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与诗意并存的《宇宙探索编辑部》
荒诞与诗意并存的《宇宙探索编辑部》
一个在找答案的人,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宇宙探索编辑部》讲述了一段没落编辑部西行寻找地外文明的故事,整部影片像一首浪漫主义理想家所写的诗歌,没有华丽的造景,没有令人玩味的调度,只是以伪纪录片的镜头展现出民间科学爱好者老唐对宇宙奥秘的追寻。电视机所跳动着的雪花点是老唐心目中是宇宙诞生的余晖,当开不了机的电视与远隔千里的鸟烧窝村莫名的构建起一种联系时,老唐的理想主义冒出了枝桠,这短暂的绿意也让老唐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西游之行。
一个相信外星人存在的杂志主编唐志军,一个口吃的酒鬼那日苏,一个年轻的科幻迷女孩晓晓和说话犀利的人间清醒秦彩蓉,再加上村子里头顶锅的怪异诗人孙一通,五个性格迥然相反的人像极了西天取经的师徒,所踏上的未知旅途仿佛西天取经般神秘和未知,像极了一场冒险,但即便一路上险象迭生,甚至无人同行,理想主义者老唐也依旧要找到答案。
作为一部软科幻电影,《宇宙探索编辑部》用大量的符号搭建起了老唐心中的宇宙,而在这些符号背后充斥着满满的荒诞性,不同于其他那些讲宇宙的硬科幻影片,科幻元素在这部影片中大都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存在,它也像是老唐心中的一种信念感,他执着地相信着、寻找着,也渴求着。正如导演在采访中所说的那样:“科幻这个类型,它的底色一定是关于哲学的。科幻其实最终要探讨的是哲学问题,就是要把我们人类放置在我们未曾到达的时间和空间上,来反观我们人类自己的处境,让我们产生一种自省。”《宇宙探索编辑部》就像是一个民间科学家的探索故事,老唐在乡土和流浪中找寻生命和生存的意义,找到或者找不到都没关系,就像是孙一通用方言念诗、孙悟空在楼梯上抽烟一样,既浪漫又荒诞。
年轻版唐志军在镜头前的自白拉开了影片的序幕,画质的不清晰和路过的行人像极了一个早期纪录片的人物采访,影片开头导演就营造出一种真实影像的粗粝感,唐志军这个角色像是大多数人身边那种不修边幅的大叔,秦彩蓉则是在菜市场能够看到的刀子嘴豆腐心大妈,一静一动,一个代表着崇高的理想主义,一个贸然站在了现实主义阵营,两人针锋相对的画面像是生活中被截取的片段一般,就那样不加修饰、真实又鲜活地铺陈开来。
上世纪90年代画质粗糙的影像与三十年后唐志军接待访客的影像交叉出现,铺垫故事背景和交代编辑部环境的同时,手持镜头的摇晃增强了观众的在场性,这种伪纪录片的拍摄方式直接搭建起了角色与观众之间的共情机制,影片中大量的跟拍镜头和拍摄者的直接入画都给予了观众极强的真实临场感,摄影机也成为了影片中的“角色”而存在,当电影中的人物看向镜头,加强了人物与观众的沉浸式“交流”,从而有了打破第四面墙的对话感,而大量跳切、抽帧的结合也打破了线性时间和动作的完整性,虽然手持镜头的摇晃与剪辑的跳切会引起观众强烈的不适感,但这种拍摄和剪辑方式既能够弥合角色与观众之间的距离,也能让观众从影像中间离出来,既沉浸又清醒地看待这一出荒诞戏码。
当身穿航天服的唐志军差点窒息而亡时,因吊车悬在空中的他在交响乐的背景声中充满了荒诞和讽刺,编辑部里仅存的宇航服是唐志军宇航梦的象征,而被困在宇航服里的唐志军就成了失语者,与老唐人物属性相一致的是那个喜欢语文喜欢写诗的孙一通,他也是那个世界里的失语者,没有人听老唐嘴里关于宇宙探索的长篇大论,也没有人听孙一通赋予情感读的诗歌,他们像是格格不入的外来者,被排除在“正常人”的世界之外,他们的理想主义是街坊邻居口中的谈资,是这个物欲世界容不下的本真。
一定意义上,老唐和孙一通是理性和感性、科学与诗意的符号性人物,作为被亲人抛下的个体而言,他们的情感没有寄托之处,所以一个执着地寻求宇宙奥秘,一个沉浸式体验诗歌之美,科学和诗歌成为了他们逃避这个世界和现实的避难所,也是置放情感的理想之地,但在普通人看来,他们无异于那个在楼梯上坐着的孙悟空,荒诞、可笑、无意义。当孙一通用家乡话朗诵出的诗歌笼罩在整个村落时,当麻雀意外地停留落在石狮子上时,一切无法解释的现象就那样合理化,这两个失语者对于理想的探寻本身就成为了一个答案,当世间万物都被其自有规律而联结起来之时,理性和感性也就此和解。
人存在于宇宙的意义是什么?这个贯穿全片的问题在影片最后仿佛给了一个答案,老唐在编辑部休刊前最后一期的封面上写道:“如果宇宙是一首诗的话,我们每个人都是组成这首诗的一个个文字,我们繁衍不息、彼此相爱,然后我们这一个个字就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句子。这首诗就能一直写下去了。当这首诗写得足够长,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在这首宇宙之诗里,懂得我们存在的意义。”《宇宙探索编辑部》在宇宙飞船与星球毁灭之外架起了另一个关于科幻的宇宙,或许就像老唐所说的那样,故障打不开的电视是宇宙传来的讯号、那个破破旧旧的检测器真的能够找到外星信号,也或许像老唐看到的那样,那个喜爱作诗、读诗的孙一通实现了飞升,而老唐一直渴求的那个问题,它其实是关于爱、关于诗歌、关于理想主义的答案。
在这次西游之旅中,老唐不是唐僧,没有取得真经,但他应该找到了出发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