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小姐【下】
【拾叁】
夜深了，喧嚣的都市归于沉寂，无声的夜吞没了虞都，芸香小姐一袭红裙，坐在窗台前，托腮望着窗外，天上的一轮明月正逐渐被乌云遮盖，伺候她的小生和婢女在一旁等候拆迁，窗外狂风大作，琉璃宫门口的风铃被吹得直作响。
“看来虞都要有大变故了。”她望着天，喃喃自语，声音轻柔。
沈向光还没睡，他在警局的二楼，和芸香小姐一样，看着窗外的虞都，时不时又看一下怀表。
与此同时，顾原伶刚刚跟一位虞都的名媛在床上结束今晚的男欢女爱，正当他自顾自地点起雪茄，准备抽完这支事后烟就睡觉时，一百多名手持杠杆步枪的警察闯进了顾公馆，他们踢开了顾原伶的房门，向他展示了虞都市政厅签署的拘捕令和搜查令后，将他从床上拽了下来，名媛吓得用被子遮住身体尖叫，但是警察并没有为难她，只是拖着顾原伶肥胖的身躯，把他塞进了押囚车，同时警察还在他的书房和卧室等地翻箱倒柜，带走了大批文件，保险柜和地下室的小型金库也被贴上了封条。
同样的，另一批警察冲进了赵家大院，赵乔亚的父亲赵言被抓，赵乔林也被警方拘捕，赵家大院被警察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为首的小队长开了赵家金库，给赵家的奴仆每人发了两千块龙洋，让他们回家养老，今后虞都赵家不复存在。
黄天雷在京观大街的烟馆被抓。
在抓到赵乔亚之后，沈向光消停了一会，目的就是整理材料和申请最高搜查令和拘捕令，直到四个多月后西城派放松了警惕，才开始致命一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东城派的雷霆行动，沈向光正在一步步完成他的计划。
首先，他抓住了安德罗伊夫，通过刑讯逼供润安德罗伊夫签署了那份至关重要的文件。
指认赵乔亚为赤鲸的文件。
沈向光没有猜错，安德罗伊夫、赵乔亚、卡尔内斯特都是红色阵线的二级核心成员，他们和另外十几名二级核心成员直接接收赤鲸的指令并下达给各自负责片区的三级成员，三级成员是有一定知识储备并在工人间有一定号召力的一线工人，他们在收到指令后会发动厂里的工人进行罢工。
但是赵乔亚并不是赤鲸，沈向光也是知道这点的，只不过他需要赵乔亚是赤鲸。
安德罗伊夫被捕后大部分二级核心成员都销毁了有关红色阵线的文件，唯独赵乔亚忙于社会活动没有关注红色阵线近期变故，导致他被沈向光抓了个正着，并且连累了其他二级核心成员和他所在片区的三级成员。
在二级核心成员悉数被捕后，沈向光对他们严刑逼供，要求所有二级成员交出所辖片区三级成员的名单，记不得瞎编也要编出来，否则就对他们的家人进行报复，迫于沈向光的威压，很多核心成员照着沈向光给的注册在案的工人名录随便圈人，指认三级成员。
本来沈向光也无意打压西城派，只是想把顾原伶踢下来好自己上位接近芸香小姐罢了，但是徐昭海的做法激怒了沈向光，让沈向光改变了注意，他决定好好杀杀西城派的锐气，并给商会门阀来个下马威。
他买通了顾府和赵府管家，伪造账本，然后以“收取政治黑金包庇恐怖组织红色阵线”为由将顾原伶带走调查，黄天雷则是因“被红色阵线买通为其行动提供便利”被捕，而赵家则被搜出了大量红色阵线的机要文件，于是被打成了“红色阵线幕后金主”。
行动已经接近尾声，只差最后一步抓捕三级成员，沈向光长舒一口气，一股疲惫感顿时袭来，为了这次行动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正常休息过了，现在应该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珂若琳还在整理文件，沈向光看了一眼她，这段时间她确实帮了他不少，她的能力也特别出众，就是不太善于交际，做什么事都是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样子，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珂若琳，你想去警察厅工作吗？”沈向光问。
“我会服从一切工作上的安排。”她说。
“你是个很好的助理。”沈向光说。
“这只是我的职责所在。”
沈向光没有继续说什么，红色阵线这案子搞定后，财团会让他得到他们许诺的警察厅长，他想调珂若琳去警察厅也很容易。
他感觉自己可能会不太习惯珂若琳以外的助理。
【拾肆】
“经过我们的调查，恐怖组织红色阵线的背后有虞都赵家在支撑，赵家二少爷赵乔亚就是红色阵线的头目赤鲸。赵家企图通过红色阵线，蛊惑和利用无知的劳动者，煽动无辜群众扰乱经济社会秩序，赵家则从中牟利，这就是红色阵线的真相，希望大家擦亮双眼，不要被某些利益集团当了枪使。”
行动结束后，沈向光在东城分局前面对虞都各大报社的记者阐述了对于红色阵线一案的调查结果，在他的一番说辞下，红色阵线变成了门阀政治斗争的工具，从根本上动摇了红色阵线支持者的信念，他知道只要他们动摇了，就算真正的赤鲸有再大本事，也只是一个光杆司令，无法掀起更大的波澜。
而且他手上还有一张王牌。
结束了记者发布会后，沈向光回到办公室，刚刚坐下，珂若琳就拿着一摞文件走进了办公室，她将文件放在桌上，就和往常一样。
“这是今天要押送到监狱的囚犯名单，请您签一下字。”她说。
“行。”
沈向光打开文件，里面都是那些被二级核心成员指控为三级成员的工人的档案，沈向光只是扫一眼就过去了，反正他也不在乎这些工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三级成员，只要他们在他手里，就是他手里的王牌，有他们在，赤鲸不敢乱动。
他签着文件，再翻到下一张文件的时候，手中的笔突然停住了，沈向光放下笔，看着眼前的档案，陷入了沉思。
是苏玄归的档案，沈向光记得抓捕名单上是没有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被抓到这里了。
沈向光立马起身，喊来负责去飞艇机械制造厂抓人的行动队队长，经过询问得知，苏玄归是在警察去厂里抓人时，苏玄归不满警察蛮横粗暴的执法过程，提出抗议，被警察用警棍殴打之后他拿起扳手反击，打断了一个警员的鼻梁骨，还有几名警员不同程度受伤。
小队长还说，之所以没有及时上报，是因为觉得很没面子，三四名警察被一个工程师打成这个样子实在感觉有些丢人。
沈向光让他们把苏玄归带到他的办公室。
苏玄归戴着手铐，被几名警察带进了沈向光的办公室，沈向光让警察把他的手铐打开，然后支走了警察，让苏玄归随便坐，还给他倒了杯茶。
“实在抱歉，手下人办事鲁莽。”沈向光向苏玄归表示歉意，他注意到苏玄归脸上还有被殴打的伤痕，“我会好好说他们的。”
“你已经抓到那些恐怖分子了，为什么还要去抓工人。”苏玄归没有喝他的茶，质问道。
“你不明白。”沈向光说。
“我不明白什么？不明白你为什么当那些贵族老爷的走狗？”苏玄归冷笑，道，“当走狗好啊，只是帮老爷们抓抓工人，票子，权力，都有了。”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沈向光苦笑，他知道苏玄归看不起他，也没多做反驳，“赵乔亚不是赤鲸，是我逼供的，我只是想快点结束这个案子。”
“那你为什么要抓那些工人？赵乔亚，卡尔内斯特，安德罗伊夫，你都已经抓了那么多人了，为什么还要抓工人？”
“因为只要工人还在我手里，赤鲸就不敢乱动。”沈向光说，“我已经从安德罗伊夫那里找到了解码本，在报纸上刊登了密码文，告诉赤鲸只要他停止红色阵线的活动，那些工人就能安然无恙，我相信他出于对工人的考虑，一定会停止行动，只要红色阵线消失了，我就是警察厅厅长。”
“你捞的钱还不够多吗？非得对这个厅长念念不忘？”
“因为杨熙。”沈向光道，“我想把她从琉璃宫拯救出来，我想带她跑路。”
说罢，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你知道她大学时谈了个男朋友吗？”良久，苏玄归才开口，说。
“知道，是韩家的。”沈向光点了点头。
“上大学的时候我一直有在和她写信，他也和我说过韩明俊的事。”苏玄归说，“她找到了对的人，他很爱她，所以我不想你还要插一手。”
“那又怎么样？他就是一个私生子，又不是韩家的正房少爷！”沈向光情绪激动起来，“凭什么他就能和杨熙好？他就是一个韩家都不要的贱种！只要我一声令下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杨熙了！等当上了厅长我天天去琉璃宫玩她，一个月三十天天天玩法不重样，他韩明俊就算再爱杨熙能拿我怎么办？”
“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苏玄归凌厉的目光中充满了肃杀之气，“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是讲究因果报应的。”
“你还护着她呢，还当她是纯洁女神白月光呢。”沈向光嗤笑，道，“什么芸香小姐，什么虞都第一名媛，她早就被财团老爷们睡了个遍了！她已经烂透了！大家都在睡她，我就不可以？是，我是比他们贪心一点，我不但要睡她，我还要把她带走，带去苏俄，去伊利西亚，不让那些老东西再碰她，她已经是破鞋了是烂裤裆了你知道吗？我这是为她好，为姓韩的好！”
“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你以为她想这样吗！”沈向光的话激怒了苏玄归，他猛地起身，狠狠地拍在桌面上，震翻了茶杯，“她本来应该拥有一个美好的青春，顺利读完大学，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白头偕老，是谁造成今天这样的情况？是琉璃宫那些混蛋！是财团那些老不死的东西！是这个污秽肮脏的社会！是这个腐烂堕落的国家！你作为这个腐朽的体制里的一员，你有什么资格对她说三道四？”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几天后沈向光收到一笔钱，一个是一万五千零五十块龙洋，是苏玄归给他的，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这笔钱，算是还了之前沈向光帮他还的外债和陆薇缇的药费。
苏玄归还送给他一句话。
“干脆你改名叫沈向官好了。”
【拾伍】
沈向光如愿以偿地当上了虞都警察厅厅长，不仅如此，他还搬进了顾公馆，住进了大房子，顾原伶的仆人也都留给了他，财团还很贴心地把顾公馆改成了沈公馆，表面这里已经换了主人。
徐昭海失踪了几天后，有人在虞都城外的客栈发现了他的尸体，他全身上下被洗劫一空，警方以劫财杀人定案，从此西城派彻底崩溃，虞都警界成了沈向光和东城派的天下。
当然还有他们所代表的虞江财团。
当上厅长后沈向光依旧没忘记自己的故友，一些和他在基层警署关系不错的探长陆续被提拔，此外沈向光也在不断敲打商会门阀，以各种理由针对这些不安分的家族，崔家的崔俊华因为写诗讽刺财团而被警察抓走，在警察局被持续殴打超过四十八小时，放人时已经被打成了猪样，汪家大小姐汪金凤也因为在一所高级餐厅喝下午茶时表达对财团的不满而被扣押七天。
苏玄归说得对，沈向光感觉自己正逐渐与这个腐朽恶臭的体制融为一体，他享受权力和地位给他带来的满足感和征服欲，他乐于看见那些他眼中的蝼蚁在他的权力面前无力挣扎。
而且也没有听到有什么红色阵线的消息了，看来赤鲸已经读到了他的密码文。沈向光已经在盘算着带杨熙离开龙国，他打算在离开龙国前一天把那些工人放了，之后红色阵线再怎么闹，都不关他的事了。
而且沈向光终于见到了一直想见的杨熙。
新的警察厅厅长上任后，财团四大家族的老爷在天璇阁宴请沈向光，至于为什么上四家没有来，沈向光是知道一点的，这是因为上四家不太管虞都的事务，虞都都是交给下四家管理，而上四家是负责向龙京输送代表虞江财团的言官集团，以及想办法对付京师财团。
在装潢奢侈的天璇阁内，四位老爷和一些市政要员围坐在圆桌周围，妩媚妖娆的侍女将一盘盘美食端上桌，还有各种名贵的酒水也悉数开瓶，每位食客旁都有一名美艳的侍女服侍，给他们倒酒，为食客提供一切必要服务，虞都财政厅厅长马洪祥更是过分，他肥胖的身躯陷在椅子里，搂着身旁的侍女，不仅是倒酒，他还让侍女给他夹菜，甚至要侍女喂到他嘴里，时不时还用他的咸猪手在侍女的身体上乱摸，看到那只发着油光的肥腻猪手沈向光就觉得恶心。
因为沈向光是新来的，所以老爷们很贴心地让作为琉璃宫头牌的芸香小姐坐他身旁，刚看到沈向光的时候她也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开始她的工作。
芸香小姐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襦裙，跪坐在沈向光身边，很熟练地帮他给杯中倒满酒，沈向光可以闻到淡淡的胭脂味。
“沈厅长不必过度拘束，就和在自己家一样就好。”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焦虑，她在他耳旁轻声说道。
“没事。”沈向光道。
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宴席很快进入了尾声，他们酒喝了不少，但是桌上的盘子里都还剩了不少食物，侍女们扶着喝得脸红脖子粗的老爷们去房间里休息，马洪祥因为身材肥胖，要两名侍女才扶得稳，他打着酒嗝，醉眼迷离，站都站不稳了。
沈向光倒是不像他们那么狼狈，至少他还能保持清醒而且站的稳，不过芸香小姐还是领他到了一个房间。房间的装潢古朴素雅，向南的雕花木窗下摆着一张绣床，沈向光面东而坐，坐在茶案边，芸香小姐坐在他对面，为他沏茶醒酒。
“杨熙，和我走吧。”沈向光说，“我们去苏俄，去伊利西亚，随便一个地方都行，离开这里，离开龙国。”
“沈大人喝多了，喝点茶吧。”
“我没有，我是很认真的在和你说。”沈向光直视芸香小姐的双目，道，“我现在有钱了，有很多很多钱，我们可以去过好日子，去国外过好日子……”
他激动地抓住芸香小姐的肩膀，说：“我们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去伊利西亚，买块地，买些牛羊，开个自己的农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保证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走吧……”
“沈大人，喝茶吧。”
看着芸香小姐手中的茶杯，一股无名火涌上沈向光的心头，但随后而来的是无尽的失落，他苦笑，站起身，“我走了。”他说。
“沈大人不在这睡觉吗？”芸香小姐问。
“不了。”沈向光说，“你变了。”
“人都是会成长的，沈大人，希望您不要再沉浸在过去的时光中，以至于无法找回自己。”芸香小姐道。
【拾陆】
沈向光又去过几次天璇阁，他发现杨熙对他一直都是那种对待权贵的恭敬和服从，虽然他已经能接近芸香小姐了，但是他感觉她的心和城府依旧对他严格封锁，密不透风。
又是一天结束天璇阁宴席的夜晚，沈向光走出琉璃宫，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在琉璃宫找位小姐共度良宵，而是坚持回自己的官邸。
走到运河北街，沈向光看到一个茶贩还没打烊，他在自己的小推车烧茶，然后端给那些坐在他摆的桌椅板凳上的客人，沈向光感觉有些累了，就找了张板凳坐下，要了一壶茶。
茶贩刚刚给他上了一壶茶，就有三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在他隔壁桌落座，沈向光注意到其中一人就是上次他在第三市立医院见过的陆雨荷。
另外两个姑娘中的其中一个沈向光也见过，叫柳雨蝶，她的男朋友是一个东城派的警署探长，好像是叫丁云峰，另一个就不知道是谁了。
“雨荷最近很忙啊，都是这个时间才下班。”柳雨蝶一边磕起铁盘里的瓜子，一边说，这段时间“医院有什么事吗？”
“嗐，别提了，还不是国际医生那些破事嘛。”陆雨荷抱怨道，“过段时间国际医生的一艘医疗船会在普陀港停靠，在龙国进行知识科普，市立医院都会组织医护人员到船上参观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前沿药物，还有一些国际医生会无偿进行诊断。”
“这不挺好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现在市立医院都开始准备选派医护人员上船，交接班什么的就很麻烦，现在都在协调。”陆雨荷喝了口茶，继续说，“而且说是无偿给老百姓诊断，其实只有那些老爷们有机会上船吧，体验一下最新的技术什么的，好东西都给他们捞完了，穷人连口汤都没剩下。”
“这世道就是这样咯，之前还指望一下红色阵线能改变什么，谁知道就是财阀内斗的工具人，现在大家已经对工人运动不抱希望了。”那个沈向光不认识的姑娘说。
“算了不聊这些了，聊多了也没有用。”柳雨蝶赶忙转移话题，她向来对政治不感兴趣，“说起来，雨荷你什么时候找个男朋友啊，慧雪下个月也要结婚了，我估计也快了吧。”
“不急。”陆雨荷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点无奈，“我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人喜欢的吧。”
“什么不急啊，你看你都多大了，再不结婚小心年纪大了嫁不出去喔。”那个被称为慧雪的姑娘半开玩笑地说。
陆雨荷只是无奈地笑了几声，沈向光想按照她的性格和理念肯定不会招婆家喜欢的，在这个提倡三从四德和女性直管在家相夫教子的社会，她却在积极地提出女性解放和同工同酬，必定会招来那些古板的老东西的嫌恶。
但是沈向光觉得她很好，很有活力，她的思想虽然在现在社会看起来离经叛道，但是他觉得那是一种进步的社会，旧社会对女性的束缚早该被打得粉碎了。
她们三人聊得正欢时，沈向光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街对面，是珂若琳，她似乎也是刚刚下班，在街对面，走在回家的路上，而也是在这时，茶摊的一个喝茶的男人突然站起身，径直朝她走去。
男人堵住了珂若琳的去路，珂若琳看到她先是一惊，随机阴沉着脸，两人在交谈着什么，但是看起来好像聊得并不投机，珂若琳想推开男人走回家，但是被他死死拦住，他们好像在争吵，那个男人似乎被气到了，一个耳光抽在珂若琳脸上，沈向光坐不住了，他立马站起身冲了过去，隔壁桌的三个姑娘也被吸引了注意，看向珂若琳的方向。
正当男人还想动手打珂若琳时，沈向光及时赶到，他一把推开了男人，把珂若琳护在身后，“你一个大男人，打女人算什么东西。”沈向光说。
“我打我的女人有什么问题。”男人眼见面前突然冒出一个不在好歹的，扭了扭脖子，把手指关节摁得卡卡作响，“让开，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打。”
珂若琳缩在沈向光身后，瑟瑟发抖，她的脸被打了一耳光有些红肿，沈向光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三十多岁，比较强壮，看起来是经常干体力活的人。
如果是用警校学的格斗术沈向光应该可以轻松放倒眼前这个壮汉，但是他今天放倒了他，他明天还会来找珂若琳，可能还会用更加粗暴的手法来对她，沈向光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保着她。
“你大可以试试看。”沈向光道，“如果你想进局子蹲大牢的话。”
“你就是那小白脸是吧。”男人挥着拳头，“今天我就要教训一下你们这对狗男女！”
“你总该有家人吧，家里的老父亲老母亲，还有兄弟姐妹，你不想他们受到伤害吧。”沈向光阴冷一笑，道，“你想不想体验一下虞都警方的手段？”
“你……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东城分局局长，我在报纸上见过。”男人后退半步，已经开始感觉有些恐惧了，他知道袭警是什么后果，更何况是局长。
“现在已经是厅长了。”沈向光嗤笑一声，他回头看向珂若琳，道，“去，给他两耳光。”
“啊？”珂若琳有些懵。
“他刚刚打了你，去打回来。”
“我……”
“不敢打？”沈向光见珂若琳犹犹豫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自己狠狠抽了那男人一个耳光，他也不敢还手，只是捂着脸惊恐地逃掉了。
“他是谁啊？”沈向光问道。
“他……是我前夫。”珂若琳小声说。
【拾柒】
珂若琳高速沈向光，她以前结过一次婚，是父母定的娃娃亲，那个男人叫梁超科，以前是铁路工人，后来靠着心狠手辣当了打手跟老板混。
梁超科喜欢喝酒，喝了酒就要耍酒疯，耍酒疯就要打人，珂若琳没少挨他打，这种情况在诗琳出生后更是变本加厉，就因为珂若琳没给他生儿子，他没少给她脸色看，动不动就冷嘲热讽，拳脚相加。
而且他当了打手后手里有钱了，经常在外面找女人，养小三。
好在十年前龙国就已经推行了新的婚姻法，而且珂若琳遇到了一位正直的法官，也不管梁超科的老板怎么威胁，执意判决二人离婚，并将诗琳的抚养权判给了珂若琳。
不过刚开始梁超科并没有缠着珂若琳不放，他老板是开暗窑的，加上他手里有点钱，每天逛窑子照样花天酒地，直到暗窑被警察捣毁，老板被抓，一众打手树倒猢狲散，梁超科想起了在警局做文秘工作的珂若琳，就跑回来找她求复婚。
珂若琳怕他伤害到诗琳，就暂时把她送到一个认识的好心姨婆那里寄养，周末不忙的时候就去看看她，陪陪女儿。
“要不你带诗琳和那个姨婆来公馆住吧。”沈向光提议道，“反正公馆也有很多空的房间，而且梁超科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肯定还会来找你的。”
只有沈向光一个人住，虽然有很多仆佣，但还是太冷清了点。
“我……我考虑一下吧。”珂若琳有些犹豫，可能觉得一个离过婚带个孩子的女人和单身上司住在一起不太合适，沈向光倒也没有强求，说她考虑清楚了随时和告诉他就行。
几天后，沈向光参加例行的天璇阁晚宴，他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老爷们和他称兄道弟，其实他只不过是他们的工具人罢了，但是是更好用的工具，所以他可以来天璇阁。
这次给他倒酒的侍女轮到了芸香小姐。
酒过三巡，韩家的老爷韩延徽开始向其他人大倒苦水，说他有个私生子最近很闹腾，张口闭口什么工人权益，和之前的红色阵线一样想搞工人运动，而且他还能接近一些家族机密，让韩延徽感觉很危险，他说他在想要不要除掉这个私生子。
“我也没想到那个小贱人会把他生下来，虽然家里没把他当正规族人培养，但他毅力十分顽强，没靠家族影响愣是自己读完大学当上公务员，但是现在他已经开始和那些乱党沆瀣一气了！”韩延徽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怕他日后壮大，会对我韩家和虞江财团不利啊！”
“韩家主若是对他没什么感情，直接除掉便是，如果不便按家法处置，让沈厅长来处理就好。”李家主李昭牧说着，敬了韩延徽一杯，“随便安个颠覆龙国政权罪，或是说勾结恐怖分子和苏俄境外势力把他抓起来，再秘密处决。”
“这倒是可以，沈厅长怎么看？”
“我可以。”沈向光点了点头，说，“敢问韩老爷想要处理的人是？”
“虞都的一个公务员，叫韩明俊。”
听罢，沈向光心里一震，他注意到身旁都芸香小姐表情也产生了变化，手指在微微颤抖，沈向光悄悄拽了拽她的裙摆，才把她从愣神中拽回来，她很快恢复了镇静，继续倒酒。
“哈哈，没事，这种小人物随便处理了就好。”沈向光向着韩延徽保证，而人碰杯敬酒，然后一饮而尽，几人聊着，很快话题来到了过几天会抵达虞都的国际医生医疗船。
几个老爷都打算上船看看，顺便体验一下世界先进医疗技术，市长拍了拍马洪祥的胖肚皮，打趣地说他该去上面检查检查了，马洪祥嘴上应着，嘴里还不停地塞着大鱼大肉和白酒。
沈向光查过国际医生这个组织，虽然表面上他们标榜着自己是无政府组织，专门在世界各地为受战乱、疫病流行、自然灾害影响的穷人提供无偿医疗服务，但是国际医生的总部位于苏联政府总部所在地的卢扬诺夫斯克，而且国际医生的技术、医护人员、药物、医疗设备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苏联，活动经费也是由苏联财政部拨款，所以很可能国际医生是一个打着无政府组织的名号，实际是苏联用来对外输出革命的机构。
“沈厅长也上船看看吧，听说警察厅每天工作繁忙，免不了身体出点问题。”市长建议道。
“市长说的是。”
【拾捌】
“你要救他！”
一回到休息室，芸香小姐彻底坐不住了，他抓住沈向光的衣领，眼里泛着泪光，“求求你了，救一下明俊，别让他死……”
“不是我想让他死，你也听到了，是他那混账老爹想让他死。”沈向光说。
芸香小姐松开了手，呆坐在床榻上，眼神空洞，“他要是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她嘴唇微微颤抖，喃喃道。
“别这样啊，想想你的家人……”
“家人？想想我的家人？”芸香小姐被他气笑了，“我为什么要想他们？他们为了五千龙洋都把我卖到这鬼地方了，他们有想过我吗？他们还在乎我吗？”
沈向光沉默了，他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拿起茶桌上的瓷杯，自己倒了杯茶，芸香小姐还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哀求的神色。
“要是你救了他，我什么都听你的。”芸香小姐一字一顿地说，“我和你出国。”
“你认真的吗？”沈向光有些惊讶，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芸香小姐，“这样的话，我把他救下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只要他过得好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她说着，强颜欢笑，“也许在这之后，他也会遇到一个爱他的人吧，可能比我还爱他的人。”
她真的很爱他，他也很爱她，他一直在等她，她也知道他一直在等她。
沈向光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就算我保了他，他也不能在龙国待下去了，你们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对方了。”沈向光说，“知道他还活着却再也见不到他，不是比他死了还折磨吗？”
“只要他好好活着，怎么样我都无所谓。”
他不知道怎么答复她，此时沈向光终于明白了苏玄归说的话，他是对的，她死死爱着韩明俊，为了他，她甘愿做任何事。
但是这一切值得吗？沈向光觉得这大可不必，杨熙已经有了很多了，普通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财富和人脉，但是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那个一直守在琉璃宫外面等着她的人。
令人羡慕的，在这个时代少有的，至死不渝的爱情。
“我想想怎么做吧。”沈向光被她说服了，把烟蒂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要从那些活阎王手里抢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是我会尽力的。”
“非常感谢！”芸香小姐对着沈向光深鞠一躬，“只要救下明俊，我什么都答应你。”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沈向光耸了耸肩，说。
能不能救下还是一回事呢，他心里暗说。
次日早晨，沈向光坐在办公室里，珂若琳按照他的要求拿来了韩明俊的档案资料，他打开档案袋，仔细阅览着韩明俊的资料，这一查，让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韩明俊和杨熙就读于虞都师范大学，苏玄归和陆雨荷则是就读于虞都的衡镜大学，赵乔亚是虞都商学院，而安德罗伊夫在虞都法学院当老师，本来这几个人不会有任何联系，但是一个东西把他们几人都联系在了一起。
星火社。
根据资料显示，韩明俊在大二那会和杨熙一起离开了原来的读书会，成立了虞都师范大学星火社，沈向光立刻找来安德罗伊夫和赵乔亚的档案，很快也有了一些发现，赵乔亚是虞都商学院星火社的创始人之一，而安德罗伊夫则作为指导老师参与了虞都法学院星火社的筹办工作。
卡尔内斯特则是和星火社达成协议，将一些星火社的出色文章刊登在他们的报纸上。
最终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最早的星火社，衡镜大学星火社。
沈向光换上便服，马不停蹄地赶往衡镜大学，找到了衡镜大学星火社的活动室，因为是上课时间，所以活动室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学生正在收拾书本，他们看到沈向光，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警觉和敌意，反而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他以社会活动家的身份来拜访衡镜大学星火社，这里的学生很热情地带他参观星火社的活动室，给他看星火社获得的各种成果和奖项。
一张合影引起了沈向光的注意，是在衡镜大学的操场拍的，正中间站着的是安德罗伊夫，他的左边是苏玄归，右边是赵乔亚，陆雨荷、韩明俊也在照片中，还有一些他没见过的学生。
“这是虞都大学生联合会大会召开后几位与会者的合影。”见到沈向光对合影感兴趣，那学生也是热情地介绍起来，他指着合影上的苏玄归说，“这是我们的第四任社长，他被称为星火社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社长，他不但给我们翻译了很多俄文原版的书籍，还促使下各大高校都开始了自己的星火社的建设，大会后一些有意向建社的学校代表都和社长商量了建社的事宜。”
“那这位呢？”沈向光指着陆雨荷问。
“这是当时的副社长，她经常和社长讨论一些问题，也经常因为意见分歧争吵，虽然大家经常看到他们吵架，但是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分开，两个人总是一起来活动室，只要不是上课的时间就一起研讨问题。”
看样子他们两个还挺熟。
“对了，我听说一个叫卡尔内斯特的外国记者也对星火社很感兴趣，他怎么没在照片里啊？”沈向光问。
“哦，这个啊，这张照片就是他拍的。”
【拾玖】
在姨婆告诉珂若琳有一个可疑的男人经常半夜在她家附近晃悠后，珂若琳终于下定决心搬去沈公馆住，沈向光开车帮她运一些行李和生活必需品，从她的公寓离开后，沈向光在珂若琳的指引下开车来到了福源路的一间老年公寓前，他们下了车，沈向光跟着珂若琳进入公寓楼，看着她敲开了406号公寓门。
狭小的公寓略显老旧，沙发打满了补丁，空气中弥漫着木制家具发霉和苦茶的气味，一老一小挤在这不到50平米的空间里，小女孩看到珂若琳十分兴奋，喊着“妈妈”抱住了她，她年龄还很小，也就四岁多，而珂若琳的姨婆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在经过珂若琳的介绍后，她伸出干枯的手臂与沈向光握手。
“具体情况珂若琳已经和我说过了，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出发吧。”沈向光说，“公馆有完善的安保，不用担心那个混蛋再来骚扰你们。”
珂若琳的姨婆本来不想搬去公馆，但是怕梁超科会找姨婆的麻烦，所以珂若琳还是执意劝说姨婆一起走，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好，几人很快收拾好东西，搬上了沈向光的汽车。
来到公馆，沈向光也给她们分配了房间，珂若琳和诗琳住一间，姨婆住一间，他们的房间就在隔壁。住进了大房子，诗琳很高兴，上蹿下跳活力十足，珂若琳和姨婆在后面跟着，生怕她磕到碰到，看着她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沈向光也是欣慰地笑了笑。
他突然感觉，珂若琳好像也是个不错的姑娘。
【贰拾】
沈向光私下找到了韩明俊，他约了韩明俊在闹市区的一家咖啡馆见面，他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和他摊牌了。
“你那个混账老爹想让你死。”沈向光直接开门见山，“我有办法帮你出国。”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沈向光打断了他的话，“她出不来了，你还是快点走吧。”
“不，我不走，没有她我哪也不去。”韩明俊摇了摇头，说，“没有她的日子，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果然，他们两个是一样的。
“她也是这么说的。”沈向光苦笑，道。
“你见过她了？”
“嗯，她让我想办法救你。”
韩明俊沉默了一会，他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啜了一口咖啡，“我想带她一起走。”韩明俊小声说。
“……”沈向光没有回答，他感觉韩明俊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你有什么想法？”他问。
“下个月是爷爷八十大寿，那会韩家上下会摆三天的大席，我想趁这个时间把韩家所有的房契，包括韩府和韩家产业的，都拿出来，变卖，然后跑路去国外。”韩明俊说罢，叹了口气，“可是房契都锁在保险箱里，而且就算我拿到了房契，也没有办法变卖，当铺根本不敢收韩家的房契，而且城内大多数当铺都是御龙商会的，很容易被他们抓住。”
而且他也没有办法把杨熙从琉璃宫弄出来。
与韩明俊分别后，沈向光也陷入了思考，他想帮他们，但是他无能为力，虽然他贵为警察厅厅长，但是上头有四大家族压着，他也只能听命于他。
他突然想到珂若琳，她之前曾经劝他变卖资产逃到国外，说不定她会有什么办法，她给好几任东城分局局长当过助理，肯定也了解一些沈向光不了解的内幕。
沈向光回到公馆已经是晚上了。
珂若琳刚刚哄完女儿入睡，就听到有人轻叩房门，她打开，见是沈向光，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我想问一下，你之前提到过的，折现跑路的事情。”沈向光说，“有什么办法能能在财团不察觉的情况下把所有资产折现，然后跑到国外吗？”
“现在的当铺都是在财团掌控下，不过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还是有办法的。”珂若琳思索了一下，道，“去扎布鲁什第尼亚，五楼，亚康街和多斯街的交叉路口，有间卖报刊书籍的店铺，老板是个叫列娜的女人，你去找她，她能帮你解决任何事，你可以在那随意变卖资产，无论来路，也可以搞到偷渡的船票，还可以搞到苏俄的军火。”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
“没事。”珂若琳说，“早点休息吧。”
“嗯，晚安。”
“晚安。”
【贰拾壹】
今天是国际医生的医疗船抵达普陀港的日子。
很多民众对这艘通体洁白的大船充满了好奇，把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有警察提前在此维持秩序才不至于发生事故。过了一会，船上下来一些穿着白大褂的外国人，他们在码头叽里呱啦地讲着一些普通百姓听不懂的外国话，不过国际医生应该也是考虑周全，派了几名翻译跟随这些医生下船。
几名虞都卫生厅和卫生部的官员也在此恭候，他们恭敬地邀请国际医生上车随他们参观虞都的医疗卫生事业建设，但是被领头的医生拒绝了，他们说要步行去虞都各大医院参观和进行科普工作，不需要卫生厅安排的车。
第一天的日程比较无聊，市长和卫生系统官员在市政厅给国际医生举办了一个欢迎仪式，然后让卫生系统官员去听国际医生的报告会并对虞都的医疗卫生建设进行汇报，沈向光只是参加了欢迎仪式，就溜回警察厅了，他换上了便衣，然后直奔扎布鲁什第尼亚。
按照珂若琳给的地址，他来到了那家名为“视野”的书店，推门进去，带响门上的风铃，可能是因为作为书店要考虑客人的读书环境，店里光照充足，完全不像是扎布鲁什第尼亚里其他店铺的阴沉沉的样子，沈向光来到收银台，收银台后面坐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俄国女人，她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正在看着报纸。
“你叫列娜？”沈向光问。
“嗯？”女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沈厅长吗？”
“你认识我？”
“虞都没什么事我是不知道的，你们这些官员我不但都认识，我还知道你们睡过多少个女人，让我想想，那姑娘知道他前夫被你灌水泥桩沉海底吗？哈哈，估计这种事情也不会让她知道的吧。”
沈向光心里一惊，确实，前几天他带着几个信得过的警探在一间廉价旅馆抓到了梁超科，他们把他塞进了一个铁桶里，然后在桶里灌满水泥，最后把凝固的水泥块扔到了海里。
“我想问一下，去苏俄要多少钱。”沈向光问。
“一个人五百龙洋，不讲价。”列娜说，“可别嫌贵啊，那些蛇头最便宜都要收你一千。”
“资产折现呢？”
“百分之七十五，不讲价。”
“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如果我有办法弄到财团家里的房契，也可以折百分之七十五吗？”
“如果你能弄得到，我可以给你折百分之九十。”列娜说，“我可以给你稍微透露一点内幕，有人在收你说的这些东西，财团锁死了虞都的当铺，但是我有办法，他们很舍得出钱。”
“他们？”
“他们不缺钱，他们只想搞死虞江财团。”
虽然列娜没有明说，但是沈向光已经猜到了列娜说的“他们”是谁。
不缺钱，只想弄死虞江财团的，只有他们了。
京师财团。
以血缘和共同利益为纽带组成的利益集团，由龙炎之国林氏王朝皇族为主体，与唐、覃、范、黎、韦、柳、陈、武、欧九大外戚家族组成的北方超级财团，自从御龙商会在苏俄吃瘪后一直想介入南方市场。
“听说你也有办法弄到苏俄的先进武器？”
“想要自己挑。”列娜丢出一本册子，沈向光粗略翻了一下，都是俄文。
沈向光对武器没有研究，也看不懂，就放了回去，“过几天我来找你。”沈向光说。
“还没考虑好跑不跑？”列娜道，“如果我是你我就快点跑，你知道太多财团的秘密，他们不会让你好死的。”
【贰拾贰】
医疗船停靠普陀港的第二天，围观的民众少了很多，今天虞都医院的医护人员将上船学习参观，几位高官老爷也准备上船看看，免费体检，其中就包括沈向光。
时间还没到，沈向光坐在车里，在码头边等候上船，他点燃一支烟，一辆卡车从他旁边的路上驶过，开进码头，敏锐的知觉告诉他这卡车有问题，他带好枪，下了车，跟着卡车的方向进了码头。
卡车在码头的卸货区停了下来，沈向光看见苏玄归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扶着一个女孩，那女孩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沈向光认出来了，那是之前在医院见过的陆薇缇。
陆雨荷也从卡车后面跳了下来，她还从卡车上拿下一架折叠担架床，动作麻利地展开，苏玄归扶着陆薇缇，让她在担架床上躺好，陆雨荷也马上支起夹子，挂好吊瓶，给她打上药。
沈向光明白了，他们是想趁国际医生来龙国这个契机，把陆薇缇送去苏俄治疗。
但是如果是这样，他们必须要有人在医疗船上作为接应才行，正当沈向光疑惑他们该怎么把陆薇缇送上船时，他看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姑娘走进了卸货区，她一身戎装，脚蹬军靴，头戴大檐帽，腰间的枪套中挂着一把黑色的手枪，英姿飒爽，五六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也跟在她后面。
苏玄归看见她，立刻上前接应，谁知那姑娘直接揪住苏玄归的耳朵，“你小子飘了是吧，玩失踪玩了好几年，你知道我爸妈多担心你吗？”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苏玄归急忙求饶，她才松手。
“这位是谭蔚，我表姐。”苏玄归向陆雨荷介绍，好像怕她误会什么一样，“现在是在……在哪工作来着？”
“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谭蔚双手抱胸，不满地说。
“哇哦。”陆雨荷露出崇拜的目光，“好酷的样子。”
“这次国际医生的环球航行是由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负责安全工作的。”谭蔚说，“快点吧，时间紧迫，虞都那帮老爷们让那些狗腿子把码头都封锁了，不让普通人接近医疗船，好自己单独享受，真恶心。”
谭蔚来到担架床旁，俯下身，脸上露出微笑，“小妹妹，别担心，姐姐带你去治病。”她温柔地说。
“药，好苦，打针好疼……”
“没事的，小妹妹坚持一下，很快就能治好的。”谭蔚说罢，摆了摆手，让医生把担架床拉上带上医疗船，待他们远去，她看向苏玄归，“我爸说让你回去。”她说。
“嗯……快了。”苏玄归点了点头，道。
“你哪次不是说快了。”谭蔚道，“希望这次是真的。”
“那我们下个月卢扬诺夫斯克见？”
“下个月卢扬诺夫斯克见。”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你要去苏俄了？”二人在原地站了许久，陆雨荷才开口说。
“嗯。”苏玄归点了点头，他看向陆雨荷，“准确的说，是回去。”
“……”
“雨荷，和我一起走吧。”他说。
“给我个理由。”她说。
“你留在这里没有意义，医院不肯让你施展拳脚，父母眼里没有你只有他们的宝贝儿子，医院的同事们排挤你，领导针对你，但是去了苏俄，你就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了，你的抱负和理想都能实现。”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她无奈地笑了笑，说。
“你早就知道了。”
“但是我还是要听你说出来。”
“……”
苏玄归深吸了一口气，以掩饰他紧张的心情，陆雨荷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我觉得我可能是爱上你了。”他说。
“只是可能？”陆雨荷有点失望。
“我……”苏玄归呼吸有些急促，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陆雨荷，我爱你，嫁给我好吗？我们一起去苏俄。”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陆雨荷低下头，脸颊微红，“我答应你。”
苏玄归握住她的双手，二人四目相对，“虽然我们以前可能吵过很多架，也有很多思想和路线上的分歧……”苏玄归说，“我会给你幸福的。”
“我相信你。”陆雨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迎着晨曦的微光和海风，沈向光笑了笑，他把烟蒂丢在地上，踩灭，默默离开了。
【贰拾叁】
沈向光思绪很乱，有些事情他必须弄明白，他丢下手头的工作，来到了苏玄归的公寓附近，他在这里蹲守了一天，终于在晚上八点左右守到了下班回家的苏玄归，苏玄归看了看他，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
苏玄归把沈向光领进了公寓，然后关上门，沈向光顿时被惊到了，这根本不是一间公寓，更像是一个作战指挥室，墙上挂着虞都的地图，详细到每条街每条巷子，警署和工厂的位置都被标注出来，苏玄归没说什么，从水壶里倒了杯凉白开一饮而尽。
沈向光拿起桌上的一张合影，似乎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男人微笑着，但是掩盖不了他身上那种庄严肃穆的气质，女人也很美，很有气质，两个六七岁的孩童稚气未消，纯洁天真。
“可能因为有相同的经历，所以我和韩明俊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苏玄归说，“我的出生就是混账老爹欠下的风流债，不过我比较幸运，我姑姑和姑父愿意养我，他们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看待。”
“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沈向光问。
“怎么样？我感觉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啊。”苏玄归耸了耸肩，说，“我姑姑叫苏安安，现在是国际医生的秘书长，在这之前她是苏俄圣玛丽医院最有名的医生，而我的姑父，他叫谭明远。”
苏玄归没有继续说了，因为沈向光知道他是谁，没有必要继续介绍。
苏联部长会议主席。
“他们的家庭教育，是一种很轻松的教育，姑姑姑父从来不会强求我和姐做什么，他们只是和我们说，要对得起自己，要对得起未来。”苏玄归道，“姑父在去苏联中央任职前，在苏俄卢扬诺夫斯克地方内务人民委员部工作，是总负责人，我当时感觉他好酷，很威风，我和他说我想成为像他一样的人，他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我就开始了地狱训练，有好几次姑父告诉我，如果忍耐不了，可以放弃，接受自己的平凡也是一种伟大，但是我不甘心，我要成为像他一样的男子汉。”
“那你为什么来龙国了？”
“初中那会，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她叫杜梓薇，我暗恋了她三年，初中毕业后，她和我最好的朋友公布了恋情，我受不了打击，整日失魂落魄，姑父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没有责怪我，而是和我说，出去走走吧。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坐船来到了龙国，在普陀港登陆，两个月游览了龙国的大江南北，看了龙京辉煌的宫殿，看了壮观的北境高墙，看了壮美的龙国风光，也看了百姓流离失所，看了暴吏横行，我看到穷人们卖儿鬻女只为换口饭吃 富人们顿顿山珍海味吃不完的直接倒掉，我不理解，因为我活在苏俄的红色高墙内，我觉得苏俄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看病就是不用花钱的，人民就是不应该挨饿的，工人就是不应该工作超过八小时的，直到我来到了龙国，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不只有苏俄，苏俄的人民已经过上了幸福的日子，但是全世界还有无数的穷苦人民，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他们得不到应得的酬劳，被贪官污吏和无良资本家疯狂压榨。”苏玄归说，“我和姑父说，我想留在龙国，他答应了，没有问我原因，只是和我说，要我照顾好自己。”
苏玄归离开苏俄已经十几年了，他说，是时候回去了。
“为什么现在突然想回去了？是因为陆薇缇和陆雨荷吗？”
“都有吧，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累了。”苏玄归道，“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赤鲸。
“红色阵线自从成立以来，内部的矛盾和斗争一直没有停止过，安德罗伊夫和卡尔内斯特主张更加激烈的斗争，赵乔亚把不符合自己意见的人都扣上工贼的帽子，他们借着自己在星火社的影响力很大程度上左右了红色阵线的活动，他们反向编译我的密码文，发布一些我没有发过的行动，很大程度上破坏了我的计划和部署，最终导致了红色阵线的覆灭。”
“这些她都知道吗？”沈向光道。
“谁？陆雨荷吗？”苏玄归笑了笑，继续说，“她当然知道，因为这件事她没少埋怨我，我把很多钱都拿来用于红色阵线的建设，甚至不惜借高利贷，只是为了维持红色阵线的基本运作，后来没钱吃饭了，去找她借钱差点被她骂死，哈哈哈哈……”
“她是个好女孩。”沈向光也笑了，说。
“你呢？你打算怎么办？”苏玄归道，“我听说你也在准备跑路了。”
“你怎么知道的。”
“列娜和我说的，她和我姑父关系挺好，也是苏联国家安全部在龙国的总负责人，给龙国的一些革命者和想出逃的官员提供帮助。”苏玄归说，“小时候我和我姐也没少和她一起玩……现在我姐在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工作，她经常和列娜联系，问她一些我最近的情况啥的。”
苏俄的对内外情报和秘密警察系统内务人民委员部在苏联成立后分成了苏联国家安全部和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前者负责苏联海外的情报工作，后者则是负责国内的国家和政治安全。
“嗯……是这样的，我也打算去苏俄了。”沈向光点了一支烟，道，“珂若琳提醒了我，我现在是在刀尖上行走，刀尖下面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会跌的粉身碎骨。”
“你喜欢那个姑娘，对吗？”
“人都是会变的，放下过去才能更好的看向未来。”沈向光道，“你会因为无法接受杜梓薇和你好兄弟的恋情远走龙国，但是高中却喜欢上了杨熙，到了大学，直到现在，你最终又跟陆雨荷在一起，经过这几天，我也想通了，过去的该放下了，韩明俊是个很好的人，他很爱她，他比任何人都爱她。”
沈向光没有正面回答，但是苏玄归已经的到来他的答案。
“那个叫杜梓薇的姑娘，你还有联系吗？”沈向光问。
“她死了。”苏玄归说着，似乎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自杀殉情。”
“为什么？”沈向光有些惊讶。
“我姐和我说的，她和我的好兄弟分手后，又谈了一个新男朋友，但是她男朋友大学期间因为窃取苏俄国家秘密卖给外国情报机构，被判处间谍罪和叛国罪，由内务人民委员部执行枪决，杜梓薇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爬上了他们学校最高的那栋楼，一跃而下。”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沈向光道，“话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干最后一票就走。”
“最后一票？”
“没错。”说罢，苏玄归从里屋拉出一块蒙着布的小黑板，他将上面的蒙布拉下来，说，“我称之为，红色风暴行动。”
【贰拾肆】
沈向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苏玄归的行动太疯狂了，他要燃尽最后的红色阵线，完成他对他们的承诺。
“我食言了，我没办法给龙国人民带来好日子，但是至少，我可以和我坚定的同志们站在一起，我会实现对他们的诺言，带他们去过没有压迫和剥削的生活。”
他是这样说的。
敲门声响起，沈向光下床去开门，是珂若琳，她穿着睡袍，站在门前。
“你也没睡吗？”沈向光问。
“没有。”她说，“我睡不着，总感觉有些……不安。”
“诗琳睡下了吧。”
“嗯，睡得很沉。”珂若琳苦笑，“小屁孩能有什么睡不着的。”
他让珂若琳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坐在床上，而沈向光则是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你以后还有什么打算吗？”沈向光说，“诗琳也快到上学的年纪了。”
“我……我不知道。”珂若琳摇了摇头，道，“我父母几年前去世了，只剩下姨婆和诗琳，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亲人了，姨婆劳累了一辈子，我想赚多点钱，让姨婆安度晚年，也想给诗琳好的生活……”
她把被子放在床头柜上，继续说，“但是最近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些……不好的感觉。”
“没事的，有我在。”沈向光轻轻抱住了珂若琳，她本能地推了一下，但是还是顺从了，任由他将自己拥入怀中。
她感觉他的拥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沈向光解开了她睡袍上的腰带，褪下她的睡袍，吻上她的红唇，他抚摸着珂若琳的身体，她也没有抗拒，而是顺从地抱住了他，他们在紧紧相拥，在床上激吻，缠绵，沈向光把她压在身下，珂若琳轻轻地喘息着，努力控制着不发出太大声。
颠鸾倒凤过后，他精疲力尽，躺在床上，大口喘气，珂若琳躺在她身旁，洁白袖长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
“我们去苏俄吧。”他说，“带上诗琳和姨婆。”
“好。”珂若琳轻轻应了一声。
“你可以嫁给我吗？”沈向光接着说。
“我是个离过婚的女人，还带着孩子。”
“我不在乎。”
沈向光觉得珂若琳确实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对工作尽心尽责，对家庭也毫不含糊，她很爱自己的女儿，很孝顺她的姨婆，诗琳也是个好孩子，很乖，很听话，很懂事。
她只是被梁超科耽搁了，但是这不代表她不能继续去追求真正的爱。
“我想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感觉珂若琳的身体在颤抖，她把脸买在沈向光的胸口，有一股热流滑过。
她哭了。
“谢谢你……向光……”她哭着说，“谢谢你把我当一个人来看，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没事的，都过去了。”他安抚着她，手指滑过她的秀发，“你的未来，就交给我吧。”
【终局】
沈向光放了石贤圭，这个人是个有名的江洋大盗，是敢于盗窃皇室宝库的人，但是他为人正直讲道义，虽然盗宝无数，但是生活依旧清贫，盗窃所得他都悉数散落给了各地灾民，只给自己留个酒钱。因为有很多民众帮助他，所以警方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抓住。
沈向光给的条件是，他要帮助韩明俊打开韩延徽书房里的保险柜，从此以后，他就自由了。
石贤圭答应了。
沈向光把自己的财产全部变卖，股票、黄金、龙洋，还有公馆的房契，都给了列娜，列娜给了他四本护照和一本苏联国家银行的存折，并祝他以后的生活愉快。
把护照给了珂若琳，让她带着诗琳和姨婆先走，“到了加诺斯科维亚，你们就去这家酒店先住着，我之后去找你们。”沈向光一并将一张豪华酒店的名片给了珂若琳。
加诺斯科维亚是苏俄的北方沿海城市，列娜说很多从龙国去苏俄的人都在那里暂时落脚。
红色风暴行动拉开了帷幕。
韩家举办八十大寿，整个虞都都在庆祝，锣鼓喧天爆竹齐鸣，政府官员夜夜笙歌，醉生梦死，京观大街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沈向光看着繁华的京观大街，内心感慨万千。
这条路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是由无数贫苦人民的血和泪铸造的繁华。
入夜，无尽的夜色逐渐将虞都吞没，韩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京观大街却逐渐冷却，沉寂下来，夜中的狂风也暗示着即将来袭的风暴。
琉璃宫的伙计们估摸着应该是不会有客人来了，正准备关上大门打烊休息，却见两辆卡车直直冲琉璃宫开来，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车子在琉璃宫门前停下，雪亮的车灯照得伙计睁不开眼，几伙人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拿着清一色的苏制武器，伙计刚想关门，为首的人连开几枪，将伙计击倒在地，随即，一伙人大摇大摆走进琉璃宫。
他们手持苏俄制造的最先进的半自动和自动武器，琉璃宫的打手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纷纷中弹倒地，歌女们吓得四处逃窜。
苏玄归的红色风暴行动，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闯进琉璃宫，带走杨熙。
参与行动的有苏玄归，陆雨荷，柳雨蝶，陶慧雪，丁云峰，还有陶慧雪的男朋友宋教谋，以及苏玄归儿时的玩伴元问，何师，向阳杰，雷肖庞，彭杰威，他们都跟随医疗船偷偷来到了龙国，助苏玄归一臂之力。
他们提前从列娜那里弄到了大批军火，包括半自动步枪，冲锋枪，栓动步枪，泵动式霰弹枪，在攻破琉璃宫大门后，宋教谋和何师还将一挺重机枪从卡车上搬下来，夹在琉璃宫大厅里，正对着大门。
另一方面，爆破鬼才彭杰威给附近东城警署的警车都装了炸弹，等到警察接到报警上车准备出击时，纷纷被炸上了天。
最后一个保镖被陆雨荷用泵动式霰弹枪一枪打到在地，琉璃宫里尸横遍地，满地都是血和碎片，
“玄归！玄归！看着以前的份上！饶了我吧……”华诚被苏玄归揪着头发，一路从办公室脱到琉璃宫大厅，他完全不理会华诚的哭求，把哭的满脸鼻涕眼泪的华诚丢在琉璃宫大厅里，以四十五度角行刑式射击，用半自动步枪一枪打穿了他的脑袋，脑浆和血液流了一地，甚至还能看见里面混杂着脑组织的碎片。
沈向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玄归，冷漠，无情，杀伐果断。
此时杨熙也换好了陶慧雪给她的风衣，从楼上下来了，元问和赶回琉璃宫的彭杰威关上琉璃宫的大门，用能找到的一切堵死大门。
“警察和龙甲铁卫正在朝琉璃宫赶来，我们得快点了。”彭杰威说。
“没事，我早有准备。”苏玄归说罢，带着一行人到了琉璃宫的地下，这里是关押那些不听话的侍女的地方，但是现在这些牢笼空无一人。
地下监狱的尽头，苏玄归挪开了柜子，后面是一条地道，原来苏玄归早已买通了几个琉璃宫的伙计，几人合伙挖了一条地道，联通了琉璃宫地下监狱和虞都的下水管道系统，这几名伙计早就看华诚和琉璃宫买卖姑娘的做法不满很久了，他们偷偷通过地道送走关在地下监狱的侍女。
待众人进入地道后，作为内应的伙计拉上了铁柜，一名伙计在琉璃宫大厅里操控这重机枪，超企图突入琉璃宫的警察和龙甲铁卫开火，为苏玄归他们争取时间。
琉璃宫已经被包围了。
一行人在污浊恶臭的下水道里走了有两个多小时，爬出井盖时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只能看到远处城市繁华的灯火，这里是虞都郊区，看样子已经安全了，他们便坐上提前准备好的卡车，一路向北。
一切行云流水，沈向光想到苏玄归给他看到的那块小黑板，事无巨细的计划让他都感觉震惊，不知道他构思了多久，经过多少次排演才制定好的计划。
也许从杨熙进入琉璃宫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计划了。
沈向光问苏玄归，为什么非要把杨熙救出来不可，苏玄归的回答让他震惊。
“琉璃宫的人找上门时，杨熙抓起刀，低着自己的脖子，她对那些人说，要想她去琉璃宫，除非财团放弃对星火社的打压——那时候财团已经开始对星火社动手了，但是经过权衡财团决定放弃打击星火社，换取了杨熙进入琉璃宫，成为芸香小姐。”
卡车在夜色里行驶了三个半小时，来到了虞都以北的嘉良市，苏玄归开车来到了嘉良的港口，这里有一艘巨大的货轮将在一小时后启航，码头上，列娜和韩明俊也在此等候多时了。
大家下了车，杨熙一下车就奔向韩明俊，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激动和喜悦的泪水也涌出眼眶，诉说着这么多年来她对他的思念。
“这艘船一个小时后会开往伊利西亚东海岸城市辛加斯克，在那里会有苏联移民局的人带你们去苏联。”列娜对苏玄归说，“回国后什么事都放放，先去卢扬诺夫斯克找你姑父，他挺想你的。”
“行。”苏玄归点了点头，“你不走吗？”
“我？我得留在这，这是我的工作。”列娜摆了摆手，说，“你们走吧，光明的未来和新生活在等你们。”
货轮的汽笛声宛若离别的挽歌，迎着海上熹微的晨光，沈向光离开了这片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土地，他看着手里的警官证，上面的警徽依旧闪亮，但是沈向光还是把它扔到了海里。
都结束了。
他靠在护栏边，看着远去的陆地，心里百感交集，此去一别，就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
“想开点，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苏玄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旁，“你和那姑娘成了？”
“算是吧。”沈向光摸出烟盒，刚想抽一支，被苏玄归拦下了。
“该戒烟了，苏联境内全面禁烟。”苏玄归说。
“好好好。”沈向光苦笑着收好烟，二人一起靠着护栏，看着东方的朝阳，“回国后有什么打算？”沈向光问。
“我？继续去当工程师吧，苏联工人的待遇可好得多。”苏玄归道，“你呢？虽然说有一笔不菲的财产，但是总归会花完的。”
“和你一样咯，干回老本行。”沈向光说。
“哈哈哈，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去政治保卫局，你罗织赵乔亚和安德罗伊夫罪名的能力充分体现了你有当好一个秘密警察的潜质。”
“你插科打诨的能力倒是一点没减啊。”沈向光笑了笑，“再说吧，说不定我也会很乐意去帮你们给政敌套上这样那样的罪名，把这些‘反革命分子’通通灌水泥桩里沉大海，哈哈哈哈。”
虽然曾经是一起战斗的同志，但是苏玄归还是对赵乔亚和安德罗伊夫把红色阵线推上冒进主义而耿耿于怀，他自己也被他们一派扣上了改良主义和机会主义的帽子。
当然，现在那些都是往事了。
货轮迎着朝阳，航行在一望无际的大洋上，满载这大家的憧憬，驶向崭新的未来。
【后记】
五年后，苏维埃俄路西斯帝国，圣佛伦斯堡。
“小心点，别摔着了。”
放学后的诗琳一蹦一跳地走上楼，沈向光跟在她身后，帮她提着书包，公寓门没锁，诗琳很容易就开门到了家，一进门，就听到珂若琳在厨房炒菜的声响，勾人食欲的饭菜香气也扑面而来。
“你们回来了啊。”珂若琳看了一眼就继续炒菜，“先坐一会啊，晚饭马上就好了。”
“没事，慢慢来。”沈向光脱下苏联秘密警察的制服和大檐帽，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对了老公，有一封伊利西亚寄来的信，我放桌子上了。”
“好的，我看到了。”沈向光拿起那封信，写信的是韩明俊。
五年前，从龙国逃离后，他们乘船到了伊利西亚，但是杨熙和韩明俊突然改主意了，他们不打算去苏俄了，决定留在伊利西亚。
五年间也发生了很多事，韩家在韩老八十大寿之后一夜之间崩溃，京师财团接管了韩家的一切产业，把韩家一家老小赶出了韩家大院，虽然他们资产很多，但是现钱没有多少，大部分都是不动产，而这些不动产都被韩明俊通过列娜之手卖给了京师财团，韩老一口气没咽下去，一命呜呼了。
这对虞江财团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虽然没有直接促使虞江财团走向瓦解，但在虞江财团本就开始走向衰败的背景下发生这种事情，更是加剧了它的消亡。
京师财团介入南方后，关闭了琉璃宫，并给了每个侍女一笔遣散费，让她们回家了。
沈向光在圣佛伦斯堡的这些年也增长了不少见闻，在这个被冠以帝国名号的社会主义国家，女皇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普通人可以在一些时间随意参观皇宫的特定区域，政治中心在逐渐向卢扬诺夫斯克转移，曾经的帝国都城，此时更像是一个承载着历史和回忆的博物馆。
在苏俄安定好后，他和珂若琳结了婚，婚礼是在圣佛伦斯堡举办的，和他们一起举办婚礼的还有苏玄归和陆雨荷，柳雨蝶和丁云峰，宋教谋和陶慧雪。
苏玄归兑现了他的承诺，当年他和他一起在星火社，在红色阵线，始终和他站在一起的战友们，同志们，他给他们带来了美好的生活。
没有压迫，自我解放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