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

（全文约1500字）

我不太清楚自己当初是如何和这个朋友断开联系的，只记得我们两人之间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面了。但就在这今年的最后一天他找上我，说想约我吃饭。于是我再三思忖，推了家里组的饭局去见他。那是车站边很显眼却不嘈杂的一家馆子，我一进去就看见了那位朋友。那一瞬间，我很难判断他比起几年前有了什么变化，仅仅只是看上去老了些。闲聊时，他把见到的那只羊说与我听。

去赶车的路上，他见着街角的树边绑着一只羊。他站在树边上看它，那只羊却活泼得出奇，向他走去。那羊的眼圈太黑，所以他没看见它的眼睛，但却能感觉有一道视线盯了过来。他真该仔细看看羊的眼睛。他还说，羊那身白得晃眼的羊毛让他很难注意到身旁有一家餐馆，兴许这羊是人家的，但这干净且充满好奇心的家伙倒更像是只宠物。他热忱的希望他们永远都只让它营业。而我告诉他，自己每隔几天都能在窗边看见羊，晚上会有卡车将羊带给那些开烧烤店的新疆人，于是我没再和他聊羊的事了。

我不太记得自己从何时认识了这位朋友，只觉得过去我们形影不离，而当我们不再联系时，我基本不会想起曾经有他这号人物。我们相遇时就好似顺水推舟那般，分离时也如此。他滔滔不绝的和我说着自己的经历和故事，就像过去那样。他依然是有些敏感和“喜怒无常”的人，当时我们还处在一个共同的团体里，他的脾气就可见一斑了。他会自顾自地说起一些无聊的经历或是开些乏味的玩笑，我与其他的朋友则都养成了一个下意识的习惯：沉默。当那些足以扼杀一个人的尴尬充斥周围时，我们又会再说些别的话题，比如那栋一直没有被拆掉的烂尾楼之类的。时而，我和其他人会开他的玩笑，他有时会笑着回应有时又会表现得很认真，然后突然在某一天里与我们断开联络；在某天我们聊得正酣时，他又会被某位伙伴带回来。直至今日，我仍然不完全明白他那时的心态，只觉得那时发生的一切十分神奇。他说起自己家边新建起的桥——他家就住在江边上。自我俩刚认识时他就和我说过关于那桥的传闻，在这近十年之后，那桥终于修起来了。我完全不相信他真的无聊得走上那座桥，直到他把当时拍的照片给我看过，我才想他最近或许是有在锻炼身体了。

他本只是想出门散散心，但却意外想起了那座桥，于是他信步而去完成了横渡的壮举。当他身处在另一个市区时，却已完全不想往回走了。江的另一头对他而言有难以言说的魔力，那股魔法吸引着他直到临近午夜都还在街道徘徊。他走下桥时，看见了街边的共享单车。我那朋友骑上车，在十二月份的寒风中巡视着他的街道。街边不至于空无一人，但与他擦身的多是些外卖员，我很难想到有人会不顾寒冷的深夜在自己不熟悉的街区骑车闲逛。他后来想到拉扯着他的引力是什么了，因为他心喜的人就住在江对面。

我险些打翻了手中的茶水。要知道，我听见了这些都还能忍住不笑是多么伟大的举动。为了不影响他的热情，我在那僵住了好一会，或许他还以为我是噎着了。那位朋友继续说。

他期待着一次不期而遇，虽然他知道那不可能，即使能碰上他也不会说些什么，但他就是如此本能的期待着。他遇见她心里就会好受些，就能感到一阵雀跃的狂喜，然后一扫好多天的阴霾。直到他在午夜时重新骑回桥面，他的下嘴唇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此外，在这即将新年之际，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向她说些什么祝福的话语。他骑行的那天是圣诞节，在还不那么晚时，他看见楼顶升起的焰火向路边的人传递着浪漫与喜悦。就像路边聚集起来的人群一样，他也被这绚烂的狂欢吸引。他身处在人群中，尽情享受烟花的温暖，直到浪潮褪去，周围的人群四散开，从北方来的韩流就又将他包裹住了。

我不想再写他的故事了。总之，我们又聊了些东西，吃完饭就各自散了，不知道我们再见又会是哪一天。在我回去时，又看见烧烤摊门口有羊了。那肯定是只新羊，但无所谓，所有的羊在我眼里都相同——那长方形的瞳孔看着无精打采的。那羊还是老样子，全身的毛都被剃光了，一副待宰的模样。当它被吃完后，又会有一只新的羊送到。

临时想要写点积怨已久的东西，可能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活泼和干净的羊，一点也不怕生。等我从超市返程再见时，它正和几个小孩撒着欢。

我本是想将这篇文章留在去年，但等我写完时却转钟了。

祝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