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宝贝，你叫什么名字？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
“叔叔带你去玩好不好？”
“四年了，你觉得，还有希望吗？”
火锅里，沸腾的红油冒起一个又一个气泡，炸裂。
“来，吃肉。”
半生不熟的肥牛，裹着红油，再放进全是香油与蒜末的碗中。
“......”
啤酒被一把抓起，男人咕噜噜喝了一大口。
“你......能听见我说话吧......”
筷子立在碗中，残留在上面的红油顺着筷子缓缓流下。
“......”
一小块红肉从锅底冒出，在油层翻了个面，又沉入锅底。
“你说话啊！”
泪水划过脸颊，滴入碗中。
“我......觉得，还是有吧......”
筷子在碗里上下打了几下，抽噎声渐起。
“你今天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吃饭？”
锅里似乎已经没什么食物了，沸腾的红油溅地到处都是。
“我想着......四年前，小宇就是在这里被拐走的......你说，这店都开了这么久了，味道肯定好，肯定有些回头客吧，我想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人见过吧......”
菜架上放满了菜肴，等待着下锅。
“那为什么，没看见你找人呢？”
热气阻挡在两人面前，彼此，看着模糊的彼此。
“啊？我看，好像都不是上一次的那些人......”
一口唾沫咽下，裹着红油烧地喉咙火辣辣的。
“那你还吃什么？为什么不去找！”
一双筷子朝着男人飞来，穿过了热气，男人没躲，油滴落在男人衣服上，筷子反弹，落下，击倒了桌面上堆满的啤酒拉罐。
“我......找不到了......”
锅里的汤汁快烧干了，发出呲呲呲的声音。
“所以......你还有希望吗？”
“......”
“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呢？”
啤酒瓶对撞，发出砰的声音。
“不知道，这两天都没说话了。”
筷子在锅里搅动，想着捞点什么，却什么也没捞到，最后在锅沿上敲打了几下，放进满口黄牙的嘴里吮吸。
“妈的，什么都没了。欸！主要是个哑巴，买不了几个钱啊。”
烟盒被打开，抽出两根来。
“来，抽烟。男孩，白白胖胖的，再怎么说，也能卖点。”
黄牙咬住烟嘴，满嘴的油污浸入烟皮，渐渐染出红色。
“谁他妈要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啊？”
[啪]，火光冒出，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劣质的烟草味。
“四肢健全，能干活就行了。”
黄牙张开嘴，一口烟雾从嘴里钻出。
“你挺乐观啊。”
昏暗的白炽灯，照不亮阴暗的角落，一个小脑袋默默吃着手里的面包。
“不是，哥，你看吧，这孩子不管怎么说还是挺好的，不吵也不闹，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手指抖动，烟灰一点点落下。
“那你得便宜点，我还能想点办法。”
“请问，您有见过这个孩子吗？今年应该6岁了，这是他小时候的照片，可以看看那吗？”
车来车往的道路上，男人将两张广告牌一前一后挂在身上，指着广告牌上的照片。
“没有，别烦我。”
一人手机紧贴耳边，一手提着公文包，匆匆离开。
“哎，小宇，你到底在哪里啊？”
男人目光凝视茫茫人海，看着被人丢掉的传单，随着吹来的阵风卷上了天空。
“小宇......别跑......爸爸会接住你......”
男人笨拙地追上飞在空中的传单，阵风吹在他的广告牌上，他......跑得很慢......很慢......
“小宇，爸爸不想再失去你了！爸爸只想再见到你！小宇！”
男人摔倒在地，膝盖传来剧痛，广告牌被揉拧地不成样，而那张传单就停在不远处，就像那晚一样，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样够不到。
“这个人，疯了吧？”
行人匆匆来往，所有人在靠近男人时，都绕着走。
“这孩子丢了得有3年了吧，每天都来车站瞎晃悠，肯定找不到了，咋还不死心呢？”
一双皮鞋踩在传单上，踩在照片上，踩在男人心窝处，疼得男人嚎啕大哭。
“哟，还哭上了，你们说，咱要是找个小孩化个妆，穿上他小孩的衣裳，再往哪一站，能不能骗到他那悬赏？”
眼睛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一手捂着肮脏的嘴巴，凑在朋友耳边，心里打着肮脏的算盘。
“别吵了！别吵了！谁再吵！我打断谁的腿！”
皮带抽打着铁笼，发出恐怖的声音。
“一个二个的烦死了！消停两天行不？到时候给你们找个好爹妈，你们就重新过日子吧！”
铁笼散发着阵阵恶臭，许多孩子裤子全是湿的，浑身上下满是污迹，黑黑的小手握着铁门。
“这烤鸭真香，待会儿走时再买两只，拿回家给老婆孩子尝尝。”
破餐桌上放着一只烤鸭和半瓶二锅头，身后的笼子，所有的孩子围在一起，默默吞咽着口水，看着那只肥嫩的烤鸭。
“你们想吃？”
满是纹身的手臂举起一只鸭腿，在空中晃了晃。孩子们点头，吞着唾液，肚子咕噜噜叫着。
“谁叫我一声‘爸爸’。这只腿我就给谁。”
诱人的鸭腿继续晃悠，那四溢的香味迷地所有人神魂颠倒。
“爸......爸......”
小丫头低着头，双手捏住裙角玩耍，散乱的头发，刘海也被小手揉来揉去的泪水给浸湿了。
“好！你不错！哈哈哈，这腿就给你了！”
鸭腿在空中划过，落在小丫头的铁笼外面，地面上全是灰尘，鸭腿也结结实实滚了一圈灰。
“快吃呀？怎么不吃啊？多浪费啊？”
另一半鸭腿被他撕扯、咀嚼，嘴角露出可恨的笑。
“你要是不吃，今晚可就没饭吃了。”
威胁的话语从他口中钻出，难以掩饰的还有那浑身上下的烟味。
“我......我吃......”
小手颤巍巍地伸出铁笼，奋力想抓住那根鸭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家里怎么天天都吃四喜丸子？你两觉得啥那么喜？我孙子被你们弄丢了，你们喜是吧！”
一双筷子砸在餐桌上，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气的通红的脸。
“爸，咱先消消气，警察同志都说了，让我们等消息。”
男人起身安抚父亲的情绪，两个眼圈黑黑的，吃饭前都还打着哈欠。
“等消息，等消息！那春华园小区的王傻子，不也把孩子弄丢了吗？也是等消息，等了5年龄，等到孩子了吗？”
碗盛满了饭，但是丢了筷子，也不再是一顿饭了。
“可是......市区这么大，什么火车站，机场，汽车站我都去了好几遍了，什么也没找到啊......”
男人拾起筷子，发现只剩下了一只，而另一只就滚在了桌腿与墙角的缝隙处，明明就在面前，可他怎么也找不到。
“找不到就不找了吗？这个城市找不到就去下一个！下一个找不到就再去下下个！必须给我找回来！”
老人大发雷霆，欲将餐桌掀翻。
“闹够了吗？你一天天坐家里哪也不去，就知道瞎指挥！孩子丢了我能不着急吗？小宇可是我的亲生女儿！”
女人一把摁死了餐桌，突然袭来的愤怒，让其他人有些措手不及。
“你急啥？急着做‘四喜丸子’？”
老人眼眶明显湿润着，手抖得厉害，颤巍巍地端起盘子，里面丸子下的汤汁在抖动下洒地到处都是。
“孩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菜，我也是想我要是做了这道菜，孩子会不会闻到妈妈做的菜回家......呜呜呜......”
女人双手捂住脸，随着呜咽声，全身无力地软了下来，蹲在了地上。
“宝贝，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都叫小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