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奇谈】游街
“小杰，去游街哇？”哥哥走过来问。
小杰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到街上去放炮、放烟花，大年三十这时候老街上没什么人，商铺也都关门了，边走边玩，哥哥姐姐开玩笑，遂称为“游街”。
小杰心里是想去的，但是他想起前两天爸爸给他看过自己小时候玩火炮手上炸的伤口，反复叮嘱他注意安全的情景，又有点害怕。于是说：“我，待在家看看电视吧。”
“唉，电视有什么好看的嘛，今天过年电视台又不放动画片，大人们也是看春晚，你不就想看小品相声吗？这几天都要重放的，以后也可以看《快乐驿站》嘛。”
小杰没了主意，看向正在打麻将的妈妈。大人们显然也听到小孩儿们的计划，妈妈抬头对小杰说：“你去嘛，跟哥哥姐姐去玩。”小杰心里的石头落地，这才放心应了邀。
哥哥、两个姐姐、妹妹和小杰自己，拉起五个人的队伍出门。小杰和妹妹是第一次跟哥哥姐姐出去游街，也许是大孩子们觉得他们年龄足够，认可他们有一块儿玩的资格了吧。小杰家惯例是下午到外婆家团年，以前小杰总是在下午找父母要点钱买一盒擦炮一盒摔炮，摔炮扔完以后就拿擦炮炸水塘，目标是在刚好接触到水面的时候炸出最大的水花。像火柴一样划燃炮仗，再捏在手里算着时间扔出去确实有风险，有一次刚脱手就炸了，爆炸离得太近，小杰耳朵里返出嗡嗡的声音，残片也差点伤着眼，才有今年父亲的安全教育课，下午自是也没了这个乐趣。
“有次在家里阳台放烟花，对对对就是这种，一根管子一样的，对着天上放，叫什么？手持烟花筒吗？我爸是拿烟点的，就把烟给我让我自己点。我当时左手拿着烟，右手拿着一个钻石糖，我放完一根点下一根就忘了。把烟杵到嘴里去了。”小杰他们一行人走到街上，发现只有卖炮仗烟花的小摊还摆着，就一边选一边聊放炮的趣事。
“哈哈哈哈，那你嘴烫着了？”哥哥姐姐异口同声问。
“是啊，舌头上烫个好大的炮，那一晚上我都觉得嘴里有烟灰。”
大家笑着闹着选好了炮仗，虽然是消耗品，但看大家的兴头仿佛是在挑玩具。大头是哥哥姐姐出的，小杰和妹妹也贡献了几块零花钱。接着就挑无人的街道一路走一路放，聊着孩童的话题，哥哥姐姐说学校、老师、同学的事比较多，小杰和妹妹不插嘴，只听，此时他俩一个读二年级一个读一年级，还不太理解学校为什么有这么多可聊的内容。
姐姐妹妹三人喜欢玩烟花棒，两手拿着几根，一路走一路转圈，路上灯光不好，只能看见点燃的火星冒出滋滋的烟花，银白色，略微带点金黄，随着手臂和全身的运动划出闪耀的线条，好看极了。小杰和哥哥玩的就单调许多，就是将擦炮用顺出来的打火机点燃，变换姿势丢出去，然后盯着扔出的方向，看到闪出的爆点，听到“啪”地一声就点下一个，不知是夜晚和无人的街道的衬托还是什么，小杰只觉得比他往年下午玩得炮声更大也更刺激。
路过街口，小杰突然指着一个方向跟同行的兄弟姐妹说：“就是这儿！我今天在这儿玩套环，明明说好环挂在上面就算数，明明我挂上赛车的一个角，那个老板却说不算！”
现在这儿没有什么套环的小摊，只有一堆黑黢黢的垃圾。小杰的妹妹听到也应和道：“就是，老板说哥哥只是搭上了，不算，没有信用，太赖了！”
哥哥姐姐笑笑说：“这些老板就是骗小孩的，看你们自己来耍，没有大人陪着，坑你们呢！”
哥哥拿出一根烟花筒，递给小杰，说：“来，点燃冲那个摆摊的地方来一炮。”
小杰接过熟悉的手持烟花筒犹豫了一下，但架不住大家的怂恿，点燃以后生平首次将烟花筒平拿，像端着杆枪，对着那堆垃圾。小杰感觉到手中纸壳做的管子一振，管口“噗”地一声喷出一个亮点，手掌微微感觉到热，就看那光点正中垃圾堆，爆出一个更大的光亮，只是比不过往天上放。
小杰还没从兴奋劲里缓过来，却发现本来接触到垃圾堆就该消失的亮光反而更大了，再过一会儿他们才发现垃圾堆冒出火星，竟是燃烧起来。
哥哥姐姐们到不在意，讨论着接下来往哪边走，妹妹好像有些担心地拉了拉小杰的衣服，小杰追上哥哥姐姐们，不安地问：“那火，我们不管吗？不会把这一片都烧了吧？”
“不会的，那么大点垃圾堆，烧完了就完了，周围都是马路，水泥地，烧不到房子那儿去的。”
小杰顿时没了游街的兴致，炮让给哥哥放完，他们一行人就空手在路上瞎逛。小杰听不进去哥哥姐姐们学校里的趣事，满脑子胡思乱想：不会那堆东西，一直烧一直烧，然后把周围都点燃吧？然后警察叔叔一查就会知道我们买过烟花，就会发现是我发射的“炮弹”，把我抓起来，说我是因为记恨摆摊的老板，想要纵火焚烧他的摊位......
大家准备返程，哥哥计划从另一条繁华的街道返回，小杰站出来说：“我们就从原路返回吧，我想上厕所了，原路近。”
“那你就在那边树丛里去上吧，我们等你。”
“那，不行，我，我不在家里屙不出来。”小杰的话引得大家放肆地笑起来，甚至像是还有回音，小杰看不到自己的脸，他相信此时肯定红得像个猴子屁股，只能祈祷周围太黑别人也看不出。
路过一个还开着的小卖部，小杰说什么也要拿出仅有的一块钱买瓶矿泉水，因为压岁钱妈妈在保管。
“你一边说急着上厕所，一边又在买水，哈哈哈哈哈！”
“我，我是急着解大手！”
一行人终于回到刚才“放火”的地方，其他人大摇大摆走过，小杰努力不让他们察觉地查看垃圾堆，明火已经烧过，只剩一滩更黑的灰烬上泛着星星点点。他买了水拧开却没喝，但现在又不敢走过去把水倒在上面，怕被哥哥姐姐看更大的笑话。
当天小杰一整晚没有睡好，不是因为窗外几乎彻夜未断的礼花和鞭炮，那堆阴燃着的垃圾在他的心底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