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 (一)
原作者rorrErD,基于SCP基金会世界观下【生】设定
“我的灵魂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而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
——阿尔贝·加缪
有一问题总时常让我困恼:
我们究竟为何存在于世呢?
世间如一条似有尽头又无尽头的河,这条河象征着苦难与不幸。有的人在出发时就有一条船,有的人却只能依靠着自己的力量。
这条名为“苦难”的河是那么的没有意义,我们漫无目的的向前游着,是为了找到一艘大船吗?
游过了苦难,我们很大程度上就真的精疲力尽了,苦难的尽头究竟是什么?即便拥有船只,载着船只过去的人也不知道,或者苦难的尽头是死亡?
是啊,若是死亡,我们选择游或不游都是无意义的,因为我们终将从这世上消失。
真是如此吗?不幸的最终会引来幸福吗?
选择希望,为自我的心中的希望而往前,是否自己死亡后生活迎来了幸福没有?那都不重要了。

第一部
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刮过这片萧瑟的地方,
它吹动了周围枯败的树干残留的颜色暗淡的红杏叶,
这阵大风不仅带来了阴冷,
伴随着它赠与人们的还有凄凉与破败。
你可以看见那披着黑色外皮的乌鸦就坐落在即将断裂的枯木树枝上,发出连续的令任何人都可以感到不适的嘶哑喊声,就像宣告着死亡也畏惧着死亡。转眼间,这里已像一座古老得已经腐朽了的城堡,墙壁已经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裂痕。断枝终于承受不住乌鸦们了,它们也全都飞走了,转头用它们猩红的眼睛凝视着这个残破不堪的建筑物,直到它们被东升的旭日所吞没,落下了几片乌黑的羽毛。
在这栋建筑的出口处充斥着常人无法忍受的浓浓的血腥味,旁边惨白的墙壁上增添了一笔殷红,像极了人用着一支毛笔在书写此处的不幸与悲惨,而那颜料就是人类红黑的鲜血。恍惚间,在这里能感受到了日常得不到的宁静与怪异的安详,只有在头上环绕着飞的苍蝇的叫声令人厌烦至极,不过它们已不太重要,因为它们也马上要消失了。这里堆放着数十只穿着厚重防弹衣的安保人员的尸体,他们大多数鲜红的手覆在胸口附近,而躺在冰冷地板上的人已经悄然入睡了,进入了他们的梦乡。
我偶然觉得我听到了一些声音,像是在呼唤着谁,我想要朝着那个声音处奔跑,却始终找不到方向。我突然看向了那位刚好趴在出口前的人,地上拖着一道长长的血迹,他伸出了他的右手,无力的左手手指还撑着地向前蠕动着。他还能喘几口气,不过是推迟自己死亡的。
我转过头去,望着遥远的天空,还有升起的朝阳,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埋藏于心中的话却迟迟无法说出口来,没有人听我诉说,也再也没有人愿意倾听了。我始终不肯迈出能够走向黎明的这一步,我无权得到阳光的洗礼,就连处处碰壁的黑暗也不可容纳我的存在。我想我决不是因为留念此地不想离开,只是心已经彻底冰冷了,我也不容得自己停留世上了,相反地,我痛恨着它可能是我与他们都会埋葬的地点,我痛恨我的来迟,我痛恨我仍是最后一位。昨夜的事还在我的脑内回荡,我抬起了头,看到了朝阳。日初的太阳光显得稚嫩又富有活力,它金红的光逐渐照射到我的身上,我胆怯了。
那时窗外有一道微弱的阳光照射进办公室中。我正端正地坐在办公椅上,处理桌上零零散散的文件,它们大多数都是字繁多而繁琐的,我光是简略地看了一眼便不想再往下看去了,有时你需要知道在你审批文档时,在旁边放一瓶头痛药是多么重要的事。我认为至少这些琐事不应该由我来处理,且这些零星的报告说的还尽是一堆废话,自然而然我一点也不想理会,心情有些糟糕。我看向我手腕上的手表,手上还存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表上的时间提醒着我,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我想利用这夕阳已经处在日落西山,发出的那种独特色彩的微弱光芒时,让我的身心得到一种放松。
我的办公室的房间格局并不算大,进门来向右侧看,能够看见有一张我常用的办公桌,它较大,是桃木色。上面经常会摆放我每天需要审批的文档,以及几罐止痛药和几个盖章用的东西,还有一把木质梳子与一个满是黑色碳素笔的白色笔筒。随后是一张还算舒适的一般办公椅,我坐了它6年。再看过去会见到一桌与笔筒同色的茶几与一套黑白相间的沙发。茶几上基本摆放为我用来品尝香醇可口的咖啡时的杯子,还有一包国外产的香烟。沙发上只有一张被子。再向左侧看去,先是一个衣架,然后是衣橱,再然后是摆满书籍的书柜。一般高层人员居住在站点上层,自己的办公室就是休息地点。这些所谓的特殊房间在那里一般是放置着床,但我特意换成了沙发,我觉得麻烦且还占空间。
该站点的上层情况我在上面已经说了点,总共有五层,主要站点内部高层都集中在四五层。而站点下层因为最近又来了大量的新人员,又拓展了一层,现总共有10层。若不算站点的D级人员,站点内部共有大约4000人,与中国分部最大的站点相比,我们的文档发布量也不是处在下风的,只是在站点人员方面比它稀少。另外,我们站点实行得是双主管治理,一位总主管,另一位作为副主管,现在副主管正外出去作为某一个小站点的客座人员,他应该在接近凌晨时分就会回来。
我把手上的钢笔笔尖朝上,用洁白的纸巾擦拭了一番笔头,然后轻轻地放在了古典样式的装笔盒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上杂乱的用具,又仔细整理起来审批的文档。这一项程序是不得马虎的,尽管说我个人很不喜欢它们,这一桌子的文档就像一盘盘发出恶臭且难吃的饭菜。好文章就像美味的软糖一样可供人细细品尝的,且还不会粘牙,而层出不穷又占绝大多数的无意义文档就如一颗颗无味的硬糖,仔细地咀嚼都成为难事,就更别提吃起来的感觉。
回到“饭菜”上,我之所以说这道程序不得马虎,是因为在基金会生存必然是不能太过随便的。依靠着美味香醇的咖啡来支撑着我完成每日工作,让我沉睡在被人搅拌的咖啡中,睡觉成为了我基金会生活重要的事。我总是想要我的生命具有价值,起码并不会处在一个刻刻都虚度生活中的每一片光阴的情况发生。但事实上我却处处受挫,也许当我跨入这个站点时就已经宣告了我人生的结束。不,打自我的降生以来我的死亡就被一个超然、内在的事物决定了,死的形式可以不同,但是结果却是我个人乃至世界每一个人都永远无法逃避的。
我下午繁忙的工作终于结束了,最后那篇报告居然是关于两位研究员在站点内发生争执,差点互殴起来的事情,我想我既不是一个“调和剂”,也不是什么心理医师。这种是我几年时间里头一回见到的类型,如果是吵架之类的事,情况轻点的,我会建议双方沉住气,基金会可不是一个调解中心,情况严重的我也会直接调开两人,避免更大的争吵发生。现在,居然有人会特地来写一篇请求把对方的安保权限等级进行降级,审核SCP文档的我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偏僻村庄的无名居委会,发生这种事简直就是荒诞至极。
我起身慢步走到窗台边,望向窗外那片荒凉的景象之中唯一残留的别类景物——落日。除了还在树上奄奄一息的败叶有时会被阴凉的大风吹进我的窗边或房间之外,还有落日的余晖能够填充这个简单无比的空间。天空依旧是无云,蓝白的天是如此空虚,再怎么晴朗的一片所留给人们的只是换了色彩的空白。傍晚时的夕阳散发出的殷红光芒染红了渺远处,站点上层中只有我的办公室与站点主管和副主管的办公室以及会议室里能接受到这样般的奇异光色。平日里太阳在中午到下午之时的光会笼罩整个站点上层,尤其夏日时这种烈日洋洋的感觉令每一个上层的人无法忍受。而秋日,即便是那种情景时,阳光也不会如气势旺盛的火焰悬在你的头顶,对于本就工作繁忙的我们,汗流浃背更是无法忍耐的事,也正因这些,它像是一层温暖的外衣覆盖在了站点上。
我们曾在站点附近种植过一些树木,可是无论怎样它们也生长不起来。这不是一件必需之事,但是多数生活在站点上层的人并不愿意去接受这样的环境。那也只是曾经了,约有数十年之久了。时间长了,也就不会特别在意这一景象了。戏谑的是,我们大费心思地植树是毫无作用与起色的,可是那些在我们走进站点时就早早扎根于此的树木还存在着,那时的它们就已凋零,这十几年间永远都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说回看日落这件事上,我这次也并非头一次,无法与遥远的太阳倾诉,却能觉得它好似在同情着我,想必它也不愿意欣赏这样寸草不生、荒郊旷野的贫乏景象。
我又坐在了灰白相间的沙发,用茶几上摆放的咖啡机做了一杯咖啡,随后站起身一手扶着窗台,一手扣着瓷杯品着略有苦味的深黑色咖啡,原本因房间冷暗使其它的暗褐色开始转为了暖褐色。洁白的咖啡杯也因此更具有了光泽感。我又再看了看手上的表,知道现在留给我闲暇的时间不多了,便带着喝完的杯子去另一个地方清洗。由于办公室的大小问题与“只是增加了一张床的办公室”这一对我们房间的定义。因此我们去清洗物件或用茶壶类物体装自来水以及去如厕、洗澡时,都是去另一个区域进行。
说是公共区域也不太恰当,那里也一样有着不同员工的划分。应在规定的自己的房间里完成上述所说的事情。这一设计并不让我讨厌,不是因为离我的办公室相近,而是在我的生活中如果有最好消磨时光的方法,一就是走一趟这条路线,二就是进入梦乡。
偶尔我会产生一些奇妙的想法,我一直都很疑惑:
即使现实扭曲者或者能够轻而易举毁灭人类文明的生物被收容,也无可避免地反映出人类存在的又一渺小。也许有人会发出反抗我这一观点的声音,可当你欲发想要知晓O5这一批似人非人的存在时以及SCP基金会存在本身时你所知少之又少乃至毫无信息。我们真正需要知道的就是——控制、收容、保护,以及你理应去工作,我们已近乎无暇思考“我们的死亡”这之类的话题了。我们的生命仅需他人动一根手指就能磨灭,我们的存在不需任何事物知道或了解。基金会不是完全枯燥乏味,它亦屠宰场也是庇护所,它亦是毁灭也是拯救,不论如何修饰这个组织,我们却陷身于日渐机械化与异化的困境之中。我并不相信上帝是存在的,但是人们在心中住着的虚伪上帝会葬送了他们的一生,它会使每一位人把自己活着这件事置之度外,去自愿地深陷在一个名为“人生价值”的沼泽中。
让我举个简单的例子:
你的父母在你出生之时,告诉你:“你长大了应该孝敬我们,你要知道社会对现在的你而言很危险,我们是为你好……”不是你来选择自己,而是他们在帮你选择。
你的老师在你上学之时,重复着你父母可能会说的话,因为你的父母的思想也有部分来自于他们。同样告诉你有一份好的工作,能有安稳、幸福的家庭,普普通通又不跌跌撞撞的过完自己的一生。依旧不是你选择自己,而是他们在帮你选择。不同的是在这个过程,你开始有了不成熟的反抗意识,独立意识与自我意识的觉醒让你意识到你应该要选择自己的人生。不幸的是,只要有了这种现象,不论是否真的是逆反心理,你也与大部分真正处在叛逆期的人归为了一类,最终你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你的同行在你工作之时,用这他们的话来教导你这位刚入行的新人,可无奈得是,你必须听他们的,你进入了一片“虚假自由”。和刚才一样,可惜你已无力再去反抗这一不存在的自由。
你在某一时似乎因为了一些事件进入了SCP基金会,你开始了新的生活,他们删除了你的一切记忆,紧跟在其后的同样是来自基金会的话:“服务人类,为了人类文明,你必须这么做……”依旧,你的人生价值不是你由自己构造的,甚至你没有自我的人生价值。
终于,你死去了,你的尸体已经冰冷、僵硬,他们对你的议论声却变得越来越喧哗,之后声音也缓缓地消失了。你的人生从你出生就开始在堕落中,最终,你本有能力能从悬崖处爬上去,可你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想到这,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很清楚我无力去反抗,无能去挽回结果本身,无法逆转结局的出现,就像笼中鸟一样,生来诞生于铁笼中,不要萌生出自己还会煽动翅膀、自由飞翔的想法,这是最好安慰自己的手段。我至始至终都不清楚这样重新再来的生活有何意义,我忘掉了已往的所有,忘记了真正的自己,我们在其中窥探到了世界本质的一部分,才明白所有沧海桑田只是表象。
我曾经无意地在下层的员工餐厅里听到过关于基金会一位研究员的故事,深思后那是一个悲剧。在我来重述这篇被遗忘的故事前,我们需要知道,生活在现实生活中的人们不一定每一位都是孤独鳏寡的人,一生都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人恐怕是极为少见的那种。到了放眼整个基金会时,你又会发现,其实身在其中的我们皆是如此。从在你一生的某一刻参入到与基金会有关联的事情中,就再也逃不出去了,你想要从被迫的活到主动的活,也正是你从本来能发现自身意义彻底变成了自身毫无意义。
他是一位研究员,这已不需要再多提醒。他在基金会工作了数年,自己的后半生也基本将奉献给了基金会。某一日,被基金会特意掩盖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又重新浮现出来,他知道了自己是因什么而加入基金会的,自己究竟是谁。他向伦理道德委员会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邮件内容并不直白,而是关于为什么要对每一位在组织工作的人员记忆消除的疑问。
果然,那封邮件被委员会驳回了,并警告他不要有这样的想法。等到记忆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他发现自己是因为一次事故被动地加入了SCP基金会,他是那场事故的幸存者,而他极有可能认为它是由异常引起的。
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活着又存在过吗?他的家人与朋友恐怕有的认为他已经死亡了,有的已经遗忘了他。几天后,伦理道德委员会的人们敲响了他的房门,最终面临他的是成为D级人员或者接受记忆消除。虽说有两个选项,但那帮人是不会让他来抉择的。
那一刻坐在餐厅里吃饭的我被震惊到了,我相信这个故事即便不是真的,却可以在那一时唤醒了我,宛如熟睡的奴隶被清脆又洪亮的钟声敲醒了。我睁大着双眼,我的意识是清晰的,我的灵魂是堕落的,我的身体是麻木的,我与他们的区别仅在于我睁开了眼睛。
……
我停止了对它们的思考,好像不是因为我回到了属于我个人的办公室去处理接下来的事务而没空去沉思,而是我自己主动地去制止我去思虑。我将清洗干净的咖啡杯放在茶几上。当我再次远望着落日,就在一刹那间我好似丧失活着的理由,突然觉得世界既虚伪又残酷,连我仅存的个人世界的时间也变成了一片只剩落日的空虚。
黄晕的光竟有些刺眼,我又忆起了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我好像在走,是漫无目的地走,身旁全是一大片荒凉与沉落的夕阳。想到这却如何也记不起那时的事,它像是我过去的记忆画面,此刻一股好奇的念头又驱使着我去了解所有,可记忆消除的药剂仍在影响着我。我走到桌子旁,拉开了抽屉,里面放着一张颜色暗黄的照片,与一封信件。照片中一位穿着橙色衬衫的小孩与一位两鬓斑白、满脸皱纹的老人站在一起,她并不高,身上的穿着也极为普通,可以看出她的生活非常简朴与节俭,我记不清她具体是谁,但是我注视着她却可以感受到无以用词汇来形容的内疚与愧对。还有一封破旧的信件,上面的字迹有被水染过的痕迹,以及被人用手紧紧握住产生的褶皱迹象,不仅如此,更有因存放过久导致纸面易破碎的情况,完全也看不清上面的任何一个字。每当此刻,照片上的人是谁成为了环绕我脑中的问题,以及那封信件上无法看清的内容。
每当我愈加想要清楚他们是谁时,我的脑袋就会出现难以忍受的阵痛感。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它们会伴随着我来到基金会,从现在的角度来看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不,是完全不可能,基金会不会那么的不严谨,这一定是某人在加入基金会之前的私人物品。我之所以没有交给伦理道德委员会那群人,也正因我明白这些物品可能对那人意义非凡。
过去几天,我一直都有在这个时间段看一会儿夕阳,在日常中我也只是向窗外瞅几眼,不知为何这几日是那么独特,我究竟什么时候我产生了会去远眺这落日的想法?只是总觉得留有遗憾,感觉精神逐渐被无数人剥削,是无数人吗?我又觉得好像只是自己的想法不断地影响着我个人。一时的想法吗?我绝对不会这样认为。
以往,大多人们这样望着夕阳是欣赏美景;今日,我眺望着它是在感慨。世界上的异常又引起了大大小小的轰动,亡者死亡的真正原因被基金会彻底隐瞒,生者在公众面前也与死者无异。世界上的异常又在某一天突破收容,摧毁了一个站点,不仅是一处设施的消失,带着的还有无数条人命。世界上又出现了无数个异常事物,继续循环往复着上述的情形。直到,异常不复存在。
我还是抑制住了我这一想法,至少现在异常还未消失,基金会也未消亡。超自然的事物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更多的荒谬性。
我走到镜前,从头到脚地仔细整理了身上的衣裳,仔细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我的双眸有些无神,然后用湿毛巾擦干我手上的汗水。准备将处理完的报告运送到站点主管的办公室之中。在我刚想抱起这一堆文档时,偶然瞥见了书架上一本书摇摇欲坠,看起来随时会重重地摔下来。我急忙地跑过去,扶住这本书。我看了一眼书本侧面的书名,这才发现我之前竟倒着将书本装了进去,将它转正又放回原位,发现原来是《鼠疫》,这本书我有很长时间没有读过。可能是我一时碰到了书架才发生我这样爱书如命的人不应该出现的事情,也不禁又令我感叹到办公室的格局果然还是太小了。
说到书架,我也只是说过“上面摆满了书籍”,大多数都是法国文学家、哲学家的作品,例如加缪的《西西弗的神话》,萨特的《恶心》、西蒙娜·德·波伏娃的《人都是要死的》……
我对这类的较为敏感,但即使它们都给出了不同的答案,我却觉得那些是不属于我的答案,或者我找不到答案,因为荒诞得没有答案。

我的脚步很快,厚重的文档也许不是主要原因,是我的心想要迅速摆脱这些报告。一下午不停息的工作让人异常疲惫,夜晚也不得停歇,仍有许多在站点下层工作的任务需要完成。在站点主管的办公间门口站着两位安保人员,还有一张占地面积不大的桌子,但它是完完全全能够承受我手上这堆文件。在我送进去之前,那两位人员会带着搜身使用的仪器来查看我是否带违禁物品。搜查完毕之后,一个人会在旁看住我,另一个人则又会去查看我放在那张桌子上的文档中是否藏着什么。
在这所有步骤全都结束后,那位在我身边的人告诉我站点主管正忙,让我稍等一会。傍晚过后,那走廊的强光顺应着时分也自动打开了,我厌烦这明亮的光芒,对我来说它简直想要刺瞎我的眼睛。它不是一盏驱散黑暗的灯,而是审问室里那让人目不能交睫的灯光,加上方圆百里仅有一个建筑,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关押了各种自以为聪明又不合社会的怪胎们的专属监狱,他们愿意关在里面,这能让他们找到认同感。我想也对,毕竟还有比怪胎更奇怪更可怕的存在也被关押着,他们有的是耐得住性子的,那耐不住的也不能轻易去激怒,更不要说没有性子的那类了。
我听到里面有几段不清晰的说话声,听起来应该有某人在与站点主管对话一样。果然在等待后,有一位身穿白色研究服的员工自行打开了门,他的表情有些愤愤,当我的眼睛看向他的眼神时又读出了一丝沮丧。他与我同样是上层人员,看样子他与站点主管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他在基金会中的代称为“Luke”,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真正本名,我也一样。不止他与我,每位基金会员工都是如此。我们只需要一个代称,记忆消除的不止昔日的回忆,还有“我的名字”。
在走廊桌旁的那位安保人员将那堆文档递给我,并给了站在我旁边的那位人员一个眼神,而身边的那一位示意我可以进办公室了。我将沉重的文档再次拿起,走进了办公室,放置在他室内一张堆积报告的桌子上。
“今天需要我审批完的文档全部都在这里了,你可以自己过来查看。”我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他也如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我也心知肚明他完全不会去理会那桌上的文档。在他的电脑旁还有堆积如山的书籍,他坐着时几乎看不见他的脸,我也很少得到过回复,只是敲打键盘的声音还回响在这一个安静的空间内。
他的办公室色调与走廊那种光能够形成鲜明的对比,它的空间表现给人的直观感触就是一种黯淡又阴森,还有诡异的神秘。若他不在,也仅是阴暗而已,可是他的不露面却能够增加一丝怪异。我能肯定他不是不想以面示人,但我却不能找到一个原因来清晰、正确地解释。
我只见过他几面,在我作为上层人员时与他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下层工作的人员是基本不会见到他的。站点内部召开会议时,他也不肯亲自出面说话,而是利用语音跟我们对话。站点副主管也曾说过,他远比那些疯言疯语、做事诡异的人奇怪得多。有关他的性格也难以琢磨,他的说话方式从不口语化,没有尾音,不会出现读音错误。由此推论他是一位专业、细致的人这一观点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这又与他的不想露面的原因有什么关系呢?
关于他的办公室摆放了什么,我并不熟悉,仔细地说是我对它的了解很浅薄。只记得一次他不在里面,而审批的报告又是必须要按时提交的,门口的一位安保人员跟着我一同进去。那时他桌上的书籍又被放在了他墙边的书架上,我才看见了他桌上摆放的物品。有一个瓷盘,在盘中盛有两颗完整、通红的苹果,还有一个已经吃剩的。在电脑旁摆放着一张实木相框,在它旁边还有青花瓷花纹的盖碗茶杯。结合他身为站点主管的身份,又增添了一丝庄雅,同时他的桌上摆放着的物品也不奇怪,这也可能证明了他只是内敛的人,或许是我个人想得太多了。进门后的左边为熟知的办公用储物柜,右边按照从近到远则是衣柜、全身镜、书柜。在书柜旁有一扇门,应该是他的卧室。
没人见过夜深已久时他的办公间,他在白日不愿拉开身后的窗帘,即便是黑夜将至也不愿意开房间最上的那顶灯。在储物柜的上方有一盏台灯,我想他一般使用这个来照明房间。
学会理解他或许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尽管之前基金会中国分部默许员工可以只写外围报告,站点主管需要调动员工也需要更上层的指示,还有明确的原因。正如上述我说,那仍是默许的状态,我们的主管却提交了几份有关此事的报告,带着略强烈的语气要求我们的站点进行一次人员调动。在他的几项报告中还补充了关于我说到的,也就是说,他认为外围报告对基金会与站点的发展没有用处,这也直接导致中国分部修改了规则。根据研究员没有提交文档的时间长度来决定惩罚,现规定为一年未提交一份文档者视为无能力员工,也就是会被调去作为D级人员。正是如此,经过那一次人员调动被上层同意后,许多那年内提交少于三份文档全部被移去中转站,又加入了几批新人员。
这次人员调动直接引发了一次除副主管以外的上层人员与他的矛盾。有时我们会觉得他是一位冷酷、独裁的人,他只渴望到站点的发展,而不会顾及到基金会每一位员工的未来。有时又会对他的种种行为产生一种怀疑感,他的行为缘由令人猜不透,有时他为了站点的明天,有时他却又调走“Keter”级的SCP项目,既可以认为是放弃了站点的一块宝石,又可以认为是减少了站点的血腥,防止突破收容的事件发生。可如果倘若他真替站点的进展而采取这些动作的话,那么他就不会换走“Keter”这块钻石。神秘仍是对他个人的主要印象。
关于他如何建立站点的,我目前知道的只有个大概,况且现在每一位员工知安乐就足够了,那是不用多去想的。
起初在这片荒地中建设了一个收容众多Keter级SCP项目的实验室,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被废除了。有传言说是有项目突破收容了,也有传言说是上层担心“Keter”过多而产生一些无法挽回的灾难。一段时间内这里都无人接管,实验室已经被废除,危险的家伙们也被其他空间类的SCP转移走了。
后来就到了站点主管与早期的我们了。他向上层要求在这片荒漠建立起一个站点,起初上层为了试探他的能力只提供了一小部分资金。这点儿资金就只够建起一栋可供全部人工作、住宿的房子,以及满足所有人两个月的吃住消费。没有要求必须书写SCP项目类的文档,因此整个“站点”负责得是修改他人的文件与分类整理。他那时信任我们的能力,而我在那时只有十九岁,在中转站做一些低级工作三年而已。人数不满一百名的我们在濒临解散时,终于达到了中国分部的要求值,该站点也不是虚名了。最开始我们也很对他仰慕,他的办事能力高效,他在广播里的话语又是那么振奋人心,鼓励我们坚持不懈、全神贯注地去做,即便我们也不知道他的面目。
又逐渐随着后来,这种崇拜之情渐渐地淡化了,以至于到不理解与厌恶。他清楚地知道有人前往那个中转站等于将让他猝死,如果还对基金会生活抱有一丝希望,那它就是只为驱散这一希望的绝望。在那里每个人是形单影只,每个人的视线只有一张普通桌子的大小,每个人的生活没有乐趣也没有为之奋斗的事物,我们像是基金会的提线木偶。我过去在那里工作过三年,毫无乐趣,浑浑噩噩。我们受他人操纵、生硬的动作、无生气的身体都在宣誓着如同木偶般僵硬无趣的生活,同时我们的弱小、我们的无力、我们的顺从都使“反抗”变得毫无意义。
我重回到了我的办公室之中,开了灯,我最后看了一眼窗外——这回,我看的是漆黑一片的土地。我的眼神凝视着那片地,久久地不能移开,那一片曾埋葬着许多站点自杀的人,没有墓碑,只有我们这些上层知道。有人建议火葬,站点主管却拒绝采用那些人的想法,他选择了埋葬那些人。我看向茶几上的一包没有拆封、完好无损的香烟,上面残留着灰尘,送的人已经不在基金会了。
我拿起了那包红色外壳的香烟,我从不吸烟,送我这包烟的人也很清楚我不吸烟,我抱着不解的神情看着它,回忆涌上了心头。
他递给了我一个杯子,里面泡着红茶。他低着头然后坐回了他的椅子上,下层的办公区隔着白色的屏风,我看不见他的样子。
“有什么事情吗?”我小声地问他。
他站起身来,继续沉着脸,手颤抖着递给了我一包香烟。我看见了他的面貌,瘦骨嶙峋。还有他桌上放着的那一颗苹果。他一瞬让我想起了某人,可我记不起来。
“你知道我不抽烟的,为什么你要给我一包香烟?”我继续问着。
“没……没啥,算是我送你的,你就收下吧。”他缩回了身子,一直点着头。我收下了这包烟,端详地看它,生产日期是很多年前了,已早于他加入基金会的时间,看样子是一包高价烟,还是国外出产的。
回忆戛然而止,我忽然忘记我没有关门这件事,却听见了门关闭的声音。我放下了烟,转头看向了门,它一直是关闭的状态。我想我可能记错了,最近总有点迷糊。我拿走了桌上的木质梳子,来到了镜子前梳理着头发,偶然间看到了十几根斑白的发,又再次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样貌:
我披着只到我颈部微卷的头发,眼睛与嘴巴都没有什么奇异处,唯有鼻子较挺,在下巴处长着一些胡子,身型不大,身高在正常人身高的范畴内。
我看向表,这一时黑夜来临了。我走向窗边,拉开窗帘,却尽量不让我瞟见窗外。夜空中只有若隐若现的月亮与无尽的黑。我带走了几支黑色碳素笔,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准备去下层了。
走在通道上,灯光仍旧是那么强。我打算先去找一位上层人员,他也是我在基金会中仅剩的一位老朋友——Luke。我来到了他办公室的门前,敲了几下门,并表明是我。他应了门外的我一声,然后就开门出来了。
我每天与他同去下层。有关下层的工作多是去辅导与训练一些有潜力的下层员工和在他们的文档中给予一定的帮助,他们大抵都是每月完成报告文档数量颇高的新人。这一规定在基金会中只有我们的站点才有,也是同我一样上层人员每天的工作之一。那一位送我那包烟的人,他曾是我辅导过的员工。关于此事,也是站点主管向他的更上层提出的,最开始是作为一个有期限的实验,结果表现为受到站点高层协助文档与进行训练的人群的文档质量小幅度提升,站点每月的文档发布量增多。于是站点就一直采用这一方法,每个高层人员有六位员工,一次期限大约在三到六月之间,根据详细情况而变。
我认为Luke是一位很能与人合得来的员工,这也是我与他为友的原因。他作为我的朋友已有十年了,我加入基金会的时间也仅有十七年。我在基金会中的朋友不多,老实说,基金会中的人是不能有太多朋友的。四年前,我们站点发生了一次收容失效事故,两个“Keter”级项目突破收容,当时我与站点主管还有一批人,其中包括Luke,去往另一个站点作客座人员。在中途时,接到了上级发过来的消息,迁回去处理后续的事情。到达那里的一刹那间,我又再次深刻地感到了人类的渺小与软弱。
废墟,仅剩的是一片废墟。
这一件事一直是我心中的痛苦,我痛恨我的无能为力,废墟掩埋住了一条又一条的生命,他们甚至无法为他们的死亡而呐喊。自此,我的心自那一刻彻底的冷淡了。在直升机上,站点主管连看一眼都没有,他说,运送物资的车即将会开到这里,让我们先下去。基金会对他这次错误进行了处罚,奇怪得是没有卸掉他的主管头衔,我不渴望有人能够摘掉他这顶帽子,至少他没有因为是一个站点主管而自傲。处罚的原因是关于SCP突破收容的,站点死去的人也一样被淡忘了。自此那里作为站点据点是废弃的了,可他仍然在不远处又建立起了站点。移走“Keter”级项目这一行动似乎也跟此事有关联。但那也不是太重要的了。
Luke出了门,我第一时就问他刚才与站点主管的事情。
“你是说Aaron?我刚刚在跟他讨论有关我们员工人权的事情,不小心又聊到了上次那次收容失效了。”他转过头来跟我说。他的头发在岁月的洗刷后变得稀疏,黑发中夹杂着白发,眼睛较小,算不上一个俊样。平日里他笑时会露出他整齐的洁白牙齿,上面只有一些细小的污物,几乎不是很在意他个人卫生的人就不会察觉到。整个脸从不让人感到油腻,他的衣服也很整洁。
“人权的确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并没有直接回应我的话,你知道的,从我的感觉上来说他说的话跟我的话不在一个层面上。他对我说,如果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人是必定会牺牲的,而剩下一个人是可能会牺牲的,那无论如何也要舍弃九十九个人,救那一个人,如果九十九个人的生死是由一个人的存亡与否决定的,那他就应该死亡。他又接着上句补充到,不论种族,只是很复杂,假如一方面有一千个人的生由这个人的生来决定,一百个人的生由这个人的死来决定,一百个人中如果关联到的生命更多,那就又要改变抉择了。他最后对我说,单独的生命没有存活的价值,有跟其他生命联系的生命更具有意义,就是这样,可怜得是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是上帝,就连选择的余地也没有,过去已经过去了。”
我没有说话,他也沉默着。我俩的影子消失在了明亮的灯光中了。
“你知道最近发生的大事吗?”沉默许久的他插入了一个话题。
“什么事?我倒不太喜欢关注那个。”
“啊,有个站点创建第十周年,写了一篇关于他们站点那天喜庆的事撰写了成了一篇故事,刊登了在了《SCP基金会》报刊上。”
“我都不看那些,你一天没什么事吗?有这时间不如去做做其他的事。”
“我觉得还行唉,写得挺好的。”
“你我都不是作家或者文学家,还是先把心态放在了今晚的工作上吧。还有,现在基金会可没什么人爱那在报刊上看长篇的严肃文学,那报刊上也不会有这类作品,我打自两年前就没有再看过在那刊登的东西了,我说得是东西,我肯定会称那玩意为‘东西’,他们的文章压根就不是文字构成的,假如有文字,不过是俗的罢了。”
“好吧,那你有时间去看一下吧。”
“我不喜欢看这一类的东西,一是那太喜庆与热闹了,二是绝对是一篇闲文,SCP基金会可不是一个写杂文的组织,你别弄混淆了。记住,控制、收容、保护。说真的,现在伦理道德委员会可真知道现在的新员工需要什么——娱乐,最好简单易懂。电梯快要上来了,准备走吧。”
我们进了电梯,准备去往F1层,那里是下层人员办公的区域。
“你今天又带了什么东西?”我站在电梯里问他,眼睛盯着他衣服上一个充实的口袋。
“没什么啊,就多带了一本日记而已。”他拍着那个口袋说道。
“我还没想到你居然有写日记这个习惯。”我又把眼睛转到了电梯的门上。
“最近有的,最近有的……”他听见了我的话,我也听不清他说了几遍这句话,只有最开始的那两遍较为清晰。
“我们现在吃完晚饭再去往那里有点晚了,没有把握好时间点。”我觉得他有点尴尬,毕竟写日记是一个良好的生活习惯,于是转移了话题。
“没事,他们自己会知道怎么做的,你得学会相信他们,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件事,因为做起来也很枯燥。我们得有能力去引导他们,免得他们与我们走上一个道路。说真的,我很不希望他们会来到我们这个位置上,再怎么引导就好似一个死循环,无论是什么职位都会死,从‘心’死,再到肉体死亡。”
“那先走吧,马上就要到下层了。”
电梯门打开了,下层的走廊虽不嘈杂,但是至少会有人来往,人影也比上层的见到得多的多。他们来往时见到我们这些高级人员会很有礼貌地说一声“您好”,然后是这位人员的名字。这一文明的话语总是给人一种积极感,我倒是听了也打不起精神,只能僵着脸回应一声“好”,年轻的新员工的声音总是能从中读出一种崇拜与热枕,向上层问好倒不是必要的事情。他们这样说,又会感到之间似有距离,也无距离,一是一种亲切,二是下层与上层,低级与高级,职位的不同所产生的距离。
因此我不认为我是站点高层或者基金会中国分部三级安保权限人员是一种荣耀,在基金会中能活得像Luke的那种人占了少数。说到底,太阳有时也像我的伙伴。只是有时,太阳为别人燃烧,却无人为太阳燃烧,这种奉献精神也是我望之莫及的。但是又归根结底,太阳不会说话,我也无人倾诉,太阳也会毁灭,我也会走向灭亡。我也忽然间想起了站点主管提携我时对我说的那一番深重的话语:
我们在基金会中都是“D级人员”,你也是,我也一样。高层偷偷地贿赂世界各地关押死刑犯的监狱,又从中假心假意地告诉他们成为“D级人员”就免除死刑,有的人可以因为他与SCP有关来做到意义上的免除死刑,但他也还是作为着刑徒活着,哪怕他知道自己还是囚徒,他会庆幸自己还活着。而其他人就不是那么幸运了,基金会打着为社会奉献的名义,用尽方法让他们认为自己被取消死刑是合理的,结果却是不变地死亡,他们也告诉着我们“他们的死为人类作出了价值”,注重“他们”两词来避免我们的死亡如他们一样。有的人入了这个组织就是一辈子,最终年老才在某时顿悟:我们的死其实与他们无疑,我们都“死亡”了。
为了活着而活着是一种悲剧,生与死的概念其实在几千年人类的文明进展中依旧不变。人们害怕着死亡降临自己的头上,担心着命运会扼住喉咙,其实那不然。你即便明白了我们的死是必定的,我们的死是为了人类未来的,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一个人的死可以轰轰烈烈,也能够冷冷清清,一个人的死可以伟大,也可以平庸。他们都建立在死亡的基础上,你不要去想着那些事物。工作,你只需要知道自己需要工作,为人类与否与此事毫无关系。我想你会在哪一刻明白我的话,但是目前而言你只要记住自己要去工作就行了。
如果你超脱了“死亡前就是自己活着的时间”这一观念,你自然会明白,一个人的死亡绝对不会是他的终点,只要认为你还没有去注意,去注意到自己还没有死亡,你永远活着。
他看我的表情有些凝重,问关于我过往的事情,就是还未加入基金会时。我想不起来,也极大可能往后都不会再会记起来了吧,我反问他:
“你忘记记忆删除这回事了吗?”
“没有,并没有。万一你没被记忆删除,或者他失去效果了呢?你在好好想一想,我觉得它应该还会出现,那些被基金会强行尘封住的事物。”
“抱歉,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我的过去。我有一张很老的照片,上面的应该是我的家人或者朋友,我也记不清,你为什么会想到问这些?”
“没……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问一下关于这些东西。”
我们到达了下层的员工食堂,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吃饭了,菜品还剩一些。整个食堂宽敞、整洁,灯光很适宜,只是食物的气味稍浓,但那都是饭与菜的香。虽说我们的员工食堂环境算得上是基金会站点中较好的,大部分的员工食堂并不如此。我们的好可能得益于站点的资金获取量大,加上很多都投入了到站点建设本身。
右面是打饭的地方,从右到左都是一排排以一张白桌子配6张绿色椅子的组合,一排共有四个这样的组合。我们打饭用的盘子是不锈钢做的,有筷子和勺子两种餐具。
“你的那一群辅导的员工怎样的?”他又向我问道。
“你觉得会有怎样呢?我这届就算一般吧。”
“那你认为带的最不好的那一届是怎样的?”
“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我记得他们那一批人挺可笑的。向我求意见这时本身没什么问题,且我还得在写文档方面给他们点帮助,这是自然的事。我记得他传给我他那篇文档时说,他的文档写得不是很好,请过目。”
“呃……有什么问题吗?”
“你在仔细想,如果你认为文档写不好,自己却不自检,反倒先开始找别人求意见,这就很搞笑。我当时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他还摆了一个手势给我,好像很谦虚的样子,我心里倒是有很多话想说。我后来找了个时间跟他说清关于这件事,他也改正了。”
“还有呢?”
“你先打好饭再跟我来说,我先去那个角落坐着了,你的好奇心也够大的。”我看着原地站着手上端着盘子的他说道,并用手指向一个角落。
他走了过来,接着说道:
“让我们继续说刚才那个话题吧。”
“那个人其实只是个开端而已,后来我发现这些人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是同样的情况,有个人问我,他拿自己的一篇外围去跟其他人问意见时被人嗤笑了,自己的文笔还被人调侃。问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有文采。”我吃了一口饭菜,接着说,“其实也都差不多,这类人,没有自知之明,也不懂得自我反省,对自己都没有一个衡量标准,连检查文档都不会。”
“我突然想起来了,是第六届吧,那一届臭鱼烂虾也够多,能突出的人也就差不多像一般员工,真没什么可以挖掘的潜力。”
“就是那一届啊,我倒是有认真地去指导他们,只不过我也不知道现在他们去了哪个站点,是怎样,也就想想,没空仔细去思考。”
“他们去了那个站点,就是你知道的很臭名昭著的那个。”
“哦……,是去了那个站点啊。唉,那个站点也是真的厉害,我也没见过这样的站点,他们的文档发布量硬是凑出来的,且那些报告写的怕是一团糟,他们写什么站点介绍时倒是挺有文笔的。他们的站点主管也一般般,很平庸一个人,恐怕自己坐着的椅子是坐不到明年了,他们整个站点也要整改。”
宽广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俩人的谈话声。吃饭总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开心的基金会生活环节,这时我可以和人坐下来谈话、聊心。这种想法并不来源于它的饭菜是否可口,而是我能与他谈天,他常会向我倾诉,我总能在此刻获得一点安慰感,这种安慰感只停留在那一刻。他是我最后意义上的朋友了,我不愿与人交往,一是我随时会逝去,二是他随时会逝去。我可以舍弃的事物了,现在而言,我已经没有了。
食堂边远的角落不是他人吃饭的首选地位,来早一点也不会这里也不会有人在进食,晚一点就更不会了。在他们逝去前,我们也在那个边角处,在他们逝去后,就只剩我和Luke两个人了。
“这里其实可以更热闹点的,真的,这里其实可以更热闹点的……”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声泪俱下地看着我说道。
“怎么了?”我说着,然后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很抱歉。我先吃完了,我去帮你去水果区拿几个水果,你吃不吃苹果?”他慢慢站起身,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
“橘子,拿几个橘子吧,或者梨也行,我不是很喜欢吃苹果。”我向他说道。
远处的他走了过来,我从角落处看向这个空旷的食堂只有他一人,想必他的眼中也只有我一人在。他看不清他的身影,总感觉有些悲伤涌入了心头,我却无能地流不出眼泪。他递给了我二个橘子,我说了一句低声的“谢谢”。他的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消失在了食堂之中。
周围的灯光忽明忽暗,我将吃剩的餐具放回了,走路也变得有点蹒跚。一阵声音从广播中传出来,它像极了一道劈天盖地的雷声,我从未想象过会它会发生。我的心中没有丝毫的高兴,我走在走廊上,更加漫无目的地走着。我突然想到了《鼠疫》中的那句话,里厄的说的那段话:“他们害怕了。”
广播中的声音是站点主管Aaron的:
各位站点人员,不要慌张。我们刚刚接收到了一个消息:全部SCP从世上彻底消失。请你们不要慌张,你也不用怀疑是否听错,SCP们的的确确的消失了,就在一瞬间,正在实验的人员停止实验,请将D级人员送回他们单独的房间,听从下一步的指示。各位员工所有的工作全部停止,所有人在下层安静地待着,我也希望D级人员能够听从我的话,这对你有效。站点下层前往上层的所有通道将会封闭,请各位自觉。
我再次强调一遍,全部SCP彻底地消失了,请各位人员不要过度慌张。明日的早晨八点我会再次发出广播,请各位及时收听,只会重复两遍。如果明早没有收到广播消息的人或还在沉睡的人,请清醒的人把该消息传给他人。另外,我还要提醒,如果各位明早晨八点到八点三十分后,我都未发出广播,请各位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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