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链】 第十六章、未完成的欢乐颂
长长的旋转扶梯上的地毯厚重而松软，踩在上面，可以感到秋日林荫路般的柔和质感.长夜未尽,前方是拂晓前的黑暗.无光的暗夜里,是什么在未知的前路上等待着?命运早已注定,所以雪姬不曾恐惧,可是这虚空中的未知,却令她的心莫名地悸动.L不紧不慢地走在雪姬身边.走廊两边的灯尽数熄灭,雪姬看不清L的表情.四周一片寂静，仿佛蕴藏着某种未知的神圣和庄严。
走廊终于到了尽头，一片漆黑中，L轻声说：“生日快乐，清水小姐。”
不待雪姬有所反应，灯光骤然点亮了一切。那一瞬，雪姬几乎要以为，是L纯白的身影引燃了所有的光。他的笑容在这光的映衬下，足以融化寒冬。客厅里挂满了七彩的丝带
和气球，到处都装饰着鸢尾花的图案，天花板上悬挂着晶莹通透的灯，由于位置的微妙，整个客厅里的光影好像在不停的微微荡漾，梦幻而曼妙；渡穿着黑色燕尾服站在餐桌旁，他笑着把桌子上的半圆形盖子打开，雪姬看到了一个堪称华丽的五层生日蛋糕，上面同样装饰着蓝色的鸢尾花。与此同时灯的光彩变了：由上至下投射着光束，微微泛着粉红色，映出了灯壁上隐隐约约的雪花，温暖而炫目。
渡和L同时按下手中的遥控开关，缤纷的彩带飘落，L清了清嗓子，郑重而略带笑意地说：“清水小姐的17岁生日狂欢派对正式开始！”
一点点的，欢喜的神情浮现在雪姬脸上，终于变成了开怀的笑：“听起来很不错。”过了一会儿，她敛起笑意，同样郑重地说：“谢谢你们。L，你猜到了我的生日......”
“‘飘雪的平安夜’，平安夜是你的生日吧，清水小姐。”L的脸上是发现秘密一般的欣喜表情，像一个小孩子。
“不过.......”他略微遗憾地说：“好像没有做出那种：‘鸢尾花盛开在漫天大雪中’的效果啊......”
雪姬摇了摇头，出神地说：“真漂亮，真的很漂亮......”
L边笑边推着她走近了生日蛋糕。
“Happiness Birthday YUKI HIME”，庄重的花体字母，夺目的红色字迹衬着蓝色的鸢尾花，美丽得耀眼。
如果欢乐也有声音的话，此刻它一定在和弦而歌。
渡点燃了十七根生日蜡烛，让烛光闪耀。香槟酒被开启，咝咝地冒着气泡。
“许个愿吧，清水小姐。”
遥远的好像上辈子的记忆中，父亲对还是小孩子的她说：“快来许愿，小雪。生日这天许的愿，会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实现哦！”
真是那样，就好了。
雪姬闭上双眼，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注：这是西方人祈祷时的姿势）。只过了不长时间，她便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L用一只手遮住半边脸，像是在询问什么极为重要的秘密似的小声问：“清水小姐，你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雪姬顽皮地眨眨眼，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L的姿势实在是一本正经得让人严肃不起来。
“什么嘛，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愿望不是吗？干嘛这么神秘......”L的语气听起来居然有几分不满。
“是啊，一个简单的愿望而已，侦探先生你干嘛那么好奇啊。”雪姬似乎打定了主意保守这个小秘密。
不过L好像很快放弃了刨根究底，雪姬觉得她完全明白他在盘算着什么......
“那么，蛋糕我就不客气了。”L的动作比他的话更快......= =
“等一下，生日蛋糕应该让清水小姐来切。”渡笑眯眯地阻止L。
L脸上的沮丧神色真是......太可爱了，雪姬忍不住联想到了一只与食物失之交臂的小动物。
她忽然想小小地捉弄他一下。这样的机会，以后不会再有了吧。
“蛋糕什么的，全部给你吃，不过我认为我们应该在开动之前干杯。”
“等......等一下......”L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
“忘记告诉你了，在我们那边，17岁的生日就是成人仪式，所有人都会喝葡萄酒为过生日的人庆祝的哦。”
“可是我对酒什么的完全不行啊。”L的声音都有些走样了。
呵呵，果然猜对了。大侦探完全不会喝酒。
“那这些高级香槟——”
“是准备给你和渡喝的！！！”
“不——行——你——也——要——喝——————”最后一个字的音拖得很长，雪姬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耍赖。
L惨兮兮地看了渡一眼，然而今天的渡似乎打定主意微笑旁观，于是他不情不愿地拿起酒杯，充满恐惧地盯着顶级香槟，就像盯着天底下最可怕的东西。
就在他紧闭眼睛打算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酒的时候——
“开玩笑的，给你蛋糕~”
雪姬不知什么时候堪称神速地切好了蛋糕。
L很郁闷：“清水小姐，拜托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 =”
雪姬笑而不语，拿起酒杯向渡示意，两人轻轻一碰杯，然后开始喝酒。两人的表情在L看来实在是过于灿烂了= =
不知为什么，L单手托腮，想着什么，好像眼前的蛋糕也失去了吸引力。
雪姬伸手在L眼前挥了挥：“再不吃的话我可要吃了。”
“我只是在想，想出17岁的成人礼这样的古怪规矩的地方，真让人好奇。”
“很简单啊，在我们那儿，18岁再举行成人礼可能会有些晚。”
“怎么说？”
“就是说，17岁的时候如果你不适应那儿，那你也不用费力去适应了。我们那里的科学家认为，17岁之后，一个人就不可能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头脑。”
L迟疑了一下，然后终于开始向蛋糕进攻了：“不合格的人就抹杀掉，是吧？真令人不快。那么，如果你没有被我们抓住，现在应该在接受考验了？”
雪姬耸耸肩：“通常来说是那样，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不会考验我。”
“你有特权吗？”L吞下一颗草莓。
“我的上司是分子遗传学的狂热信仰者。‘清水原野的女儿，应该直接接受更高级的训练。’就是这样。”
不知怎么的，L觉得今天的蛋糕没什么味道，也许是因为雪姬的话，也许是因为她一脸轻松的表情。
“看来在你们那里，名气也很重要。‘更高级的训练’......”他想起了雪姬身上的那些不像是活人应该有的可怖的伤疤。
“就是说你享有豁免权？”最后他说，并决定用最快的速度把现在味同嚼蜡的蛋糕解决掉。
“呵呵，大概吧。不过那也要由我的监护人的报告决定，爸爸的名气不是所有时候都管用。”
“‘监护人’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听起来比那严重的多。”
雪姬笑着说：“也许你是对的。”
一脸完全没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的样子。L一边狠狠啃着蛋糕一边想。
雪姬好像丝毫没有被这样的谈话内容影响心情，她已经把盘子里的香薰小羊排吃掉一大半了，还边吃边和渡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不过L几乎没有听，他把胸部和胃部的不适感归罪于不合他口味的蛋糕。渡看起来也没什么食欲。
不过接下来的事让他暂时忽略了这一问题。喝了许多香槟的雪姬似乎对遥控彩带的装置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其后果就是客厅里的彩带数量过多了......
“哦，好吧，也许你觉得那很好玩，清水小姐。”L一边摘着头发上的彩带一边说：“可是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喝多了？还有，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头发上的彩带全是粉色的。”
“没有啊，完全没有，我酒量很好的。还有，彩带的颜色应该是随机的吧。”雪姬白皙的脸颊明显地泛红了，不过看她摆弄遥控器的手指，好像的确没有喝醉的样子。
渡笑着帮L整理头发，顺带一提，他的身上几乎没有彩带。这让L不得不怀疑雪姬是有意想看他头发里搀着粉色彩带的效果，更让他郁闷的是渡完全不阻止，他的表情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孙辈在玩闹。
最后，L觉得是时候终止彩带数量的增加了。他无声无息地发起了反攻，雪姬脸上被涂上了白色奶油。
“既然侦探先生不打算吃了......”雪姬也如法炮制。
一直在一旁充当观众的渡这时不再无动于衷了：他把两个显然玩心大起的后辈分别推进了洗手间和更衣室——雪姬只是脸上被抹了奶油，L的衣服则需要换新的。
等到两人总算收拾得让渡满意了，三个人已经笑成了一团。
“很好，”终于笑够了的L用严肃的表情说：“我注意到时间已经是半夜了，这意味着下一阶段的活动应该进入准备阶段。”
“我想现在应该去休息。”雪姬抗议道：“你的作息时间恐怕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合适。”
“那就是圣诞游乐。”L完全没有理会雪姬的话。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那是出去玩的意思？”雪姬谨慎的说。
“没错。”
“可是你曾经说过，我恐怕不适合出现在外面。”
“所以才要现在开始准备啊。”L的表情让雪姬觉得他纯粹是在报复她今晚的捉弄。
显然L和渡计划了很长时间，因为渡毫不惊讶地笑着让她坐到梳妆台（这天以前绝对不存在）前，不由分说地为她披上理发用的披肩，然后拿出一套十分精美的理发工具，做出沉思的表情。
“额——”雪姬有些发愣。
“我觉得清水小姐换个发型会很不错，虽然长发也很好。”L很开心。
“变装？”
“对啊。”
“......”好像完全没商量呢= =
渡已经有了想法：“清水小姐，你觉得齐耳短发怎么样？”
“这儿？”雪姬在耳际比划了一下。
“对。”
“嗯，再长一些吧，老实说，我很舍不得我的头发。”
“剪完以后你就不会舍不得它们了。”L评论道。
“那，就稍稍露出一点脖子，怎么样？”渡询问道。
“......好吧。”不答应似乎不行的样子......
在渡剪头发的时候，雪姬一直闭着眼睛，心里有些不安。
“好了。”渡微笑着说。
雪姬睁开眼睛，然后在梳妆镜里看到了一个短发的姑娘。头发恰到好处地微垂在耳畔，丝毫没有刚剪过头的生硬感，刘海也精心地修整了，刚好露出眉毛。
“如何？”L问。
“很......很不错。”雪姬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她坚定地认为那是由于香槟酒的后劲很大。
“哎，还是能认出清水小姐啊。”L一脸苦恼。
“这样，给清水小姐染头发吧，渡。”最后他说。
“啊？”雪姬已经连质疑的话都说不出了……
“就染成朱红色吧。”
......雪姬觉得必须反对了：“什么啊，和我一点也不搭啊，朱红色......”
“反差越大，变装越成功。”
“干脆易容得了，比这样简单多了，我自己就可以——”
“生日的第二天易容可太没劲了。”L不知从哪里得到这种古怪的认知= =
雪姬完全无语了。她看着渡调配染发剂，然后给她染发，越来越觉得朱红色短发的自己一定很违和= =
算了，听天由命吧= =+
雪姬没希望地再度闭眼。
“成了。”L的语调很欢乐= =
雪姬充满忐忑地微微睁开眼睛，然后——
镜子里的是谁啊，是谁啊！！！
虽然脸还是自己的脸，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了。倒不是说很违和，可是——
“这太嫩了吧！！！”雪姬觉得自己的声音一定很尖......
镜中的少女好像只有15岁左右......
一边的L居然开始鼓掌：“棒极了！”
= =雪姬的反对被完全忽略了......
然而还没完，接下来渡又开始给她化妆，并不是很浓，但还是超出了雪姬的接受限度：她以前可从不化妆的。
终于，渡说：“可以了。”
雪姬看着梳妆镜里的身影，那里面出现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就是那种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头顶的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她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没力气说什么了……
“效果一流啊！”过了好久，L才出声赞叹道。
“什么啊......”雪姬还来不及说完，L就催促着她去换衣服。
雪姬觉得今天自己一定是疯了，因为她居然真的换上了那套渡买的湖绿色洋装，穿上白色绒鞋，还戴上了那顶有浅黄色衬里的洋红色帽子......
出来的时候，雪姬觉得全身的血都充到脸上了。渡很欣赏地打量着她，L则一直没有说话，表情很严肃。
“是不是很糟？”雪姬有气无力地问。
“真的是换了个人啊。”L用自己的方式称赞道。
雪姬彻底被打败了。
为雪姬变装花去了几乎半个晚上，相比之下渡和L只是穿上了外衣而已。
出门前雪姬忍不住问：“L，你不担心我逃跑吗？”
L偏着头说：“你应该没那么笨。”
“的确，我没有身份证明，逃也逃不了多远，而且还是这样不方便的装扮。”雪姬承认道。
“你明白最好。好了，不抓紧的话，时间会不够的。”
现在雪姬总算明白了“圣诞游乐”是什么意思:渡用轿车拉着他们到了洛杉矶市中心，然后他们在最繁华的商业街转来转去。雪姬没有逛街的经验：六岁以前她是住在乡村的,六岁以后就更没什么机会了。不过她总觉得，把最高级的精品店里的东西统统试过之后挑最好的打包带走恐怕不是一般的逛街模式。
“停！这样逛来逛去比武术训练还累人，而且我觉得我们买的东西太......”少女了，雪姬无奈地看着手中全体粉色系的包装袋，在心里把话说完。
“这样啊。我还以为女孩子都超级喜欢逛街来着。”L啃着手指。
雪姬囧了......
“渡，我们去迪士尼乐园。”L不容分说的吩咐。
“什——”
好吧，抗议无效，他们沿着高速公路开了大约20分钟车，然后到了世界闻名的洛杉矶迪士尼主题公园。虽然时间还早，可是因为这里的名气，还有圣诞节的双重作用，这里已经人山人海。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雪姬叹着气，准备排队，L却拉住了她。渡走进售票厅，再出来时，手里攥着三张特别门票，然后他们就从贵宾通道顺利进入了。
“特权啊。”雪姬调侃道。
“只是为了节省时间而已。”L回答。
接下来L的表现让雪姬十分惊讶：他对偌大的迪士尼乐园简直熟到了家，在几个主题公园中以最短路线穿梭。这家伙，以前一定在这里玩过好多次，雪姬不禁摇摇头，无法想象在迪士尼里玩的不亦乐乎的大侦探形象。
但马上，她也用不着想象了，现实版的景象就在眼前：他们先是饶有兴趣的观赏花车游行，L似乎认为不能亲自坐在花车上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在美国大街上他们没呆多长时间，不过L买了三个非常可爱的米奇胸针，而且执意要让她和渡都戴上。
“前面更有意思。”L按照他的兴趣，把他们拽到“幻想世界”。雪姬发现L对米老鼠特别偏爱，照相，签名，买纪念品......总之是兴致勃勃。L的品味和她想象的实在差太大，不过还蛮可爱的......雪姬这样想着，无意间注意到了前面的睡美人。
睡美人做着经典的动作：躺在床上静静沉睡，直到王子将她吻醒。
一次次的死亡与新生。
一边的L注意到了。
“你喜欢睡美人？”
雪姬摇摇头：“她太过依赖王子了。不过......”不过，睡美人的新生，只能由王子赋予。
L眨眨眼：“你想去试试吗？”
不等雪姬有所表示，他就推重她走到幕后，渡和管理员商量了一会儿，那个人看看她，居然笑着答应了。
雪姬完全没准备：“喂，我不想——”
可是她一分神，L就把她带到了台上。
这算什么啊！
雪姬躺在睡美人的床上，脑中一片混乱。紧接着,她支离破碎的思维在看到作为"王子"的L出现在台上时彻底崩溃......
雪姬只觉得耳中一片轰鸣声。然而她还是听见了L的声音：“睡美人应该闭上眼睛。”
雪姬心中一片空白。
即使闭着眼睛，她也感到了L的气息。他越靠越近。
雪姬无法呼吸。
然后，她听见了一声极低的叹息。
L靠近雪姬耳畔，轻轻握住她的左手。
“美丽的公主，让你沉眠的不是纺锤的诅咒，而是你自己彷徨的心。心如果不再犹豫，你必将重生。”
低沉的声线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四周顿时响起如潮的掌声。
L的唇一点点接近雪姬的手指。在毫无间隙的前一秒，雪姬快速起身，L也轻轻松开了手。
那距离实在太近，台下的观众都以为王子吻了公主受诅咒的手。良久的安静后，人群开始沸腾。他们从未看过这样的睡美人表演。
L和渡带着雪姬避开了兴奋的人群。雪姬深深的呼吸，大脑似乎极度渴求着空气。
L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默不作声地带着她到了下一个主题公园。
“冒险世界”里的设施，无论是“泰山树屋”，还是经典的“印第安琼斯探险”，都无法完全吸引雪姬的注意力。动物天地里可爱的卡通动物和飞溅山这样的惊险项目似乎也失去了魅力。不过，在加勒比海盗船那儿，情况起了变化。
L说什么也不想坐上海盗船，这次轮到雪姬半推着让他坐了上去。后果嘛——L不得不脸色发绿地蹲坐在长椅上，直到渡买了三个巧克力圣代，他才勉强恢复过来。
“没想到你居然恐高。”雪姬乐不可支。
“不行吗？”L不服气地说。
说实话雪姬很高兴气氛终于正常了。
至于传说中的大鬼屋，三人倒是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可怕，L甚至兴高采烈地说他觉得那个南瓜头僵尸很萌......渡一脸专注地讲解鬼屋里的机关布置的机械原理，至于雪姬，要吓到她还不如试试去吓外星人......
中午的时候他们到了“明日世界”，以高科技的未来景象为主题的公园让雪姬彻底地玩疯了。太空轨道车、太空山、星际之旅什么的每个游戏都要玩两次。L似乎觉得围观的乐趣远比亲临现场好玩。今天雪姬好像和她的装扮一起换了一个人，一时间L找不到第二个像她那样酷爱玩乐的姑娘。
“我累了。”L喘着气说，他们刚刚坐着大雷电火车周游了一次夸张版美国未来世界，L觉得他以往从未在迪士尼乐园如此透支体力。
“我也是。”雪姬的额角渗出了汗珠，不过她似乎还没尽兴。
渡似乎是最从容的那一个：“我们出去吧，去别的地方转一转。”
L和雪姬都同意了。不过......雪姬真的没有想到渡说的“转一转”是指......
“我们不是要去唐人街吧。”
“是啊。”
“可是......”雪姬想说什么，最终却停下了。
车停在了百老汇街一侧。
踏上唐人街，雪姬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身在何方。汉字标牌，各种风味的中餐厅，出售中国传统工艺品的商店随处可见。好怀念的感觉。
L心领神会地让雪姬沉浸在唐人街的中国气氛里，不去打扰，自己则好奇地尝试了路边的豆腐摊，结果可想而知：辣的好半天缓不过劲来= =
最后他不得不放弃了在唐人街吃饭的打算：这里的店约好了似的都很喜欢在菜里加辣椒......
即使是这样，L还是觉得这里很好玩：像他手里的这个超大号棒棒糖，吃起来的感觉就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更加香而浓稠。零零碎碎的小挂件什么的，他是走一路买一路~~~
一直默不作声的雪姬这时停住了脚步。他们来到了一家玉石制品店眼前。
L看看雪姬，若有所思。
“进去看看。”L说着自己先走了进去。雪姬犹豫片刻，跟了进来。渡却在店前止住了脚步:这个地方,如果进去的话,是会勾起一些不必要的回忆的......
踏入店铺的瞬间,嗅觉先于视觉开始运转:店里充盈着香料的味道,仿佛来自另一个奇异而古雅的世界.不像普通商店那样重视采光,这里十分幽暗。适应昏暗的光线之后——
“真厉害啊!这家店。”L感叹道.
在幽幽闪烁的荧光管照射下,温润而毫不张扬的玉制工艺品微微地泛着光,然而却比夺目的钻石更加慑人心魄:玉雕们仿佛有生命的东西一样,细碎地让光影缓缓流转,精巧、脆弱、完美。镂空的玉壶,繁复的玉屏风,质朴的玉环,甚至还有玉制的笛和箫。每一个工艺品都在默默诉说着属于它们自己的故事:与普通顽石没有区别的原初,初见天日的瞬间,被雕琢的痛苦,作为工艺品度过的漫长岁月,见证过的人生......只有被真诚地制作,珍惜地收藏的工艺品,才会有这样的气质。
雪姬着迷似的隔着玻璃细细观赏着这些玉的精灵,一件一件,好像要透过它们,看见别的什么更加厚重的东西。但L的注意力马上就从玉的王国中转移了。
店老板坐在玻璃柜台后,淡淡地笑着迎接客人,手边的镏金香炉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烟雾,那就是这里香味的来源.虽然光线昏暗,但L可以肯定,他一定是纯粹的华人。他身着一袭中国式长袍,无法猜透年纪,那淡然却鲜明的气质强烈得让人忽略他的长相。
这样的人......L盯着他,无法克制心里涌起的怪异感觉:倒不是不舒服,而是奇怪地感到了一种近似巫师的神秘.L不禁在暗暗自嘲:果然这就是职业病吗?
这时,他瞥见了一样东西.一瞬间,L的目光无法移动了.就在那个巫师似的老板身前的玻璃柜中,摆放着一支玉钗.完全的中国古风造型,静静地躺在鲜红的丝绒之中.它通体冰蓝,纯粹的让人惊讶.玉石有这样的颜色吗?然而更令人不解的是,纯中国造型的玉钗,它的末端却精心地雕刻着一朵刚刚绽开的鸢尾花.忧郁而美丽,让人无法言语。
毫无道理地,L知道,这根玉钗只适合一个人.
"清水小姐,你来看一下这个."
看到雪姬眼神的时候,L明白,他是对的.
“可以,把这个拿出来吗?”雪姬问老板.
巫师似的男人看着雪姬的脸,忽然笑了:“当然。”
雪姬把那冰蓝色的玉钗拿在手里.那种颜色真衬她的眼睛.
“生日礼物就送你这个,行吗?”L问.
过了一会儿,雪姬才略微失落地回答:“我的头发长短好像不适合戴它啊.”
说实话,L很懊悔.昨天雪姬还是黑色长发来着.
“你很适合它.”巫师似的男人忽然说.
L觉得这句话听上去很别扭.不是应该说“它很适合你”吗?
“每一件玉制品都应该拥有适合的主人.”男人淡淡地说.
“有一件事你应该了解,”在L付完帐,正要与与雪姬离开时,男人模糊地说:“当你戴它的时候,也就是你将你所有的真实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的时候。”
是空气中香料的味道的关系吗?L觉得自己的大脑无法理解男人对雪姬说的话.不知为什么,他愈发觉得那个男人是与巫师极其接近的那一类人.
雪姬好像也对那男人的话很在意.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爱惜地抚摸着那根玉钗.
离开那家店之后,L和雪姬一直没有说话,像是被店里的奇异氛围感染了一样.渡暗暗叹气:真不知道来这里是不是正确的决定了......
“接下来你们想去哪里?”终于,渡打破了沉默.
L和雪姬就像被惊醒了似的.
已经这么晚了吗?太阳明显地向西方沉落了.
“回去怎么样?”L问.
雪姬笑着说:“虽然没想到要去的地方,但现在回去好像有些可惜.”
“既然这样,我们去一个近一些的地方。”渡微笑着点头.
额,说是近一点的地方,这也太近了吧......
渡把车停在了好莱坞西面,连3分钟的车程都不到啊......
“渡,现在到好莱坞观光好像有些晚......”L迟疑道.
“不,我们去日落台。”
仿佛在为渡的话作注解似的,夕阳的光辉将面前的街道染成金色.
他们在街边一家露天咖啡店坐下.
不知为什么,这附近几乎没有行人.于是日落台成了巨大的布景,落日在街道的舞台上缓缓下坠.路两旁是成排的棕榈树,点点金光洒在树梢,为它们镀上金粉.林立的电影招牌在落日照耀下反而失去了白天的存在感.
夕阳一点点下沉,光线的色彩也逐渐深沉.辉煌的日落.
雪姬迎着阳光,将那根玉钗举到眼前.落照下的玉制品洋溢着微微的蓝色反光,和在昏暗荧光下时有所不同,但同样美丽.
“谢谢你们。”
忽然之间,变装的神奇效果消失了,即便发式和衣着如此不同,但说着这句话的少女毫无疑问地是那个L所熟悉的雪姬.今天毫无顾忌地玩乐的可爱女孩不见了.
那一刻L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他希望那个快乐的雪姬可以待得久一点,但眼前的雪姬分明也是快乐的.这让他迷惑.同时他也为有这样感觉的自己而迷惑.明明这样的光景才应该是正常的......
“当你戴它的时候,也就是你将你所有的真实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的时候。”
没有理由地,L心里冒出这句话.那个巫师一样的男人的话.
名为清水雪姬的存在,她的真实到底是怎样的?
就在此刻——
夕阳的光线变成了如血的殷红.
原本若有若无的微风陡然变得无比凛冽.
长街的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烈火般的红色长发,突兀的白色长袍.那个身影本身在强迫别人把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隔得这么远,那穿刺般的视线仍然有着无形的巨大压迫力.
L的大脑出现了几秒的空白:他的直觉强烈地告诉他,这个男人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危险.
然而在他的身体跟上这直觉之前,在他说出“快走”之前,那个男人已经快速地接近了他们.
他的面孔是无法言传的英俊.在这个距离,他的长发仍如火焰般不掺杂质,他的肤色近似于大理石的灰白,却丝毫没有病态,那是一张近乎完美的脸.
同时也是近乎无限的危险.他的深灰色眼睛传达了这一点.那双眼睛是鹰的眼睛.
他无视了其它的一切,只是专注地看着他们.
他对他们无声地,放肆地大笑.
L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雪姬.
雪姬的瞳孔放大了.灿烂的落照无法照进她的眼睛，那双眼睛被震惊、恐惧，还有其他波涛汹涌看不分明的复杂情感完全占据了.
L的心猛然下沉.
“Eruda.”那个人用轻而低沉的声音说:"好久不见."如血的残阳和迎风飘扬的烈焰般的长发,却带着极地般的酷寒.夕阳让他的侧脸染上鲜红，他站在落日光辉之中，似乎是一个天生的、冷酷的神袛。
仿佛是响应一般,雪姬站起来,带倒了椅子也没有发觉,她只是梦游似的盯着男人的脸.
“Apollon(注:阿波罗,古希腊神话中的光明之神,奥林匹斯十二神之一,司掌文艺之神，主管光明、青春、医药、畜牧、音乐等)。”雪姬的声音摇摇欲坠.
这个单词就像一个暗号,男人再次扬起笑容,点了点头,然后——
谁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男人的手从长袍下拿出了一把弓.
冷兵器时代的产物,在现代只在各种比赛中出现的弓箭,被那人当作了武器.
和传说中的Apollon之弓不同,那把弓通体红色,有着优美的弧线.
与周围现代的环境丝毫没有不协调,那是一把美丽的弓.
在那瞬间,几件事同时发生:
银色的光滑破傍晚的空气,与之相对的地方射出连发的子弹.
在Apollon的银箭射出之前,渡和L都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那种与弓箭不相称的极度危险感告诉他们,怎样的攻击都不为过.
相比之下,Apollon射箭的动作一点也不迅疾,甚至带着几分悠然.
可是子弹却在半空中,与银箭相遇的地方停下了,然后无力地坠落.
——那是有超强磁性的箭.
L无法反应.
雪姬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动也不动.
这时,L的后背挨了重重一击,他跌倒了.
衣料撕破的声音.
L转过脸.
他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幕.
渡的左臂被银色的箭贯穿.鲜血并不多,只是顺着渡的手臂慢慢地滴到街道上.
箭的尾端有一根细细的线一样的东西.那东西联系着银箭和红色的弓.
Apollon放下弓,右手扬起,用力一拉,银箭立刻急速回到他手里.
L知道自己的声音一定发颤了:"渡......"
"快,到车那儿,快跑!"渡的声音坚定而有重量.
无需渡再说第二次,L站起来.他的身体就像是被渡左臂的伤口点燃了.他看了仿佛被魔法击中的雪姬一眼,用力抓起她的手腕,然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跑了起来.雪姬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任由L狠命地拉着.渡紧跟着他们,防备着后方的敌人,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
Apollon却只是站在原地,继续无声地大笑.
许多身着黑衣的人突然出现.
跑,用尽全身力气地跑.甚至不敢给身体体会疲惫的时间.
耳边没有子弹的呼啸声,这真是万幸,已经没有疑问的时间.
已经这样全力地奔跑了,这些黑色身影却如影随形.
街头停靠的车出现了,快,到那里,不能在这种地方结束.
拉开车门,把雪姬一把推进去,自己跌在驾驶座上,确定渡坐好后拼命发动汽车.
摩托车发动机发出刺耳的响声,紧紧尾随.
甩掉他们,甩掉他们,甩掉他们......
已经入夜,街灯在眼前连成模糊的一片,L冲上洛杉矶最繁华的主干道,借着其它车辆的掩护左冲右突,渐渐拉开和摩托车的距离,然后一头冲进一个隧道,将车灯开到最强.
追踪者一阵目眩,等到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驶出隧道,本应在前方的目标失踪了.
隧道另一端,L大口喘气,手脚仍不松懈,一路把车开到一个公共停车场,然后马上叫了一辆计程车.
——就在刚才,他趁着追踪者的眼睛暂时被强光麻痹,飞速倒车,退回了隧道另一端.天知道他们有多少次几近车毁人亡.
计程车司机有些疲倦地接下这桩生意,只是略微奇怪这三个人的行色匆匆,他并未注意到渡黑色的西装左袖已经被血濡湿,更没有看到——少女背后的枪.
L手中的枪顶着雪姬的后背.
他们在离别墅三条街的住宅区下了车.
夜晚的街道空无一人.夜色中也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L紧紧贴着雪姬的后背.恋人似的姿势,两人身体之间却隔了一把冰冷的枪.
很久之后,L想起那个夜晚,仍然不知道他是怎样,用什么心情回到看似安全的蛰伏之地.
他只知道,每当心中浮现这段回忆,灵魂就会遍体冰冷.
痛苦到麻木,最后只剩冰冷.
然而雪姬的痛楚,只有加倍.
只是当时,他并没有感受到.
那时支配他的,只有愤怒,和冷静而高效的逻辑推断.
到达别墅时,他的思考已经成型.
他迅速地,用手铐把雪姬铐在椅子上.
雪姬丝毫没有反抗,她的嘴角甚至无力地浮起一个苍白的笑容.
“清水小姐,从现在开始,正式剥夺你行动的自由.你的组织势力在这里现身,虽然有数种可能,但无论如何你都有重大嫌疑.”
客厅里还残留着生日派对的痕迹.彩带堆在他们脚下.
“你说得对,侦探先生.”
“夜晚的街道像那寂静的深海,
延伸的道路上只有我独自一人。
朝那遥远的声音走去,
一直在寻找那微弱的蓝色光芒......
找寻着我，呼唤着的心。
不管离开多遥远——也能听见。
那遍寻不见的灵魂之地一定在某个地方......
我一边祈祷一边走着......
我找到了你，
不会再将你忘记。
不管命运多么残酷,也要与你重逢。
因为相握的手不会放开。
永远。
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