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开,星空繁盛,你却告别了这盛世
当天上的一颗星星,坠落于世间的时候 ,将会有一个人逝去——《念您》
江南的六月,始终都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一把伞,一把琴,一首别离,一阵微风,一地碎花,一人而已。
在这花香浓郁的时分,黑色长发的少女轻轻地拨弄着琴弦,几朵碎花随风飘落在少女的琴弦上,随着节拍,在琴上起舞。
似乎像被碎花是浸透了一般,琴也带有几分茉莉花香,勾拉拨弹间,似乎都带动周围的花瓣起舞,曲到深处,一阵微风,下起一阵花雨,飘飘洒洒,落在这架琴上。
曲终,一个扫弦,如同水波一般。层层扩散,向外扩散开来,花瓣随之缓缓地降落在泥土里,结束了自己的舞蹈。
她起身,由花瓣组成的道路延伸开来,绵延向里。
天气有些微凉,即使是六月,还是带有几丝凉意。她紧紧自己衣服,缓缓朝着暖和的里屋踱步而去。从窗外,看到了一位少年,握着自己的笔,轻轻的拭去自己的泪。
“我今奉命,担任江阴海军上将职务,东瀛之势来势汹汹,此去一役,凶多吉少,军人当以死报国,唯马革裹尸尔,仅剩你二人孤儿寡母,兵荒马乱,鸡犬不宁,然亦无可奈何,只好付之命运。诸子长大成人,勿求当军人为父报仇,但求平安度日。家中节俭,尚可温饱,穷而乐古有明训,你当能体念及之。接读此信,毋悲亦毋痛,人生百年,终有一死,死得其所,正宜欢乐。匆匆谨祝珍重。”(借用一位将军的家书模板)
一声声神情而沉痛的呢喃,一位少年将军正提笔挥毫,默默地吟诵着,落泪着,每一次染墨,像是在沾染的鲜血上,每一处提笔,感觉笔有千斤之重,每一笔一划,都像是自己拿着利刃,在自己的心上刻下一道道淋漓的伤口。他不敢放声,怕惊扰在熟睡的妻子。睡梦中的美人,抱着轻轻咂嘴的胖大孩子,似乎又在做些什么美梦罢?
“今当远离,临书涕零,不知所言。”(出师表模板)
最后的结尾,少年放下那沉重的负担,将镇尺轻轻地拂过一遍,扭头回望正在熟睡的妻儿,缓缓靠近,想去亲吻美人,却收了回来,怕这一吻,惊扰佳人美梦。
轻声的是脚步,沉重的是呼吸。
少年匆匆离开,只留下一个孤独而坚定的背影。
黑色长发的少女握着梅花伞,轻轻地拨开了那虚掩的大门,看到的是,那一位美人,泪水从眼角溢出,浸湿了红色的枕头。
她跟上少年的步伐,因为少年的目的地,也是她的目的地。

“江南又下雨了呢,何时才是晴日呢?”
梅花伞下,少女抬头,看着沉重的乌云,覆盖在每个人头上。所有的世界似乎都被一层厚厚的灰色包裹,就连脚下的大海,也呈现着灰蓝色。
战前的号召,将军将所有的士兵招来,聚拢在这灰色的甲板上,他们是这片灰色中唯一的白色,是唯一亮丽的色彩。
少女手持着那把淡蓝色的梅花伞,站在桅杆上,眺望着远方。
远方,是一片辽阔无际的海洋,辽阔的让人感到十分压抑,心生淡淡的恐惧。
海的那一边是敌人,有多少钢铁巨兽会在这片压迫的战场上长牙舞爪?展露着他们可怕的獠牙?发出多少刺眼的光?
海的这一边是家园,有多少父母妻儿会在这片凄惨的世界里流离失所?哭喊着他们失去的亲人?流出多少痛苦的泪?
士兵们不知道,在身边那些战友们不知道,站在舰船上的将军也不知道。
灰色的舰船像是一座墓碑,沉重而压抑。
“我们!不愿!正因我们不愿!不愿身后被侵略!我们誓死战斗,以大海为墓,以舰船为碑!”
将军慷慨激昂的演讲,让每个人都动容的宣誓声,响彻了整个海域。
他们将要告别家乡,踏上辽阔的大海,并最终葬身大海。
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实力悬殊,飞蛾扑火,想要精卫衔枝填海,愚公移山一般宏大。
但是这并不是神话故事。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面对的是什么。
少女抬头,没有星星与月亮的光芒,他们是这黑夜中唯一光芒,渺小的像是一个小小的白点,像是风中的残烛一样,珍贵而又脆弱。
他们挥手,告别自己的故土,踏上灰色的海洋。义无反顾地扎入了黑暗。
战前就算在激动人心的口号,也只是仅仅拖住对方进攻的势头罢了。
庞大的战舰,遮天蔽日,飞行在天空中的死神,无情地收刮着一腔腔炽热的内心。轰鸣的引擎声,像是噩梦,萦绕在耳旁,无法摆脱,
基本上是压倒性的胜利,只剩下斯巴达式的壮烈,只剩下飞蛾扑火的惨烈。

少女在这场战斗中被击伤,鲜血顺着伤口染红了素白的衣裳,旗袍上那淡蓝色的梅花被鲜血染成了狰狞的血红色。
少女无力地倚在那摇摇晃晃的桅杆上,随着舰船紧急的抢滩,他们得以迎来难得的喘息时间。
少女仰望着天空,那阴霾的天空,看不到一丝丝的光亮,灰色的海上,只有炮弹的火光,只有爆炸的喧嚣,只有发动机的咆哮,只有机械间的摩擦。全员士气低迷。看不清前路为何。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一个沙哑的声音缓缓的歌唱,是在这喧嚣声中唯一悦耳的声音。
歌声略显得凄凉,但是整个甲板的声音都好像停止了一般,细细的聆听着那“绝美”的歌。
四面楚歌吗?确实如此,穷途末路,的确如此,但是那又如何呢?他们虽然害怕,却并不后悔。
诀别,意味着无会期的离别,死别。一封家书,早已经带走了所有的思念和牵挂。
挂念的唯有身后的家乡,那伴随着花香和细雨的家乡啊。
那伴随着吴哝细语,琴瑟悠远的家乡。
那梦萦魂绕的,那睡梦中最挂念的家乡啊。
少女捂着自己的脸,冷静温柔的她,此时哭得像个泪人。
思念像是滴入水缸的一滴墨,慢慢荡漾开来。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但终究,还是回不去。迎来的,依旧是那一份无法逃避的结局。
少女的记忆中,那天的雨,下的很大,像是天空的哭泣。
如同在海中受伤的鱼,招来了鲨鱼的围攻,撕扯着那为数不多的血肉。

今夕是何夕,何处是家乡?
被迫卸下了自己旗袍的少女,换上和服,那一抹素雅的梅花,也被那娇艳魅惑的樱花掩盖。
踏着那不和身的木屐,踏着那被樱花海铺成道路,满鼻腔充斥着浓郁的樱花香,对她来说,这份味道甜到有些发腻,浸淫在着异国他乡之中,无论如何,都感觉到的只有突兀。
多少次从睡梦中惊醒,抬头看到的是一片陌生的粉色,是一片陌生的星空斑斓。
目光所及,是陌生的世界,耳畔回绕的。是陌生的语言。
终日以泪洗面,把那一件潜在的最深处的思念伴随着那一件整齐的旗袍,一起隐藏于那名为心的盒子中。只有夜深人静之时,才会将旗袍拿出来晾晒出来,迎着家乡的月光,吟诵着诗经,回顾着楚辞的浪漫,期盼着远方的消息。
但是从海岸那一头,真的会有故乡的消息吗?那承载着故乡消息的青鸟,不知何时才能殷勤地为自己勘探着回家的路啊?
一海,两块大陆,一片冰心,与家乡诀别,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家?


上天似乎回应了她的愿望。盛开的樱花走向了凋零,那寒霜傲雪的梅花终于能再次抬起高贵的头颅。(PS:引用并删减,舰娘人物志:逸仙)
如愿以偿回到了家,以她最开始的名字,踏上了最熟悉的家乡。找到了那一份熟悉的花香,抚摸着那一把侵染花香的长琴。
虽然家乡有些狼藉不堪,但是她的脚,踏入这片土地上的一瞬,就感觉心灵收到了莫大的慰藉。
“家,真是个温暖的地方啊。”
但是上天似乎就是喜欢和她开开玩笑。
那一场内战,家乡被割裂成红蓝两个阵营,曾经的手足,开始互相对准枪口。
她再一次的背上行囊,被迫的转移到了那座小岛上,从此与故乡隔水相望。
再一次地和茉莉花和琴分离,但这一次,她期盼着自己能够回到家乡,就像自己在那和风小屋一样,渴望回到家啊。
但是,这一次,真的是诀别了。
她最终没有撑到那一刻,终眠于夷洲。随着的是一颗渺小,却依然不甘于黯淡的星星,最终还是坠落下了大地。留下一个美丽而又凄惨的故事。
不知多少年后,在某座博物馆里。
“这是什么船啊?”
“她叫逸仙号,东煌海军第一舰队 逸仙。”
“这么好听的名字,一定是一个知性的江南女子吧,一位历经生死浮沉的大家闺秀?”
“或许吧。或者说,她是一颗星星,见证多少诀别,但最终坠落大地,和故乡诀别。”
从前啊,思念是一封小小的家书,我在这头,妻子在那头。
后来啊,思念是一片汪洋的大海,我在这头,江南在那头。
现在啊,思念是一片繁盛的天空,我在天上,盛世在人间。
——旁批(借用《乡愁》的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