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没有?有时间来拯救洛杉矶吗?9

就像一开始一样,所有人背上了所有的装备,向着墓地之间,被分开的石碑下面前进。
果冻自嘲着点上了最后一根雪茄,结果最后还是和自己预感的一样,那些纯洁的孩子们抬着棺材走进恶魔的领地,本以为是一场葬礼,或者祭祀,实际上却是神明吹响了进攻的号角,而棺材是为了那些战死的英灵们预备的,希望他们在死后仍有荣光和尊严。
很难说三个人走下悠长而潮湿的台阶的时候在想什么,提灯不在乎水汽萦绕,依旧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事到如今果冻也不想隐藏什么了,她一五一十的为蛋糕科普着世界的真相,所谓的自然最伟大的造物,地球的主人——人类,在那些不知从何而起的伟大与奇迹本身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和幼稚。
【祂们不止一位,不止一体,祂们就是奇迹和真理本身,世界在他们的脑海之中运行……人类只是在夹缝里讨得一丝生机的可怜虫子罢了。】果冻扬了扬手里的提灯:【就像这个提灯,上面刻满了符文和炼金矩阵……对于人类来讲,这些是超越科学和常理的存在,但是对于我们这行来说,这是偷窃祂们的语言所带来的伟力,而且这些伟力不过只是不成句的词语和单字……甚至说词语和单字都是错误的,我们都不知道祂们有没有语言这种东西。】
饼干补充道:【我们对祂们一无所知,关于祂们的知识都是带着强烈污染的……庞大的信息从声音的每一个频率和雕像的每一条刻痕里面钻进人的大脑,然而人类没有能力去理解和分析,最后的结果就是被那些信息改造和变异。】
【像是身体溢出粘液,皮肤长出鱼鳞,为了得到祂们的注视而呐喊奔走,彻底抛弃人类的身份……然而这群疯子根本不知道,如果真的有祂们的注视从群星之间投射,他们的力量在信徒的呼唤下挣脱囚笼,那么我们人类,不,整个地球就彻底完蛋了!】
蛋糕举着M1911走在前面,忍不住说:【他们,没有拯救的可能吗?】
【没有了。】
饼干有些落寞。
【再也没有了,一枪崩掉他们的头是对他们还是人类的时候最好的安慰。】
一路向下,离地面越来越远,这里已经只剩下开凿出来的石头路还有人工的痕迹,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悠长不断的滴水声中,三人终于走到了尽头。
一片巨大的地下洞穴,钟乳石挂在顶部延绵到视野尽头,而从地面伸出的巨大钟乳石令人望而生畏,它们交错着挡住视线,只有露出的空隙能勉强算是通道。
【真是奇观啊。】
不远处有一个打开过的储物箱,里面叠着几张信纸,信纸下面还压着上面东西。
这大概就是函数能留下的最后的信纸了,饼干珍重的拿起来,白色的信纸上面是杂乱的字迹,函数的精神状态也开始不对劲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我要带着丧钟去破坏仪式,已经疯狂的两个人会为我指明道路……如果我没能回来,那么丧钟里面应该还有最后一发子弹,由我的灵魂构成,绝对能打穿任何仪式,只是我没法扣下扳机了。后来者,不管你是不是调查员,拜托了,这下面还有一些潜水装备,还有钢叉,去,去……洞窟!洞窟!】
就这样么?
【他,最后的理智已经没办法继续写下去了?】
【我不知道。】饼干回答蛋糕,其实他不希望这样的,一位优秀的调查员的死去往往意味着人类在对抗神秘的道路上又少了一名同志,而这样的人才很难再补充,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淡然接受世界的真相的。
死者指出了最后的道路,那么生者就只剩下一往无前。
信纸下面是好几套潜水设备,全都是市面上的高级货色,氧气瓶全都是20升的超规格容量,饼干和蛋糕逐一检查,东西都能用。
【这些都是比克留下来的?】蛋糕问道:【这些都是好货啊,可惜都没怎么用过。】
饼干淡淡的说:【这说明比克已经完全变异了,他已经不需要潜水装备就能在水面下呼吸移动,他已经回不来了。】
饼干丢下手里的潜水服:【很可惜,教会的东西比这更好。】
他转身打开一路上背过来的东西,神父虽然坑人但是不会在这种地方暗藏私心,往小了说,这是关乎人命的事情,往大了说,这个关于整个任务失败与否。
沉重的装备自有其沉重的道理,昏暗的提灯很难照到装备的方方面面,但是依稀可以看见饼干从背包里面掏出来了几身衣服,黑色的表面像是丝绸一样丝滑柔顺。
【教会出品,连体潜水衣,不需要负载氧气罐,只需要把自己好好的包起来就行,炼金技术保证了它自带海水过滤和视野清晰。】
【还有这个,伸缩的钢棍,虽然没用到什么炼金技术,但是依旧可以在水底暴打一切来犯之敌。】
【就这些?】
【还有你手上那把M1911,支持水下发射,威力和在地上无异。】饼干得意的笑着说:【都是好东西啊。】
饼干骄傲的介绍着带来的装备,一件件如数家珍。
【值得一提的是,潜水衣是我的作品,它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笨重。毕竟是三件做一件,两件夹中间真正有用的一件。】
果冻默默说道:【只是有点笨重么?我怎么感觉一路上我们背了几把重机枪过来。】
众人穿上潜水的衣物,依次沉入水面之下,幽蓝的光在水面流动,果冻看着周围用手势交流的二人,只感觉水体冰凉,像是针刺穿透皮肤。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蛋糕在前面带路,然后是饼干,最后是果冻,一字游蛇般潜往水体深处,提灯依旧在水下发亮,这种炼金术产物忠实的继续着自己的任务,直到所有人死去它才会熄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的尽头居然亮起了幽蓝的光。
蛋糕一个猛扎,游到了附近的岩石背后,饼干拉着果冻被扯了过去,鹅黄的提灯和那一片幽蓝的光芒格格不入,它被小心的藏在了果冻的怀里,照亮了三个人严阵以待的脸庞。
饼干扯出钢棍,果冻跟着扯出,蛋糕检查M1911的击发和弹匣正常。沉默的肃杀气氛在水底蔓延开来,有什么东西在果冻的心底微微颤动,但是她说不清楚。
就好像昏暗酒店走廊的拐角,到达楼层的电梯,在铃声响起之前,有什么不可抑制的恐惧在思维的深处慢慢渗出。
蛋糕和饼干打手势:【先摸过去?】
【好。】
三人一条线,从下面慢慢向那一片幽蓝潜去。
离得近了,一座失落的石头城市就这么缓缓出现在幽深的海水之间,那些残废的遗迹宏大而诡异,破败而神圣,它们没有门窗也没有道路,倒像是无数个精美的立方体堆叠在一起,饼干反应过来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人类的城市,有什么其他的生命曾经在这里辉煌一时,然后如秋风里的枯枝落叶,彻底衰败。
但是在这些遗迹之中,居然还有一个完整的圆形祭坛,上面几个东西正围着它游动起舞,祭坛上面倒着两个人形的东西,在一片模糊之中,三个人也就能看出来这些东西了。
海水流动,饼干的声音模糊不清:【这就是一切的元凶了,我猜,那些人在这里整的这个仪式。如果可能的话尽可能下死手,一个都别放过。别担心法律,我们这行很少会被法律束缚,教会会处理好的。】
【杀了它们就行了吗?】
【应该是的。】
果冻看不见饼干的脸色,但是大概能猜到肯定不是很好。
【这不是很奇怪么?我们大老远跑过来,又是收集资料,又是分析,结果最后就是只要杀了他们就行了?】蛋糕嘴上发问,身体一边贴着海底的岩石向前移动。
【不然呢?还是说我要做什么仪式,然后神神秘秘的把这一切搞定?】饼干回答:【破坏总是会比创造简单一点的,如果现在手里有炸弹的话更好,直接丢过去,然后你和我,趁着混乱搞定一切。】
果冻想起来了那个过度洗礼的项链,可惜现在没有洗礼的条件。
三人靠得越来越近了,那两个身影越来越清晰,这下总算是能好好的看清是什么人在主持仪式。
它们根本就不是人,他们的下半身长满了鳞片,脚掌已经变成了脚蹼的模样,顶着一个鱼的头部,嘴巴开开合合,左顾右盼着摆动着自己已经成为钩爪的手里的长矛。
一切的不洁和肮脏都可以用在他们的身上,像是洛杉矶餐厅后厨堆积的泔水桶,只要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在果冻等人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几乎反应了过来,有什么外来者不怀好意的接近,要把他们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打个粉碎。
大家在看见对方的时候就立刻明白了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往往这样的战争就讲究一个先下手为强,一点要给自己搞一个先手优势。
军人出身的蛋糕毫不犹豫,背部的肌肉紧绷着靠在海底的岩石上面,举起手枪就要射击,军人的反应和速度为他和饼干争取到了先手的优势,尽管在水下动作像是全身挂了铅球一样沉重,但是那一刻,他势不可挡!
子弹旋转着出膛,炼金的铭文为它保驾护航,有什么超越这个世界本身的力量在诡异的花纹和游走的线条之间发挥着作用,在水下出膛在子弹居然和在空气之中一样快!
然而敌人比他更加的快,鱼人诡异的扭动自己覆盖了鳞片的腰肢,像是谄媚君王的舞蹈,然而这样的舞蹈却躲过了来袭的子弹,它们擦着鱼人的身体而过,几乎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操!】
鱼人诡异的游泳,手里的长矛随身而动,在舞蹈之间脱手而出,顶着水流向饼干和蛋糕飞来,而它们自己的身体也像是炮弹一样弹射而出,非洲的毒蛇往往会在撕咬猎物之前盘起身子,等到时机合适就会留下一道琢磨不定的残影,狠狠的咬住猎物,注入致命的毒液。如今这些鱼人和长矛一起拉近距离,朝着二人做出致死的突袭。
而果冻早在开战之前就偷偷溜走,从另一个方向接近祭坛。
祭坛上有死具尸体,一个穿着潜水服,散发出一股恶臭,另外三具则像极了在外面作战的鱼人,只是头还保持着人类的样子,如今被泡在海水里面浮肿腐烂,青白色的无神脸庞微微浮起,撕裂着下面的烂肉。
她细细一琢磨,明白了。
那三具半鱼人的尸体应该是比克,积分和导数。而剩下那一具尸体应该就是最后清醒的调查员,函数。
愿你的灵魂得到安息。
果冻按胸祷告,时间不等人,自己的同伴还在外面战斗,自己可不是跑过来尸检的。双手在函数的尸体上摸来摸去,希望找到那一把丧钟。
炼金武装,堪比坦克炮的威力,只要一发,这里所有的事情都能结束。
而另一边,鱼人的舍身突袭并没有让两人乱了阵脚。
蛋糕向旁边的岩石轻轻的蹬了一脚,长矛就这么和他擦身而过;饼干艰难的挥舞钢棍,勉强偏开了瞄准自己的长矛。失去动能的长矛缓缓旋转着沉底,而鱼人自己马上就要跳到脸上来了!
这个时候饼干终于发现了自己和蛋糕最大的劣势:不能有一点失误,鱼人的利爪绝对能割裂开潜水服,而一旦潜水服被割裂开,自己两个人就只能等死了,鱼人都不用再补刀,只要看着就行。
【该死!你有把握射死一个吗?】
【不好说!】蛋糕再次试图提枪射击:【它们在水里太灵活了!】
周围的水流因为几个人的大动作开始变成无法预测的乱流,蛋糕只觉得每时每刻都有不同方向的水流试图把自己推走。而提灯落在旁边的岩壁之中,一时间环境变得昏暗而嘈杂。
鱼人没有着急发起攻击,而是一直在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好像是在交流,又好像只是单纯的发泄。
蛋糕把枪举到胸前,抖动着双腿向饼干处慢慢移动,就在这时,耳边的水流声突然变得激荡而快速,一股凉意从自己的耳边和肩头直冲心底!
水流变得复杂对鱼人也是有影响的!甚至比我们这些穿着潜水服的人更加大!它们的动作越快,水流变化越大,也就是说,也就完全可以靠着温度变化来感知!
蛋糕双眼猛然收缩,扭动着身子躲开着阴暗而致命的一击,然后猛然连续开枪,要的就是抓住机会,狠下死手,就像对付在硫磺岛的日本人,要把他们烤成焦炭,自己的部队才能入场清理。
深沉的海底立刻爆发处一股声嘶力竭的哀嚎,刺耳的哀嚎甚至引起了在祭坛旁边搜寻的果冻的注意,她抬头看了一眼,听出来这应该是某个鱼人被打疼了,听起来是一股诡异的鲸鱼嘶鸣声。
祭坛附近堆满了鱼人的尸体,之前靠得不是很近所以没有看见,这下看清之后果冻倒吸一口凉气,眩晕感立刻冲上大脑深处,有什么低语呢喃在脑海里面若有若无的回荡。这里的污染严重的离谱,而现在自己还要去里面找一把枪。
闭着眼伸手在这一堆黏糊糊的东西里面摸索,眼前不断闪过自己那些曾经的回忆。
那天是一个阴云压城的糟糕天气,自己从洛杉矶的港口下船,神父笑着迎接自己,他说自己以后一定是一位优秀的调查员,一定能去维护世界的和平。
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不,我拒绝,我其实是来当调查员的,我要拯救洛杉矶的股市,我要……】
【啊!】
果冻猛然睁开眼,这不是她的记忆,她瘫坐在祭坛之上,脑子里面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对!自己到洛杉矶根本就没有人来迎接,自己是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一起来的!
神父也没有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只是说要安排自己进入唱诗班。
记忆开始混乱了起来,死亡和疯狂的阴影在幽深的海底盖住了这个少女,她抱着头不可置信的盯着往上看不见尽头的海水,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哥哥长什么样子。
【不要不要不要……】
她疯狂的低语着,手脚并用的在那些尸体里面搜来搜去。她不想死在这里,也不想变成这种恶心的模样。
【我是■■■,我是■■■。】
有什么名字在祭坛上面被轻轻唤醒,幽蓝的光芒越来越多。
鱼人停止了攻击,明明自己同伴在自己的眼前死去,但是那条鱼人却欣喜若狂,有什么伟大的存在正在被唤醒,伟大的■■■即将归来,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哪怕是现在死去,这些低等的人类都再无阻止的可能。
蛋糕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趁着对方发呆一枪点爆对方的头,所以他没有看见鱼人脸上丑陋的笑脸,也没有注意到饼干已经在第一时间往果冻游去。
【果冻!果冻!你他妈醒醒!】
饼干一边游过去一边大喊,试图唤醒这个要堕落的少女。
而蛋糕更加干脆,双脚一蹬就是两米起步,要比饼干更快!
有的时候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的,果冻之前闲着没事读小说的时候就不太喜欢那种特别严谨,一切都有解释的小说,她其实很喜欢那种人来人往的小说,每一个人的都有着鲜明的个性和自己的经历,只是在故事中他们只会露出来一点点线索和启示,剩下的部分作者不会写,读者只能自己畅想。
【因为一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之中也是这样的吧,大家人来人往,很多时候一个不注意就错过了很多人,很多事,还有很多事情发生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最后只会有一个神秘兮兮的家伙跳出来告诉你结局,你还要问,他就双手一摊,说无可奉告。】
【有一种意犹未尽的遗憾和再次相遇的期待。】
【我写这种书的目的,就是这样。】
作者顶着很多读者的压力这么回应,后来他就像自己笔下的过客一样,突然有一天就消失在了文学界,再也没人听说他的故事。
不过其实果冻知道,那个家伙其实是个有很多故事的调查员,神父知道很多关于他的故事,但是他很少对果冻提起,因为他已经死掉了。
果冻终于抽出了那一把手枪,丧钟,她丧心病狂的大叫着,被血丝填满的眼里流下两行泪来。
真是一把漂亮的左轮啊,果冻想,只要开枪就能结束一切了,只要对着那两个游来的什么东西开枪就能结束一切了。
【果冻,不要!】
有什么声音从遥远的梦乡里面传来,她疑惑了,果冻是谁?
扳机扣下,弹巢旋转。
简单的咔哒一声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堪比坦克炮的子弹把面前两人射得粉碎。蛋糕扑过来狠狠的抱住果冻,然后拍飞了她手里的枪,果冻尖叫起来,失去理智一样胡乱的拍打着蛋糕。
饼干扯下自己藏在潜水服里面最后的保险——一个铁铸的十字架,他口念祷词,一边狠狠的对准了果冻的额头按了下去。
果冻尖叫一声,叫声凄厉,有什么东西逐渐回到了这副躯壳之中,她的身体渐渐无力,倒在了蛋糕的怀里。
【我没想到……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要疯了。】饼干丢下十字架,看着双眼无神的果冻,有些后怕:【幸亏那把枪里面没有子弹,不然我们就完蛋了。】
【为什么那把枪里面没有子弹?】蛋糕看着四处乱看的饼干发问:【之前不是说这里面有一发堪比坦克炮的子弹么?】
【是啊。】饼干点点头,看向了不远处藏在阴影里面的一根诡异石柱,塔高高耸立着,仅仅是望过去都能让人感到不适。
【由灵魂构成的子弹啊……。】饼干若有所思,向着石柱游了过去,上面静静的摆放着一座雕塑,虽然依旧很诡异,但是却比在下面好多了。
饼干回头望去,看见蛋糕拉着果冻已经要离开祭坛了,他也知道祭坛问题很大,不能久待。
饼干遥遥喊道:【蛋糕!注意了,我要动这个雕像了,守住心神!】
【就是不停的念你告诉我的祷词是吧?我准备好了!】
饼干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转身拔掉那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