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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香小姐【上】

2022-09-05 23:25 作者:12今天锻炼了吗  | 我要投稿

饭罢蓬瀛屧响廊,薰风啜茗倚绳床。

  草荒老氏藏书屋,山绕王家避世墙。

  汤饼承公荐槐绿,炉芬遣我梦芸香。

  欲论旧事愁无奈,愿挽天河作酒浆。

  【零】

  虞都的整个四月,都是在绵绵阴雨中度过的。

  沈向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滑过窗户,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水痕,他勉强坐起身。头痛欲裂,是宿醉的余威在作祟——昨天他刚刚被任命为虞都警局东城分局局长,喜迎升迁,成为龙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分局局长,他的几个好兄弟自然是拉他出去疯狂庆祝了一番。

  他已经不记得昨晚是怎么回到的公寓,走下床,晃荡了一下桌底的暖水瓶,里面还有半瓶温水,沈向光盛了杯水,一饮而尽,然后稍微洗漱干净,换上制服,打开公寓门,离开前,稍稍驻足,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好几年的小公寓。

  当了分局长,估计就可以换一间好点的公寓了吧,他刚来到虞都那会就住在这里了,要离开这个住了很久的小公寓,反而感觉有些不舍。

  离开公寓,沈向光走在虞都大街上,细雨中不少路人行色匆匆,有轨电车时不时从石板路上驶过,黄包车夫拉着黄包车在雨中卖力奔跑,上衣被汗水和雨水浸透……沈向光找到一个坐在路边接客的黄包车夫,对方看到他,立刻站起身,谄媚地弓着身,“长官,坐车吗?”他卑恭地询问。

  “去东城警局。”

  黄包车在细雨中前行,车夫没跑多久便汗流浃背,很快,便抵达了东城分局的门口,沈向光下了车,随手丢给车夫一张票子,车夫赶忙感恩戴德地谢过他,他没用理会车夫,直接走进了警察局。

  警局内一旁忙碌的迹象,接线员接着一个又一个电话,文职人员抱着卷宗和档案袋来回穿梭,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新面孔的出现,沈向光上了三楼,来到分局长办公室门前,用总局发给他的钥匙打开了门。

  除了桌椅书架,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有关上一任局长存在过的痕迹,通过一些小道消息,沈向光也得知了上一任局长离奇失踪的原因,虽然不是很准确,但是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据说他是触及到了虞江财团的利益,被财团人间蒸发了。

  罢了……还是不要想那么多的好,沈向光知道虞江财团财大气粗,实力雄厚,这种世家门阀多半有不小的权势,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他刚在办公椅上落座,就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沈向光说了声“请进”,便有一穿着警员制服的年轻女子进入了办公室。

  “您就是新来的沈局长吧,我叫珂若琳,是东城分局的局长助理,请多指教。”她面无表情地说着,一幅像是公事公办的面孔。

  “嗯……”沈向光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对了,这里有些文件需要您过目并签字批准,都是和御龙商会有关的。”珂若琳将文件袋放在桌上,说,“还请您尽快处理。”

  “是什么事情?”沈向光一边打开封口处的封线,一边询问,他把文件拿出来,看到了龙国海关盖章的文件。

  “因为国内政局变动,俄路西斯国内的御龙商会被迫离开俄路西斯,新上台的共产党政府将御龙商会定性为‘对他国进行经济殖民的外国买办资产阶级’,强令御龙商会限期离镜,随着商会一起离开的还有大量未出售的囤积商品,如今这些货物都在虞都的普陀港被海关扣押,必须要有您签字才能走特殊手续让这些货物尽快入境。”珂若琳道,“这事关不少大小商贩的存活,也事关商会名誉,所以还请局长尽快处理。”

  “哦。”

  【壹】

  新上任的第一天,他就只是在签文件,各种文件要他签字,拘捕令,搜查令,还有一些审讯的笔录要他签字确认,大部分都和御龙商会有关,可以看出最近御龙商会极其背后的虞江财团忙得不可开交,甚至可以用手忙脚乱来形容了。

  当然沈向光才不关心这些,下午五点他准时下班离开警局,告诉珂若琳如果还有要签字的文件直接放他桌上就好,他明天会来处理。

  财团死活和他无关,他也对那些为富不仁的财阀没有什么好感,而且他也不想惹麻烦。

  但是他没想到,麻烦自己找上门来了。

  沈向光刚走出警局门口,就看见一辆豪华轿车停在路边,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逮着白手套,见到沈向光,便打开了轿车后座的车门,“沈局长,黄会长有情。”他说。

  黄天雷,御龙商会的总会长,沈向光经常在报纸上见过他,他经常出席各种慈善晚宴,出手也十分阔绰。作为虞江财团选择的发言人,他处事圆滑,诡计多端,江湖人称笑面虎,不过道上的人一般称呼他为“黄老爷”。

  沈向光作为新上任的警察局长,不是很想与财团的人扯上关系,但是也不敢得罪,便遵从那中年人的意思,坐上了轿车的后座。

  后座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身着靛青色的唐装,手里的檀木手掌末端由黄金打造,镶嵌红宝石,他就是黄天雷,沈向光一上车,他就伸出了手,出于礼貌,沈向光与他握手,“新局长果然气度不凡,是干大事的人。”黄天雷恭维道。

  “芝麻小官罢了,哪有黄老爷风光。”

  司机开着轿车,行驶在虞都东城区的大道上,夜色蔓延,道路两旁商铺的霓虹灯逐一点亮,流光溢彩,车马喧嚣,象征着虞都和龙国的繁华。

  黄天雷点燃一支雪茄,他吸入一口,徐徐吐出,顿时空气中充满了烟草燃烧的气味,“沈局长,相信你也明白,就算风光如我,也不过是财团各位大人手下的狗腿子罢了。”他说着,瞥了一眼沈向光,后者没有接他的话,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黄老爷的意思是,你我在财团面前,你我都不过是棋子?”良久,沈向光才说。

  “不愧是沈局长,看来我没选错人。”黄天雷笑了笑,说,“没错,我们都是财团的棋子,而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当好这枚棋子,记住,所作所为皆为财团,在做事情前先想一想,这样做对财团有什么影响,怎么做才能让财团利益最大化,怎么样才能让财团的大人们器重你。”

  轿车缓缓停下,打开车门,走下车,出现沈向光眼前的是虞都最繁华的京观大街,车水马龙的街道,霓虹灯炫目的灯光,路边的各式小贩,高耸的汉风建筑,琼楼玉宇间,尽显奢华。

  他看见黄天雷站在玉满阁门前,身旁是那个中年男人侍从,这是虞都最好的酒楼,也是南国最好的酒楼,惟有龙国皇室御厨能与其一较高下。

  “沈局长,请吧。”黄天雷说。

  【贰】

  “局长,这是最近要审批的文件,还有御龙商会寄给您的东西。”珂若琳将一摞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最上面的是一封大号的牛皮纸信封,上面盖着御龙商会的火漆印,沉甸甸的,很厚实。

  “就放在这里吧,我会处理的。”沈向光低着头,审阅着一些文件,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珂若琳放下文件夹后,便离开了办公室,沈向光扫了一眼被她关上的办公室的门,便拿起信封,剥开火漆印,从里面倒出一沓沓崭新的钞票。

  数了数,有五万多龙洋。

  沈向光开始帮黄天雷和御龙商会做一些事,一些商会在明面上不能拿出来说的事。

  刚开始他对这些事情十分抵触,但是迫于商会和财团的权势,他不得不这么做,时间久了,他开始变得麻木,毕竟谁也无法拒绝一沓沓厚厚的票子,一根根沉甸甸的金条——沈向光帮商会做事,黄天雷时不时就会托人给他送一些“人情”,有时候是票子,有时候是银元和金条,还送过商会旗下一些大公司的股票。

  在接触到了官场的黑暗后,沈向光方才感受到那股无力感,才明白他所坚持的所谓正义是多么廉价,也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被苏俄政府驱逐回国的商贩很快拿到了海关签署的许可证,商会想在国内市场快速出掉这批货,他们让手下的帮派去市场以进货价百分之四十的价格强行从商贩手里买回这批货,如果不从就对其进行殴打,有些帮派直接私吞商会下发的回购资金,到市场明抢,不少商贩苦不堪言,到警察局报警,黄天雷提前跟沈向光打好了招呼,面对告状商贩他全部受理立案,但是不下发任务,只是做个样子给那些商贩看看。

  他这样的做法珂若琳似乎有些许不满,但是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她在警局做了很久了,一些官场上的潜规则也都懂,至少在龙国南方,没有人敢和御龙商会及其背后的虞江财团叫板,他这样的做法不过是某种形式的自保罢了。

  他搬离了原来的小公寓,搬到了干净明亮宽敞的大公寓,他买了一个保险箱放在自己卧室的床头,里面放着他从黄天雷手里收的金条和股票,以及一摞摞龙洋跟钞票。

  因为办事干净利索,能力出众,沈向光很快便得到了黄天雷的认可和虞江财团的青睐,黄天雷也带他去和几位财团的传话人见面,传话人说,上面的老爷们很欣赏沈向光的能力,让他好好干活,未来虞都警察总局局长的位置都可以给他。

  这是沈向光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东西,虞都警察总局的局长,他以前觉得他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坐上这个位置,但是自从与御龙商会和虞江财团接触后,他感觉到这个位置距离他是如此得近,简直就是触手可及。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这个恶臭的圈子逐渐腐化,但是他无能为力,越陷越深。

  【叁】

  沈向光突然对未来感觉到迷茫。

  他看不到未来,而且在与商会的“合作”中无法自拔,他看到那些白花花的龙洋和发着光的金条就毫无抵抗力,什么为民请命,除暴安良,统统被抛到了脑后,这年头,正义不能当饭吃,自己都没有着落,谈什么正义,谈什么道德,而且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在阴暗的官场中一种自保的手段罢了。

  但是他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么做所带来的好处,以前他拿到工资都要计划着花,就怕不到下个月手头的钱就花光了,一个月下来也没多少存款,日子过得也就勉勉强强,自从当上了东城分局的局长,钱是不用愁了,除了警察的固定工资,还有商会给他的好处费,黄天雷也会时不时给他送一些上好的烟酒和名贵药材,这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啊,他无法拒绝。

  他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他没有办法,而且他渴望金钱,名利,还有地位,他觉得御龙商会和商会背后的虞江财团可以给他想要的,可以满足他对金钱和权力的欲望,所以哪怕是当他们的棋子,他也心甘情愿。

  但是他还是看不到未来,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是和商会,和财团一起共进退,同生死,荣辱与共,还是在财团察觉到他知道得太多之后,让他像上一任警察局长一样,人间蒸发。

  按照沈向光对财团和商会的理解,他大概率会是后面一种结果,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要么明天就被商会杀人灭口,要么二十年后被财团人间蒸发。

  至少他还有二十年的时光和数不尽的财富可以挥霍。

  沈向光突然想去看看老朋友了。

  他来到了位于京观大街的琉璃宫,这座虞都的顶级会所也是商会在经营,沈向光的高中同学华诚前不久刚刚升任琉璃宫的人事经理,负责会所的一些人事变动工作,当然其实就是拉皮条的,早在华诚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事职员时他就跟着琉璃宫的皮条客和人贩子去虞都周边寻找样貌和身材达标的女孩,出价买到琉璃宫当陪酒女、舞女,让她们服侍虞都的上流人士。

  华诚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看到沈向光来拜访,他很是开心,把他邀进办公室,两人也是很久没见过面了,华诚特意从办公室里的酒柜上取下一瓶珍藏的红酒,与沈向光小酌几杯。

  “说起来,我今天能做到这个位置,还是多亏了沈局长的照顾啊。”华诚为沈向光倒了一杯酒,说,“沈局长深得黄老爷赏识,小弟也沾了不少光呢。”

  “这倒不至于。”华诚谄媚的态度和言辞让沈向光感到有些不适,也让他感受到他和华诚之间似乎已经产生了一种距离感,他们之间的情谊也不再像少年时那般纯粹,充满了权钱利益的虚伪。

  “对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不记得杨熙啊?”沈向光提起一些过去的话题,希望以此将二人拉回过去的时光。

  “多少年了,还对杨熙念念不忘啊。”华诚笑了笑,说,“想当初,要不是因为她,我们哥仨也不会聚在一起不是吗?”

  杨熙是沈向光和华诚高中班上的同学,长得漂亮有气质,身材也不错,妥妥的女神级人物,当时的男生都处于青春期,气血方刚,躁动不安,多少都对她有点好感,沈向光、华诚还有“铁三角”的另一人苏玄归都喜欢她,都公开表示要追求她,高二那年三人相约要用实力获得杨熙的认可,开始了疯狂的竞赛,但是直到最后,大家依依惜别,还是没能决出最终的赢家。

  因为在那之后一段时间杨熙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大家连她去了哪所大学都不知道。

  “是啊,苏玄归也是,好久没有见过他了。”沈向光浅酌一口红酒,说。

  “苏玄归……嗯,听说他最近过的不是很好。”华诚道,“你应该知道他的近况吧?”

  “我听说他在飞艇机械制造厂当工程师来着。”沈向光道,“但是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算了,不聊他了,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华诚摆了摆手,说,“我猜,你更想了解一下杨熙,对吧。”

  “嗯哼,你知道什么吗?说来听听。”

  “杨熙,你我知道就行,因为这个名字应该是被封存进历史的深渊中了,在外界看来,这个世界没有杨熙,只有她。”华诚说,“芸香小姐。”

  “你是说,虞都头号花魁,名震南国的虞都城第一歌伎,芸香小姐?”沈向光有些惊讶,“你是说,现在的芸香小姐,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杨熙?”

  “是这样。”华诚点了点头,苦笑,道,“我也是当上了琉璃宫的人事经理我才知道的。杨熙是在一个偏文史的大学读的,读了三年半,还没有毕业,琉璃宫的人就找上门了,他们看中杨熙的条件,出价要把杨熙买到琉璃宫,杨熙父母都是码头工人,她还有一个弟弟要读书,他们给了杨熙家三万龙洋,把她买到了琉璃宫。”

  “那赎她呢?赎她要多少钱?”沈向光急忙问道,华诚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琉璃宫的姑娘要在这里工作至少十五年才能离开,不需要赎身,她们可以带走自己在琉璃宫赚到的钱,琉璃宫还会给她们一笔遣散费。只有有特殊情况才接受赎身,那就是商会觉得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会提前低价贱卖。”华诚悠悠地说,“但是她不一样,她是芸香小姐,是花魁,服务的都是虞都顶尖的大人物,花魁不止是长得好看就能当的,必须茶艺、唱戏、唱歌、舞蹈、乐器样样精通,还必须能说会道,懂得察言观色……我不知道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只是再见到她时,我是感觉如此的陌生,她是琉璃宫的重要资产,商会每年在她身上花的钱都是千万级别,她的食谱,她的化妆品,她的保养美容计划,都是商会请顶级专家进行规划设计的,她所处的琉璃宫天璇阁,只有虞都市长、财政厅长、警察厅长、财团老爷这样的人才能进入,就算是黄老爷也没有资格私下见她。”

  听着华诚说的话,沈向光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喝着玻璃杯中的红酒。

  “琉璃宫卖艺不卖身,不提供桃色交易的场所,但是一些贵族公子乐意,我们会提供一些服务,让姑娘们和他们回去过夜,惟有芸香小姐,是不能离开琉璃宫半步的。”华诚道,“不过在天璇阁闲置的时候,琉璃宫也会安排芸香小姐在大厅的歌舞演出,吸引更多的老爷们来这里消费,如果沈局长感兴趣的话,我这里有一些富余的门票,下个礼拜五晚上会有芸香小姐的演出,可以来看看。”

  【肆】

  沈向光还是想去看看苏玄归,毕竟在高中那会他帮过自己很多忙,在学习上也经常指导自己,只可惜最后三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沈向光选择去警校,华诚去了商学院,而苏玄归则是去学了机械。

  在高中那会他被认为是最有可能追到杨熙的人,因为他成绩最好,而且长相上也比华诚和沈向光有优势,人也挺好,就是性格有些偏执,杨熙说他看起来像个铁直男,但是她也没说自己讨厌他,反而和他走得很近。

  拜访华诚的行程让他感觉有些失望,沈向光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的,华诚已经不是他认识的华诚了,杨熙也不再是他认识的杨熙了,生活的压力和这个肮脏的社会磨平了他们的锐气和眼里的光,目之所及惟有功名利禄。

  沈向光很轻易就查到了苏玄归的工作单位和住址,他白天在飞艇机械厂工作,一般晚上七八点才会回到位于普陀港附近的老旧公寓。

  他按照查到的地址来到了苏玄归的住址附近,刚走到公寓楼下,就看见几名帮派混混之类的人站在楼梯口,手里还拿着棍棒和刀具,他们围着一个人,大声呵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沈向光忍不住上前查看,这一看才发现,好家伙,被帮派围堵的人竟然就是他此行要找的苏玄归。

  “能不能给个准信,什么时候还钱。”为首的帮派气势汹汹,“上个月拖这个月,这个月又拖下个月,你家我们也搬得差不多了,我们老板说了,你再不还钱,我们可就把你买到伊利西亚去修铁路了!”

  “要卖就卖吧,你现在找我要钱我一分钱也没有,要你就把我卖去修铁路吧!”苏玄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冷笑着说,“等我回来那一天,就有你们好受的!一帮走狗!主人赏点骨头给你吃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是吧!”混混头子拿弹簧刀抵住苏玄归的脖子,怒吼。

  “来啊,杀了我,快点杀了我,杀了我,你看看你怎么和你主子交代!”

  “呵呵,杀了你自然不可能,但是我有一万种方式让你生不如死。”混混头子说着,便举起了弹簧刀刚想给苏玄归来一下,就被沈向光叫住了。

  “他欠多少钱,我给。”沈向光拨开众混混,来到混混头子面前,说。

  “你?你给得起吗?”混混头子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有些不相信。

  “你就说多少钱吧。”

  “连本带息一万五千龙洋。”混混头子傲慢地说道,他本以为这个数字绝对能吓到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没想到沈向光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票子,拍在混混手里。

  “这是一万龙洋,我今天就带了这么多,明天去虞都东城警局找我拿钱,就说找沈向光。”

  甩出警局的名号,几个混混立马就能收敛了很多,加上那个也拿到了钱,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混混头子大手一挥,带着手下离开了,沈向光转头看向苏玄归,“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道。

  “没事,不打紧。”苏玄归摆了摆手,说,“多谢啊,我会还你的。”

  “嗐,不着急。”沈向光说,“吃饭了吗?我请你吧。”

  “还没呢,我去李老头那面摊整一碗对付对付就行。”苏玄归道,“还是我请吧。”

  沈向光哭笑不得,心想你都穷成这逼样了还死要面子。

  苏玄归带着沈向光来到公寓附近的一个流动摊贩,卖面的老头姓李,苏玄归和他熟,二人找了张桌子坐下,苏玄归要了两大碗牛肉面和一壶地瓜烧,然后从兜里翻出两块龙洋,给了李老头。

  看着眼前热腾腾的牛肉面和地瓜烧,沈向光感觉又回到了从前,他迫不及待地从桌上的筷筒里拿出一双筷子,吸溜地吃起面来。

  “最近混得不错啊,都混到警察局长了?”苏玄归一边给桌上的瓷酒杯倒上酒,一边说。

  “哪有那么容易啊,在这个位置得小心得很,不然就是掉脑袋的事咯。”沈向光道,“还得看那些人的嘴脸,有时候真的想不干了算了。”

  “官场是这样的。”

  “你呢?你最近怎么样?”沈向光问,“你找商会那些蛀虫借了高利贷?为什么啊?你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没啥,一点小事罢了。”苏玄归挠了挠头,说,“赌博输光了,就找他们借钱咯。”

  “不是,你为什么要去赌博啊。”沈向光感觉有些惊讶,他不相信苏玄归会是那种无可救药的赌棍。

  “缺钱用,想着赌博来钱快,没想到就输光咯。”

  “缺钱?你怎么会缺钱,你在机械厂的工资还养不活你自己吗?”

  “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啊。”苏玄归叹了口气,说,“我妹妹得了一种罕见病,龙国治不了,我想送她去苏俄治病。”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妹妹。”沈向光说,“你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大学认识的一个年龄比我小的女孩,整天缠着我,因为感觉经历有些相似,所以就把她当做妹妹看了。”

  沈向光倒是听说过苏玄归的一些经历,他对父母没什么印象,是姑姑和姑父把他养大,结束国中的学业后他独自一人上了高中,靠着半工半读依旧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龙国最好的大学。

  “陆薇缇是在孤儿院长大,靠政策上的大学,好多东西她学不明白,我教了她很多,她后来也把我当哥哥看。”苏玄归有些感慨,道,“真的就是很纯的兄妹感情,大学那会她也谈过几次恋爱,失恋了也会在我怀里哭……因为她的病,工作单位把她辞退了,现在她在虞都第三市立医院躺着,每天都要花钱,虽然我认识那里的一个医生,能以很低的价格拿到药,但还是……有点难。”

  苏玄归有些哽咽,他倒杯酒,一饮而尽,沈向光听他说着,自己也有些难受。

  “医药费要多少。”他说,“以后别去赌博了,不够钱找我要就是了。”

  “谢了向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的钱我真的不能要。”苏玄归说,“我会靠自己攒够送她去苏俄的钱,你帮我还债我很感谢你,我会还你钱的。”

  吃完牛肉面,酒饱饭足过后,二人又寒暄几句,便分别了,沈向光看着苏玄归的背影,他还是那么要强,不肯向生活低头,敢于直面人生的挫折和风浪。

  他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苏玄归。

  【伍】

  沈向光看了看华诚给他的那张票,上面印着芸香小姐的艺术照,还标有售价5000龙洋的字样,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其实和商会有点关系的人都能弄到票,也就坑一下那些没见识的阔佬罢了。

  他有点想去看一看,虽然最近的事情让他十分头疼,但是说不定能缓解一下他烦躁的心情。

  商会好不容易解决了苏俄退市的事情,处理完了囤货,又遇到了新的麻烦。早前因为苏俄退市的事御龙商会发动了自己在朝中的政治势力,让代表虞江财团利益的言官集团进谏龙国皇帝,希望发起对苏俄的战争以迫使苏俄恢复御龙商会在俄路西斯经营这么多年的经济体系,但是并没有结果,而且据说京城的京师财团正在抓紧和苏俄的计划经济委员会取得联系,打算建立平等互惠的经济贸易关系。

  这倒不是沈向光该关心的问题,他的压力来自于红色阵线,一个被龙国认定为是恐怖组织的团体,最近一段时间红色阵线较为活跃,他们的成员渗透到工厂、火车站和码头,教唆工人罢工来争取合法权利,对御龙商会造成了不小的麻烦,黄天雷希望沈向光能尽快将红色阵线一网打尽,抓住其头目“赤鲸”。

  赤鲸是一个极其神秘的人,没有人知道赤鲸的真实身份,连红色阵线内部的核心成员都不知道赤鲸是谁,在对几名红色阵线高级成员的审讯中得知,赤鲸和他们从来都是单线联系,下达任务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在广场张贴暗语告示,或是在报纸上刊登暗语文章,暗语也有很多套,随时更换。

  沈向光锁定了几个可能是赤鲸的人,俄国流亡者安德罗伊夫,虞都法学院教师,上课时经常向学生灌输要改善工人和底层人民生存状况的思想,沈向光觉得他可能是苏俄情报部门的间谍,以躲避共产党政府的政治迫害为借口来到龙国进行情报收集和颠覆政权;卡尔内斯特,来自希莱曼尼帝国的驻龙国记者,经常发文抨击龙国的人权状况;社会活动家赵乔亚,他的父亲是有名的实业家,而他则经常为提高工人待遇而四处奔波游说。

  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他们之一就是赤鲸,赵乔亚之前还因为参与过一次红色阵线煽动的学生游街活动被抓进警察局关了一天,后来他老爹亲自上门给了沈向光一笔钱,沈向光才让人把他放了。

  红色阵线和赤鲸把他整得焦头烂额,疲惫不堪,看着那张华诚送给他的门票,他还是决定去看一看,昔日的全校女神,如今的第一花魁,现在怎么样了。

  他换上了一套用于出席正式场合穿的正装,开着黄天雷前几天送给他的轿车,前往琉璃宫。

  即使是繁华如虞都,轿车也是极其稀有的,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是只有达官显贵才能消受得起的奢侈品,工薪阶层还是以坐黄包车和电车居多。

  琉璃宫的门前排起了长龙,外墙上挂着芸香小姐的海报,排队的人都穿着很正式的服装,不是西装革履就是绸缎马褂,而沈向光看到另一些人,也就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从轿车上下来,跟着三四个随从,直接走向另一个门,看门的琉璃宫伙计也完全不查他们的票,还点头哈腰,弓着身把他们迎进去,沈向光倒是认识,都是虞江财团的公子少爷,他对他们的印象不怎么好,因为他们总是一服趾高气扬的模样,高傲得很。

  排到沈向光时,他把门票出示给琉璃宫门口的伙计看,伙计检查无误后,撕下副票,然后给了沈向光一块镶金边的玉牌,上面刻着“甲寅桌-离座”,看起来是座位牌,他走进琉璃宫,步入会所大厅,已经有很多人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了。

  靠近舞台最前排的位置是属于那些财团大少的,桌上有精致的糕点,还有专门的年轻侍女为他们暖茶送水,三四层的果盘上既有马卡龙,华夫饼一类的西式甜点,也有红枣糕、雪花酥一类的龙国传统糕点,种类纷繁复杂。

  而普通桌上就略显寒酸了,上面有一块立牌,标注着桌号,以天干地支分为六十桌,每桌又以八卦里的卦象分为八座,没有提供糕点,只有一壶茶水,两盘瓜子,一盘炒花生。

  沈向光找到了摆着“甲寅”立牌的桌子,在写着“离”字的椅子上坐下,这个位置还不错,虽然离舞台不算太近,也不是特别远,而且他的位置正对舞台,抬头就能看到。

  陆陆续续有人进入大厅,找地方就坐,和沈向光一桌的大部分都是大腹便便的中年富豪,有一个还叼着一杆旱烟,一坐下就开始吞云吐雾,不过和他一桌的还有一个年纪和沈向光相仿的年轻人,长得白白净净,一身笔挺的西服,显得有些拘谨,他就坐在沈向光旁边,一直闷头嗑瓜子,看得出来他有点紧张。

  “别光嗑瓜子啊,口干,喝点茶。”沈向光给他面前的茶杯里满上热茶,他愣了一下,赶忙说了句“谢谢”。

  可能因为觉得沈向光比那几个油腻大叔好聊,那小白脸很快就和沈向光聊上了,从交谈中得知,小白脸叫韩明俊,在市政厅上班。

  “你是韩家的?”沈向光来了点兴趣,说。

  “是……但是韩家和我没多大关系就是了。”韩明俊尴尬地笑了笑,说,“他们说我是小妾生的,是个贱种,以后继承家业也没有我的事。”

  虞江财团由南国八大门阀控制,即东方、西门、北堂、南宫上四家,李、韩、吴、云下四家,韩明俊出身于下四家的韩家,但是因为是小妾所生,所以在家族里没什么话语权,属于是活在韩家一个相对底层的地位。

  很快,大厅坐满了前来一睹芸香小姐风采的格式宾客,芸香小姐的表演也正式开始。最开始,五六个素衣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在舞台上展现妙曼的舞姿,大厅里也奏响轻松的音乐,很快,在一众素衣女子的簇拥下,芸香小姐缓缓登台,她上身穿着深棕灰京绣直袖缂毛袿衣和深紫红切针句文锦遍地金,下身是骆驼色茸线线春长裙,披了一件酱色辫子股针牡丹团扇缂丝薄氅,头发绾了个朝云近香髻,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烧蓝黄晶花钿,耳上挂着抛光鸡血石耳坠,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抛光青玉手镯,细腰曼妙系着粉紫留宿腰带,上挂了个绣白鹤展翅的香囊,脚上穿的是金丝线绣宝相花纹云头缎鞋,此女一出,艳惊四座,前排的财团少爷们为她疯狂,在坐宾客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芸香小姐,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芸香小姐优美的舞姿和宛若天籁般的歌喉。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财团少爷们在她的绝世美颜面前毫无抵抗力,他们疯狂欢呼,打开随从提着的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一沓沓的钞票,毫不吝啬地抛洒出来,崭新的钞票如满天飞舞的雪花,从空中飘落,散落在舞台和周围的地面上。

  沈向光注意到韩明俊,他直勾勾地盯着芸香小姐,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不停地喝茶,看起来他即紧张又兴奋的样子。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不知过了多久,芸香小姐的表演结束了,随着她优雅谢幕,台下也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财团少爷们大撒币撒得尽兴了,纷纷起身离去,宾客们也稀稀拉拉地离开了会所,沈向光也没有多作停留,他还想回局里理清一下关于红色阵线和赤鲸的线索,可是刚到门口,就被韩明俊叫住了。

  “去喝两杯?”韩明俊说,“我请客。”

  “行啊。”有人请喝酒,那沈向光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陆】

  韩明俊带沈向光来到京观大街的一家奢侈酒吧,看起来韩明俊是这里的常客了,门口的酒侍一看到他便微笑着说“韩公子里面请”,在柜台他还存了不少好酒,都是上次来没喝完的。

  随着几杯酒下肚,韩明俊也打开了话匣子,一直吐槽工作上的事情,他说他的同事都在收贿赂,也在贿赂上司,他们都喜欢阿谀奉承,拍上司马屁,上班不干正事,要是谁不收贿赂,不给上司送钱送礼,上班兢兢业业,那就要被他们排挤。

  韩明俊说他厌恶这样的官场,贪赃枉法变成了家常便饭,廉洁的官员反而成了异类。

  沈向光也不得不承认,龙炎之国立国五千年,传承至今,社会矛盾激化,两大财团尖锐对立,皇室和南国门阀矛盾日益严重,表面上一片欣欣向荣,实则百分之九十的社会财富都集中在那百分之五的人里,平民百姓几乎没有人权,贪官污吏横行,资本无序扩张,野蛮生长,异化龙国子民。

  龙炎之国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我想赚钱,赚好多好多钱,然后离开这里,去到一个舒适的地方。”韩明俊叹了口气,说,“苏俄,逆熵联邦,美加索尼亚还是什么地方都好,只要别在这里就行。”

  “……”

  “我答应过她,以后会带她去过好日子。”韩明俊的眼神黯淡下来,他喃喃道,“还要很多钱,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她?是你心上人吗。”沈向光问。

  “嗯,是我大学时的恋人。”韩明俊苦笑,说,“她叫杨熙,这个名字可能对你来说比较陌生,但是说芸香小姐,你应该就懂了。”

  沈向光心里一震,但是他还是没有把情绪表露在脸上,而是一副疑惑好奇的表情。

  “哦?这么说来,你和芸香小姐还算有点交集?”沈向光说道。

  “我们是在大学一年级的一个读书会上认识的,我和她聊的很投机,我们在国内政治和国际问题上有很多相同的见解,一来二去,我们就确定了关系,私定终身。”韩明俊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说,“那段时间我们聊了很多,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未来的打算……可惜啊,一切都成了泡影。”

  沈向光有些嫉妒他,想当初他们三个各种斗法都没能俘获杨熙的芳心,韩明俊只是三言两语就抱得美人归,这着实让他感觉命运是如此不公,不过转念一想,韩明俊的软硬件条件可不是他们三个比得上的,他长得比苏玄归还帅,家里又有钱,还有财团背景,很难不让女孩子春心荡漾。

  “你打算赎她吗?”沈向光问。

  “想倒是想,只是……我之前问过琉璃宫人事部的华经理,他说没那么容易。”韩明俊叹了口气,道,“但是我可以等,等十五年,二十年,三十年,等到财团觉得她颜色故去,美貌不再了,我们就去过好日子。”

  “其实有一个办法,我和华经理比较熟。”沈向光说,“他说如果财团觉得她不能为琉璃宫继续创造价值了,可以提前把她赎走。”

  “怎么说?”

  “比如,如果芸香小姐不能说话了,对于财团来说,她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了。”沈向光道,“可以买通琉璃宫的伙计在她的水里下药让她再也无法唱歌。”

  “不行!伤害她的事情我做不到!”韩明俊义正言辞地说道,见他这个样子,沈向光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之后呢?之后你打算去哪?”沈向光问,“等到芸香小姐获得自由之后,总得找个地方安然度过余生吧。”

  “这个我也有认真考虑过。”韩明俊道,“我想是去苏俄,或者伊比利亚,我一直有自学俄语,经常去虞都的俄国人流亡者组成的社区买报纸,他们那里有报纸一直在刊登国内消息,还有一些外国新闻。”

  “哦?”

  “过去十年苏俄一直在对外输出革命,在周边小国扶持共产党政府,同时撺掇天命教国和逆熵联邦的一些不稳定地区建立独立的苏维埃政府,前段时间,苏俄宣布和这些小国和政府组成统一的政治、军事、贸易联盟‘苏维埃国家联盟’,简称苏联。”韩明俊继续说,“苏俄国内的共产党人希望借此削弱和摆脱俄路西斯帝国女皇对国家的控制力——早在前几年,苏俄便修改宪法,规定只有女性继承人能继承帝国皇位,对罗曼诺夫皇室加以限制。”

  “共产党,是干什么的。”沈向光问。

  “人民的党,为穷人说话的党,他们说劳动人民是天下的主人。”韩明俊感叹,“他们建立的国家,一定是地上天国,人间天堂吧。”

  “……”沈向光不知道说什么,只得转移话题,“那伊利西亚呢?为什么想去那里?”

  “因为伊利西亚是个新兴国家,城市集中在东部,西部有大片土地未被开发利用,是个充满机遇的地方。”韩明俊说,“你有没有听说过,《西部土地法》?”

  “听说过,据说只要十块龙洋就能获得一片15亩(1公顷)大小的土地。”

  “那可不是荒凉的山地啊,那可是肥沃的大平原。”韩明俊感慨,“十块龙洋15亩可以用来耕作和放牧的土地,在龙国你敢想吗?”

  沈向光确实不敢想,毕竟在龙国一切形式的土地交易都是非法的,早在工业革命中期,土地不再是特别重要的生产资料时,掌握大工业生产技术的龙国皇室提出用生产机器换取土地,从大地主手中收回了土地,标志着龙国进入资本主义社会。

  现如今所有的土地都属于龙国皇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龙国皇室会把土地分给一些农民使用,而没分到土地的农民在社会大潮的推送下走进工厂,成为了工人。

  如果能去到伊利西亚,买一块土地,开个农场,度过余生,似乎也不错?

  【柒】

  沈向光开始有计划的进行某些秘密行动,以达到接近杨熙,也就是芸香小姐的目的。自从与韩明俊偶遇后,他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好胜心,总之就是想到杨熙和他走在一起就感觉有些反感。

  但是他的级别还是太低了,不能参加天璇阁的晚宴,也不能单独会见芸香小姐。

  不过听华诚说,如果他坐到警察厅长的位置,就可以参加天璇阁的晚宴了,能享受到芸香小姐和琉璃宫顶级名媛的服务。

  芸香小姐是他的灯塔,在他迷茫徘徊时为他指明了方向,让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作所为,皆为芸香。

  他为他做的这些肮脏的勾当找到了一个理由——这都是为了杨熙,为了芸香小姐,为了她,我必须这么做——以强调他做法的正当性,消除他良心的不安和恐惧。

  没有什么的,为了芸香小姐,我一切都可以付出。

  但是沈向光同时也知道,事情急不来,得一步一步走,急了反而会坏事,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要稳,要沉住气,稳中求进。

  很快,他的机会就来了。

  珂若琳拿来的文件中夹着一封请柬,沈向光看了看,是李、韩两家的传话人邀请他到香玉楼喝茶,沈向光自然是不敢怠慢,在隔天下午换上正装准时赴约。

  绘有水墨画的屏风立于包厢四周,八仙桌上摆着茶壶和各种茶点,两家的传话人李远航、韩家栋也已在此等候多时,但是沈向光没有看到黄天雷。

  “沈局长请坐。”李远航请沈向光入座,“最近红色阵线和赤鲸的事,劳烦沈局长了。”

  “没事,分内之事罢了。”沈向光入座,一旁的侍女为他的杯中添满茶水。

  “这次请沈局长来呢,是想和你说一件事。”韩家栋说,“总局长呢,还是别当了吧,我们觉得你不太适合这个位置,也有更适合这个位置的人,我们想让西城分局的局长来做。”

  “没事,我无所谓,听从老爷们的安排。”沈向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不爽,毕竟这是他们答应过的事情,现在又反悔了,不过想到他们毕竟是财团,本来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画大饼开空头支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就释怀了许多。

  “这倒不是上面的老爷们看不起沈局长,相反,老爷们觉得沈局长是办大事的人,总局长这个位置给你还是太屈才了,老爷们说有更好的给你。”李远航道,“警察厅长怎么样?老爷们觉得沈局长适合这个位置。”

  “我听从老爷们的安排,老爷们要我沈某人做什么,我一定尽心尽力,为老爷们排忧解难!”沈向光有些激动,李韩二人也开出来了,相视一笑。

  “当然这个警察厅厅长的位置可不是这么好当的。”韩家栋接着说,“现在的厅长顾原伶,他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不听老爷们的话了,所以老爷们想让他从这个位置上滚下来……对,还有一件事老爷们也催的挺紧,红色阵线的事也该解决一下了。”

  “总之就是两件事,顾原伶,红色阵线,两件事办好了,警察厅厅长就是你。”李远航说。

  【捌】

  西城分局局长徐昭海是沈向光在警校的同学,他们两个一直不对付,他在警校就表现出圆滑处世的官场老油条形象,到了正式就任更是如鱼得水,比沈向光早当上了分局长,在总局长就任那天,按照惯例沈向光要去总局参加徐昭海的就职典礼,各分局长和分局下辖的片区警署的探长也要参加。

  在就职典礼上,顾原伶亲自给徐昭海受勋,徐昭海一时风头无两,十分神气,整得东城派的探长和高级警员气不打一处来,而沈向光只是冷冷地盯着徐昭海和顾原伶。

  李韩二家的话事人有意无意地提醒沈向光,徐昭海,顾原伶,黄天雷三人已经组成了自己的利益集团,他们表面上仍然为财团效力,但是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因此沈向光必须也要建立起自己的利益集团,来与他们对抗和保护自己的利益。

  重要的是财团不希望看到一个脱离他们掌控的利益集团的出现。

  于是在这之后,虞都警界便划分为了两派势力,以徐昭海和顾原伶为首的西城派和以沈向光为首的东城派。为了扩大东城派的实力,沈向光在财团默许下,提拔了一些昔日的警校同学升任东城地区警署的探长。

  就职典礼之后的酒会上,徐昭海拿着一杯香槟,晃晃悠悠地来到沈向光一行人面前,身后跟着他的一众小弟,“沈兄,您能来鄙人的就职典礼,鄙人万分感谢。”徐昭海皮笑肉不笑地说,“鄙人敬你一杯,也祝沈兄早日高升。”

  “借总局长吉言。”出于礼仪,沈向光与徐昭海碰杯,然后将玻璃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待他们走后,东城派一行人各个火气上头,不断地用各种语言贬损徐昭海和顾原伶,就连一向被认为是“莫得感情”的珂若琳也直言徐昭海是“小人得志”。

  “他们也就这几天威风了。”沈向光冷冷一笑,道,“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虽然虞江财团已经开始呈现衰败的迹象,但是现在另立山头还是太早了,西城派显然是操之过急了,估计是听了黄天雷的几句鬼话,就觉得御龙商会可以脱离财团控制,制霸龙国南方。

  酒会结束后,已经是深夜了,虞都的初秋有点凉,夜里阵风时起,让人直哆嗦,沈向光提出要送珂若琳回家,她也没有拒绝,就坐上了沈向光轿车的副驾驶座上。

  一路无话。

  珂若琳租住在运河北街的一处公寓里,一个人住,轿车在运河北街靠边停下,但是珂若琳并没有马上下车,她看着沈向光,眼神复杂。

  “局长,收手吧。”她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现在收手来得及,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不……已经太晚了。”沈向光苦笑,他知道珂若琳在说什么,“如果在黄天雷最开始找到我的时候,我拒绝他,最多就是发回地区警署继续当基层警探,但是现在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你知道虞江财团那些人都是些什么虫豸,你帮他们干了那么多脏活,你手里有他们的把柄,他们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好死的。”珂若琳说,“你现在已经赚得够多了,听我的,把股票抛了,钞票全部换成现钱,离开龙国。”

  “为什么你要说这些。”

  “因为我觉得你和前几个局长不一样。”

  珂若琳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他们利欲熏心,被商会和财团的黑金整得鬼迷心窍,腐化堕落,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最终反噬,被他们所效忠的财团从这个世界蒸发。她感觉沈向光不一样,虽然他在为财团做事,但是他表现出极端的冷静和谨慎,他没有因为拿到了钱就大肆挥霍,去过奢靡腐烂的生活,反而一切照旧,以前怎么过就怎么过,最多也就多了一辆轿车代步。

  在对待官场这件事上,他一直如履薄冰。

  “谢谢你。”沈向光说,“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也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最好是这样。”

  说罢,珂若琳下了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沈向光禁不住陷入了沉思。

  也行她说的有道理,但是他还没准备好离开,好不容易未来有了点盼头,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要走,我也会带你走,我要找回以前的你。”沈向光看着墙上的海报,上面的芸香小姐还是那么妩媚动人,“杨熙,等我。”

  【玖】

  虞都普陀港附近有一座庞大的城寨,曾经是御龙商会梦想中的兴龙城超级市场。兴龙城高近五十米,占地超过一万平米,可以容下大量的商铺和购物的消费者,但是随着兴龙城的建造开支越来越大,商会和财团经过权衡决定放弃兴龙城的开发,转而修建了龙国南方最奢侈豪华的京观大街。

  在俄路西斯五魔乱国期间,大量的俄路西斯流亡者为了躲避五魔的迫害和国内战乱,逃到了龙炎之国,他们在普陀港登陆上岸,在虞都落脚,寻找工作。因为体力上比龙国人有优势,所以很多工厂愿意雇佣这些流亡者,码头上也能见到很多俄路西斯工人在熟练地搬运货物,他们是第一代流亡者。

  龙国人认为这些俄路西斯人抢走了他们的工作,开始处处排挤俄路西斯人,一些商家拒绝为俄路西斯人提供服务,他们被赶出自己的房子,流落他乡的俄路西斯人只得抱团取暖,经过一段时间的流浪后,他们选择了兴龙城的烂尾楼当做他们的聚居地,将其命名为扎布鲁什第尼亚,意为流浪之地。

  如今经过几代俄路西斯流亡者的经营,扎布鲁什第尼亚已经成为了一个规模庞大的俄路西斯人社区,他们用木板和水泥把烂尾楼改造成了森严的城寨,内部宛如迷宫,错综复杂,俄路西斯人还组建了自己的帮派势力,以期谋取更多的利益。

  沈向光亲自带队,一百多名警察荷枪实弹,来到扎布鲁什第尼亚,他的目标是抓捕俄路西斯流亡者安德罗伊夫,他就住在扎布鲁什第尼亚中。

  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向俄国帮派的头领鲁尔加喊话,希望他能配合行动,鲁尔加听说警察找上门,便带着几名小弟,走出了扎布鲁什第尼亚。

  鲁尔加身材壮硕,像是一堵肉墙立在面前,腰间挂着一柄带血的剔骨刀,围裙上还沾着没干的血,鲁尔加的表面工作是一名屠夫,干杀猪的工作,沈向光看着他,心里也有点发怵。

  “我们希望你们的帮派能配合我们的行动,我们要求逮捕安德罗伊夫。”沈向光对鲁尔加说。

  “他犯了什么事。”

  “我们怀疑他和苏俄共产党有勾结,阴谋颠覆龙国政权。”沈向光说,“这是很严重的罪名,如果让龙京那边追查下来,你们扎布鲁什第尼亚所有人都脱不了关系,所以希望你们配合一下,把他交给我们虞都警察处理。”

  “你有证据吗?”鲁尔加问。

  “我希望你们明白,在你们的爷爷和父辈被俄路西斯奸臣迫害的时候,你们被苏俄政府追杀的时候,是我们伟大的龙国皇帝给了你们安身立命之处,如今你们中的某些人想推翻我们的政府,你们能有今天都是我龙炎之国大发慈悲,你们不要不识抬举。”沈向光掷地有声,让鲁尔加哑口无言。

  “交出安德罗伊夫,你们全扎布鲁什第尼亚的人都会没事,不交,就等着龙京方面的人来清算吧。”沈向光继续说。

  “行,你们去抓他吧,他在圣佛伦斯堡街15号。”鲁尔加无可奈何,说道。

  “这么点地还划街区,真把这当国中国了?进去抓人!”沈向光一声令下,手持杠杆步枪的警员便进入了扎布鲁什第尼亚,只是过去了半个小时左右,就把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青年押了出来,警员把搜到的证件递给沈向光,他接过证件查看,确认是安德罗伊夫无疑。

  “带回警局准备审讯。”沈向光说罢,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拍在鲁尔加手中,“感谢配合,一点心意,拿去给弟兄们买点酒喝。”

  抓到了人,沈向光便带队返回了警局,他要马上审讯安德罗伊夫,虽然他不确定他是不是赤鲸,但是他有自己的计划。

  他决定自己创造一个“赤鲸”和“红色阵线”。

  【拾】

  “安德烈·列多维奇·安德罗伊夫……为什么你们俄国佬的名字都那么长。”审讯室里,沈向光看着手中的证件,又看了看坐在电椅上的安德罗伊夫,“你应该结婚了吧,听说你有一个漂亮的老婆和可爱的女儿。”

  “他们是无辜的!”安德罗伊夫挣扎,吼道,“有什么你冲我来,别碰我的家人!”

  “你要是配合我们,我保证你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不但如此,我还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们过上富足的生活。”沈向光丢下证件,直视安德罗伊夫,“听说你很关心那些工人啊。”

  “有同情心是一个人的道德素质问题,并不触犯法律。”安德罗伊夫咬着牙,说,“你们龙国古代圣贤不也讲究以天下兴亡为己任,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吗?”

  “不愧是老师啊,看来对龙国的文化传统也没少研究。”沈向光道,“圣贤话是一回事,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止是龙国,大部分国家,除了苏联,它们都对工人运动十分敏感你知道吗?更何况现在龙国上面的大人物被红色阵线和赤鲸搞得很是头疼,我是真的有理由怀疑你参与了红色阵线的活动,也有可能你就是赤鲸,安德罗伊夫先生。”

  “你有证据吗?”

  “我需要证据吗?”沈向光不屑地嗤笑,道,“在这里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承认自己就是赤鲸,没人知道赤鲸是谁,我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得是。”

  “你想怎么样?”愤怒使得安德罗伊夫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咬着牙,说,“要我做什么你才愿意放过我。”

  “你把这个签了。”沈向光把一份文件丢到电椅前的桌子上,说,“把他签了,我保证你和你的家人安然无恙,我还会给你一笔钱,也可以托关系让你搬去法学院的教工住宅区,离开扎布鲁什第尼亚那鬼地方。”

  看守的警卫解开他手上的镣铐,安德罗伊夫拿起那份文件开始翻阅,他越看越生气,拿着纸的手在不断颤抖,牙齿也咯咯作响。

  “你这样杀良冒功,不怕上头追查下来吗!”安德罗伊夫瞪着沈向光,说。

  “如果越来越多无辜的人被当做红色阵线抓起来受刑,或是枪决,为了更多无辜的人着想,赤鲸肯定会停止红色阵线的活动,上面根本查不出来。”沈向光冷笑,道,“赤鲸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让无辜的人替他牺牲,为了保护更多人,他只得停止行动,而这也恰好做给上面看了,我抓到的,就是赤鲸。”

  “卑鄙!无耻!”安德罗伊夫骂道,“龙国官场就是有你这样的官员才让百姓民不聊生,红色阵线有机可乘!”

  “在这样的官场,只有卑鄙无耻才能活下去,你这个外国人你懂什么?”沈向光丝毫不觉得安德罗伊夫说的有多么义正言辞,“廉价的正义感在龙国不能当饭吃,饭都吃不饱,谈什么正义?”

  “我是不会签字的。”安德罗伊夫将文件撕了个粉碎,说,“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我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签这种无耻的文件!”

  “你会签的,相信我。”沈向光倒是没有生气,他冷笑,道,“当你的妻子即将沦为那些街头地痞和工人的泄欲工具,你的女儿即将被当成瘦马卖到龙京,你就会签了。”

  “你给我闭嘴!”

  “你的妻子应该也是俄国人吧,那女儿应该也是纯正的俄国血统,龙京的老爷们可喜欢尝鲜了,异域风情的瘦马说不定能卖个更高价。”

  “够了!”安德罗伊夫声音在颤抖,夹杂着恐惧和愤怒,“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一天之后如果你还是不配合我们,那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你的家人了。”沈向光警告他,说,“你也别想着自杀,没有用,多为你的家人想想,百来个工人而已,烂命一条,不至于为了他们而牺牲你的家人。”

  说罢,沈向光便离开了审讯室,他坐在办公室里,抽起了黄天雷送的雪茄,心情愉悦。

  计划已经开始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么是万丈深渊,要么是辉煌大道。

  【拾壹】

  从虞都第三市立医院门口经过时,沈向光想起苏玄归和他说起的妹妹的事,便在医院附近的水果摊上买了一些水果,打算去医院看看她。

  他在总台问到了陆薇缇的病房号,来到她的病房时,看到病床上一个瘦弱苍白的女孩正在沉睡,护士在给她换点滴的药水,而一旁站着一位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女医生,正在记录着什么。

  “你好,我是苏玄归的朋友。”沈向光与那女医生交谈,她只是看了沈向光一眼,就继续自己手头的记录工作了。

  “告诉他这周的药钱该给了。”女医生头也不抬地说,“我已经帮他垫了好几周了,我自己都快要吃不起饭了。”

  “多少钱啊,我帮他给吧。”沈向光把水果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伸手往口袋里掏皮夹,说。

  “50龙洋。”女医生撕下一张票据,塞到沈向光手里,“去药房交钱。”

  “好的我会去的。”沈向光将票据塞到口袋里,“对了,你是她的主治医生吗?”

  “是。”

  “但是你看起来……好年轻,医院这么放心把她交给你?”沈向光有些疑惑,女医生看起来也不是资历很深的样子,年纪也就和他差不多。

  “就是因为这种病现在在龙国根本没办法治,所以他们才把她丢给我,好让其他有资历的医生去服务那些大把花钱的老爷。”女医生说着,语气里充满了不满和愤怒,“现在医院只想着赚钱,什么医德医风根本不放在眼里!”

  “……”

  “不过我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药也是性价比最高的特效药,我已经尽力了。”她说。

  “现在有空吗?我们去聊聊吧。”沈向光道。

  “可以。”

  女医生把他带到了自己的诊室,桌上的身份牌写着她的名字“陆雨荷”,也姓陆,名字还挺好听,摘下口罩看起来长得也挺俊俏,有种知性美。

  “苏玄归和我说过想送她去苏俄治病。”沈向光说,“去苏俄的话,要多少钱。”

  “这个……我还真不好说。”陆雨荷拿出一个本子,递给沈向光,“我和苏玄归讨论过这件事,很多可能需要支出的款项都记录了下来,保守估计不少于五十万龙洋。”

  “只是路费吗?”

  “只是路费。”陆雨荷点了点头,继续说,“因为陆薇缇的状况不太乐观,一直要靠药物缓解病症和维持生命,苏俄路途遥远,光是路上就需要专门的医院船,还有各种药物的费用,不然她很有可能死在去苏俄的路上。到了苏俄还有很多开支,包括在那边的治疗费用,医药费,还有房租和日常开支,总之就是一大笔钱,全部算下来没有一百万龙洋真的办不下来。”

  “……一百万啊……”沈向光喃喃道。

  他现在所有的钞票,现钱,黄金,还有股票,加起来也就八九十万,而且一百万还只是最低保障,谁知道去到苏俄那边还有什么别的情况。

  “他现在一个月就500龙洋,干到死都攒不下一百万。”陆雨荷道,“陆薇缇一个月要200龙洋的医药费,苏玄归最多攒下100龙洋,所以说去苏俄还是不太现实,现在就是只能用要维持一下现状,也不知道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不过估计没多少天了。”

  如果当上了警察厅厅长,一百万是不是就随随便便了?因为苏玄归是沈向光的好兄弟,他还是不忍心看到他难过,所以他还是在想办法帮他。

  “当然如果我有能力我还是会帮一下他,有时候会帮他出一下医药费,只是最近家里有点变故,所以没有闲钱了。”陆雨荷叹了口气,说。

  “是家里人出了什么事吗?”

  “这倒不是,主要是我弟弟,他没考上大学,但是父母托人找了点关系,花光了所有积蓄勉强能把他送到商学院,就是生活费肯定没办法给了,就只能我给他出……”陆雨荷越说越来气,“真是的,多大个人了也不晓得自己去赚点钱,还一直管家里伸手要钱,想当年,我父母根本不同意我读大学,他们重男轻女观念深得很,觉得女孩成年了就该找个人嫁了,我读书的时候他们也没给我交学费,也没给过我生活费,都是我自己假期打零工攒的……不过有段时间实在吃不起饭了苏玄归也有帮我就是了。”

  “你们很早就认识吗?”沈向光来了兴趣,问。

  “嗯哼,我们是大学校友,只不过我是在医学部他是在工科类,我们是在一个叫星火社的读书社认识的,当年的大学非常流行读书社。”陆雨荷说,“因为我比较讨厌龙国那些传统和守旧的文学,就加入了星火社,星火社读的书都是一些关于新潮的思想和流派的书籍,思想比较进步和开放,社团风气也比较自由,不像其他传统文学社那么多繁文缛节和层级关系。”

  可能是因为家庭比较封建守旧的原因,最为深受这种风气影响的陆雨荷对所谓的封建礼教和价值观十分抵触,她激进地反对一切说教式的传统文学,认为那是荼毒龙国思想的糟粕。

  “而且苏玄归,他是我见过的比较特别的一个人,当时的进步学生一般以苏俄为借鉴对象,宣传苏俄先进的科技和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视苏俄为地上天国,但是苏玄归不一样,他觉得苏俄虽好但仍有很多缺点和不完善的地方,希望大家不要将苏俄过于理想化和完美化。”陆雨荷道,“他对苏俄有比那些学生更为深刻的见解和评价。”

  “……”沈向光没有继续说什么,一想到那个落魄但是坚毅的背影,他就感觉有点心酸。

  还是找个时间去看看他吧。

  【拾贰】

  赵乔亚是在一家豪华餐厅做演讲的时候被抓的,他兴致勃勃地对那些富豪们讲述应该如何如何提高工人的福利,不应该压榨工人,才讲了不到二十分钟,警察就冲进了餐厅,将赵乔亚押回了东城分局。

  经过严刑拷打和刑讯逼供,用上了各种惨绝人寰的刑罚,赵乔亚终于屈服,承认了自己就是红色阵线的领导者和创始人“赤鲸”,一手策划了庞大的恐怖组织红色阵线并组织工人罢工扰乱社会秩序,除此之外他还供述了包括安德罗伊夫、卡尔内斯特在内的十几人是红色阵线的二级核心成员,赤鲸通过联系二级核心成员,让二级核心成员在不同的片区组织不同工厂的三级成员发起罢工。

  卡尔内斯特在一次街头采访的时候被捕,包括所有赵乔亚供述的二级核心成员都被抓进了警局。

  除此之外,沈向光还让警察突袭卡尔内斯特的住所,还真的给他找到了很多关于红色阵线的资料,包括部分三级成员的名单,正当沈向光打算乘胜追击准备搜查赵家大院时,麻烦来了。

  徐昭海带着西城派闯进了东城分局。

  “不错啊沈局长,几周没见,就办了个大案,还把赤鲸给抓了。”徐昭海一进警局就直奔沈向光的办公室,在他办公桌前晃悠,语气充满了上级对下级的傲慢,“你干的很不错,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和顾厅长处理吧,我会通知总局的人安排转移重要犯人……”

  “李总局是要明目张胆地抢功劳吗?”沈向光脸色阴沉,道,“这不太好吧,人是我抓到的,功劳就这么给你拿去?我怎么和手下的弟兄们交待。”

  “什么抢不抢功劳,都是为了我龙国未来。”徐昭海“呵呵”一笑,说,“沈局长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在顾厅长面前几句,兄弟怎么可能忘了你呢?”

  “不是徐昭海你要点脸吗?”沈向光怒了,拍案而起,“你要是真没事干你去街上抓抓混混行不行?你西城那边处理好了吗就来我这瞎搅和,红色阵线这案子我追了一年多,你这样说拿走就拿走,还美其名曰为了龙国未来,那你怎么不把总局长位置让给我坐坐,反正都是为了龙国未来,你坐我坐不都一样吗?”

  “沈向光!你别给脸不要脸!”徐昭海也被他激怒了,怒斥道,“我现在是你上司!你要听我的!”

  “让我想想……现在西城分局的局长是赵乔林对吧。”沈向光冷笑,道,“如果我没猜错赵乔林应该和‘赤鲸’赵乔亚有点关系,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纵容包庇下属,滥用职权为恐怖组织头目开脱?还是说,其实整个红色阵线,都是你还有你背后的所谓商会门阀的阴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商会门阀是御龙商会的新兴家族,其中包括崔、赵、顾、黄、汪、徐六家,因为虞江财团日渐衰败,他们就想趁机夺取御龙商会,让龙国南方的政治经济秩序重新洗牌。

  沈向光这么一说,徐昭海也冷静了下来,现在财团对虞都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如果被沈向光扣上了串通红色阵线的帽子,财团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他所代表的商会门阀更有可能被虞江财团就此一网打尽,再无翻身机会。

  “行啊沈向光,咱走着瞧。”徐昭海说罢拂袖而去,沈向光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但是他知道,后面的行动可能就不会那么容易了,西城那帮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干涉他的行动。

  看来留给沈向光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快速制胜一招制敌,他将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好在沈向光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他叫来了珂若琳。

  “我去一趟市政厅。”他拿起桌上的文件袋,说,“你把这些文件交给商会的李远航。”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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