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临光小说化·叹息·P1
5:30 PM
大骑士领，卡瓦莱利亚基。
监正会旗下酒店特别包间。
“监正会同意罗德岛各位的外出申请了，让重要的合作伙伴了解居住的城市也是必要的，一向严厉的批准单位这次能够这么有人情味，证明罗德岛的各位在监正会里已经有了很高的评价呢。”
砾把一些没有照片的信息牌放到桌上，擦了擦头上的微汗：“本来，如果没有这一系列事件发生的话，各位可以在大骑士领更自由一些的。”
“非常感谢，砾小姐。”
博士拿起一张信息牌，向砾点头致谢，同时听到了外面传来规律的敲门声。
“博士？您找我们吗？”阿米娅和芙蓉从门后探出头来。
芙蓉在看到砾的瞬间，表情顿时像花一样绽开：“啊！骑士姐姐！正好我还有剩下的健康餐，你要打包带回家吗？”
砾尴尬地笑了笑，表现出婉拒的样子。
“您好，砾小姐，博士。”身体稍微比较弱的夜莺现在才出现，朝着两人行礼。
“难得有机会去卡西米尔的其他地方参观。想不想出去逛逛？”
“难得的休假时间哦。”
博士从桌上拿起其他几张信息牌，朝着三人晃了晃。
——
8:07 PM
“激烈的战斗！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嘴莫布激动地挥舞着拳头：“不对！应该说，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梦魇！首次闯入特锦赛，竟然就能与冠军分庭抗礼！”
“鲜红与黑铁的铠甲在赛场上碰撞，让今夜的月光也黯然失色！”
“不用说，我想观众也感受到了，拓拉！草原的恐怖，逐魇骑士！他那疯狂的意志令人为之着迷沉醉！”
“经历了与耀骑士的那场决斗之后，人气居高不下的逐魇骑士！究竟能不能为他成为大骑士的故事中，再添一笔！？”
大嘴莫布停下来往自己的嘴上涂了一点矿泉水，因为刚才的解说实在太费口舌，他不得不用这种方式为自己补充水分。
振作了一番精神后，大嘴莫布用比起刚才还要激昂的声音继续工作：“顺带一提，古代人娱乐公司正在举行骑士封号有奖竞猜！凡是能猜中骑士封号的观众，都能获得精美礼品一份！”
但无论观众席上如何的场景如何变化，比赛台上发生的事情，都像是只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你的气势哪里去了？梦魇？”
血骑士的巨斧将长枪撞开。
逐魇骑士的钢刀被鲜血的利刃所格挡。
逐魇骑士很清楚。
无论力量，还是速度、经验...
他没有任何一项能够胜过眼前的敌人。
鲜红色的影子袭来，逐魇骑士甚至没有思考的空间。
“唔...”
但现在还能挡住。
不愿意这样被压制，逐魇骑士用力震开血骑士的刀和斧，嘶哑着说：“米诺斯人，在我的同胞鞭笞往日的时代的时候，你们的英雄已经沦为了诗人口中的典故。”
“废话...真是啰嗦。”
血骑士并没有因为自己被击退而产生任何的动摇，按照自己的节奏，再一次地朝着逐魇骑士冲了过去：“那你的可汗如今在哪儿？”
鲜血构成的巨刃落下，将逐魇骑士的长枪压倒在地。
“你那些引以为豪的同胞活在大地何处？”
巨斧挥舞，逐魇骑士的长刀被打到半空，差点脱手。
逐魇骑士咆哮着拉开了距离。
血骑士却并没有追击：“一个活在过去的梦魇，一个可怜人罢了。”
“呼，呼哧....米诺斯人，感染者，你为什么而战？”
逐魇骑士喘息着，询问道。
“生存。”
血骑士站直了身体：“他们把我奉为感染者的英雄，把我当做历史的标杆，但我的初衷，仅仅是活着。
“感染者的英雄？”
逐魇骑士稍微有些诧异：“原来如此，你也在为你的同胞而战吗？”
“同胞？”
血骑士向前冲锋，沉重的武器将逐魇骑士的休息时间无情地打断。
“不，我们既无血缘，也没有相同的故乡，我们只是不幸患上了同一种疾病而已。”
刀和斧共同划出了血色的风暴，比起逐魇骑士曾经让玛莉娅毫无还手之力的黑与铁的风暴，血骑士的风暴显然要更加恐怖。
“他们的遭遇令我感到悲悯，所以我去拯救他们，为所有人寻觅出路。”
“不是同胞，你却还要拯救他们。”
逐魇骑士艰难地抵挡着血骑士的攻势，但却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执念：“可笑，真是可笑。”
“你的确强大，但是...卡西米尔的草原难道已经被感染者和异国人瓜分了吗？”
“卡西米尔人，库兰塔，他们在哪儿！？”
逐魇骑士咆哮着，双眼通红。
“难道我千里迢迢来到骑士之国，是为了和感染者、米诺斯人和自己的同族决斗的吗！？”
“——奇耻大辱！”
“我堂堂正正的对手，到底在哪！”
一身铁甲的骑士面朝着血红色的风暴，直接跳了进去。
——
“哇哇哇，这、这里就是卡西米尔的商业中心吗？”
芙蓉头上戴着兜帽，抵挡住渐渐入冬的冷风，被眼前繁华的街道给惊讶地不停转来转去。
“严格来说，这里只是大骑士领大小数百个商业中心中的一个。”
砾像个导游一样解释道：“只是因为距离比较近，所以我推荐来这里罢了。”
芙蓉晃了一圈，原本有些兴奋的表情突然低落下来：“但是垃圾食品是不是太多了！我一眼看过去，视野里就有三家爆米花店、两家披萨店和四家汉堡店哦！”
“这是不行的！”
芙蓉双手叉腰站在原地，腰上别着的高级营养师证件晃荡了一下。
“啊哈哈，应该是因为这附近有一座骑士竞技场吧？”
阿米娅尴尬地笑着回答道。
“当然。竞技场算是每一个商业圈的核心。”
砾点点头：“围绕着骑士们的厮杀拓展商业，实际上就是这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走在众人后边的夜莺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目光。
“这是...临光的玩偶？”
芙蓉听到夜莺的话以后也凑了过来：“啊！好可爱！”
博士慢慢走到了这家店的门口，摆在商店门口的几个巴掌大的玩偶的确是以临光为蓝本的，只不过经由手艺专业的匠人描绘，去掉了几分英气，增加了可爱的成分。
博士拿了一个在手上，小心地捏了捏。
虽然材料不是很敢恭维...果然在成本上有所降低是所有商业的共通性。
阿米娅显然也发现了这家店的不同，走到店里，发现墙壁上挂着很多临光的武器、海报甚至画像，惊讶地说：“等等，这家店，难道全是...”
身材壮硕的店老板走了出来，看年纪还很年轻。
只见他热情地朝众人挥了挥手：“哟，几位客人，是耀骑士的粉丝？”
“那你可来对地方啦，这里是耀骑士周边专卖！黏土小人、毛绒玩偶、临光家族徽章应有尽有！”
“顺便一提，如果耀骑士能打败风骑士再度进入决赛，供货商还考虑制作精炼源石雕刻纪念品！现在可以先付定金哦？”
“反正耀骑士一定会赢嘛！哈哈哈！”
店主相当爽朗地大笑起来。
博士看了看夜莺那两眼放光的可爱模样，从兜里摸出钱包，拿出两张龙门币递给店主：“玩偶一个。”
店主一把接过龙门币，大笑起来：“谢谢惠顾！”
——
8:15 PM
大嘴莫布激情四射，这场精彩的对决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也屈指可数，因此他用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来解说道：“难舍难分！逐魇骑士的一击凌厉攻击再度被血骑士挡下，而冠军就像是切开豆腐般，将人工地形夷为平地！”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风暴般的交锋仍在继续！究竟是谁，会在这仿佛永不停歇的攻击中展露疲态！？”
逐魇骑士强行中断了态势，气吞山河般地施展出了一记横扫，血骑士闪避不及，身上的铠甲缝隙中突然涌出鲜血，粘稠的质感将长枪的锋锐暂缓片刻，接着挥起血刀，才将这一枪荡开。
“哦，说话间！冠军再次使用了法术！躲过了对手的一记扫击！”
“难道双方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对方吗！？冠军与梦魇，至今还没人主动施放自己的源石技艺——”
倾尽全力的一击被打开，逐魇骑士不禁显露出了些许疲态：“米诺斯人，你究竟受过怎样的训练？这种反应....”
血骑士摇了摇头，一斧砍出：“很遗憾，在成为骑士之前，我并没有经历过像样的战斗训练。”
“在成为骑士之后，也只是边打边学。”
“天生的战士。”
逐魇骑士喃喃道。
“年轻人。”
血骑士击碎了一个人造地形，站直身子，将斧子插入地里：“我不是你的导师，但是，如果你渴望一个对手，我可以教你一件事情。”
“虚张声势的恐惧，对任何一个努力活在当下的人来说，都毫无意义。”
血骑士后退了半步。
鲜血渗出他的铠甲，在空中凝聚成流。
红光包裹在他的武器上，就像审判的利刃。
“回答我，梦魇，在你梦里的历史中，在那上千年前至今的历史之中——”
“可曾有感染者的丁点生机？”
血骑士的
“你...”
逐魇骑士的脚颤抖了一下。
“别感到怯懦，梦魇！自称怯薛的梦魇！”
血骑士怒吼道，他不允许眼前的对手逃避：“你的可汗在哪！让他上前来！”
眼前敌人的声音与回忆重合。
【你的可汗在哪里？】
耀骑士问过。
【你的可汗在哪里？】
巴特巴雅尔问过。
“我们的可汗在哪里？”
自己也问过。
那个温柔的声音还在的时候曾经回答过。
那时候草原上的风还很温柔。
【可汗的历史已经过去上千年了。】
【你只能在历史书上找到他，孩子。】
【怯薛？那些人是可汗的侍从，他们是这片大地上最勇武的战士。】
【可汗征服过很多地方，但是，也干过许多伤害他人的事情。】
【散播恐惧是梦魇的天性，征服欲则几乎是可汗的食粮。】
【但是呢，拓拉。】
【你生在这片大地之上，你会找到你自己的——】
逐魇骑士放下了手臂。
在末日般的血光前，他像是放弃了似的。
“父亲，劲敌，导师，理想。”
逐魇骑士抬起头，混沌的面罩下露出了自嘲：“我竟然试图在这座城市寻找这些？”
“不！梦该醒了。”
“这只是留念，我为自己画下的天途的道路，早有注定。”
他看向了面前的血光，毫不畏惧地唱起了歌声。
【年轻的猎人踏上天途♪】
【从梦里出发，去往黄金的彼岸♪】
梦魇。
一匹梦魇伫立在赛场上。
四肢放松，破绽百出，头盔下的视线不知扫视着何处。
他哼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直到黑夜将他的视野涂抹♪】
【直到骨塔矗立在心头♪】
【直到毒参扼住朦胧的故土♪】
歌声落下。
血骑士睁开了眼睛：“祷告结束了？”
逐魇骑士点点头。
他像是放弃了。
却又像是睡醒了。
“我的家人都死了。我的同族都迷失了。”
逐魇骑士深吸一口气，举起刀：“——可汗就在我的刀尖之上。”
刀光比起他那些回忆和梦境中的还要明亮。
此刻，怯薛已经丢下身上的衣袍和甲胄。
身上只剩下血亲给予的长刀。
“我——”
“——就是我自己的可汗！”
黑色的雾气在他身后展开，仿佛一个国度。
无数旗帜从中拔地而起，低沉的号角将欢呼湮灭，紫黑色的甲胄把灯光吞没。
最后的梦魇伫立在此，他孤身一人，举目无亲。
但他的身后站着他的千军万马。
“来！！”
他咆哮起来，带着自己的军队，朝血红的太阳发起冲锋。
——————
8:43 PM
“天气，晴。无风，适合射箭的日子。”
“目标，罗德岛领袖两人，种族不明的头罩人，还有一个卡特斯。”
莫妮克对着自己手腕上的记录器说道：“心情很糟糕。因为每一次都有人妨碍工作。”
闪灵沉默而有礼貌地抱着剑，挡在她面前，很有耐心地听着她做记录。
“补充，心情非常糟糕。”
莫妮克收起手腕上的记录器，从背后拿下自己的弓箭。
“你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闪灵问道。
莫妮克吹了吹自己的额发：“谁会故意留下这些东西，送给监正会帮忙定罪吗？”
“那看来，你是个会把个人情绪带入工作的人。”
莫妮克不耐烦地咕哝道：“赦罪师，耀骑士，还有那个给人感觉很古怪的卡特斯。”
“罗德岛到底是什么？”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问问你们。”
闪灵稍微走近了一些：“究竟是从哪里听到赦罪师这个名字的？
莫妮克不是没有见过面前的萨卡兹出手。
出色的剑术，夹杂着一些无法理解的源石技艺，也许是巫术，和耀骑士一起挡住了玄铁一箭。
她心底里其实想过，也许那时候的出手阻拦还不是这个萨卡兹的全部面貌。
但是现在，她确信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直到现在，对这名萨卡兹的了解，可能都只是冰山一角。
“我没可能告诉你的。”
莫妮克将箭矢搭在弦上。
“我也没有心慈手软到，目睹一个杀手对博士和阿米娅张弓搭箭，还能放她走的。”
见她似乎不打算回答，闪灵也收起了和蔼的面容。
“加上，之前的招呼，我们似乎没有还礼，有失礼仪。”
闪灵将手放到自己的剑柄上。
微弱的白色光芒从剑鞘内部散出。
“辉光？”
莫妮克皱了皱眉：“耀骑士的同伴，都喜欢这么闪亮亮的吗？我都审美疲劳了。”
虽然言语极度轻蔑，但莫妮克的内心却并没有任何轻视的想法可言。
很温和，甚至感觉不到攻击性，萨卡兹的巫术？
不。
她的神色...她对自己的剑感到悲哀吗？
闪灵沉默着。
“不回话吗。”
莫妮克说道，拉紧了弓弦：“好吧，让我来试试，你究竟有几斤几两。”
————
“——发、发生了什么？”
大嘴莫布推了推自己那造型浮夸的眼镜：“是我眼花了吗？赛场上突然弥漫起了黑雾——这并不罕见，但是，黑雾里出现的，是什么——？”
“那是——旗、旗帜吗？不，那是军队！？”
耀骑士望着那黑紫色的军阵，最后，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的执念吗？”
梦魇如他的祖先那般冲锋。
血骑士却抬起了头。
“可惜。”
他环视着观众席，有些感慨：“那些在观众席上远观的骑士们，是体会不到我现在的感觉的吧。”
“长旗飘扬，号角声响，一支军队，一个民族，一段历史。”
血骑士朝着梦魇点了点头：“可是——
“——这就是你放弃当下，像个疯子一样寻死的理由吗？”
血色的太阳仿佛心脏般鼓动起来。
“——呵！”
梦魇将其视若无睹。
在那曾经的时代里，可汗意味着天。
天意，便是征伐。
当冲锋开始的那一刻，可汗的目标便只有一个。
敌人的大好头颅。
“梦魇骑士发动了袭击！但、但是黑雾笼罩着赛场，我们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嘴莫布的话语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是不是有什么在黑雾里前进！？难道逐魇骑士真正的法术，是召唤自己的先祖吗！？”
听到大嘴莫布的话，血骑士摇了摇头：“可笑。”
“你只是缺乏直面命运的勇气罢了。”
血骑士挥舞着自己的巨斧，他知道，他并非真的面对一支古老的怯薛军队。
一个想要自我毁灭的年轻人。
一个试图召回前世的年轻人。
漆黑的雾气淹没了血骑士如血的铠甲。
震动，疼痛，都让人明白，这些召唤物并非虚体或幻觉。
血骑士仍旧伫立不动，他在等待，在等待梦魇本人的袭击。
‘’倒下吧，英雄！"
梦魇用古老的语言喊出了这一句话。
血骑士闷哼一声。
即使是卡西米尔最顶级的铠甲，也在顷刻间发出哀嚎。
刀刃劈开了铠甲，强壮如血骑士也险些单膝跪地。
“——！伤口不够深，唔！”
逐魇骑士立刻意识到了这一击的失误，连忙想要收回自己的武器，但血骑士的身体却像是铜浇铁铸一般，将他的长刀牢牢锁住。
“你，伤了我。”
“但我的血，也抚上了你的武器。”
逐魇骑士似乎能看到血骑士那面罩下面的微笑。
居然是陷阱——！？
“不必羞耻，缺乏实战经验本来就是你的弱点。”
“你离所谓的怯薛，似乎还差得很远。”
血骑士话音消散的那一瞬间，悬在空中的血色的太阳落了下来。
黑雾、骑兵 、军刀。
动在太阳的光辉下融化得一干二净。
——
“你和耀骑士挡下玄铁一箭的画面，确实让人印象深刻，哪怕是银枪的天马也不可能轻易挡下玄铁的惩罚。”
莫妮克并没有急着发起攻击：“情报人员和我说，你们和耀骑士自称使徒，是一个治疗感染者的组织。”
“医师，呵，看来，我该把这个情报人员丢进钳兽笼。”
闪灵摇了摇头：“很遗憾，我并不喜欢战斗。”
“是吗。”
莫妮克不以为意：“我以前是个维多利亚的军人。”
“因为没有贵族身份，当不上军官，最后在联合军演上被商业联合会挖来了。”
“大概那会儿，我的上司们还在窃喜少了一个刺头吧。”
闪灵没有开口。
“所以，我对自己的射术还是很自信的。”
莫妮克有些自傲地抬起了头：“这个距离，正面接下我三箭，我就放弃对罗德岛的计划，怎么样？”
“我如何相信你？”
闪灵问道。
“信不信由你，无胄盟有无数种办法对付罗德岛。”
莫妮克冷哼了一声：“比如在他们现在拿着的玩偶上面，涂抹上一些有挥发性的药物。”
闪灵的目光骤然冰冷了起来。
莫妮克感觉到有些毛骨悚然，但却还是冷冷地笑着，说：“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安排这种事并不困难。”
闪灵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思索一阵之后，开口道：“三箭。”
莫妮克点点头：“三箭。”
青色的菲林深吸了一口气：“呼...”
“第一箭。”
莫妮克张弓搭箭，维多利亚最标准的姿势。
那些在军队里的日子，年轻的莫妮克即是如此百步穿杨，深得赏识。
动作和速度都快到无法察觉。
寻常的目标甚至会没有任何反应地闭上眼睛。
但是...
“这一箭，太浅。”
眼前的萨卡兹甚至没有拔剑。
她只是动了动自己的剑鞘，那只锁定她心脏的箭便被弹了出去。
像孩子的玩具。
出乎预料的结果使莫妮克顿时感到胸中一阵闷热，不甘涌上心头。
但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第二箭。”
再一次拉弓。
曾在某个雨夜，莫妮克袭击了一位一阶征战骑士。
对方不是什么名声大噪的英雄，却也是个实打实的乌卡战争老兵。
灵敏的反应令他察觉到了暗箭，双方扭打起来，跌落山崖。
早春的卡西米尔树林，春寒料峭，这场密林中的追逐战，持续了七天七夜。
在四肢的疼痛和耳旁的嗡鸣声几乎到达极限的时刻，她张弓搭箭，结果了正在水源旁饮水的目标。
“姿势变了，眼神也变了。”
闪灵评价道：“你就像一个伺机待发的猎人。”
这一箭在闪灵呼吸的刹那间射出。
所有的信息，情报，表情，动作，都在说明萨卡兹那微小到毫秒的放松。
但是——
被弹开的箭矢在半空中折成两节。
一节插在地上，一节没入草坪，惊起几只闲聊的羽兽。
“...可我并不想成为猎物。”
闪灵拍了拍衣服，上面的一些尘土被掸了下来。
“赦罪师都是你这样的剑客？”
莫妮克皱起眉头，藏起自己内心的惊讶：“或者该问，罗德岛像你这样的人有很多吗？”
闪灵原本流畅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看到这个细节的莫妮克感到有些背后发凉。
罗德岛的风险评估是不是要大幅重做才好...
“实话说吧，解决罗德岛是董事会的任务。”
莫妮克眨眨眼睛，把这些思绪排除出脑海：“但很快，我就不再听命行动了。”
闪灵恢复了淡漠的态度，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不信？”
莫妮克眯起眼睛。
闪灵摇了摇头：“不，实际上，我并不感到意外。”
“我们的领导人，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可能性。”
她只是有些不解：“所以你想说明什么？你想说这场决斗，是建立在你的自尊心上？
“我想说你该试着使出全力，萨卡兹。”
莫妮克带着些许愠怒说道：“最后一箭。”
——
“呃！”
斧和血刀撞开了梦魇的武器。
“结束了。”
血骑士淡淡地宣告了结果。
巨大的力量自上而下倾泻，梦魇的意识被这恐怖的力量撕得七零八落。
“绝地反击！势大力沉的一击，将萦绕赛场的黑雾彻底打散！”
大嘴莫布用力地拍着桌子：“如同浪涛般的声势，将逐魇骑士制造的幻觉在顷刻间摧毁！”
“失策啊梦魇！棋差一着！面对掌握鲜血法术的血骑士，轻敌近身正是他最惨痛的失误！！”
观众席上的玛嘉烈摇了摇头：“那会是幻觉吗？那几乎就是一场战争。”
但是，台上的梦魇依然没有倒下。
他张着嘴，双手依然高高举起，膝盖挺得笔直。
大嘴莫布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如此近距离的冲击，逐魇骑士竟然还站在赛场上！？”
“不可思议！难道他还有反击的——”
血骑士看着逐魇骑士，突然收起了武器，鲜血变化的血刀消散于无形之中。
接着，他向某处举起了手：“ ——我是血骑士，向裁判团申请沟通。”
“是的，他已经昏过去了，再拖延下去会有生命危险，请宣布结果吧。”
大嘴莫布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好的，我们可以看到——裁判团作出了判决！毫无疑问，本届卡西米尔特别锦标赛首位进军决赛的骑士已经诞生！”
“梦魇与冠军的决斗！恐惧与恐惧的较量！已经得出了结果——！”
“请允许我荣幸地宣布，获胜者是——”
在莫布宣布获胜者的姓名之前，赛场的角落，那扎眼的隔栏之后。
有一位感染者骑士率先站了起来。
“血骑士！”
感染者骑士用力地挥舞着双臂，大声呼喊着英雄的名字：“血骑士！血骑士！血骑士！”
玛嘉烈看到了他，也看到了其他站起来的骑士。
他们身上都带着明显的源石结晶。
“都是感染者？”
“血骑士赢了！血骑士万岁！”
“血骑士！血骑士！”
“血骑士！血骑士！”
“血骑士！血骑士！血骑士！”
“血骑士！血骑士！血骑士！’
“血骑士 ”
“血骑士！血骑士！血骑士！”
“血骑士！血骑士！血骑士！”
血骑士缓缓举起了手，向观众示意。
随后他回过头，看着仍旧没有倒下的梦魇，向他的执念献上敬意。
接着，血骑士的视线上抬，在梦魇的背后，极远方的观众席上，有着另一位骑士与血骑士视线相交。
耀骑士和血骑士看到了彼此。
他们隔着长长的距离相望。
仿佛提前订下了战书。
“血骑士！血骑士！血骑士！”
“呃...”
大嘴莫布扫视了一圈四周的观众，有些茫然。
职业素养告诉我，在观众呐喊的时候我不该用麦克风插嘴，但是，好像大都是感染者，商业联合会那边没问题吗？
“血骑士！血骑士！血骑士！”
要将整座体育场撑爆的欢呼从电视里冲了出来。
烛骑士坐在家中的沙发上，喃喃道：“这就是卡西米尔感染者的英雄，玛嘉烈。”
“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个与你重叠的形象？”
“血骑士！血骑士！血骑士！”
伊奥莱塔·罗素点了点头：“这就是感染者，狄开俄波利斯。”
“血骑士！血骑士！血骑士！”
马克维茨在办公室中看着摄像机拍摄到的观众席。
“英雄，血骑士。真是夸张的号召力。”
他感叹道。
“耀骑士虽然是一个抗争的典范，但说到底，真正为感染者谋取了生存空间的，是血骑士狄开俄波利斯。”
“但是，他向我们俯首称臣已经很久了...”
就在这时，麦基冲进了马克维茨的办公室，兴奋，甚至带着些许崇敬地看向马克维茨：“我以一介媒体从业者的身份，对你的提案深感佩服，马克维茨先生。”
“但你也知道，这些舆论只是一层软保险。想确保事情万无一失，我们得准备一些硬性措施。”
马克维茨点了点头：“当然。”
他重新将目光看向电视里的血红色身影：“我只是不希望....所有人都无路可退罢了。”
竞技场里。
“血骑士！血骑士赢了！！
兴奋的观众挥舞着自己购买的彩票，那上面清晰地印着狄开俄波利斯的名字：“啊哈哈，我就知道血骑士是不可战胜的！血骑士是不可战胜的！”
“唔哦，怎么了？”
兴奋的观众突然看到了远处似乎发出了一阵强光，不禁疑惑地自言自语起来：“那边的屋顶升起太阳了吗？”
——
莫妮克呆愣地站在原地。
“你——”
萨卡兹就像是忌讳自己的法术被看见一般，默默垂下了眼睑。
短暂的光辉，如落日，依旧萦绕在萨卡兹的剑尖。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萨卡兹立刻改变了持剑的姿势——将其抱入怀中。
就好像那把剑不该出鞘。
莫妮克被震惊到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
“刚才你是怎么...”
是萨卡兹的巫术吗？不，但是方才我分明感到了
生命的呼吸？不。灵魂的力量？不。
某种更本质的，只在梦境与醉酒后的幻觉中能碰触到的无形幻象。
但毫无疑问，这个萨卡兹方才在挥舞晨昏。
震撼过后，愤怒涌上了莫妮克的脑海
“嘁。”
她怒视着闪灵的脸：“刚才那一剑，你这家伙...”
“你本可以杀了我！”
“只是接下你三箭而已，无胄盟。”
闪灵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剑鞘：“当然，如果你食言的话，我会的。”
“你——”
莫妮克第一次，露出了色厉内荏的表情。
被抓住的感觉。
不能随意后退，会被追上被什么追上？这个萨卡兹？还是她的剑？
还是她所抓住的生命的本质？
“还要继续吗？”
闪灵询问道。
短暂的沉默后，莫妮克摇了摇头：“不。”
“工作，也是要讲究契约精神的。”
青色的菲林从腰间拿下对讲机，当着闪灵的面，大声说道：“收队，停止对罗德岛一行人的跟踪。”
“谢谢。”
闪灵垂着眼眸，道谢的语气像是一阵微风。
“问你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莫妮克一边收起自己的弓和箭，一边问道。
“出于对你信守承诺的尊重，我会考虑回答你。”
闪灵转过身去。
“对你们萨卡兹而言，削去双角有什么含义吗？”
闪灵稍微有些诧异地停下了脚步，随后头也不回地道：“因人而异。也许有些人认为，萨卡兹的身份本身就是诅咒，也许会通过这种方式隐藏身份。”
“或者，是某些巫术的媒介，某种法术的依托。”
“又或者是某些异类部族的传统。可能性有很多，但绝无定论。”
“毕竟，各个种族里可能都有因为各种原因而想要避免在人前暴露种族特征的人。”
“萨卡兹也是如此。”
莫妮克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吗？”
闪灵问道。
莫妮克摇摇头：“不，没什么。”
“只是单纯地有点好奇而已。”
说完这句话，无胄盟的青金大位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