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迟到的新老师

       一九八零年，似乎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生活在安逸、和平之中，借此机会，日本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吹嘘起它们建筑业的伟大和独到之处，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那些高耸入云的大厦一栋接一幢地立起，也不会有人管下面的是什么东西，因为他们的地基看着让人有点失望，噢，真是绝了，这看上上去可不像照片上的那么结实，甚至可以说外强中干。
        二月的冷风吹得东京的小路旁簌簌地响，一片樱花的花瓣落地。
        清晨的东京，小路上没有游人，只有一棵棵勉强挺直腰板，其实头上绿一片粉一撮的樱花树，花苞萎缩成一团，像奄奄一息的老太太一样，倒在路边干巴巴的草地上。
        二月的尾巴想要溜走，又不安分的在地上摩擦，很不凑巧，今天是开学日。
        草地不远处上铺着一块野餐布，翠绿的，却显得格外扎眼，因为焉下头的小草们很不情愿和这块野餐布融为一体，他们无精打采的，泛着淡黄色。餐布上七零八落的摆上各式各样的小零食，水果糖、红豆馅饼、奶油蛋糕、八桥饼、和果子、铜锣烧……
        “啊，还有呢，必不可少的甜甜 圈！”
        两个小男生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长相可爱活泼的女生拿出这么多的甜食。他们三人穿着整齐的制服，看上去很要好，在新学期开始前野餐一顿。
        “我不会被你的食量震惊的，Fashion，我也有不少。”
一个略显发福的男孩从书包里吃力地掏出一大袋水果罐头，没等fashion惊嘘，他又从身旁的另一个书包中掏出另一袋。
        “我想这下子，呼——你会明白我借你的书包做什么了，落语。”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super，你和你的名字真是一点不差。”另一个长相有些机灵气儿的小眼睛男生讲到，露出一对大门牙。
       “可以开动了吗？我已经没有耐心了。”fashion摩擦手掌。
       “好，为了迎接新学期和fashion长胖，我开动了！”落语把双手合一 ，fashion嘟嘴推一下他的头。
       Fashion撕开包装袋的声音和super拔响拉环的声音几乎一致，只有落语从自己瘪掉的书包中又掏出一个便当，还时不时去要两边的东西吃。
        “听说最近UGM有新一批实习队员，女兵比男兵还多。”fashion在两人打闹之余谈起点八卦。
       “哦，那个喝政府的血不做事的小组织？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
        “落语，上一次他们不就解决了一次宇宙人袭击事件吗？大约百架圆盘被打得不能还击，宇宙艇玛咪号真的是帅呆了。”
        “是啊，那一次事件让我们失去了我们的班主任——工藤老师，工藤老师是那么的温柔，却因为UGM搜救的不及时，让自己随着樱花的凋落离去了。”落语没好气地说，“那一次战斗我还亲眼看过，我在家里院子里看的，才不像他们那个笨蛋记者塞拉说的那么精彩和危险，况且也不是所有的圆盘被击毁。至于玛咪号，它差点迫降。”落语又一次说到。Super不怎么服气地擦擦鼻子。
        “据说玛咪号修理用了一个月，正好他修好后不久我们开学了。”fashion帮忙补充，“知道这些，也说明你们对UGM也有点关注，只是我更关注的，是那些英俊潇洒的队员们，”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那个《UGM的风采》杂志我关注好久了，有一天我也要当校记者，这样就有机会去目睹一下那边的……我是说风采。”

       时间过去蛮久的，因为他们的餐布上除了一部分罐头被装进super的书包里，剩余的都被装进垃圾袋。super说要给班上的同学尝尝，他本来就不打算吃完，落语说他的阴谋非常阴险。收拾完毕后，他们一路沿着路旁的樱花树走回学校，一路上都在嬉戏，只是路边的风景一点也没有欢快的样子。
       “安静！请所有的同学都安静下来！你们是初中生，不是襁褓中的娃娃，再一次郑重的请你们静一静。”
        不远处的一所学校从喇叭中传出这样的一段话，听得出来，说这段话的是一个中年女子，语气显得很严肃，很不客气。
        “Oh my god！这是教导主任的声音，你们两个，super，诶呀超级啦，快一点，别扯落语头发了！开学典礼要开始了！”fashion几乎要把书包丢在地上了，虽然里面除了一些衣服和备用零食什么也没有。
        三人感到事情不妙，拔腿就往路中间跑去，fashion因为习惯闭着眼睛摆手跑步，几乎要和前面的一位青年男子相撞。
        “小心！”
       “晚了。”落语停下来摇摇头，两人看着fashion和一位穿着整齐的青年一同倒在地上，而男子手中抓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非常抱歉！”fashion赶忙站起身来轻轻鞠躬。
       “没有关系，是我不好，不应该低头跑步。”被撞的青年拍拍身上的尘土，抚平散乱而乌黑的长发，露出两颗小虎牙，脸上都是汗珠。
        正当四人不知所措时，落语突然做出轻浮的举动，双手抓在一起，故意抬高肩膀。
       “不是的，是我不好，太抱歉了，有没有哪里受伤呀？”他一脸调侃样，“不要想去我家疗伤，因为我太担心了，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真的不好惹，我要去上学了，sorry，goodbye my sir.”
       看着fashion几乎要吃人的表情，落语吐吐舌头，丢下一句“抱歉。”后带着两人朝学校跑去，只有青年在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那个，你们是樱花岗中学的学生吗？”这是他回头后问的第一句话。
       “啊，是的，你是老师吗？”fashion转身说到。
       “嗯，如果能碰头，请多多关照！”
       看着青年弓着腰捡起石头后离开的背影，fashion托住了下巴。
       “他拿着石头做什么呢？他教授地理吗？”
       “没准是个讲故事的。”
       “讲故事要石头干吗？还是变质的，嗯……石头会变质吗？”
       “谁不笑就用石头砸谁，没错。”
       “落语，你这样不幽默。”
       “行了你们两个。”super看不下去了。
       看着三人远去，青年从舒眉绽笑到锁眉敛唇，他小跑几步，正好走到刚才三人野餐的附近，他看着远处松开的变色土块向远处延伸，同时还冒着几缕白烟和一团若隐若现的黑雾在涌动，表情也复杂起来。
       “即使发展到这样子，变得这么严重，也没有人感到一丝不安吗？”他自言自语到。
       “不，会有的，是直觉敏锐的人。”
       因为黑雾的关系，青年在跑向其他地方时，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影，在土块中间来回地走动。人影明明注意到了他，盯着他看忘记去管手中拿着的机器，机器在不停地闪烁红绿两种光，是因为青年吗？

       “各位樱花岗中学的优秀学子，你们在假期里过得好吗?”

       樱花岗中学的开学典礼上，一位滑稽、可爱的戴着方形眼镜的小老头在矮矮的木头主席台上讲话，学校不高不矮的墙吹进来丝丝和风，吹着他暴露的额头和为数不多的头发。
        “Very，verygood！Respect of Mr. President!”站着或坐在石头地的学生和老师们脸上挂着微笑回答，不远处的地上还铺着软沙。
        “好，好！回答得非常棒，大家英文在今年也要多多努力啊，以及在体育方面，我很有信心我校会出现优秀的人。”这个小老头清了清嗓子，“作为樱花岗中学的校长，我热切地希望每一位学生都能对自己负责，你们早不是小孩子了，而是一名骄傲的中学生。我也很有信心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校长先生，快进入正题吧！”台下有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圆脸男孩说着，他的身材小小的，“关于我们新班主任的事。”
       校长先生的微笑有些挂不住了，他并不太愿意那么早说这件事，也不愿意过早提起UGM。
       “啊，好，好吧——我是说，谢谢博士君，谢谢你的提醒。”他这次清嗓子的时间长了一些，声音也大了一些，“这无疑是一个遗憾——一年E班的孩子们，在刚升入初中没多久，就在一个月前失去了他们敬爱的、温柔的班主任：工藤老师。至于UGM，我们也不必怪罪他们。”
       台下传来一片嘘声。
       “好吧，呃。但是，我们这个学期来了两位新老师，一位是教授体操的相原京子老师，她是个美丽的女士。”
       “咦！”台下的同学们又叫道。
       那确实是个美丽的女士，因为人群当中一位肩披长发的女老师走出来时，好像所有的聚光灯都照射在她身上，她穿着白色西装，上面是淡粉色的领子，还有一个甜美的笑容，向大家示意。只是当她站在教导主任旁边时，大家注意到主任表情并不好看——尽管主任从来没有好脸色。
       “还有一位就是一年E班的新班主任，教授理科的矢的猛老师。我相信你们会和他相处的很愉快，他是一个优秀的人，也很有趣——只是，他怎么还没出来？”
        “校长先生，那家伙迟到了，我就应该猜到！”教导主任气呼呼地跳出来讲到，尽量掩藏住她的不快和一丝得意。
       台下一片笑声，校长先生感到很尴尬，不知所措。
       “喂！你们不觉得，一个柔弱的女老师来教体育太奇怪了吗。”
       “柔弱？落语，把你的想法收好，她可是学体操的。”
       “你个死板的博士，我们的体操课，哪一次不成了自习？我可不认为花瓶是经得起磕碰的。”
       “你真的是……”
       落语和博士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京子老师听见了。她换着跟周围的人四目相对，然后她抿住嘴唇。
       没错，实际行动，用来驳回落语的怀疑。
       她朝一个高约两米的单杠跑去，踏着软沙跃上架子，轻松地完成三个翻滚后跳回地面，整理一下散发后，又用轻盈的身姿倒立的同时向前完成一个接一个的翻转。对面的学生们不由得鼓起掌并欢呼，校长先生走下台，眼睛瞪得很大。但是这还不算完，她在完成最后一个翻转时，轻轻一跃，在空中来了一个翻滚后跳上主席台，站起身，双手抓在一起，对台下的人报以微笑。
        “我是新来的想原 京子，负责体操课程，我以后还会叫大家更多的技巧，请大家多多关照！”相原 京子贴近麦克风，讲出一段即兴的开场白，台下的掌声中夹杂了一些赞叹的话语。
       “太棒啦！不论是体操还是开场白，都比面试的时候更具状态！”校长先生感到非常高兴。
       “噢，是啊，是这样。但是首先，请校长先生注意自己的形象。其次，还有一个你认为很有趣的，矢的猛到现在还没有来，我想你应该注意些不要放纵他。”
        大家都在为新老师相原 京子的出彩表演感到由衷地赞叹，落语还因此被fashion嘲笑了一番。只有校长先生，这个看上去不是很能干的小老头，因为教导主任的话又感到很尴尬，但是他还是对矢的猛的不是避而不谈，回避着教导主任的眼神。
        教导主任不屑的轻轻哼了一声。

       “啊——啊——啊——阿嚏！”
       那个迟到的矢的猛老师正是这位青年，他刚刚打了一个大喷嚏，他觉得一定是闲人在他背后说着不怎么漂亮的话。但是他顾不上这么多，因为他手头有很重要的事，他在观察着附近一带的石头，所以什么也不能阻止他，什么也不能，无一例外……
       除非，他手中的表产生剧烈的震动。他下意识地要去抓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才知道，已经是开业典礼举办后很久了，他也才刚刚注意到远处的樱花岗中学没有一点声响。
        “糟了，迟到太久了！真糟糕，和那个孩子说的一样，教导主任是个严肃而且可怕的人。我真不该把时间设在那么晚。”
       矢的猛急促不安地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决定先抽取最后一块岩石的样本之后，再满头大汗地跑到学校报到。
       当他来到职员室已经是八点整了。清晨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射在京子老师的脸上是那么的美丽，在校长先生脸上是那么的和蔼，以及在教导主任脸上是那么的狰狞。矢的猛感到一股寒意扎在背上，他咬紧下唇，他知道自己没有好果子吃，何况这是第一天上班。
        “好，矢的 猛老师，我想你应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很清楚，非常抱歉。”
        “回答得很干脆，你起床时也应该很干脆，难道你也在冬眠吗？”教导主任语气非常刻薄，他推了推眼镜“好吧，我想我没有太多的发言权，纵然我刚才已经说过你不少了——在校长面前。我想请问，校长先生，对于矢的老师第一天就迟到的事，您有什么看法?”
        “主任，这样会不会太过火了？”京子老师质疑地问道   
        “我想，这件事就算了。”
        “您在说什么呢？校长先生，您不能……”
        “我想他自己非常清楚他应该干什么，或许我们得多包容他。好了矢的，希望你下次早一些，去上课吧。”校长先生挥挥手。
       矢的猛松开衣角，开心地鞠了一个躬，他看见京子老师向他微笑。
       “谢谢你！还有你，京子小姐。”猛关上职员室大门时，还能听见教导主任的咿呀狂语，心里不由得有一点无奈，他不知道教导主任为什么这么讨厌他，或许是因为他在面试那一天说他喜欢空闲时研究石头的缘故，至少他是那么觉得的。
       不过他可管不了这么多，他像刚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以至于忘记他刚才拿课本的时候，把公文包忘在了办公桌上，里面鼓鼓的，有很多包装好的岩石样本。他又蹦又跳，真想来一段热烈而强劲的disco舞蹈，然后唱上一大段摇滚音乐，但是他不能。他整理好衣装，前面的教室里，他将会上他在这个学校的第一堂课，他感到紧张极了。那些孩子此刻很吵闹，他开始幻想着，当他进去时会是一群什么样的可爱孩子在看着他上课，他们的神情会是怎么样的专注。想到这，矢的猛还是想来一段。

       于是他怀着兴奋无比的心情，缓缓推开了教室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