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猫(五十一)
“你说你，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什么正式的工作，成天就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可真是无聊。”
她说着，点了根香烟，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轻轻一吸，烟头处变得明亮起来。随后在她嘴里爬出来一团白色的烟雾，飘到我面前时便突然散开。她的样子在烟雾中变得更加曼妙，也许是她抽烟时，那种无所谓的样子让我觉得惊讶的缘故。说来讽刺，我一直被灌输着抽烟的人都不是好人的思想，我爸也坚决不让我和抽烟喝酒的人在一起胡闹，可他每天都离不开烟酒。我不喜欢烟，是因为知道它本身就有危害不敢触碰，也没有人让我怂恿。我不喜欢酒，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喝酒说疯话的明白人时受到了惊吓。听起来并不能成为理由，可这就是最真实的理由，说其他的反倒更加勉强。
“确实，人无聊，做的事便也无聊，无聊人做无聊事，无聊至极呀。”我不是自嘲，只是在感慨我的人生，或者说青春的尾巴。
她笑了，把烟吐净说道：“你说话倒是挺有意思，不像你和你做的那些事那样无聊。”
“可别再调侃我了，我什么样我自己清楚得很。”
“我觉得你不是很清楚吧。”
“怎么说？”
“如果你对你自己很清楚，哪能做那些无聊的事情，现在可能就坐在什么会议席上高谈阔论，或者在哪个大老板身边嬉皮笑脸呢。可不是和我一个女流氓在破房子里聊什么有关生活的问题。”她把烟放在手里一直没有抽，而是在半空中一直比划过来比划过去的。
“第一次见你倒是没有觉得你是这样的人。”
“世界上哪有一眼就看到底的人，你不也是吗？”
“我如何？”
“我以为你是个什么大人物，没想到也不过是一个躲在房子里毕业后无所事事的颓废青年。”
“我倒也不至于颓废，三天两头还是去写生的，有空的时候也会去看画展，要不就去书店看看书。”
“这样说来倒是因为我打乱了你本来生活的规律了。”她挥了挥手里的烟，新的白烟把旧的白烟挤走，新的白烟稀疏了很多，她的面孔变得稍微清晰。
“哪有，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没有别人也会有什么阿猫阿狗的。生活就是这样，也就该这样。怎样的生活都不能说是枯燥的，如果我这是一部戏剧，有观众便不叫枯燥。”
“至少你自己是这部戏剧的观众。”
“完全正确。”
出乎意料，她竟然回答的如此迅速。大概所有被带入话题的人，都会跟着话题一直走，无所谓愚钝之人，所有人都会很快地明白其中的一切。况且她也并非那样的愚钝的人。
她不再问我什么了，我也不再说话，安静下来来，一切都显得那么柔和。青灰色的烟气缠绕着我的手，我用指尖去触碰，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一下子全散了。
“其实……”我开口了，我准备把一些东西抖搂出来，可总觉得现在说出来突兀得很，但我还是要讲，不然到符合时宜的时候却又想不起了，那更遗憾，再者说，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可能有人听我说，“我想做画家。”
她没有说什么，好像在等我的下文。
“我知道……这确实很可笑，世界上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偏要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呢？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要去搞这样的东西，想来确实是失败极了。可有一段时间，我总觉得，我，非画画不可了，如果做了其他的什么事情，那才叫可笑。”
“不过为什么不去搞音乐呢？。”
我愣住了，我突然从刚刚喧嚣的思绪中跳出，稍稍思考片刻，找到了一个不太可以接受的却又十分符合逻辑的答案。
“画是二维的平面，音乐是三维空间中的……或者说是四维中的，画可以一下子全部看在眼里，而音乐要通过时间这个手段来欣赏，画不需要。我喜欢更简单的东西，复杂的东西我把握不住。”
“时间？是个手段？这话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她若有所思，看着我的眼睛微笑，摇了摇手中的烟，烟灰碎了一地，“你总能用一些我意想不到的句子来回答我的问题。”
“你总能在正常的聊天中提出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我不想回答她什么，只是觉得她突然问我这样一个问题，让我的思绪断了，“我有在认真给你讲我的……算是……姑且算是梦想的一种东西，你却给我扯到什么音乐。”
“一般人不都能想到音乐吗——在提到画画的时候。再说了，你的梦想，对于我来说确实无关紧要，我想要问什么问题就问什么，这点我倒是觉得对我十分重要。还有，不要诬陷我，我想是你先打断谈话，把话题转移到你的什么垃圾梦想。”
她总是让我惊讶，也总是让我讨厌，但总不会让我感到无趣，这也许就是我可以和她在一的原因吧。
“你说的有理，我总是说不过你。”
“说到梦想，我没什么可说的，我没有梦想。”她清澈见底的眼睛，好像有比梦想更漂亮的东西在闪烁。
她没给我插嘴的时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你瞧哪有人关注梦想，那是小孩才想的，你可得认识到，你不是小孩了，要考虑生活了。”
她的话我倒不惊讶，随便一个人都会说出来，况且是面对我。我有考虑这个问题，“没有解决温饱，还要追求浪漫”确实无论怎么说都是很可笑的，有许多人都在鼓吹“浪漫至死不渝”，可他们却都是在认真生活的人，并不是吃喝浪漫，工作学习浪漫，干什么都浪漫——他们只是在闲下来的时候看一眼浪漫罢了，谈不上鼓吹“浪漫至死不渝”，更不是践行者。大多数人是没有梦想的，漫无目的地努力并非不能给社会带来进步与发展，相反比那些虚无缥缈的梦想来的实在。这样想来，谩骂梦想者倒是更像贤者，或许他们才是世界真正的福音。世界上绝大部分的财富还不都是握在那些人手中，掌握世界的主动权，控制世界的人也是那少部分人，他们应得的，因为他们努力了，虽然漫无目的，但至少比那些空谈梦想的梦想家好得多。有些成功的人在公众面前当然会说自己是有梦想，而且追逐了多久多久，经历了多少多少磨难，其实梦想不过是一种粉饰，是一种为了美化自己的成功而硬加上的谎言。然而并不空洞，他让许多人相信，许多人也建立起那虚无的梦想，浑浑噩噩的为成功者的成功与幸福努力。
“嗯，你说的有道理，事实确是如此。”
关于梦想，我总是思考很多，但从口中说出来的却很少。至于思考了什么，全是一些乱七八糟，毫无逻辑，没有道理，让人鄙视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