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绘心像第五期】再见

太阳已经在收起它的伟力，只剩下余晖轻轻抚摸着人们。

天气晴朗，温度作为一个夏夜，也算适宜。

大桥下的河堤，正适合朋友三三两两避暑聊天。

少女掏出枪。

那是她一个没什么背景的普通大学生费了非常大的劲，几乎冒着生命危险从黑市买来的。

一斤多重的钢铁凶器的枪口顶着少女挚友的额头。

少女扭过脸去看着落日“你可不要骗我，这一枪下去要是你没死，我就很尴尬了。”

“不受神庇佑的我，已经和正常人类一般无二了。”

“你看看你头上那个漆黑的光环，背后的黑翼。也好意思说一般无二？”

天使。或者准确些，堕天使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双眼用黑布蒙住，跪在地上，满怀欣喜的迎接她的死亡……

她们是好友，是挚友，是一根枝条上相邻的两朵花。

她是家教，而她是学生。

她温柔，体贴，几近圣洁，她叛逆，捣乱，不听人劝。

温柔体贴和叛逆捣乱都是有极限的。

当她终于忍不住涨红了脸想要诘问的时候她终于醍醐灌顶垂首认错。

而她在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她由于情绪激动，洁白的双翼和光环展露无遗。

发现了自己失态的她脸更红了。

两个人从这时开始便不分彼此。

她是来人世间实习的天使，知道这一点后。

她辅导她学习，她带着她游历。

她很聪明，尽管补回两年的知识很费力，但是她还是考上了一所自己满意的学校。

但是。

她却沦陷了。

少女没有恶意，她只是向她的第一个挚友，第一次敞开心扉。

她正视了现实，对于香烟，酒吧，网吧，这些学生们的小叛逆并没有全盘否定。

在家人和她的祝福鼓励下，少女前往了新的城市进修。

有她作为理想参照，少女在大学中挥洒着属于她的美好青春。

两个人时常通信，少女总是充满活力，即使是偶尔很累，那也是因为刚刚做成了一件大事，兴高采烈地与她诉说。

而她。

最开始还会一个月去看少女一次。

两年的时光流转中，一次次微不足道的小小变化组合成了巨大割裂。

电话那端，声音嘈杂，那是耳熟的酒吧噪音。

她说话含混不清，少女很清楚，但不愿意承认，她想瞒着什么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逐渐不再来看少女了，就算来，也是吃个饭聊聊天，聊天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真挚了，少女成了文艺社社长，很忙，或者说借着忙的理由不去面对她挚友的这些变化。

直到那个深夜，她打来了电话。

少女还在复习备考，没有睡很早，少女接起电话，电话那端无比寂静，这是很久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

“杀了我吧。”

她放下课本，穿好衣服，简单收拾了行囊，打电话给已经睡着了的导员“我家里人死了”。

随后连夜赶火车回到家乡。

不出少女所料，她就在那个高中时期两个人休息散心的河堤。

看到少女来了，她露出凄楚的笑。

“你大概猜到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天使没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展开她的翅膀和光环。

那是浑浊如污泥般的幽暗。

“我堕落了，具体的行为，我不想讲了，但是深夜里，那些男人离开了，我下意识的打开手机，看到了你打给我的未接来电。”

“我的心神动摇了，我还有希望，我还可以去寻一死，在你手里。”

她的样子不再圣洁了，化妆品和一些糟糕的东西在她的身体和心灵上留下了刻痕。

她现在说话的语气已经没有希望了，最后一丝理性和自我认识让她把少女叫了回来。

“好吧。想怎么死？”

“最好一击必杀，我还不能确定我是否还保留着恢复能力。”

夕阳已经逐渐消退了。

少女有意在还有光的时候开枪，起码把她的死状刻印在脑海里。

但是她下不去手。

她跪在那里，表情平淡。

“喂，堕天使。我要开枪了。”

“.…..”

“有遗言吗？”

“对不起。”

“下次吧，我这次不接受道歉。”

砰！

砰！
砰！

伴随着枪声一并落下的是漆黑的光环碎片，它们逐渐化作光粒消失，她背上翅根部分骨肉俱出，鲜血淋漓。

“你既然说了你和人类一般无二，我相信你。

我相信一个人会以她的才智和心灵去感知自己的错误。

并用她自己的方法去斧正自己的行为举止。”

堕天使。不，现在只是误入迷途的人类了，她咬着牙忍受着剧痛站了起来。

在挚友的支撑下，再次眺望方才她还觉得很配终结的温暖夕阳。