不过二十多一些,眼角却已经有了些许鱼纹,这不是一个青年应有的东西,尤其是这样一个有着唐国公的爵位、养尊处优的年轻人,唯有眼神中的一丝灵动还依稀有当年在屋顶观星少年的气息。

  “‘刀耕’之后,我们在天启的部署就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消息不能及时传递过来,也很正常。”被称作“小五”的人并非如一般属臣一样站在百里恬的身前,反倒是在他身后的角落里待着。

  “那么你猜秀行现在在哪里?”

  “这个……我也不知。更何况他作为天启联络人,权力本就在我之上,若他不想被我找到,我也是不会知道他在哪里的。”

  “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可是我猜离这里应该不会很远。”百里恬面前的案几上,是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上的一座山、一座城都是用南淮的青葱石雕成,立在沙盘之上,栩栩如生。百里恬伸手一指,正在沙盘上殇阳关的南面一点的地方。

  “有些事情纵使你们天罗也不知道,南淮的三十个商行都有商队拖延了日期未归。这封线报,”百里恬拿起沙盘右边桌角上的一个信封,“告诉我今天早上,大约有一万的羽林天军从殇阳关里开拔,晚上宿营的时候已经到了楚卫的国界上,他们出发的时候带了半个月的干粮。半个月的干粮,七天去,七天回,一天就到了楚卫,还剩六天路程,他们的目标是哪里?”

  “我学的是杀人的本事,领军的事情,该问你手下的将军吧?”

  百里恬丝毫不以为忤,手指在沙盘上轻轻划动,起点是殇阳关,一条清晰地轨迹在他的手下成形,“若目标是南淮,羽林天军最远可以到这里,这已经深入唐国腹地二百里了。”

  “派你的人拦住他们就是。”百里恬身后的人一步也不退让。

  “但若他们的目标不是南淮呢?”

  “那是哪里?”

  百里恬又捻起桌角上的又一枚信封,“据说天启的皇帝已经病死了,若是快马加急,我应该已经收到消息。可是这样一个大事,我竟然不是通过少府知道的,还要靠一些下九流的人为我打听。这是有人秘不发丧。”

  “那又如何?”

  “好玩的事情来了,你猜猜,太子会在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

  “给你一个提示,七个指环。”

  “苏秀行?”

  “嗯,如果不是他,我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让守卫殇阳关的羽林天军放弃关防出来。我这个弟弟,离了我的身边,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我说这句话的意思,可不只是夸赞秀行的武力。”百里恬顿了一顿,舔了一下嘴唇说道,“要是有什么事让他不能回到我的身边,他死在哪,我就让哪里变成血河!”


2

  进入宛州境内已经三天,听到的全是不好的消息。无论如何,有一万个羽林天军在身后追赶,都不能说是一件好事。经过这几天的奔波,从天启带出来的马早就不能再跑,他们现在骑的,是在宛州换过一次的驽马。也正是这次换马,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苏秀行看着明显消瘦的白渝行,心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

  “殿下,不,陛下。”苏秀行忽的转身,缓缓用凝重的语气说道,“最多还有五十里,我们便会进入唐国境内,那时便再也不能有人将你带回去。路上未必会安宁,但臣等誓死也要护得陛下周全。”

  “陛下?”白渝行对这个突然到来的称呼还不能适应。

  “是的,你的父亲已经死了,你就该是东陆的皇帝了。你是皇帝,唐国就是你的属国。我们都是唐国的臣属,也就是你的臣子了。我们的剑,就是你的剑,你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你们的剑,我的敌人……”白渝行重复着这两个词。

  “陛下,最后这五十里路,我们一口气冲过去,过了西江,就是唐国的领土,请下令出发吧。”

  白渝行看着身侧的二十余骑,第一次有了掌控天下的感觉,虽然他的天下,还只有二十多个臣子,和隔着五十多里路的领土。

  “好,春山君苏秀行,朕命你护朕前往南淮,即刻启程。”

  “谨遵圣旨。”苏秀行竟一瞬间跃下马,半跪了下去。

  “还不快上马?”

  “是!”


3

  “快!让他们不要管多少人掉队了,哪怕只有一个百人队能够跟上,也要给我赶到!”宫达不耐烦地冲着一个偏将的脸怒吼。大半天以前,羽林天军从一个马贩子那里得到了苏秀行一行的消息,就弃了步兵连夜追踪而来,眼看就要追上,却被这个偏将要挟,说是士兵太累,马连续跑了两天,也快跑不动了。

  “可是……”

  “我说得不够清楚么。马跑不动,就用人腿跑,人腿跑不动,就是爬,也要在他们到唐国之前拦住!”宫达捏着手上的将印,狠狠吼道,“这就是军令,违者处斩!你若是再有半句怨言,先从你斩起。”

  偏将看了看宫达身后的三十个黑袍之人,张着的嘴开了又闭,闭了又开,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4

  “主公,五十里外有烟尘!”

  “全军,结束休息,列阵迎敌!”

  “是!”

  一面面金盏菊的旗帜竖了起来,金丝的绣线在阳光下格外闪耀。


5

  苏秀行的马跑着跑着,前蹄一软,就跪了下来。苏秀行抱着白渝行,在地上滚了三圈,终于停了下来。两个人的分量对于平常的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不分昼夜的疾奔,这样的重量就对他们胯下的马造成了最大的伤害。这匹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奔跑,它是被累死的。

  “该死!”

  “老大!”

  苏秀行和白渝行骑的马本是跑在最前面的,此刻身后的骑手依次停了下来,互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地下了马。

  “老大,带皇帝上马,剩下的人我们来挡。”三组的首领牵过自己的马,递到苏秀行的面前。

  苏秀行拍了拍他的肩,拉过缰绳,把怀里的白渝行抱了上去,“他们追的是我,不要硬拼,打不过就跑,还能帮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知道。”

  “放心,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为君者,就要有抛弃臣子的准备。”莫研笑了笑,拨马凑到苏秀行身边,低声说道,“天启翠微阁有个叫青烟的女人,还在等我帮她赎身子,要是我回不去,记得帮我花了这笔钱。”

  “好的。”

  “让小猴子跟你们一起走,我还想看她嫁个好人家。”莫研又笑了笑说道,“小猴子,过来!你不擅长肉搏,老大和皇帝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们失望。”

  关予彦狠命点了点头,手臂上的纱布又红了一块,一如她红艳的面庞。

  “去吧!”莫研狠狠在苏秀行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疲惫不堪的老马被痛刺激得重新奔跑起来。


6

  “对方只有二十个人,到现在还没处理掉?”宫达身后便坐着闭着双目的雷枯火,一腔的火气都只能冲着偏将一个人发泄。

  “他们边跑边战,我们要追他们,就不能追太子,可是不管他们的时候,又会杀回来。”

  “带上这队人,一刻钟内还没有把他们从路上清理掉,就提头来见我吧。”宫达指着身后一排黑袍的教士说道。


7

  莫研拖着焦黑了半边的身子,勉强上了马,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手里也已经没有弩箭可用。所有的阻截都在黑袍教士的到来后崩溃,他们已经不能不撤退,希望还能走得掉。

  铁中臣的半只胳膊已经耷拉在胸前,再也举不动,那不是在打斗中受的伤,而是被莫名其妙的风压所折断。

  二十个人,拖延了羽林天军四个百人队近两刻钟,还有五个人能够脱身,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惊人的战绩。若不是黑袍教士的突然加入,他们也许还能拖延更久的时间,但是此刻说什么也没了意义,雷枯火和白渝行之间的障碍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了宽阔的官道。

  他们的身后,宫达喝住了还要追赶的缇卫,“现在不用理他们,只管向前追就好。”


8

  “他们来了。”沉默寡言的关予彦难得地开了口。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话,几根箭与他们擦身而过,钉在道边的树上。

  “替我挡住。”苏秀行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头也不回地拍马向前。

  一张巨大的纸盾在他们的身后撑开,张大,再张大……


9

  “快,跳下去。”苏秀行一把将白渝行推进水里,几十个缇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岸边。

  “闭气!”苏秀行来不及多说话,一把将白渝行的头按进水里,随之一个猛子扎下去。

  苏秀行和白渝行两人刚刚沉进水里,一排箭雨闪着银色的光芒从天而降,覆盖在他们刚刚露头的那片水面。

  “秀行!”百里恬隔江大喊。

  宽阔的西江水面上,一时间看不到任何东西。

  “哗……”

  鱼鳞般的波动在江面上漾开,两个挣扎着游动的人出现在大江的正中央,一袭青色的衣袍纵然被江水浸透,依旧散发着桀骜的气息。两个人头一上一下在江水中浮动,正是苏秀行和他负着的白渝行。唐国一侧的阵中爆发出一阵洪亮的欢呼声,直冲天际而去。


10

  数以百计的羽林天军在西江的另一侧排开,却眼见他们的猎物被隔在十几丈外的江面上,无从施力。

  “脱了衣服,跳下水去,追啊。”宫达一面叫喊,一面看着身边的秘术士们徒劳无功地施放秘术,他们的攻击全部落进了江里。毕竟弩箭都不能触及的距离,秘术也难以发挥作用。

  偏将没有看宫达一眼,直接向他身后的雷枯火躬了躬身,说道:“雷卫长,过了西江的中线,就是唐国的领地了,雷卫长已经做好了在这里和唐国开战的准备了么?”

  雷枯火枯竹枝一般的指节在檀木椅子上抽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去,把那些逃掉的天罗,统统杀了。”宫达紧紧捏着手心里那方将军印,清晰的筋脉从手上浮现出来,衬托得他的脸格外的狰狞。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挫败感,可是他清楚地知道,无论如何,他的任务已经失败。他不知道的是,他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11

  每划动一下,苏秀行就感觉有一部分生命力在离他远去。宽阔的西江水面,是他们的退路,却要成为他的归途。

  浮上,吸气,降下,吐气,浮上,吸气,降下,吐气。

  遥远的对岸一点一点地被拉近到眼前,近了,更近了。

  浮上,吸气,降下,吐气,吐气……

  苏秀行趴着将白渝行送到岸上,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湿漉漉的白渝行爬上了岸,伸出手来要拉住苏秀行。苏秀行的手递到一半,沉了下去。

  他的背后扎着一支羽箭,红色的血液已经染红了衣角,原来刚刚入水的时候,他就已经中了箭,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他游过了宽阔的西江。

  中箭的尸体轻轻地浮在水上,这个凶名卓著的青年,已经在十天之中耗尽了他的智计和体力,终于,在到达目的地的一刻,永远地阖上了双眼。


12

  “该死!”即使隔了这么远,莫研引以为傲的视力依旧让他能够看到西江的对岸发生的一切,他却但愿这种天赋从未在他身上出现。

  “老大!”铁中臣奋力隔开一柄扎来的长矛,从莫研的眼神里清楚地知道,在他看不清楚的地方发生了什么。

  “正一,上三,射!”

  一排乌泱泱的箭雨被抛射上天空,大地也为之一暗。

  林中,铁中臣与莫研对视一眼,拔刀奔向飞来的箭雨起处。


历史

  天宝元年,二十岁的白渝行回到离别年余的帝都天启,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天启城却乌黑乌黑的,仿佛还没有从新近的骚乱中恢复过来。开春,白渝行在太清宫登基即位,封赏四方。

  细心的人很容易发现,新建的果毅侯苏府中,只有跟随白渝行从宛州回来的一老一小爷孙两人。老的年逾七旬,小的还不足周岁。无论朝中的官员或是各国的诸侯都难以理解,魏长亭亲率大军叩开帝都门户,迎接白渝行回朝,也不过授了忠勇伯而已,为什么这对整天足不出户的爷孙授爵还在楚卫的忠勇伯魏长亭之上。

  四百年以后,正是这个不起眼的苏家出了一位威震两陆的绝世帅才——冠军侯苏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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