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
雾都的黄昏是出人的安静。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天色有了转暗的迹象。夕阳最后的余晖照射了下来,为路边已满是铁锈的古老站牌渡上了点点金光。
巨大的蒸汽机发出轰鸣,在城市间伫立的钢铁巨兽的口腹中有着数量惊人的血肉机器在运作。
人们肮脏腐败,人们永垂不朽;人们光鲜亮丽,人们衣衫褴褛。
人们举杯宴饮,人们风餐露宿;人们欢天喜地,人们满面愁云。
“两足禽兽们”被新贵们赶下了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回灯开宴,接着把酒寻欢。
只管奏乐,只管起舞。“理性的王国”里只有少数人的无尽的自由。哪怕齿轮碾碎血肉。
“新蜿蜒河镇已经到了。女士们先生们,请拿好你们的行李,按照顺序依次下车……”
听起来有些急躁的女声顺着金属管道传进了车厢内,惊扰了一位老先生的睡眠。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年轻人,你戴表了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敲了敲火车的上铺。
“现在是晚上七点。”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十分年轻。
“哦,好,谢谢你啊。”老先生戴起了自己的帽子,从床上站起来,托举着箱子试图挤进人群。
就在他快消失在人潮里的时候,他冲着上铺的年轻人说道:“快起来吧,火车到站了!”随后,便像是一滴水珠一样被裹挟出了车厢。
“祝您旅途愉快!”传来了年轻人的祝愿。
但是不再有人回应。
“先生,很抱歉,最近几天的客房都已经订满了。”酒店前台的小生在翻阅了入住档案后后露出了遗憾的神情。
“不知这里最近可是有什么活动啊?”年轻人试着提问到。
“哦,那倒没有什么。只是一些教会的信众在组织祈祷罢了。”谈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小生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这帮乡下人,自从土地法案生效后就一直在惹是生非。最近更是不知道信了什么邪,没日没夜的搞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仪式……”
“那当地政府怎么说?”年轻人决定顺着问下去。
“地都征上去了,那还能管什么事情,只要他们不武装起义不就随他们去了。”前台小生一边擦着洗好的杯子一边小声的埋怨。
“好,谢谢您。”见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年轻人决定离开这里。
“请等一下,这位先生!”小生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慌张的对着临走时的年轻人补充道。
“如果先生实在是无处下榻的话,不妨去钟楼那里暂住一晚,切记不要在夜间到处走动!”
“好,我知道了,多谢兄弟好心提醒。”在小生有些错愕的目光下,年轻人略一抱拳致谢。
事实上也果然正如小生所说的那样,年轻人走访多家旅店之后都没有空闲的客房可以提供。
就这样,年轻人决定前往距离小镇不远处的钟楼那里碰碰运气。
在将近十分钟的步行之后,年轻人来到了这座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钟楼面前。略微驻足之后,年轻人抬手叩响了巨大的门扉,但许久之后依然无人回应。
“有人么,请问可否留在下于此地借宿一宿?”随后他扯开嗓子大声的喊道。
“来了!”终于,门内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应和声,于是大门随即打开。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戴着厚重的眼镜,身形有些佝偻,他用有些沙哑的声线询问着年轻人的信息。
“我名叫西诺,路过此地无处投宿便请求在这里歇歇脚,迟明之后自会出发前往新城区。”
老人点了点头,给年轻人让开一条道路,然后点燃一盏油灯指引着他上楼住下。
与古旧的钟楼外形相比,客房的布置还算完备,物件也都整理的井井有条。这令年轻人大喜过望,连声感谢房主的照顾。老头笑了笑,自说是此地之前的一个神父,教会垮了以后托着点之前的关系分了一处房产。虽说房子并不怎么样,但总比被砍头的国王下场要好得多。
听到这里,年轻人的脸上便显露出了忧愁。
“我见你神色奇异,不像是这片大地上的人啊。看这形貌,倒像是早年我见过的赛里斯人。”
年轻人笑了笑:“先生真是眼界不凡,在下确实是从东方偷渡来的。”
“可是犯了什么案子啊?”老头一听这话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年轻人见老人这幅模样,连忙解释道:“请老先生放心,在下只是在家乡治学时无意触了朝廷的禁忌,不得已背井离乡,在朋友的帮助下辗转流离,远渡重洋才得以来到此处。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了些积蓄,便想投奔城市,看看有没有什么生财之道。”
老人有些吃惊:“我听说丝国的皇帝可是开明专制,人们都真心实意的拥戴着受命于天的统治者。官员是人民的办事员,还有那科举制度,那可真是不得了啊,农民竟是有机会做那高高在上的贵族!这样的国家比之今日这个堕落贪婪的政府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而且丝国没有宗教斗争,先生怎会触犯朝廷禁忌呢?”
老人激动的说了一大段话,犹然是想借着东方的“丝国”大力批评当今的资产阶级朝廷。
年轻人叹了口气:“真是距离产生美啊……在我看来,东方的朝廷和当今的政府都是一丘之貉。政府从来只是为少数人的私欲服务,世界上哪里有什么人民当家做主的道理!”(审核的压力太大了:此处黑的是17世纪到18世纪左右世界上的事情,主角也不是现代人,所以会说出这种话很正常。)
老人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了,说这些也是于事无补。你还是早点休息,明日启程赶路吧。”
夜晚,年轻人久久难以入眠。一想到他乡的月亮终究无法在家乡的大地上朗照,便将头埋进被子里悄悄哭了起来。他心里知道,此生怕是再难重返故土了……
忽然,外面亮起火光来。年轻人连忙从床上跳起来,从钟楼的窗户向下望,底下已成为了一片火海。人们手持火把,把宁静的夜晚照的通红。那镇子里不知何时树立起了高高的十字架,底下堆放着浸泡过松油的草堆。
年轻人不用看就知道人群想干什么了,他刚来的时候就见识过这种把戏。十字架上绑着的大多是无辜的女人,而她们唯一的命运就是被底下点燃的熊熊烈火给活活烧死。
年轻人不敢迟疑,连忙收拾好行李就要离开。在下楼时,他看见了老人忧伤的神情。老人似乎明白年轻人将要做的事,只是神色复杂的目送着年轻人推开钟楼的大门,像一只兔子一样溜进夜幕里。
行刑的主教点燃了手中的火把,他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远处的月亮。
“今天我们处决了这批魔女,就是给神献上了最好的礼物。明日我们便杀进市政厅,夺回我们的土地,把他们养的羊全杀光!然后强奸那些草菅人命的自私畜牲们的水嫩女儿!事成之后,教会一定会给大家带来一个光明的未来,我们会和战死人们的灵魂一起沐浴在主的荣光下升进天堂!”
男人的声音很大,跟着风传入了年轻人的耳朵里。年轻人知道,这些农民就是教会的筹码。无论起事成功与否,教会都能获得跟政府谈判的资格——这是用人命明码标价的生意。
年轻人发了疯似的的在夜幕里奔跑着,一边跑着一边止不住地流下眼泪。
他受够了这个时代,他不想再体会人们的痛苦、绝望、愤怒和恐惧。
因为他的弱小,他只有选择逃避。
他不知道路的前方会迎来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脚下的路很长很长……
本以为离开了故乡就能找到希望,可实际确是满世界的人们都流着血泪。
在这个时代里,围绕人们的只有愚昧和恐惧。
听着自己在黑夜里狂奔的声音,年轻人只感觉自己是在阴暗的牢房里戴着枷锁起舞。
鉴于审核压力过大:主要是想黑一手近代封建和资产阶级社会的野蛮,顺便挪榆一下法国“公知(伏尔泰等,这里的公知比较褒义)”的一些论调。真的只是架空历史玩一手讽刺,打碎一些人对于近代西方和封建中国的幻想。真的顶不住了,涉及这种的文章真的好难过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