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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朗不是最伟大的钢琴家?

2020-01-18 23:52 作者:pollini-  | 我要投稿

第一次认识朗朗,记忆中差不多是近十年前了吧,当时他刚成名不久,南方周末登了一篇他的访谈,后来很快又从《爱乐》上也看了对他的一些介绍。南方周末里的访谈我一看完,哥就忍不住笑了:)——我从未见过一个“艺术家”,还如此年轻便如此市侩的,二十岁不到但已找不到半点纯真气息。整个访谈从头到尾没有谈过半句所谓艺术,没有谈过对作品如何诠释,而是大谈特谈自己和多少多少一流乐团合作过,受过多少圈内名人的赞誉,自己已经多么牛X。——我佩服他的家庭,可以把一个弹钢琴的教育成这样,或许这就是这个国度艺术教育的现状。

郎朗

    ——不是你在诺贝尔现场或者白宫弹个几分钟,应应景就是“伟大”钢琴家了,始终要靠你对杰出作品的录音或者现场演奏来说话的。就算是昙花一现的范·克莱本,他最风光也是最巅峰时,其演奏还是非常有说服力的——1958年他这个老美独闯龙潭,如张无忌光明顶力抗六大门派一般,在莫斯科举行的第一届柴可夫斯基钢琴大赛上击败所有主场作战的苏联顶尖高手夺得冠军,举世瞩目,回国后被狂喜的美国佬拉上街去游行。当时他弹得无懈可击,高高在上,连很多苏联人都觉得他赢得毫无争议——当时做评委的里赫特很喜欢克莱本的演奏,一下子就给了满分10分,但有趣的是,不通世故的他却把其他自己不喜欢的选手打了20个零分,气得当评委主席的吉列尔斯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过去揍他,以为这家伙捣乱秩序来了。——朗朗倒是像成名后的克莱本一样,成为一个经常出没在上流场合的“主流艺术家”,但除了处处露脸,目前为止还真没什么具代表性的演奏留下来。——当然,如果你只是满足能在卡耐基音乐大厅或者维也纳金色大厅开一场演奏会,那就确实不配谈论什么艺术。香克利说:“足球无关生死,足球高于生死”。很多东西,都必须升华为一种信仰。

范.克莱本

都说朗朗技术好,真这么好吗?网上有个很经典的黑白视频,键盘狮王巴克豪斯演奏贝多芬第四钢琴协奏曲的现场,那时的巴克豪斯已经是风烛残年一届老朽,但手底的功夫却仍然扎实,动作简洁,毫不华丽,但出来的结构立体而坚实,一琴抗衡住整个乐队的协奏,齐头并进,既不示弱,丧失其骨骼,又不抢风头,破坏乐队的协作,恰到好处;音色则清越明晰,有鲜明的强弱对比,可谓弹出了筋骨血肉——不愧是号称技艺最优秀的德奥系大师,弹贝多芬的确是看家本领!贝多芬钢琴作品最重要的特征,或许可以说是骨中带肉,肉中藏骨;生命的冲动,深邃的沉思,柔美的安恬,是经常出现在其中的主要成分,但再抒情,也始终有一种硬朗的质感在内,非常耐嚼,所以必须弹出不同成分之间的对比,弹出其内在的骨骼,隐藏的结构感,这是贝多芬钢琴作品的灵魂。

威廉.巴克豪斯

而网上同样可以轻易找到的,朗朗同一首曲目的现场演奏,一对比之下,朗朗的表情依然销魂,手指动作依然炫目,但闭上眼一听,他出来的声音软弱无力,音色从头到尾几乎找不到层次上的轻重对比,根本分不出骨与肉;而在某些朗朗洋洋自得的快速乐段里,音粒如浆糊一样毫无表情(弹出的音没有表情,说到底是不够清晰,而清晰代表每个音的质量——拉赫马尼诺夫视约瑟夫·霍夫曼为天下第一便是他认为霍夫曼在演奏的清晰上无人能及,虽然霍在速度上不如自己)。没有音色,你又怎么显示所要的结构?而没有足够清晰,可以展现层次感的音色说到底是手指能力有限。现在是一个广告时代了,一个人有一些优点经常会被放大十倍。朗朗是个技术不错的年轻钢琴家,但远非顶级,切勿说成什么李斯特再生,李斯特什么水平,他写的变态曲目都在那摆着呢。朗朗出道以来,在他的唱片目录与某些现场演奏会上我找不到几首重头曲目的演奏,贝多芬第四钢琴协奏曲算是其中一首,这首杰作本来是很伟大的作品,弹得好是可以奠定钢琴家相当的历史地位的,但朗朗的表现证明他还没有能耐驾驭这些顶级曲目。能弹和弹得好是两回事。一些急于冒头的年轻钢琴家说,霍洛维茨能弹《拉三》,我不是也能吗——确实,因为钢琴教育的普及与规范化,现在普通学生的水平已经整体性地提升了,即使是以恐怖变态著称的拉赫第三钢协,能完整地弹出来的也多得很了,但关键是质量上的高低分野。

如果说贝多芬第四钢协弹得还凑合的话,另一首重头的《热情》,贝多芬23号奏鸣曲的现场演奏就更差了。尤其是最需激情的第一乐章,没听过比他更拖沓的,明显是手底不给力,变成了一种考试式的演奏,段落与段落间做不到一气呵成,最后只是勉强像钢板一样拼凑起来。《热情》非常难弹,尤其是前后两个经典乐章,真正的钢筋铁骨,力量速度缺一不可。——力量与速度,本来就是天然矛盾的,正如足球场上,最高大最具力量的球员往往是跑不快的,灵活性敏捷度高的球员力量通常不会很强壮;唱歌也一样,迪克牛仔这种“重型机车”一样的嗓子灵活性就很低,而一些声音非常灵活的抒情女高音则欠缺戏剧性的壮美力量;所以可以统一驾驭这两种特性,将这两种相反力量合而为一的人,通常都是那个领域已经达到相当高度的顶级人物,天赋与技巧已融为一体。钢琴家中,比如霍洛维茨,齐弗拉演绎的李斯特匈牙利狂想曲第六号,或者莱文纳,里赫特演奏的肖邦练习曲《冬风》,都是极好的力量与速度兼备的体现。而就《热情》来说,最近我看到一段索罗门的完整演奏视频,实在是大开眼界,能将贝多芬弹到如此化境的真是世所罕见,不愧是我的偶像之一,牛人中的牛人。:)朗朗一比,用广东话说真是“未够班”(水准没到),最简单的,《热情》著名的开头,那一分钟就非常非常难,节奏上不但需要鲜明的起伏对比,有些地方更是速度要求迅猛如鹰,力量却要凶悍似虎,当这一切同时出现的时候,不要说一般钢琴家,技术上可以处理得完美无缺的顶尖名家也是屈指可数。维也纳的当代名家Paul Badura-Skoda,曾在中国开大师班时分析《热情》奏鸣曲开头中最困难的段落……“之后突然出现的乐句如同电闪雷鸣,这个炫技乐句非常困难,所有钢琴家都用一个手弹,非常难。我和这些乐句搏斗了半个世纪,如今决定还是用两个手弹。这无足轻重。重要的是贝多芬的力度标记,从开头到这里已有四种不同的力度层次。弱,然后更弱,极弱,极强!这些乐句真正的困难是从两个极弱音,突然转到极强!在极弱和极强之间,哪怕停留二十分之一秒的话,也就不那么难了。”——很明显,朗朗当他要保持足够的速度时他的力量就没办法同时控制好,我们可以看到平时最喜欢炫耀自己手指灵活的朗朗这时不得不牺牲自己的速度,慢下来去发力,实际上这时他的节奏已经沉滞了,音色更是根本已失控,但尽管如此,你还是可以看到他身体扭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能“炸”出那个极强音。——对比起来,回头去看索罗门的同一地方的发力手法,真是使人叹为观止,如古龙常形容的,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已简洁合理到了极致——身形如山一般,全凭十个手指功夫,但该出来的全都出来了,那种强劲力量与迅猛速度的结合,恰到好处的节奏起伏,干净清洁的音色,无一不绝。


现代钢琴家的技巧似乎越来越变得整齐划一,而诠释方法上则慢慢归化为两个简单机械的方向,一边是追求速度与力量的炫技,一边则是盲目地分解作品,具体表现为大大地延长正常的曲目演奏时间。朗朗此类钢琴家很明显正是这种流风影响下的产品,演奏方法极端简单,碰上一些内涵欠奉的炫技型作品就洋洋自得地表演自己的灵敏手指;而需演绎一些意蕴丰富的曲目时则是一个字,“慢”。——或许他们的老师当时总是这样教:如果你们不知道何谓“内涵”,没事,慢点弹,那样观众就会误认为你很有内涵的样子……:)——经典的舒曼《童年即景》第七首,朗朗不就是这样弹的吗,两分钟的曲子非要像注水猪肉一样拉长到3分多钟。朗朗的自己作的“广告词”说:霍洛维茨很利害,但我也很利害。但他应该去听听霍洛维茨怎么弹,或者哈丝姬尔怎么弹《童年即景》。琴史上喜欢弹慢一点的钢琴家如上面提到的索罗门,他被称“弹出了音乐中最美丽的沉思”,但他的慢实质是重新调整曲子的结构,突出自己所要的重点,而非把节奏呆滞地均匀延长,造成作品骨干上的“骨质疏松症”,这种消解了音乐节奏与结构的演奏方法是最苯的,可惜这种傻瓜式的风格正是现代演奏家所时兴的,不独朗朗如此,或许这些每年拼命登台一百多场,忙着露脸赚钱的“明星钢琴家”应该少一点在空中飞来飞去,少一点走穴,多看两本书,多听一点以往大师的破旧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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