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夜)当你知道自己要shi后
你知道自己要死了。 这个预感犹如晴天落下的第一片雪花,在融化后会渗入空气编织一张天罗地网。 然后呢? 你呆立在空荡荡的房间中,最后回到卧室,右手无意识抚上胸口那个反射着微薄光芒的胸针。 枯坐到天黑。 脑子里有些空白,有一些杂乱而没有规律的嗡鸣声。你想到萧小一刚喂的猫粮,想到自己还未修改过的设计稿,想到那条刚买的水蓝色的缎带裙,然后突然想到萧逸。 我要死了? 怎么——为什么? 你想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死因。可是你找不到。 死亡和爱是一样的,你永远找不到它的基点,甚至它的由头。 就像梧桐树上的叶子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就落了…不,也许它们知道,但它们也同样无力回天。 你的睫毛颤动了下,视线移到了右手无名指指上银白色的银环, 喉咙突然哽咽: “对不起。” 床头的灯光在这个一如既往的夜里像大多数城市一样彻夜不眠。 自己是一定会死的。 这个预感来得很突然,但又很浅白且虽强烈,但你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一点也不知道.。 也许生灵的生命最终结束的时候都会有这样一种预兆。 卧室里的灯一直亮着,客厅的灯,卫生间的灯、餐厅的灯,储物间的灯,你把它们全打开。 整个家都笼罩在一种明亮但虚假的光线中。家?你把灯又全关上了。 萧逸到楼下时仅有卧室里的灯还亮着,橙黄的灯光拨过窗外梧桐树的叶子,斜斜倒了一地. 隔了一层头盔,他略有些疲倦的脸上终于显出今日的第一份温情。 突然他的目光愣住,一抹单薄的剪影突然走到了阳台边。 楼上。 楼下。 你们隔了短短一段距离沉默相望。 手机震动了下,他还来得及喊你的名字便被打断。 “萧逸。” 不是萧老板,也不是亲爱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今晚回太晚了,惹你不高兴了。 但其实不应该, 时间不应该。 语气不应该。 “萧逸。” 你又喊了一次。 “在呢。” 我在。 耳畔的电话里传来你浅浅的呼吸声。 他瞳孔缩了下,直接冲上楼.。 钥匙刚插入锁孔,手机里便传来你淡漠的声音,“别开。” 你在门里,什么也没做,就静静站在那儿,只重复两个字: “别开。” “萧小五…什么意思?怎么啦?” 他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从手机那头,从门外头传进来,仿佛带着点调侃与隐秘不可说的暧昧。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他时的心跳失律得不正常。 一种无言的慌乱突然升腾。 他的声音越加轻柔: “宝贝,” “我想见你。” “开开门。” 钥匙插在锁孔里,轻轻扭动一下就可以打开这扇沉默的门。但萧逸站在门口处,一动不动。 他把扭动这把钥匙的权力交给了你。 你眼眶发胀发痛,仰头大口张着嘴压低呼吸,双手无力撑在门后,却一直尽力不发出哪怕一丝哭腔。 你把通话挂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很快灭了。 四下里一片寂静,你只听得到自己急促颤抖抽泣。 电话打了进来。 挂断。 电话又打了进来。 挂断。 电话再次打进来。 挂断。 “萧小五…” 你听见他在低低地喊你的名字。 “开个门,我们进去聊,好吗?” “无论发生了什么,让我先看看你。” “别避着我。” “萧逸…” 你终是带着哭腔喊出了他的名字,他的呼吸停了一霎,门瞬间被打开。 萧逸的怀抱总是灼热且有力的,就像他身上你永远可以相信的安全感一样 ,但像今天这样想要把你揉进他的血肉却又克制到几乎颤抖你还是第一次。 他收缩着胳臂把你紧紧圈入他的怀中, “不怕不怕,没事的啊…” “我在呢…” 他紧紧握着你的手,突然身体僵硬了一下,低头,你右手无名指的位置空荡荡,仅留一圈泛白的痕迹。 “戒指——”两个字刚发出声便哽在他喉间。 他不敢继续问下去。 真是可笑,一向狂傲自许的萧逸竟也会有这么慌乱掩饰的一天。 “没事的,没事的,你…后悔了也没事的…不是什么大事……别哭……啊?” “没事儿!我们,我们,” 几次张口,一句话却不知道断了多少次。 “我们——” “萧逸…”你的心像是被撕裂了般,呼吸难继。你咬住他的脖颈,不知道如何发泄自己的绝望。但你也知道,此刻他的痛苦不会低于你一分。 明明当初是下了那么大决心双向奔赴的, 为什么…为什么啊…… 你感觉到握着你手腕的他的手正颤抖着,下眼尾通红,眼睛里是几夜没有好好休息的血丝,总是喊着自己的各种绰号,养着一只猫三只狗一只乌龟,喜欢骑摩托开赛车,只是因为喜欢追求自由,面对即使任何危险也绝对不会低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完整的家的… 这样的一个…自己爱的人啊。 “对不起。” 你浑身酸软,但开始坚决地…把他推开。 他的头发乱了,衣衫也湿了,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咬痕。 “萧逸,你觉得这两条裙子哪个颜色好看?” “左边这个” “为什么?嗐,问你,你肯定不知道这两颜色——” “Aquamarine,挺好。” “喂老大,车队今晚的聚会你不去了吧” “你倒是了解。” “嫂子在呢大家那明白哈” “就用这个戒指,捆住你。” “好不好?” 他僵在原地,甚至双臂都还保持抱你的姿势。 你的腿有些发颤,你缓缓站起来。 远方突然传来低沉的雷声。 景雨骤降。 无数的雨滴自高空疯狂坠落,在僵硬的地面上,在沉默的梧桐树片上,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粉身碎骨。 你突然想起和叶传闲聊时开的一个玩笑—— “雨是神明的眼泪。” 他突然喊了一声你的名字。 你感到小指被轻轻勾了一下。 “至少今晚,让我留在这儿。” “你看,”他的声音已经沙哑, “外面雨这么大。” 睫毛微颤,雨的潮气裹着凉意从窗缝无孔不入,你背对着他,像是被沁骨的冰水淹没。 “你走吧。” 你走吧。 求你了。 腥甜味开始涌上喉头。 你缓缓咽下。 背后死寂一片。 有衣料的窸窣声。 “好,我今晚先走。” 门被打开。 门被关上。 门缝里的声控灯光亮了一下就灭了。 隔了一道门,他却死定在门口。 “走啊!” 静了一会儿,脚步声远去,然后是摩托在暴雨里的悲鸣。 你终于撑不住了,世界翻转。 右手握着那枚胸针。很用力。 我们一定会很恩爱 我们一定会很恩爱 就像所有亲密的情侣那样 我们会在下着雨的夜晚撑伞 我们会在无人的赛道上飞驰 我们看着夏天的飞鸟飞过窗台 我们守着冬日的落雪飘进掌心 我会为他的书页嵌入一朵蓝花 它会在我的指上留下一圈白痕 我们会养一只猫,三条狗,还有一只小乌龟 有一次 我们梦见大家都是不相识的 我们醒了 却知道我们原是相亲相爱的 世界 对着他的爱人把他浩瀚的面具揭下了 它变小了 小如一首歌 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我们会很恩爱 我们会很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